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謝安被他的詭辯氣歪了鼻子,早朝上積下來的怨氣助長着怒火噌地一下燒着了她腦子:“你給我把門砌回去!”

李英知理直氣壯:“推倒的門哪有砌回去的道理!”

“好好好!”謝安連聲說了三聲好,“請不動你邵陽君大駕,我自己動手總成了吧!”她拔高了聲音,“十五!阿肆!”

“大人。”“小姐。”被點名的兩人應得艱難,謝安與李英知鬥氣說白了是神仙打架,他們兩小鬼摻和進去一不小心那就是灰飛煙滅的命!

“原來什麽樣,現在就給什麽樣把這門填上!”

李英知表面不動如山,內心那叫一個費解,早上聽說還好好地上朝去了,怎麽一下來火氣這樣大。他沉吟,莫不是女人每個月的那幾天來了??

十五與阿肆為難不已,謝安與邵陽君鬧別扭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有點眼色的都看得出來,大多時候是李英知逗自家大人玩,大人呢頂多擺擺臉子從來沒往心裏去過。這回是和往常一樣,還是真撕破了臉誰也說不定啊。

他們這一猶豫無疑是火上澆油,謝安大怒:“到底誰是你們主子!”

李英知一扯嘴角,手悄悄在後一拍。

“姨姨……姨姨好兇。”李颀包着淚怯生生地拽着李英知衣角從他身後走出來。

滿腔怒火的謝安一僵,李颀哇哇大哭起來:“姨姨不要生氣,是颀兒鬧着姨父敲了門好出入的,姨姨要罰便罰颀兒吧。”

渾身僵硬的謝安冷冷看了一眼李英知,李英知淡淡瞥她一眼,竟然輕輕哼了聲扭過頭去。

“……”自己做的荒唐事,居然搬出個五歲稚齡的幼童來頂包,她怎麽從來沒發現這人如斯幼稚呢!

阿肆一看場面僵持住了,連忙遞臺階過來給謝安下:“小姐,您與邵陽君大人素來親厚,這開道門方便兩家常走動不是?”

誰與他親厚了!何況這門就差開到她寝居門口了,與引狼入室有何不同。

謝安冷着臉不應,阿肆急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李英知,李英知咳了一聲,又拍拍李颀的小腦袋。李颀乖乖過去,牽起謝安的手搖了搖:“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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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嘆了口氣,李英知好意思算計個小孩兒,她可不好意思與這麽小的孩子置氣:“罷了,開就開吧,只不過中間給我拉起道木栅欄!”

李英知乜了她一眼,誰家圓月門裏拉栅欄?罷了,他心中得意,左右牆打通了,區區一道木栅欄算什麽!

謝安瞟見他眉梢掩不住的得色,冷笑一聲,指派着十五:“去西市買兩條狼青子回來,要三天不吃飯的那種,給我拴在這栅欄上!”

李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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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颀頭一次出皇宮,看什麽都是新鮮有趣,哪怕足不出戶在謝安的宅子中臉上笑容也比在宮中多了許多。謝安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只管吩咐珊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自己則埋首于一尺來厚的兵政之中。她的陪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陪,保證人在那便夠了。

她自覺可以,小皇子卻沒那麽好打發的,被珊瑚喂了一會點心後沒耐心幹坐着,眼珠子一轉悄手悄腳地向謝安爬去。

魏博請朝廷增加糧饷……

若不是自己多少了解一些田嬰,又與他有些交情,這魏博鎮年年加饷擴兵光地方監察禦史那一道關卡就過不去,更不要說柳子元三番五次提醒自己留意魏博了:

“以藩治藩本朝的先帝們不是沒有試過,但現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藩鎮是喂不飽的狼,肉給多了只會讓他們越來越餓。”

謝安何嘗不知道呢,但打又打不過,收又收不回來,內憂外患的局面之下以藩治藩不說最好,對目前來說起碼是最合适的手段。在合适的時間裏做合适的事,這便是謝安的處事原則。

如果東都與關隴兩邊的兵力能與中央一條心,或許朝局又會是另一番局面了……

但謝安也清楚,只要她坐這兵部尚書的位子一天,就別想指望李家洗清革面,幡然悔悟“嘤嘤嘤,陛下臣知錯了!這是關隴軍的護符您拿去吧!”

“姨姨!”

