第14章 ☆、章
兩人才要穿過人群,突然有人喊道:“雲聰哥,雲聰哥,這兒呢!”
循聲一看,不遠處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壯,濃眉大眼,女的一身豆綠衫裙,嬌俏可人,正沖着他們揮手。
李雲聰忙拉着晏霜姿走過去,笑道:“今日這樣巧,王兄與飛燕也來看燈。”
這兩人正是天下镖局王振威同沈飛燕。
王振威拱手道:“遇上李兄也是緣分,不知這位姑娘是?”
李雲聰笑道:“這是阿晏,我的結義妹子,她原是應天府人,此番是同老師進京的,飛燕該知道,廷哥兒的傷便是阿晏治好的。”
沈飛燕打量了一番笑道:“我往日只聽雲聰哥說起晏姑娘神技,今日見了,原來晏家妹妹這樣好看!”
王振威也拱手道:“原來是晏姑娘,在下天下镖局王振威,有禮了!”
晏霜姿還了禮,笑道:“少镖頭威武,信義過人,我也早有耳聞了,飛燕姐姐活潑俏麗,身手不凡,真是女中豪傑。”
李雲聰道:“我正說要帶阿晏去後海劃船,王兄與飛燕一同去嗎?”
沈飛燕才要說話,王振威先開口道:“那還是不打擾李兄雅興了,我才同飛燕說要去清夢園那處看花燈呢,晏姑娘初到京城,我與李兄也算舊識,改日還請晏姑娘來镖局坐坐,也讓我同飛燕盡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晏霜姿道:“少不得要去叨擾一番,昔日曾聽父親提起令尊的威名,實在敬仰,改日定要上門拜會王伯伯。”
幾人站在一處寒暄了一會,才各自分手去了,
沈飛燕邊走邊問道:“王振威,你剛才幹嘛不讓我說話!”
王振威瞥了她一眼道:“你可真笨,李兄與那位晏姑娘去劃船,我們倆橫□□去多煞風景!”
沈飛燕聽了憤憤捶了他一拳道:“就你聰明!我本來也要拒絕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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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霜姿邊走邊有些發愣,李雲聰叫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問道:“怎麽了,阿晏?”
晏霜姿看他眼中黑白分明,一臉疑問,不由自主道:“三哥,那位飛燕姑娘......”
李雲聰一笑道:“當年飛燕的父親突遭變故,她無處可去,那小王镖頭對她情深意重,他兩人一同走镖,屢次同生共死,我又怎麽能占着往日定親的名義,非要做那棒打鴛鴦的事,況且我與飛燕自幼相識,如今她尋到自己想要的歸宿,我也不忍阻攔啊。”
晏霜姿聽了只是不語,懵懵懂懂跟着他往前走,李雲聰一看,這姑娘一臉懵然,神思也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心中一動,想起四年前在秦淮河清涼橋上,他窺破這姑娘心意,彼時他自覺與飛燕已有婚約,不能使她誤入歧途,才狠心說出結為兄妹的話,然而世事無常,這姑娘今日見了飛燕,是想起當日在應天義結金蘭的舊事了嗎?
兩人俱都不語,任街上萬千人潮擁擠,只是默默并肩向前行去,是以也并未瞧見旁邊彙香樓上欄杆邊,崔振與他的幾個兄弟正持了酒杯,身邊陪着幾個或坐或站遍身绮羅的姐兒,将一切盡收眼底,他默默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神色沉沉盯着那一藍一碧兩個背影走遠了......
張宏抱着拂塵,彎腰低頭,眼睛略略擡起,一眨不眨瞅着前頭一雙踏着明黃色掐金絲踏雲紫金靴的腳,只見那雙腳突然停下了走動,他立刻繃緊了神經。
萬歷皇帝從慈寧宮出來,原本吩咐龍辇往翊坤宮去,只是半道上又突然說要停下來要走一走,他此刻正站在永壽宮外的禦道上,半晌道:“朕恍惚記得,前日皇後說翊坤宮那邊報批,道是有什麽人要在今兒進宮來問安?”
張宏忙恭聲道:“皇爺記得清楚,貴妃那邊今兒是有娘家人進宮來說話,這會兒宮門都落了鎖,定是早就回去了。”
萬歷道:“噢......來的什麽人?”
張宏道:“是貴妃的母親安國夫人。”
萬歷聽了也沒做聲,又往前走,張宏忙示意後頭儀仗跟上去,這位主今日在慈寧宮見太後單單叫了皇長子一同過中秋,便知躲不過舊事重提,方才又在太後的連連詢問中啞口無言,只能尋個借口躲了出來,大過節的不歡而散,這會兒心中不定憋着多少火氣呢,他今日可是要小心伺候。
萬歷忍着煩亂,因想到這會兒去了翊坤宮,只怕阿鄭說起來又要明示暗示她與鄭氏一幹勢力對皇三子的期望,想到她每每期望的眼神,再想想祖制和朝臣的極力反對,他揉了揉額角,更加心煩,沉聲道:“傳旨叫翊坤宮都歇了吧,朕回乾清宮看折子。”
張宏忙答應着指揮小內監去了,又扶着萬歷上了辇,打着儀仗往乾清宮去。
進了內書房,宮婢趕忙上前給他脫下了大衣裳,萬歷坐到案前,撿着案上堆高的折子翻看起來。
張宏親自沏了茶,輕手輕腳放到了案上,一眼瞥見皇帝手中折子上的“張居正”“複爵”等幾個字眼兒,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眼瞅着萬歷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呼吸急促起伏,終于發狠将手上折子扔到了地上!
