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兩日後李府。

李輝一早就等在門廊下,遠遠望見關凜趕着馬車過來了,車停在角門外,須臾卻只有碧桃下來,他頓時愣了,伸頭往車裏看了看,問道:“今日只有碧桃姐姐來給三郎看診?晏大姑娘如何沒來?”

碧桃瞪了他一眼,冷哼道:“嫌我不配給你家公子看麽?傷口新肉都長好了,能吃能睡的,哪裏還要勞動我家姑娘跑來跑去!我家現如今忙得很,媒婆都應付不過來呢!”

李輝心想,自公子回京後頭幾次都是楊老先生帶着兩人來看診,公子身體月前已大有起色,上一回楊老先生便沒來,只有晏大姑娘帶着她來,當日大家還都要好呢,如今才過了十來天吧,這就橫眉怒目從“三公子”變成“你家公子”了?媒婆一上門就變得這麽生分?可別真是晏大郎君已瞧中了哪家的公子要把大姑娘送出閣了吧?他得趕緊知會老夫人一聲了。

他這麽想着,便忙賠笑道:“哪能呢,碧桃姐姐的醫術,我看如今京裏除了楊老先生和大姑娘,就屬姐姐你了,給誰看那都是誰的榮幸!”一邊又忙不疊把她讓進了門,帶着她往李雲聰住的行知院去。

碧桃道:“急什麽,我先要去給老夫人問安,給老太太診了脈再去看你家公子!”

李輝一拍腦袋道:“是是是,這不是見了碧桃姐姐,一高興就忘了!”忙又将她送到內院門口,喊了兩個婆子出來把碧桃領了進去。

李輝在內院外等了一會,又見燕娘親自帶着碧桃出來了,忙跟在身後,三人一同去了行知院。

李雲聰正坐在院子裏一棵杏樹底下溫書,見燕娘領着碧桃進來,下意識朝她身後看了一眼,卻只有李輝在後面,殺雞抹脖似的朝他使眼色,怪模怪樣的不知道什麽意思。

燕娘道:“三郎怎麽坐在院子裏吹風,碧桃姑娘才去給老太太問了安,老太太囑我帶她來看看三郎的脈。”

李雲聰起身道:“母親的脈象還好吧?這麽熱的天,哪來的風,屋裏頭悶熱,樹蔭底下涼爽些,就在這看脈吧。”

碧桃不做聲,燕娘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正瞥見李輝又朝她使眼色,便笑道:“碧桃姑娘看呢,這總要聽大夫的。”

碧桃沖李雲聰咧嘴一笑,道:“屋裏太熱,府尊身子虛,又不宜用冰,院子裏就很好,最好是夜裏就歇在樹蔭底下,睡眠中吸收些天地靈氣,好得快!”

這大熱天的夜裏歇在樹蔭底下,滿院子的蚊蟲還不直接把他吃了。

燕娘忍着笑,道:“那就聽姑娘的,就在院子裏看診,輝哥兒去招呼關先生喝茶,我去給姑娘備些茶點來!”

言罷出了院子,李輝忙不疊跟着後頭追了上去對她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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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打開藥箱子乒乒乓乓翻弄着,揀出小枕扔到小幾上,險些彈到地上去,李雲聰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放回了小幾上,又将手枕在了上面。

碧桃剜了他一眼,搭上他的脈門,李雲聰笑道:“碧桃,阿晏沒對你說看脈時要平心靜氣麽?你這樣若是讓她看見了,定又要罰你抄書了!”

碧桃沒做聲,只将手拿了下去,直着身子靜坐了半晌,才又伸出手去給他搭了脈,拿了紙筆,邊寫邊道:“老夫人脈象很好,府尊的身體相比半月前又好多了,氣血上也康健,再換個方子,仍是養血補氣為主,早晚練些拳腳,和緩些都無礙,騎馬使劍仍不行,不可急劇跑跳,不可搬挪重物,忌口仍是同以前一樣。”

寫完了方子,将東西收好,起身道:“府尊歇着吧,再有半月,去府衙上差也無礙了。”

李雲聰聽她一口一個府尊,可見心裏也不知道憋了多少氣,這姑娘不知就裏,罷了,讓她出出氣也好,輕聲道:“碧桃,辛苦你跑一趟了,我送你出門吧。”

碧桃頭也不擡道:“不敢勞您大駕!”,只是眼看自己都走到院門口了也不見他再說一句話,終究是心裏藏不住事,跨不出那一步,恨恨轉身道:“你怎麽問都不問我一句了?”

李雲聰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只好問道:“阿晏還好嗎,怎麽今日沒有同你一起來?”

碧桃冷笑道:“她不好!她病了!郎君都要相看上門女婿沖喜了!”硬邦邦扔下一句話,她轉身走了,留下李雲聰一個人呆立在院子裏,平白無故的,這丫頭不會紅口白牙咒自家姑娘啊……

翌日上午,李雲聰帶着李輝才到了青雲巷晏府門口,正看着門口那兩尊獸,大門正好開了,竟是晏橫刀正送了崔振出來,一見李雲聰站在門口,晏橫刀忙道:“知遠賢侄何時來的?哦,長興今日來看阿晏,我說留他用午飯呢,趕上他還有事,竟急着就要走。”

李雲聰道:“晏叔父安好,我也才到門口,千戶辛苦。”

崔振挑挑眉毛,道:“府臺辛苦,府臺旅順一行重傷在身,不辱使命,深得聖人賞識,實在佩服!今日這麽巧,如今身上傷可都大好了吧?”

