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寄京城身遠幽州
賢妃輕哼了一聲:“只你還傻傻地為他人作嫁衣裳,連瑾榮宮裏那個都比你心眼清楚!”
孟澈眼中已是一片冰冷:“什麽清楚, 分明是糊塗!”
他說完這句, 也不與賢妃多言,推開門就快步走了出去。
“你!”許儀淑在後面指着自己兒子的背影,到底什麽話都沒罵出來。
她在宮裏也多年了, 也算見過些場面, 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自己兒子身為皇子, 卻對那位置一點想法都沒有, 這便算了,就是她那個當丞相的哥哥,也照舊從不提這方面的事。
許儀淑越想越氣,最後一甩袖子,也離開了。
孟澈出了宮,便一路往朱雀大街的一家茶樓而去。早晨送過孟深和方天揚,他與沈珏約好,兩人并趙易, 一起商議後面幾日的事情。
這家茶樓是沈家的産業, 要安全些。孟澈到了,便由一個認識他的小厮領着他上了三樓。
三樓最裏邊的一個隔間, 沈珏和趙易已經到了。
太傅趙誠的嫡孫趙易,也就是孟舒苓的表哥,乃是今年新科進士,少有才名,當年在白鷺書院時, 也算與孟澈有過些交情。
三人這回也并不見外了,寒暄過幾句,便進入了正題。
沈珏因他與顏之岚一事承蒙孟澈和孟舒苓幫助,心存感激,便也不藏着掖着:“我沒想到此事連累到趙家,實在有愧。”
趙易搖搖頭:“沈兄不必如此,祖父居太傅之位多年,父親又居中書侍郎,我如今雖還未任官職,可也不過幾日的事情。有人在這個時候針對趙家,其實并不讓人意外。”
“如今可知的,便是趙太傅密謀陷害朝廷命官,而後又有密信,其中所述,涉及王權,倘若沒有證據推翻,此罪……可大可小啊。”孟澈嘆息。
聖上肯定是相信趙太傅的,可即便是聖上,也不能在證據充分的前提下徇私枉法。
“就沒有什麽自證清白的法子嗎?”沈珏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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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易沉思過後,道:“若能查出,是何人收買了我家的家仆,又是何人假造了信件,恐怕還有一救,只是……”他看向孟澈。
孟澈搖搖頭:“那兩個家丁竟然是死士,我們的人也沒攔住。雖說此事表面上看是王興所為,但我總覺得,這事背後還有人。王興乃是升任了吏部尚書後才來京城,他在這裏沒有根基,要做這麽複雜的工作,恐怕不行。”
“那王梓用已有草菅人命的一樁案子背在了身上。他們設計陷害之岚,此事我會接着調查,王家那裏,就讓我來将他們繩之以法。”沈珏明明是個文人,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卻也好像有了殺伐之氣。
“這樣倒也好……”
三人于是便又從王家往外延伸開去,将京中數家的關系梳理清楚,希望借此理出些頭緒來。
只是還不等他們商量完,便有個小厮急急地跑了上來。
“公子!公子!趙公子!”
三人互相看看,聽得外邊有小厮攔着,便由孟澈開口道:“讓他進來!”
門砰一聲被推開,滾進來一個頭發散亂的小厮來:“公子!不好了!您快家去瞧瞧吧,來了不少官爺,要将咱們老太爺帶走呢!”
“祖父官居太傅,有誰敢帶他走?”趙易拍桌而起,這小厮正是平日跟在他身邊的那一個,看他這樣子,說的話該也沒有假的。
“聽得,好像是什麽禁軍,小的從偏門溜出來,他們好像,已将老太爺帶走了!家裏大爺和夫人都着急死了,公子快回去看看吧!”那小厮說着眼淚就出來了,看也是被吓壞了。
“禁軍這時候,用什麽理由拿人?總不能……”沈珏說到一半,猛地瞪大了眼睛。
這麽快就東窗事發了?
