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直到三日之後,晏霜姿才弄明白了原委,她心中深恨帝王無情,只是眼下她最恐懼的是李雲聰被在诏獄裏被用刑,錦衣衛的诏獄,臭名昭著,進去的多出來的少,能活着出來的不死也要受盡酷刑,晏霜姿跪在晏橫刀與楊元智面前道:“求父親與老師想想辦法,便是不能放人,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哪怕是上下打點一番,我怕……我怕他們給三哥用刑……”說到用刑兩個字已是崩潰哭了出來,可見這三日來心中已想了無數遍最恐怖的結果!
晏橫刀道:“你這孩子哭什麽,這才弄明白緣由,哪裏就能立刻進得去人,總要容我們找到路子吧,這路子又不能亂找,那可是诏獄,路子不對反而要壞事!”
楊元智也叫她起來,思量半晌道:“往李家送消息的人如今還在路上,除了知遠李家又無旁人在京中為官,少不得咱們先幫襯着,打點是要打點的,我想着有個法子,說不得倒能試一試,東廠的大太監張印新,據說病了不少時候,是慢症,病情纏綿把他折磨的不輕,若是再沒有起色,雖說不至于丢了性命,但職位只怕是要拱手讓人了,他如今到處求醫問藥,若是咱們能解了他的病痛,再不濟另加送些財物,求他說句話,或許能走通路子。”
晏霜姿忙問道:“東廠不是同錦衣衛不對付嗎,原本就是皇帝扶植了制衡錦衣衛的,如何能說得上話?”
楊元智擺手道:“都是一丘之貉,背地裏早就有些勾連,而且張印新與錦衣衛副使是同鄉,素有往來,若是他能說一句話,只是進去看一看人,不需要費他多大力氣。”
晏霜姿忙問道:“他得了什麽病?”
楊元智道:“據我推斷是足疾,身有殘疾不能做官,東廠內部傾軋也厲害,此人不敢信任太醫院,深怕哪個大夫被人收買了,給他抱呈一個無藥可醫上去,繼而丢了官職,所以都是外頭偷偷尋醫問藥。”
晏霜姿道:“我去看!不管什麽病,看了才知道,萬一我治好了我就跟他開口求這事,治不好我一句話不說了!”
晏橫刀道:“別胡鬧!這可不是兒戲,你怎麽能上大太監府上去!”
晏霜姿哭道:“我求父親想辦法,把風放出去,等張家找我上門,沒有別的辦法了,再不進去打點我怕真的來不及了!別說張印新不相信太醫院,便是老師能治,也該我替老師去,若是為此事被人诟病老師同閹黨有所勾連,那是萬萬不能的,只能是我去!”
晏橫刀被她哭的左右為難,良久道:“罷了罷了,女大不中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胳膊肘都拐到哪去了!你待我先去找人打點,準備銀子,等風聲傳到他耳朵裏,咱也好有備而去!”
晏霜姿心急如焚又等了幾天,果然有人來楊家遞帖子,她被叫過去時,見來的是兩個穿戴不俗的婆子,把她好一陣打量,又問了許多話,最後才說請她上門看病。
晏霜姿跟着那兩個婆子到了什剎海附近一座大園子,直到進了三進院子,才見到了卧床不起的大太監張印新。
張印新倒也不避諱,直接讓她看診,晏霜姿定下心,搭了脈,又看了他足上患病部位,心裏大松了一口氣,他腳上長了肉刺,也就是醫學上說的雞眼,只不過他的情況已經比較嚴重,不但足趾變形,而且骨外已生了骨疣。
晏霜姿說了病因,張印新點頭道:“倒像是有些本事的,與往日那些郎中說的有些不一樣,咱家聽你說的倒是更明白些!”
晏霜姿道:“老先生們更穩妥,多用些保守的法子,只是見效慢些,若是假以時日,也未必不能痊愈,小女這法子有些不同,先生的病情已綿延多時,如今少不得要用金石之法,将患病部位切除,再加以藥方康複,雖是兵行險招,但勝在快速,多則十日,少則七日,先生便能下床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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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印新現在最緊迫的就是時間,忙道:“你當真有把握,這法子可有用過?”
晏霜姿道:“小女原在應天府時,用這法子為三五人治療過。”
張印新問道:“都治好了?”
晏霜姿點頭道:“都治好了,且并無複發,最早的一例到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張印新道:“好!女大夫如此神技,咱家便信你一回!”
