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平生風月只論多情
“午後天氣炎熱,賢妃娘娘出來走, 可莫要中了暑氣。”孟舒苓在外說話一向是專門奶聲奶氣的, 只為像個小女孩。
許儀淑也知道這個,便也沒多什麽心思:“本宮這身子還算好,倒是郡主, 真是越來越貼心了。”
都是客套話, 孟舒苓面上笑得燦爛, 心下也不會當真, 她見這許儀淑心情似乎不錯,便接着問道:“才剛去皇後娘娘那還說起,丞相夫人去給之岚姐姐說親,倘若之岚姐姐真嫁了,就沒人和我玩了。聽說賢妃娘娘那有外頭進貢來的稀罕物,能不能改日也讓落落瞧瞧?”
什麽稀罕物都是個借口,果然許儀淑的注意力也沒在這上頭,孟舒苓才說完了話, 她便有些驚訝地問道:“丞相夫人去戶部尚書府說親了?是給哪家?”
自己那個嫂嫂能說會道, 有時會幫着貴族圈子裏這些大家族說親,許儀淑還是知道的。可這說到了戶部尚書那, 她還真沒想到。
孟舒苓見自己計劃成了,便仍舊順着往下道:“說是吏部尚書王大人的兒子,叫什麽王梓用的,賢妃娘娘認識嗎?”
許儀淑撇撇嘴:“本宮認識他作甚?左不過都些纨绔子弟。落落你年紀還小,這些事情太過複雜, 你還是莫要管了,便是那顏小姐出嫁了,也沒人攔着你見她的。”
瞧着許儀淑大概也不知道太多了,孟舒苓也便沒再問下去,同許儀淑閑話了幾句,便就仍出宮回王府了。
而另一頭,方天揚那邊就顯得……不是那麽順利了。
“這都正午了,那個許公子怎麽還沒來啊?”方天揚喝了兩壺茶了,茅廁都去了不知道多少趟,他們在這個識香樓等了這麽久,許從亦還沒出現。
據說這個識香樓是整個京城最有名的青樓。好不好方天揚不知道,但這香倒是真的香。才進來時就有不少姑娘迎上來,那香味,讓方天揚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可能今天起得晚了吧。”孟澈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低聲來了這麽一句。
起得晚……方天揚默默咽了口唾沫。這都什麽時辰了,日頭都當中了,這起床時間,比他現代時候靠手機熬夜那段日子都晚了吧……
“哎,哎來了。”他正自想着,旁邊的孟澈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方天揚擡頭,只見門口那裏,各色妖嬈姑娘簇擁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人似乎還沒有睡醒,一雙桃花眼微眯着在周圍的每個姑娘身上掠過,最後,看向了方天揚和孟澈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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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從亦不認識方天揚,但他認識孟澈。
“二殿下?”看見孟澈,許從亦那懶散的勁收斂了一些,似乎很驚訝。他推開旁邊一個粘上來的姑娘,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
許從亦是識香樓的老主顧,好多姑娘都認識他,見他來了,自然是熱情得很。
“今日有事,識趣些。”他往這邊走,還有姑娘跟着,許從亦步子一頓,扭過頭來,朝那姑娘笑了一下。
那姑娘知道許從亦的脾氣。這人雖是個大主顧,可他脾氣卻古怪,他若不要人陪着,就千萬不能去招惹。
聽他這麽說了,那姑娘連忙垂着頭後退了兩步。其他幾個還有心跟上的,見狀也都退了下來。
許從亦這才又轉過頭來,重新邁着步子往孟澈兩人這邊走過來。
識香樓最熱鬧的是在晚上,但白天也笙歌四起。衆人各有各的熱鬧,發生在這一隅的一件小事,很快就被掩蓋在香脂豔粉之中了。
“二殿下怎麽也來這種地方了?”許從亦也沒管旁邊還坐着方天揚,就那麽自顧自地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
孟澈看看他,又看看方天揚,也不說什麽沒用的,開口便道:“這位是方天揚方公子。”
許從亦臉上的笑容幾乎是一瞬間就凝固住了,他端茶杯的手也頓了一下。只是也不過一瞬,他就仍是那副散漫的樣子。
“方公子?近來甚嚣塵上的那位方公子?”許從亦看向方天揚,微微挑眉。
方天揚回以一個微笑:“久聞許公子大名。”
“你要見我?因為什麽事?”