“趙兄,你且回去瞧瞧狀況,我這就回宮,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孟澈拍拍趙易的肩,也不做停留,拔腿就走。
沈珏點點頭:“事發突然,快回去看看,我也去打聽打聽。”
趙易此時心裏已是一團亂麻,也顧不得再多想了,也便跟着走了出去。
孟舒苓收到太傅大人被禁軍緝拿關押的消息,已是午後了。
她才思量着,孟深與方天揚離京,什麽人會先行動,沒想到,竟是這麽快就下了第一步棋。
她初聞此消息時,心內也是火急火燎,可待坐下來細細想了前因後果,又覺,恐怕那隐匿暗處之人,也是着急了。
否則顏府之事才過,趙家的事這麽快就東窗事發,雖仍是王興上本參奏,可到底太快了些。
外頭說是聖上聽聞太傅大人結黨營私有反叛之心,勃然大怒,将趙太傅即刻關押下獄,可孟舒苓冷靜下來想過,覺得這興許也是聖上的障眼法。
她雖是郡主,可到底是女兒身,這等事情她無法直接參與,思來想去,最後孟舒苓還是修書一封,命暗衛傳去幽州。
趙太傅的事自有孟澈他們關照,現在京城已經事發了,恐怕幽州也不遠了。若信件早些到,說不定還能提前提醒了孟深和方天揚。
自京城到幽州,快馬加鞭不過一日路程,方天揚是在第二日收到孟舒苓的來信的。
幽州這裏情況也并不好,連日降雨,不少村莊積了雨水,雖已有村民提前撤了出來,可損失卻也嚴重。
他們到了當晚,便連夜又查訪了不少百姓,除了汛情,對那所謂水匪,也有了些了解。
而這時方天揚收到孟舒苓的信,說太傅大人入獄了,此事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方公子怎麽看這件事?”孟深面色不見波瀾,沉聲問道。
方天揚在說與他之前也已想過了這件事,便道:“草民愚鈍,只知此事發生在這麽個時間點,瞧着不像是巧合。”
“你我才離京城,太傅家中便出了事。幽州宣撫使剛上任,幽州就出了海匪。着實有趣。”
“殿下覺得,這兩件事,可有聯系?”方天揚試探着問道。
孟深難得笑了一下:“方公子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
今日他們已準備去拜訪幽州知州和幽州宣撫使了,不過卻不是孟深去,而是方天揚去。孟深的身份并沒有聲張,方天揚要裝作一位路過此處憂心民生的商人,去找知州商量捐贈銀兩粥鋪一事。
從孟深房中出來,他便回了自己在驿館的房間,準備前去幽州知州那裏的事情。
将一應言辭想好,又認真看了當地的山川地貌,還記了記自己的身世背景,方天揚起身準備出發,卻一眼瞧見了孟舒苓給他帶的那個包裹。
當時孟舒苓說讓他到了幽州再看,他便沒敢打開。可不想到了幽州竟是忙得腳不沾地,一直也沒來得及看。
他想了想,走過去,慢慢将布包拆開來去。
裏頭是兩件簇新的衣服,并一雙做工精致的新鞋。
方天揚将衣服鞋子拿出來,便瞧見下頭壓着的幾件平日用的小玩意,什麽手帕汗巾,不大點的火折子,都是些可能用得着的東西。
他看着布包裏的東西,又想到孟舒苓的樣子,一時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小郡主嘴上不饒人,可心裏其實極溫柔。也不知道她準備這些東西時在想什麽,方天揚瞧着,只覺一股暖流自心間淌過。他來了大齊這麽久,大抵只有小郡主一人這樣關心過他了。
方天揚将那些小物件收好,又拿起旁邊的衣服來準備試試,誰想,上頭那件衣服才一拿起來,卻只聽“叮”一聲,一個東西掉在了地上。
方天揚一瞧,那滾到地上的,竟是個還沒他巴掌大的小荷包,上頭綴了個碧色的珠子,正是珠子砸在地面上,才發出了聲音。
他将那荷包撿起來,才見其上原來繡着一朵花,看樣子,大概是一朵梅花吧,樣子倒是有了,只是針腳就粗糙了些。莫說與技藝高超的繡娘比了,便是現代的機繡也更整齊些。
只不過,機器繡的,到底沒有人繡得有靈氣。
方天揚想着小郡主笨笨地繡這個小荷包的樣子,一時失笑。他小心翼翼地将小荷包放好,這才換了衣服,出了門。
太傅大人趙誠下獄的第三日,梁國公府迎娶了新的世子夫人進門。
梁國公府門前張燈結彩,敲鑼打鼓的好不熱鬧;太傅府門前卻是慘淡荒涼,門可羅雀。
這一喜一悲,在京城兩頭同時展開,只襯得喜事更顯喜,悲事更顯悲了。
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關心這種事情,比如許從亦。
外頭什麽喜怒哀樂,貧富貴賤,都與他無關,他只管在識香樓裏縱情聲色,有一日的活頭,就享一日的樂子。
“許公子,來,喝。”識香樓裏的姑娘最是溫柔,手裏捏着酒杯,只讓人想沉迷其中,再不醒來。
許從亦懷裏摟着一個,身邊靠着一個,喝了口酒,又吃了口果子,一雙桃花眼笑得極盡風流,便讓那些什麽樣人都見過的姑娘,也着了迷。
“知道今日外面有什麽喜事嗎?”許從亦狀似無心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