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們還是朋友
此時的天，就好像被水洗過那般湛藍湛藍的，金色的麥芒就那麽洋洋灑灑落在大地每個角落。
她擡眼望去，陽光柔和地不像話，與這碧空如洗的天空，襯得剛剛好。這樣的天氣，明明有些燥熱，她卻覺得剛剛好，就好似她歡騰的心情，剛剛好。
她又心情大好地胡言亂語起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接不回一個人的電話是正常，可是所有人的電話都不接不回，那就是心理問題，需要看醫生。”
“……”
也許她心情大好，流露出了她慣有的胡說八道的潛質。尤其是在這個慣有少言的男人面前，她只是下意識多說話，其實至于說了什麽，她也不知道：“我是說，你怎麽能連老徐的電話都不接？要是我們報警了怎麽辦？結果會變成妨礙公務罪。”
“……”
“到時候不知道抓的是你還是我們。”
遇安越說越離譜，那頭也越來越沉默。察覺到話題越扯越遠，她輕咳了一聲，那頭依然是沉默不語，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窘迫，以至于此刻她的心跳亂蹿。電話那頭過于沉默，她都以為那頭沒在聽她胡扯了，她叫喚了聲，“顧淮陽。”
“嗯，我在聽。”
那頭給了她簡單明了的回應，接着又是沉默。可是，遇安卻已經很滿意了，她對電話裏又念叨：“以後別人給你打電話，沒接到的話記得要回，知道嗎？”
她說的時候态度從剛剛的小心翼翼變得強硬起來，天知道那時候她多擔心。
“……”
也不管他怎麽想，她又道：“再忙也得回電話，接電話，知道嗎？”
“嗯。”
他就那麽任由她一絲霸道的問，輕柔的一聲，也不知道是真的知道還是随口應答。
“好吧，以後記得接電話。”她脾氣也早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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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始終不過是輕輕應她一聲。
“你答的這麽爽快，你是真的顧淮陽嗎？”
那頭又陷入了沉默。
“再不接電話的話，我就來醫院堵你，鬧得人盡皆知。”
她狠狠威脅。但其實只要面對這個人，她的威脅一直很弱。
“你進不來，我們八樓有後門，只有工作人員能進。”那頭的人認真想了想，解釋。
換成她無語了，想了想道：“你不知道，百密一疏這個詞？”
電話終于再幾度沉默中結束，遇安內心早就亂成了一團，故作鎮定和他說：“那個，你去吃飯吧，我也沒什麽事。”
那時候的她心裏有一絲竊喜，雖然仍舊很緊張，卻感覺他們在慢慢走近。也許他們是有可能的，卻不知道原來，一切的以為，真的只是她的以為，并不是事實。
遇安嘆了口氣，偏頭看到靜在不遠處的男子，心情不太壞，疑惑問：“卓師兄，你怎麽還不走？”
卓敏庭朝她大搖大擺走過來，散漫慵懶，優雅從容，猶如行走的畫報。與顧淮陽不同，卓敏庭算是雍容華貴的美，而顧淮陽是儒雅清風的美。
卓敏庭好笑地看着她，所答非問：“小師妹過河拆橋的本領還不錯。”
遇安嘴角微微抽動，看了眼滿是認真的男人：“卓師兄，你怎麽那麽閑。”
她不過是從老徐那得知，老徐忙的沒有時間，只好讓她找卓敏庭，找卓敏庭便能找到顧淮陽。本來她以為他會很忙，沒想到……卓敏庭卻是格外的空閑。
卓敏庭毫不在意，揚了揚眉，神采奕奕地說：“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忙。”
遇安：“……”
如今在同一個地方，她心裏的那些疑惑疙瘩仍然在那，她卻學會了僞裝。兩個人總歸會碰上的，她也很矛盾，既想看到他，又不想看到他，又害怕他看到她，卻假裝沒有看到，直接離開。原來，她最害怕的是他的忽視，他卻留給了她無數次的冷漠。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遇安回過神，看着面前這個高她大半個頭的男人，她不開口的話，這個男人貌似永遠也不會開口。
她壓了壓添亂的心跳，鎮定開口：“還是那麽忙？”
他聽到她的問候，這好像還是聚會後頭一次聽她和他說話，他實誠回答：“還好。”
他今天的三個手術已經結束了，所以已經不忙了。
“我以為你會說你以為呢。”