第二句話就單刀直入,方天揚不由重新審視這位許從亦公子,他好像也不是傳聞中所言的那麽纨绔啊。
“此處人多眼雜,不如換個地方?”方天揚提議。
許從亦已放下了茶盞:“我可不愛去別的地方。”
方天揚似乎并不意外他這個回答:“就這,樓上,有安靜包間,總比這裏來來往往的清淨不少。”
聽他說完,許從亦默了一會,然後起了身,比了個請的手勢。
三人這才一道往樓上走去。只是上着樓梯,方天揚卻聽許從亦說道:“來這種地方,實在還是熱鬧些好。清淨了,難免無趣。”
這話看似無心,實則卻是有意。他即以同意了換個屋子,又特意說了這麽一句讓方天揚聽見,擺明了就是“我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跟你說幾句話,你別對我抱太大希望”。
方天揚心想着,傳言果然不能盡信,這位看似縱情聲色的許公子,大概也不是那麽簡單。
“識香樓的酒是一絕,來都來了,還喝茶多沒意思。”才坐下,許從亦便熟門熟路招呼了一個姑娘過來,讓她去端兩壇好酒來。
方天揚本不欲喝酒,孟澈自然也對喝酒沒什麽興趣,只是他們才想開口阻攔,卻是許從亦眯着一雙桃花眼,懶懶地擺了擺手:“二位好不容易來一次,我是熟客,自然要把二位招待好了。這種地方的酒又不烈,難道二殿下和方公子不賞光?”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拒絕的話也不好再開口。方天揚他們雖說是試探,可總不能開場就把關系搞僵。兩人也便沒再說什麽了。
沒多一會,姿态妖嬈的姑娘就端了酒上來。許從亦坐得散漫,倒酒也散漫。
“許公子看來對這地方熟悉得很,好像這裏的姑娘沒幾個不認識許公子的?”酒都上了,也就沒有矯情的必要了,方天揚亦給自己倒了一杯。
許從亦端着酒杯,看着盈透玉盞的淡淡光澤,笑了一下:“方公子和二殿下一起來的,難道二殿下沒給方公子講過嗎?”
“許兄說笑了。”孟澈讪讪地笑笑。他與許從亦認識也有幾年了,但是沒怎麽深交過。除了知道此人風流成性外,其實并不了解。這次與方天揚來這麽一趟,許從亦的樣子也挺出乎他的意料。
根本不是尋常纨绔的那種散漫,他的散漫更像是一層精致的僞裝。只有你想要看清他內裏的想法時,這層僞裝才會露出尖利的鋒芒來。
方天揚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确實不烈,像是這個地方一樣,有種綿軟的讓人沉迷的觸感自口腔內蔓延開來。
“實不相瞞,在下此次見許公子,确實是有一件事想要問問許公子。”方天揚輕輕擱下酒杯,開了口。
許從亦聞言,只擡眼看向他,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聽聞許公子與吏部尚書大人家的王公子有些往來,方某受人所托,想問問許公子,王公子此人如何?”
孟澈聞言倏忽看向方天揚。這和他們在路上商量得不同!今日見許從亦原本就是試探,方天揚在路上跟他說的意思也是,不提及說親一事,只從旁打探一二。可這才進入正題,他怎麽自己提了這個話?
方天揚自然知道孟澈會驚訝了,他沒有解釋,只看着許從亦。他原本确實不是這麽打算的,只是見到許從亦本人之後,他又覺得這人若是試探,并不能試探出什麽來,還不若單刀直入,許從亦不是真纨绔,也許直接點,反而是最好的。
這話問完,沉默了良久。兩人就那麽對視着,一旁的孟澈瞧着,心裏想過了許多事,到底沒有開口。
半晌,許從亦才道:“喝過幾次酒,沒什麽深交。”
輕飄飄的一句話,聽起來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答完了,又反問方天揚:“方公子受人所托,怎麽不直接去見王梓用,來見我做什麽?”
“聽聞許公子風流倜傥廣交好友,在下不才,就當是交個朋友。”方天揚給許從亦的杯裏添了酒,又給自己杯裏也倒上。
許從亦倒沒再謙虛什麽,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我喜歡和有趣的人做朋友。”
方天揚也将杯中的酒飲盡:“這麽說,許公子覺得我是個有趣的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我這人,從不愛管閑事,這事是成是敗,與我無關,我也不是很在乎。”許從亦靠坐在椅子上,質地名貴的長衫自然地垂落,連褶皺都似乎透出一點閑散來。
從識香樓出來的時候,日頭已西斜。朱雀大街上進城來賣東西的小販農夫已有賣完了的,推着半空的車子往城外走去。
方天揚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繁華盛景,這是太平年歲裏才能有的。
“你覺得許從亦是個怎樣的人?”談了這麽一場,孟澈卻覺得越發雲裏霧裏。他曾經以為方天揚不過是某個勢力打入王府的一枚棋子,可在王爺回來之後,他卻發覺這事可能不是那麽簡單。這半日圍觀了一場啞謎似的“試探”,讓他越發好奇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還是有點喜歡寫一個許從亦這樣的人的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