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認章臺禦使的确是個清廉的好官,“要女人舍命保護,還算男人麽?”
“他什麽也不知道!”慕湮臉色蒼白,苦笑着抓緊師兄的手臂,為他辯護,“不知道從五年前、就有多少殺手想殺他;也不知道有人暗中替他擋住了那些刺殺……我做得很小心,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為什麽?”尊淵感覺到小師妹的身體火一樣的燙,想起她五年來在那負心人身邊暗無天日的影守生活,忍不住地心痛,“他怎麽值得你如此?他明明為了附庸權貴、娶了別的女子,你何必如此!”
“師兄,你不知道他有多麽不容易……我最初遇上語冰、敬他愛他,便是因為他雖然不會武功、卻是比任何習武之人都有俠氣。”慕湮苦笑着,幾度想努力提起一口氣飛奔回去,然而身體卻軟得象一張打濕了的紙,“語冰他雖然負了我,卻始終不曾…不曾背棄他的夢想……五年來,我在暗、他在明,我清清楚楚看到他在朝野上,背負着多大的壓力——以個人之力和太師作對,那是多麽危險的事情。如果不是太師顧忌青王……”
“所以他當年娶了青王的女兒?”陡然明白了,尊淵眼神一斂,追問。
“嗯。”慕湮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雨水落在她臉上,她低下頭輕輕道,“那時他還不過是個小小郡守,因為在一件案子上得罪了太師的幹兒子,被羅織罪名下到天牢裏。多虧了青璃小姐多方奔走為他開脫,要不然……”
“嘿,師妹你堂堂劍聖弟子,一身本事,劫獄救他出來便是!何必要承那個千金的情?”尊淵皺眉冷笑,不解。
慕湮搖搖頭,看着前方無邊無際的黑暗,眼神也黯淡下去:“我的确去劫獄了……但是語冰不肯跟我逃走,他不肯當逃犯——他說:他等的是青璃小姐,不是我。我幫不了他。”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尊淵眼神雪亮起來,低聲罵。
“別罵他……他很辛苦的。”慕湮的臉在夜色中蒼白如鬼魅,然而漆黑的瞳孔裏面卻有幽暗的火焰燃燒,倔強地不肯熄滅,“青璃小姐周旋下語冰被放了出來,還升了官——出來後不久他們就成親了……那時候我就和他告別,跟他說再也不要見他。”
“可你還悄悄地當起了他的‘影守’?”尊淵搖頭苦笑,“不明白你們女人都怎麽想的。”
慕湮望着雨簾,臉色蒼白:“我也想離開的!但是刺客一撥一撥的來,一開始就停不下、我怎麽可以看着他死!——那奸臣和語冰之間争鬥得越來越激烈,轉眼就是五年……”
說到這裏,女子蒼白清麗的臉上又泛起急切之色,掙紮着:“我得回去了!不能扔下他一個人……你不知道五年來、那老賊怎樣計算語冰!簡直無孔不入、片刻不得安息啊。”
便是看着他在你面前全家笑語,你……也要這樣護着他、哪怕遍地的烽火狼煙?
“傻丫頭啊……”尊淵看着師妹扶着他手臂站起,感覺到她纖細的手指在不停地顫抖,忽然嘆了口氣,把她送回那個破敗的亭子裏,拍拍她的腦袋:“好吧,你給我好好呆着養病,我去替你看看——天亮了後再來帶你回去。”
三、人間別久不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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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薄而鋒利的刀切開了書房內的空氣,斬向禦使的頸部,帶着誓在必得的淩厲。
燈火被刀氣逼着,搖搖欲滅。一介書生坐在燈下,燈火将黯淡的陰影投上他清俊的臉,年輕的禦使看着刀鋒劃破空氣,神色不動,手從琴下的暗格裏抽出。
刀已經斬到了目标咽喉三尺處,然而殺手蛇的手陡然停滞了,碧綠的眼睛凸出來。
“太師給了你多少錢?”禦使的手裏,赫然是厚厚一疊銀票。夏語冰一手握着大把銀票,看着殺手,眼色冷靜,“無論他給你多少,我可以給你雙倍。”
殺手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禦使府內外清苦簡樸,這個書房裏除了四壁書卷之外、便只有一張琴一張幾,孤燈破裘,毫無長物——但是,這個清廉的禦使只是一擡手,便從暗格裏拿出了大卷嶄新的銀票!