張宏忙不疊去拾撿,萬歷已開始嘩啦啦翻閱其他折子,不知又翻到了幾封要求皇帝為張居正正名的折子,潮紅上臉,止不住高聲怒罵道:“張居正誣蔑親藩,謀國不忠之輩!若是他都該複爵追谥,那豈不等于告訴天下人朕是昏君,屠滅忠臣!這些人居心個個可殺!”
張宏一聲不敢言語,縮着頭盡力讓自己隐形,這位爺只要把這一通氣洩過去也就好了,萬歷又往下翻了翻,冷冷道:“給張居正鳴冤的,請立太子的,指責朕不顧祖宗之法妄圖廢長立幼的,朕看內閣不是事務繁重的很嗎,如何沒有一件事關農田水利的折子呈上來要朕批駁,一個個都逼着朕立太子,立太子,這順天府尹不好好管着順天府上下人事,也來妄議立儲,朕要他坐鎮順天府是做什麽的!”
張宏心想你這刺挑的好沒道理,兩京府尹原本就是封疆大吏,有權上殿面君,上折議儲,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麽,這是要尋着由頭發洩怒氣了。
萬歷高聲罵了一陣仍不解氣,腹中又隐隐作痛,暴躁道:“內閣不清淨,朕的家門口也不清淨,指責朕嗜酒貪財,重色而輕祖制,朕倒要看看這個順天府尹李雲聰有多忠心,還有這幾個,焦清!王彥生!岳明彤!叫錦衣衛去給朕查!駱思恭呢,叫他派人去查!朕就不信這些個人個個都正義幹淨!”
張宏見他觸碰腹部,趕忙答應着道:“皇爺息怒,可是腹中又起痛楚,奴婢這就去叫太醫來!”
一路跑出去叫人去請太醫,又去叫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心裏暗道這幾個人看來今日是撞在氣頭上倒了大黴了,沾上了錦衣衛,不死也得脫層皮下來,造孽啊!
無人知曉中秋繁華夜景之後隐藏着多少殺機陰暗,風雲湧動的表面,是平靜的萬家燈火,靜如流水的時光飛逝,京裏的冬天來得自是比江南要早,才進了十月,便冷的不像話,青雲巷那邊晏橫刀早就指揮着衆人備好了過冬的炭,生怕凍着了閨女。
晏霜姿同芸娘碧桃幾個正圍着火爐閑話,秋水擺了一個偌大的繡架,正精心繡一副紅梅報春圖,晏霜姿道:“秋水,我看等過了年去,你這圖也能完成,正好應了圖上的名字了。”
秋水道:“姑娘得閑了還得給我畫幾幅樣子,姑娘的畫法與別個不同,繡出來格外逼真,上回一副幽蘭,老夫人送與王家的老太太賀壽,好幾位夫人看了都十分羨慕,來了好幾趟要求樣子呢。”
晏霜姿正要說什麽,外頭突然砰砰砰想起了急切的敲門聲,幾人都被驚了一跳,芸娘站在院子裏問誰,關立急聲道:“芸娘快開門,出大事了!”
芸娘聽他語氣不對,忙打開門,晏霜姿已站到了門口,不待她開口問,關立喘着氣道:“大姑娘,三公子出事了!”
晏霜姿心裏頓時突突亂跳起來,關立道:“大姑娘吩咐我在府衙附近看着三公子平日動向,怕他覺察,我自己也不敢太靠近,便花錢雇了京裏三個地頭熟的人,輪班守着,方才一人來報,說是錦衣衛突然闖入順天府衙,将三公子帶走了!”
晏霜姿臉一下子白了,半晌才找回聲音道:“打聽到是什麽事了嗎,确定是抓人?不是宮裏叫去問話什麽的?”
關立搖頭道:“真是抓人,往诏獄方向去了,大姑娘,怎麽辦?”
晏霜姿極力克制着不去把诏獄兩個字作更多的聯想,道:“關叔你快去找我父親回來!芸姨你現在就去李府,消息很快就要傳到義母那邊去,她可不能出事,萬一有事你直接把人接到這邊來!我去隔壁找老師!”
關立芸娘忙都答應着各自去了,晏霜姿只覺得心跳一陣急一陣緩,頭重腳輕險些絆倒在臺階上,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被錦衣衛抓起來,難道根本不是像她想的那樣,都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