稍一出神,謝安膝上多了一坨沉甸甸的肉團子,與謝心柳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熠熠閃光地看着謝安:“姨姨帶我去逛西市!我要看胡人吐火球!”

被打斷思路的謝安捏捏鼻尖,否決地幹脆:“外面太危險了,不能出去。”

“嗚……”肉團子扁嘴,謝安的說一不二他見識過,他退而求其次,“那姨姨帶我去院子裏捉蛐蛐!”

笑話,她堂堂兵部尚書去捉蛐蛐!

“嗚嗚……”肉團子嗚咽得更大聲了。

“好吧……”謝安妥協,捉蛐蛐就捉蛐蛐,想當年在一幫師兄弟中她也是翻牆掘地偷西瓜的好手,區區蛐蛐而已,她爽朗一拍腿,“看姨姨給你捉一個金背紅頭的大将軍來!”

她應得爽快,卻是忘記了自家院子早與隔壁打兩個對牆通。

“喲,尚書大人您這黑燈瞎火蹲在草叢裏是在做什麽呢?”李英知倚着木栅欄,時不時丢下兩條肉幹,好不悠閑自在。

可恨那兩條不認主的畜生竟被他一碗裏脊收買的服服帖帖,看那搖頭擺尾的谄媚相,謝安恨恨揪起一把雜草揉成粉碎,明天就宰了你們做狗肉火鍋!

“捉蛐蛐。”謝安面無表情地繼續蹲着,索性她在李英知面前吐也過了,酒瘋也發過了,連床……咳,總之在他面前她完全無須顧忌什麽狗屁形象。

李颀給她打着燈籠,嘴上不忘沖李英知甜甜喊道:“姨父~”

“不許喊他姨父!”

李颀吸鼻子又要哭,謝安兇相畢露:“哭也沒用,再哭金背紅頭大将軍沒了!”

“嗚嗚嗚……”

“蛐蛐而已,你姨姨不給你捉,姨父給你捉。”李英知将碗丢給兩只狼青子,手一撐長腿一跨人已然到了謝安院內。兩袖一卷,袍子拎起往腰間一拴,接過李颀手裏的燈籠蹲在謝安身邊開始搜尋,“今日這麽大的火氣,可是朝上有人給你氣受了?”

謝安不吱聲,因為說到底這次給她下絆子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背後靠山德熙帝。她能說什麽呢,如今她的官位、得勢都是德熙帝一手給的。謝安自負是個有良心的狗官,吃着奶罵着娘的事她還真幹不出來。

李英知一看她的憋屈模樣便了然:“是皇帝?”

謝安用臉色回答了一切。

李英知輕笑:“今時今日你可知道了他的手段?他同大秦歷代的君王沒什麽區別,越是膽小怯懦他便越是害怕這朝堂局勢不在他掌控之中。他依仗你,栽培你,同時也害怕你這顆棋子有一天跳在他掌心之外。此次你做了颀兒的師父,表面上是未來的太子少傅将來的帝師,風光無限,可也将你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成為衆矢之的。”

他看着她年輕清秀的面容,四年她成長了許多,然而在他眼中這具身軀仍然單薄而瘦弱:“他做不到平衡朝局,便想看着你同王李鬥,看着世家鬥,看着藩鎮鬥,最好鬥得兩敗俱傷,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李英知說的謝安何嘗不知,可知道與不知道對她而言都沒什麽區別,皇帝利用她,她何嘗不是利用皇帝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說得輕巧,這衆矢之的你不也是一柄朝着我的利箭……”

“噓。”李英知忽然按住她的唇,略為粗糙的指腹從她溫潤的唇瓣上一撇而過,只見他雙指快如閃電,直取草叢之中。

眨眼之間,李颀一聲歡呼:“金背大将軍!金背大将軍!!!”

謝安怔怔看着李英知蓋住瓦罐嘚瑟地遞給歡呼雀躍的李颀,不覺抿了抿唇……

李英知看着謝安仍蹲在那動不動,揶揄着伸出手來,“蹲麻了腿,起不來了?”

謝安看着他的手,手剛剛擡起,頓了一下又落了回去。

李英知手疾眼快逮住了她的手,使勁将她一拉。他說的沒錯,謝安确實蹲得腳發麻,一個踉跄栽到了他懷中。

“我說投懷送抱也不急于這一時啊,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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