晏霜姿忙道:“如此我開個單子,請先生這便叫人準備一應物什,只待東西齊備,便可立即開始,且這只是極小的一場診療,先生自己便可全程看到。”
她這樣一說,張印新便更加放心了,待她開了單子,下人們便開始忙碌起來,第二日上午,晏霜姿在頭一天收拾出來的房間裏給張印新做了肉刺切除,張印新十分高興,麻醉過後,雖是有些疼痛,卻不願再用止痛的方子,這毛病纏了他十多年,總算是尋着一個有本事的大夫給根治了,他今年還不到四十歲,只要沒了這毛病,大好前程更進一步的機會多得很!
晏霜姿忍着心焦在張府又等了幾日,直到張印新已經能獨立行走,才叫來她道:“你很有些本事,聽說你是太醫院楊院使的關門弟子?”
晏霜姿答是,張印新便道:“看來,楊院使這是有事找咱家幫忙啊?誰都知道咱家不信那幫官醫,卻偏偏有人往咱家耳朵裏吹風,說是他的弟子能治好咱家的病,如今既然治好了,咱家也說不得要送個順水人情,說吧,什麽事兒啊?”
晏霜姿立刻起身行禮道:“不敢欺瞞先生,順天府尹李雲聰,是小女的義兄,半月前聖上突然下旨,命錦衣衛将他下了诏獄,楊家有祖訓,原不許後世弟子以救人之舉挾恩圖報,如今這般,實是人命關天,無奈之舉,并不敢以此向先生要求許多,只求先生說句話,讓小女能入诏獄探望一次,若是先生實在為難,小女也絕無怨言。”
張印新倒不吃驚,他身為東廠副使,既請她上門看病,定然早就打探清楚一切,知道她上門的目的,只是問道:“就只是探望?怎麽就想着走了咱家的路子,文臣武将,對咱家這樣的人那可是避而遠之的很!”
晏霜姿道:“并不敢奢求放人來為難先生,君上此舉自有深意,庶民不敢置喙,只是诏獄兇險,小女深恐兄長在其中有所不測,義母獨此一子,她年事已高,受不得打擊,實在是要探望一番才可安義母之心。小女在京中并無舊識,先生的大名還是聽家父說起,曾言道先生亦是讀書之人,大節不虧,性情忠勇,可堪與當年懷恩老先生及後來的畢老先生相較,若能求得先生一句話,定是能如願的,懇求先生垂憐。”
張印新此人或許說得上大節不虧,不過他确實有個毛病,就是愛聽奉承話,還有些官迷,懷恩太監的耿直清廉就不必說了,當年很得文官們尊敬,作為宦官堪稱絕無僅有,而她說到畢老先生,不是別人,正是嘉靖朝的東廠提督畢雲,這官職正是張印新現在心心念念的,那位畢老先生一生謹慎忠誠,很得皇帝賞識,多有褒獎贊譽。
張印新聽了笑道:“嗯!是個會說話的孩子!順天府尹咱家是知道的,李知遠向來勤謹清廉,此番上折子建言立儲,原本也是為人臣子分所應當,不過是時運不濟,趕着聖上心氣兒不順的當口,拿他做筏子罷了,既是沒有奪了他的官職,想來不過是錦衣衛瞎忙活兩月沒找到把柄,便尋了個什麽由頭好給上頭交差,待這口氣兒順過來,聖上找個臺階下了,自然就出來了!你想着去看看倒也有心,這進了诏獄啊,任你身份再高,也少不得要在那些人手裏吃些苦頭,得了,這事咱家管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過些時日咱家派人上門領你去!”
晏霜姿終于聽了這一句準信兒,幾乎要軟倒在地上,力持鎮定又向他道了謝,才魂不守舍的被人送出了門。
晏霜姿在家裏又等了四五天,只覺得像過了四五年一樣難熬,終于等來了張印新的消息,給了她一方牌子,叫她自去诏獄出示了此牌,便會有人安排她入內,只是不許她帶任何東西進去。
晏霜姿早就防着這些了,她不知李雲聰究竟有沒有被用刑,若是被用了刑,總少不了要用些消腫祛瘀,止血生肌的藥材,早就和碧桃日夜趕工,做了幾樣藥丸出來,貼身藏了,又揣了許多大小面額的銀票,這才讓關立趕了車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