“十、十萬……”看到那一疊銀票,殺手眼裏的火苗燃起,感覺無法對着那樣多的銀子揮刀,咽喉聳動,有些艱難地回答。
“我給你二十萬。”想也不想,夏語冰又從暗格裏拿出一封未曾拆開的書簡,當面拆開信,抽出另外一疊銀票,加在原先那一疊銀票上,放到案頭。嶄新的銀票,顯然從未被使用過——那剛拆開的信封上,赫然寫着“桃源郡守姚思危敬上”的字樣。而古琴下的暗格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下面官員敬上來的禮金。
雖然是刀頭舔血的殺手,看慣了生死起落,但是蛇依舊被眼前的轉變驚得一愣——
章臺禦使……那個天下百姓口中清廉正直的夏語冰禦使,居然、居然也是這樣斂財的貪官?外表看起來如此剛正廉潔,背地裏卻受了這樣多的賄賂黑金?
殘燈明滅,殺手蛇遲疑着拿起那一疊銀票,放到手裏看了看——果然是十足的真銀票,雲荒大地上任何銀莊都可以兌換。他伸出細長的舌頭舔了舔開裂的上唇,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順手收入懷裏,看向面前的章臺禦使。
燈下,夏語冰的神色凜冽如冰雪,面對着殺神居然眉頭都不動,沉靜淡漠。
“這樣的僞君子……”殺手蛇反而怔了怔,忽然忍不住惡笑起來,眼神裏有難掩的輕蔑和憤怒——居然連自己都被騙了。他居然和那些普通百姓一樣、認為這個年輕的章臺禦使是個難得的清官!
“你的錢、我收;但太師那十萬、我也要拿!”惡笑聲中,殺手的刀肆無忌憚地再度斬向禦使,迫近,“反正都是髒錢,老子不介意多拿一點!”
刀鋒直逼手無寸鐵的夏語冰,案頭的文卷被刀氣吹動,唰唰翻頁,在書房裏漫天散開。
一介書生似是被殺手的反複無常吓呆了,居然怔怔坐在案邊、毫不躲閃,一任殺手逼近他的身側,枯瘦的手臂拉住他的衣襟,把刀架上他瘦颀的頸。
殺手蛇冷笑,用細長紅豔的舌頭舔着上唇,一手摸到對方頸骨的關節,揚起了刀,眼睛瞟着一邊暗格裏一疊的銀票,閃過狂喜的神色。這一票幹下來可賺翻了……
剛想到這裏,忽然間他碧綠色的眼睛凸了出來,面目因為劇痛而扭曲。
雪亮的短劍閃電般刺穿殺手的小腹,禦使修長的手指被噴出的鮮血染紅。然而夏語冰毫不猶豫的握緊劍柄、用力一絞。等殺手痛得下意識松開了利刃,砰然倒下,才從腹中抽出劍,重新放入袖中。看着開膛破肚,不停痛呼掙紮的殺手,夏語冰臉色蒼白凜冽:“抱歉,現在我還不能死。”
“你、你随身帶着劍?……你…會武功?”不可思議地看着文弱的書生,殺手嘶聲問,聲音卻漸漸衰弱,枯槁的手足不停地抽搐,血流滿地,染紅那紛亂散落的書卷。
“只會那一劍而已……”夏語冰擦了擦劍上的血,低下頭去淡淡道,揚眉,似是失落地喃喃,“雖然我根本不是學武的料,但畢竟阿湮教了我那麽久。”
“阿湮?”殺手蛇嘴角抽搐了一下,咧嘴笑了起來,做着垂死前的喘息,身體蜷縮成一團,“就是、就是那個……那個一直暗中當着你‘影守’的人麽?……如果不是那個劍聖的弟子,你、你早就被……”
“你說什麽?!”一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禦使,聽得那樣的話終于色變,脫口,“你說……是劍聖的弟子在做影守?阿湮一直在我身邊?我怎麽不知道?我怎麽不知道!”
淡定的禦使再也控制不了面色的變化,沖上前一把拉起奄奄一息殺手,急問。
“你看,窗外、窗外不就是——”肚破腸流,殺手“蛇”的身體宛如蛇一般的翻滾扭曲,呻吟着,斷斷續續回答。
夏語冰果然想也不想、擡起頭看向打開的窗子。
就在那個剎那、騙開了對方的視線,蛇的嘴裏忽然吐出了一線細細的紅,直射禦使的咽喉——那不是他細長的舌頭,而是藏在舌下的暗針。
就是失手、也要帶着對方的人頭上黃泉!
年輕的禦使看着窗外,眼睛停滞,絲毫沒有覺察。然而,就在那個剎間,一聲細細的“叮”,一道白色的光掠入,将那枚毒針切成兩截、順勢把尚自抽搐的殺手蛇釘死在地上。
誰……是誰?
在殺手蛇一生的最後一瞥中,暗夜裏敞開的窗外、冒雨掠下了一名黑衣人。
“阿湮?”夏語冰的目光停留在貫穿殺手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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