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才駛入金商節鎮的謝安領着一大票人裝模作樣地巡查着當地軍務,金商鎮是中央節鎮,節帥與州牧将謝安奉為上賓,好吃好喝地款待着。謝安是個好性子,別人給她面子她也予別人方便,在一些例如“在聖上跟前多替下官美言幾句”“您看,今年的軍饷能不能加兩成”的問題上她一概不拒,欣然點頭。
點頭是點頭,至于後面幫不幫自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上的接風宴上,為讨謝安歡心,金商的州牧賈仁甚至別出心裁地安排了一批眉清目秀的舞樂少年,供她賞玩。
謝安強按着胃部不适,忍受美少年們不斷抛來的媚眼,好容易熬到了飯局結束,才想落跑,就見着為首一個姿色最為出衆的少年在州牧的示意下依偎到謝安身側嬌滴滴道:“大人,今晚就讓小的服侍您吧。”
雞皮疙瘩的謝安頭皮一麻,霍然起身将他推倒地上,少年驚愕又委屈地看向她:“大,大人,小人哪裏做錯了嗎?”
“連我府中寵兒半分姿色都比不上也敢獻媚?”謝安不屑地撣撣衣袖,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同別人一樣愣住的謝時率先反應過來,冷淡地看了一眼地上少年,拱手向在場的金商官員道歉:“尚書大人年輕氣盛,下官代她向諸位賠個不是,請大人們莫怪。”
“豈敢豈敢。”諸人連忙擺手。
州牧大人看着淚水漣漣的少年恨鐵不成鋼地跺跺腳,看樣子尚書大人不好柔弱美少年這一口啊。
謝安回到自己的寝居,将将洗漱完畢房門咚咚咚敲了三下,敲門聲沉穩有力,謝安猜想是謝時替她收拾好了爛攤子來說教了,随意将頭發挽到一側她開了門:“阿兄,他們說了……”
謝安剎住了話頭,門口站着個陌生男子,身長七尺,腰線緊繃魁梧而有力,黑色的緊身衣勒住完美的八塊腹肌。
“你是何人?”不用問,頭大的謝安也猜得出八成是賈仁送來的小小“心意”,瞄了一下眼前的壯漢她扶扶額,他娘的她口味有這麽重嗎???
高大男子古銅色的面容上煞是拘謹,開口即透露着一股視死如歸的悲壯氣勢:“州牧大人派我來伺候大人入寝。”
“不用了,謝謝啊。”謝安黑着臉啪嗒将門關上。
過了半柱香左右,謝安翻開記事簿整理行程,一個字尚未寫下,門咚咚咚又響了三下。謝安眼角抖了抖,深深吸了口氣,拎起馬鞭刷刷在手裏卷了三道,背在身後,不急不慌地踱到了門前一拉,果然門外是晚宴上獻媚于她的嬌弱少年。
少年換了色聊勝于無的輕薄紗衣,敞開的衣襟前露出大片雪白肌膚,不勝柔弱地依偎在門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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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這回笑得煞是和顏悅色:“來侍寝的?”
少年羞澀地點點頭。
謝安似笑非笑地朝前一步,擡起他下巴:“你真心想要侍寝?”
“當然。”少年羞答答地朝前移近了一步,“大人
謝安笑得更是暧昧,與他低語:“你既是真心那便好辦,大人我在這種事上有一些特殊愛好。”她慢慢擡起繞着鞭子的手,“喜歡邊玩邊抽鞭子,你可承受……”
說到一半,少年臉色一變,卻非驚慌,而是冷笑。謝安陡然警覺起來,立時大退了一步,然而為時已晚,噗呲,少年手中匕首擦破她的胳膊,血流蜿蜒而下。
死到臨頭謝安顧及不上什麽形象,就地一滾一躲,喊得撕心裂肺:“有刺客!!!”
沒能一擊必殺,知曉沒多少時間的少年下手愈發狠辣,招招朝着謝安要害刺去。
謝安為求自保學過一些拳腳功夫,但三腳貓的功夫全然不在對方眼中,東躲西藏間身上已挂了不少彩。一眨眼,雪亮的匕首刺到眼前,與她的眼珠子只有方寸之距。
一小簇鮮血順着劍尖噴出,落到謝安臉上,溫熱有餘。
“安妹無事吧!”謝時狠狠抽出長劍,一手将驚魂未定的謝安拉了起來。
謝安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痛楚,盯着少年死不瞑目的眼睛,狠狠一甩手:“查!給本官查清楚誰敢行刺天子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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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遇刺一事很快傳至西京,百官嘩然,天子震驚,當即封賞了謝安大批金銀田地,又派遣了大理寺與禦史臺兩司官員赴往金商鎮徹查此事。謝安受傷的小心靈勉強得到了安慰,所幸她受的都是皮外傷,抹了膏藥修養了兩天,仍按原先規劃往東都而去,只不過路上增添了一批守衛,将她的馬車圍成個鐵通。
“尚書為何不借此發難東都沒有及時遣兵護衛?”