李雲聰不動聲色道:“多謝崔兄關懷,僥幸撿回一條命,再有幾日便可銷假上差了。”

晏橫刀一向長袖善舞,此時見他二人你來我往也難免有些詞窮,最後還是崔振拱手道:“我這就去衙門了,晏叔父留步吧,改日我再來拜訪,府臺稍座,我就不陪了。”

李雲聰側身相讓,崔振目不斜視從他面前大步走了過去,眼見他走出了巷口,晏橫刀這才松了口氣,拉着李雲聰道:“來來來,知遠快進屋去,晌午就留下來用飯吧,陪我說說話。”

李雲聰點頭道:“我聽說阿晏病了,什麽病,現在可好些了嗎?”

晏橫刀憂心忡忡道:“病了好些天了,一開始就是風寒發熱,吃多少藥,總是不見好,可把我急壞了,賢侄也去看看她吧。”

兩人一路進了內院,正趕上芸娘從房裏出來,晏橫刀忙問道:“藥都吃了?歇下了吧?”

芸娘搖頭道:“喝一碗吐半碗,就沒起來過,一天淨歇着了。”說着就抹起了眼淚。

晏橫刀眼眶有些發紅,見李雲聰有些懵然的樣子,拍拍他臂膀道:“知遠啊,阿晏往常一向聽你的話,你去看看她,讓她安安心心把病養好,她如今的樣子,實在有些兇險......”

李雲聰這才意識到情況恐怕比他想的要嚴重的多,忙答應了一聲進去了,碧桃和秋水正在房裏看着人,見他進來,碧桃嚯的一聲自床邊立起身來,門神似的立在床面前,秋水忙欠身行了禮,又去拉碧桃,拽了一下沒拽動,秋水急了,使勁兒把她往旁邊一推,把位置讓了出來,碧桃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秋水不理,只是對李雲聰道:“三公子快看看姑娘吧,我去端茶來。”

臨走拉了拉碧桃,碧桃腳下生根似的,秋水無奈,只好對李雲聰歉然笑笑出去了。

李雲聰走到床邊,看清了晏霜姿的樣子,頓時吃了一驚,她臉色極為難看,眉頭緊蹙,像是睡得十分疲累痛苦一般,這麽熱的天,她身上還捂了一床被褥,額上卻也不見一點汗,他實在沒想到她病的這樣厲害,臉瘦的巴掌大陷在枕上的一團烏發裏,連呼吸也十分清淺,可憐的很。

李雲聰忙探她的脈象,碧桃硬聲道:“老先生看脈象難道還沒有府尊看的準嗎,府尊是能開出個救命的方子來嗎!”

李雲聰放下手,問道:“碧桃,阿晏這病是什麽時候開始的,怎麽虛得這樣厲害?”

碧桃緊閉着嘴就是不搭理,趕上秋水進來,忙道:“碧桃!你好好說話!”

她壓低了聲音,十分嚴厲的看了她一眼道:“三公子問你話呢!醫術上的事我不懂,你好生說!”

碧桃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忙不疊的擦拭道:“上回去你府上看診回來第二天,芸姨夜裏起來看她,驚覺她在發熱,忙叫了老先生來看,當日吃了藥就退熱了,哪知道才過了一天,就又起了高熱,老先生又換了方子,也不知怎麽就再也不中用了,高熱反反複複,就是退不下去,到了這幾天,越發嚴重,哪知道這是什麽病症,吃的都是好藥,用了多少法子,就是起不來床......”

她說着說着就害怕的大哭起來,秋水忙捂住她嘴道:“別大聲!仔細吵醒了她!”

碧桃一下子将聲音憋了回去,秋水對李雲聰道:“三公子不知,這幾日姑娘一閉上眼睛沒一會便驚夢,白日裏昏昏沉沉起不來身,老先生說是驚邪深入,情志郁結,咱也不懂這些,只是想着三公子在诏獄裏半年多,姑娘就一直提心吊膽,後來趕上去宮裏給皇爺瞧病,您也知道那地方,哪裏能住的安穩,況且皇爺的病又要緊,碧桃說沒有一日能睡得穩三個時辰的,才從宮裏頭出來,又得知三公子去了北面,姑娘竟急的吐了血,馬上颠了兩天,又被公子的傷勢驚吓,這大半年,真是沒有一日安生過,待回了京,公子才好起來,她這心神一散,整個人就垮下來了,這幾天高燒的盡說些胡話......”

李雲聰心中大恸,他只是以為當日說破往事,兩人生了隔閡,待過些時日,他再好好同她将話說開便好了,他本想告訴她自己并不覺得被她欺騙了什麽,告訴她以後不必掩藏自己的真性情,即使她已不願把他當做兄長,他也一樣可以任由她霸道任性,告訴她自己太震驚于她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自己卻什麽都沒有為她做過,告訴她......他一開始對飛燕其實也只是名分責任之重多過于男女之情,他真的早已将飛燕當做親妹妹,真心希望她和小王镖頭白頭偕老......告訴她他真的沒有責怪她什麽……她的心意太真,太重,他必須要承認,他只是......近情而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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