看着他一臉疑惑的糊塗樣，遇安輕咬嘴唇，有些笑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故作輕松的笑有多僵硬，多難看。
遇安對上他微微詫異的眼神，心裏一緊，閃躲他的目光，和他說:“不記得了，你以前的口頭禪？”
顧淮陽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用他那雙漆黑地深不見底又揣測不透的雙眸盯着面前這個獨自念叨個不停的女孩。她依舊有那麽多話，只是又有點不同，過去她說話時總是眉飛色舞的，現在她的眉宇間似乎缺少了過去的……活躍靈氣。
遇安沒有看到顧淮陽眸間似疑惑又似深思的目光，神色飄忽，繼續喃喃補充：“問一個什麽，要麽不理人，要麽總是你以為呢，你以為呢？”
就是因為你常說，所以別人一說，我便總是想起你。
遇安心越來越緊，偷偷看他一眼，他還是若無其事地緊盯着她，她有些慌張地偏過頭，嘴上還是不停息:“但是每個人又不相同，你以為的以為，別人怎麽會知道？”
顧淮陽：“……”
“如果我真的知道，那我幹嘛還要問你呢？”
顧淮陽：“……”
宋遇安一口氣說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作淡定，轉身去自動售賣機端了兩杯咖啡，遞給他。
她已經平緩了心，淡淡笑了笑，說：“可不是白喝的，下次請我。”
見他望着她遞來的咖啡始終沒有接過，她故作輕松，好笑地說：“顧淮陽，你這為難的樣子是怎樣？難道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纏着你不放？”
他垂着眼簾，微張了張口，又緊抿薄唇，仍舊沒有說話。就這麽怔怔看着她，神思飄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空氣中彌漫着一絲尴尬沉寂，顧淮陽終于慢吞吞伸出手接過她手裏的熱咖啡。他的指尖劃過她的指，一觸而逝，冰涼的觸感就如他涼薄的性子一般，比她這個體寒的女人還冰涼。
她擡眼看了看他，又聳搭着腦袋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稍稍沒那麽緊張局促。
她又輕聲嘟囔：“你現在不會還在躲我了吧？”
見他沒有說話，她又擡眼，那雙本來黯淡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她嘴角扯出一個笑，故作氣憤地盯着他指責：“你都躲了我那麽久，再躲的話，就真的過分了。”
顧淮陽還沒開口說話，遇安又一本正經望向他深淵般的眼眸，字正腔圓地說：“你在我心裏早就幻滅了，所以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應該是說，我對愛情幻滅了，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出現在我的愛情裏。我早就不期待愛情了，可是我仍舊渴望，靠近你。
遇安也不等他說話，仰頭一股腦把溫熱的咖啡全喝了下去，舌尖充斥着一股苦澀，她其實不愛苦澀的東西，去美國這些年，竟然也習慣了。其實只要下定決心，有些習慣還是能改變的不是嗎？
她把空了的紙杯子塞進他手裏，“我走了。這次換你扔。”
“下次叫你，記得接電話。”
她潇灑地一指，又想了下，狐疑問道：“該不會還有不接電話的壞毛病吧？還是只對我設置了限制？”
“不會。”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面上依然冷漠呆板，她笑了笑，真是不知道以前看上他什麽了。一本正經的樣子令人無可奈何，清淡疏離地讓人無法靠近。
也許正是因為一個人說不上好壞，看在眼裏滿是缺點，卻仍舊忍不住想他，這就是喜歡。而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
“走了。”
她背對着他，潇灑地擺了擺手。
還好，曾經他那麽厭惡她，讓她滾出他的世界。可如今……他們回到了過去，最初認識時不鹹不淡的日子。
他們總是在錯誤的時候，不期而遇。
他低頭盯着左手裏緊握的空紙杯子，還有右手端着的已經微涼的熱咖啡，又看了看那道遠去直到消失的背影，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半天也沒動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