談論公事時,兄妹二人皆以官職相稱呼。
謝安小心避開胳膊上的傷勢,撇撇墨艱難地書寫着:“此事沒有危及到我性命,現在提起無非讓東都那邊說我‘小題大做’罷了。”
謝時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不由地一驚:“你有何打算?”
“放心吧,阿兄我對自己這條小命可看重的緊呢。”謝安寫盡最後一筆,晾一晾後将它遞給謝時,“有一就有二,他們沒有得逞肯定會再在路上找機會下手,到時候如果我不在,阿兄就照着上面所述照抄一份上書給陛下。”
謝時鄭重接過,看了一遍後神情凝重:“這次行刺你認為是誰下的手?”
謝安搖頭:“這次去東都并不隐秘,有心人稍加推測大致能猜出我的目的,如此一來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真要推算,首當其沖地是朝中李氏一黨,因為東都的天策軍實為李英知掌控,陛下收回兵權無疑直接觸動了他們的根基。但是正因如此,李家若真輕舉妄動很容易招來懷疑……”
“那王家呢?”
“王家倒也有可能,只不過王崇才去世,族中尚不穩定,鬧這麽大舉動這任家主真吃得消嗎?”謝安保持懷疑。
分析來分析去,誰都有可能,誰也都沒可能,謝安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胳膊:“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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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河中府,謝安等人終于可以松下了神經,河中府府尹崔遲與謝安的父親謝一水是連襟,這兒等于是自家地盤。河中一帶是難得平原地勢,府城開闊平坦一覽無餘,考慮到安全因素,謝安他們直接住進了府尹家中。
過了河中,再東行不久即到了東都,謝安決定留下來歇息兩日養養傷,再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同東都那幫老狐貍鬥智鬥勇。可能是謝一水提前告知的緣故,崔遲對謝安這個侄女照顧得細致入微,不僅請了當地最好的大夫給謝安診治傷勢,還在府內外增加了不少守衛。
最讓謝安欣慰的是他沒有找來一群美少年“伺候”她,謝安沒事捧着個受傷胳膊在府中瞎晃,有幾次遇見了崔遲的兒子,本着見人三分好的習慣,謝安和藹可親地攀談了兩句。
不料這一幕被崔遲看到,頓時冷汗淋漓,生怕謝安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兒子身上。于是,這一日,慰問過謝安傷情他清清嗓子道:“賢侄女在府中待了許多日怕是悶壞了,今日天氣和煦,不妨出去走一走見識見識我河中風光?”
謝安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出去,崔遲這一提正中她下懷,感動不已:“姨父真是善解人意啊。”
成功轉移了謝安的注意力,崔遲高興不已,連忙安排随行護衛的人員,有金商的前車之鑒,他再三強調務必要将謝安保護妥當。
“記住!尚書在你們在,尚書亡!”崔遲一臉沉痛,“你們大人我也得跟着亡了!”
用完午膳後,身着便裝的謝安施施然從崔府後門登上了馬車,往城中而去。
河中府作為拱衛東都的存在,與其說是一個城邦不如說是一個軍事要塞,繁華自然比不上西京東都,城中居住的多是将士們的家屬,商鋪們也僅是為了滿足人們的日常需求。
謝安逛了一圈,甚是沒有意思,偌大一個城,兩條街走到頭。
“聽聞河中平原長河落日的景象甚為壯觀,我們出城去瞧瞧?”
頭一個反對的是十五:“大人您傷勢還沒好透,出城太不安全了。”
底下人連連點頭,這尚書大人萬一有個閃失,他們不得跟着府尹大人一起亡嗎!
謝安臉一沉:“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此言一出,誰敢再忤逆她的意思,出城就出城吧,左右他們人多,真有個意外頂上一回功夫不成問題。
謝安出城的時間離日落尚早,拉着一票人邊走邊停,時不時指點下山河風光。
提心吊膽的一群人跟着後面心都操碎了,止不住暗罵:西京來的官兒就是事兒逼,愛顯擺自己有文化!
拖拖拉拉,終于謝安挑了處視野開闊,又可以遮陰擋陽的山坡處,連着十五在內的一幫人終于得空可以歇一歇了。
謝安倒也體貼,手一揮:“你們自行休息……”
話音未落,嗖的一聲,一支利矢快如流星,劃破空氣,撲哧一聲紮入謝安的胸口……
箭出宛如發令,高高的草叢中憑空躍出數十名身披草甸的人影,殺得衆人一個措手不及!
十五一見謝安中箭,登時驚慌不已伸手扶她,人還沒碰到,一把長刀霍然格開兩人。無所依托的謝安腳步踉跄一下,人撲面倒下,咕嚕咕嚕順着山坡徑直滾入白浪滔滔的河水之中。
“大人!!!!”
豔麗的血色染紅眼前,噗咚落水的謝安宛如墜入深淵,水流竄入眼中,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激蕩的水波沖着她不斷向前,喊殺聲漸漸遠去,謝安用最後那點清醒的理智掐算着時候差不多了,突然又一道落水聲,掀起陣陣激流。
畜生啊!屍體都不放過!謝安頓時大恸。
“以身為餌誘敵,我是該罵你愚蠢,還是誇你有長進呢。”低沉男聲随着附上來的灼熱雙唇哺入謝安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