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潛移默化

清脆的鈴聲落下,本來寂靜的教學樓頓時喧嘩熱鬧,寥寥無幾的小道也熙熙攘攘起來。別人都是步履如飛,只有那個高挑筆挺的男孩,獨具一格,不疾不徐,落在最後。

“你倒是快一點啊。”

前頭的男孩轉過身,催促他。而他連回應也懶得給人,依舊優游自若,慢吞吞地順着自己慣有的不緊不慢的步伐,像是知道催促他的人會等他。看在前頭着急等他的男孩眼裏,這副淡定模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顧淮陽。”

一陣輕快愉悅的聲音響過,接着便是一個人影,像是從天而降般,瞬間蹿到被叫喚的人面前。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漫不經心的男人腳下一滞,神色微變,擡頭淡淡掃了一眼她,流露出看到了麻煩的眼神。

“小師妹,好巧啊。”

徐弈博站在前頭笑意正濃,一掃等待的郁悶。

遇安讪讪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心虛地打招呼:“好巧。”

基本上這個時點總能碰到,正常人心知肚明,不正常的人就另當別論了,比如這個溫吞的顧淮陽。徐弈博斜眼瞄了瞄基本上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巧遇對象,慣有的不在狀态,置身事外。

“一起走啊,顧秀才。”

遇安逗弄顧秀才是家常便飯,顧秀才卻已經加快了些腳步,逃跑一般往前大步流星而去。

“終于不像蝸牛爬了。”

徐弈博落在了最後,看着沉穩淡定的男人徒然加快步伐,慌忙逃走的模樣,旁邊跟着個緊追不舍,喋喋不休的女孩,突然覺得還是小師妹好,一句話不說就能催促他快點走,哪像他,三催四請,卻是不為所動。

“顧淮陽這副德性還是挺像個人的。”

如幽靈一般出現在徐弈博身邊,那輕飄飄傳進耳裏的話吓了徐弈博一跳,見到來人,卓敏庭,上課總見不到人,下課就突然出現了,“你不是翹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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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敏庭挑了挑眉,彎了彎嘴角:“翹課是偷偷摸摸的行為,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不想浪費時間。”

徐弈博:“……”

好吧,他承認,把他堵的咋舌的除了宋遇安,便是卓妖精了。

“你走那麽快幹什麽?”

遇安明知故問,加快腳步,感覺自己都要跑起來。

顧淮陽頭也不回,自顧自加快步伐,卻在沒有聽到她的喧嚣後,停下了腳步。他帶着疑惑轉身,看到女孩站在不遠處,落日餘晖,似有點點殷紅爬滿她的肩頭。

遇安突然大步朝他走來,站到他面前,揚了揚眉,用她那一貫輕快又帶着狡黠的語調開口:“你是在等我嗎?”

那副模樣完全一副輕佻的登徒浪子,調戲的自然是沉默寡言的顧秀才了。

顧淮陽一如往常的孤傲清冷,絕對不會回答她。遇安早就對他的冷淡習以為常,對顧淮陽,她一貫采取厚顏無恥的登徒浪子态度,絲毫不在意。

她又故作疑慮問:“看在你回頭了的份上,我想問下你,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沉着的顧淮陽回頭望了望,這才發現為了躲避這個吵鬧不休的女孩,他壓根沒看路,前頭是女生宿舍。他再偏頭對上她的雙眸,神采奕奕,眉飛色舞。

顧淮陽不愧是顧淮陽,冷冷一眼,依舊泰然自若,沒有絲毫尴尬,然後往回大步走去。女孩看着他這般有些氣急敗壞的背影,笑逐顏開。

窗外的陽光已經褪去,天邊的最後一抹白成了灰色,室內早就亮起了白色的燈,但此刻,卻不是很亮,帶着若有若無淺淺的暗色,投在他的側臉上。

他微微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唇線勾勒地恰到好處,眉頭舒展開來。那雙如夜色沉郁濃墨的眼底漣着一抹淺淺的溫柔,一向專心致志,心無旁骛的顧醫生,此刻攤在桌面的資料,一頁也未翻閱。他的雙眸散漫游離,指腹不經意又有節奏地輕輕敲打在桌面,發出細碎的砰砰聲。

那個曾經把他的世界鬧得天翻地覆後又音信杳然的女孩回來了,而他風平浪靜的內心也不受控制的泛起漣漪。這種奇怪的感覺,似曾相似,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欣喜,又……陌生地令他生厭。

門被敲了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門而入,看到的是全神貫注,低頭查閱資料的顧醫生,他失笑:“顧醫生。”

叫喚了幾聲,顧淮陽才擡頭看着溫知故。看着他那副失神發呆的模樣,溫知故感慨:“你這心無旁骛的境界越來越高了。”

顧淮陽:“……”

其實他在走神,不過說出去相信的人并不多。

溫知故面色柔和,又耐心道:“我來提醒你,七點半的手術。”

“嗯。”

一貫的簡明扼要,溫知故習以為常,也不惱火,雖然他算是顧淮陽的師兄,卻自愧不如。故而并不會認為他傲慢,畢竟眼前的男人有傲慢無禮的資本。

顧淮陽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按在鼻梁了,讓自己不要太過的失神,而看在溫知故眼裏,又認為顧淮陽太過疲勞了。他又好心勸慰:“顧醫生,你等幾天空閑下來,就好好休息一陣子吧。”

顧淮陽:“……”

手還一直放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剛從病房走出來略帶淺淺笑意的遇安,感受到手邊的振動,她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小青。

遇安站在走廊盡頭,接起電話:“喂,小青。”

“醫院忙嗎?”

遇安聽到她突然的寒暄,挑了挑眉,俏皮地反問:“你以為呢?”

“你們醫院的人都喜歡說這句話嗎?”電話那頭的蘇文青意味深長。

“我只是以前聽人說過,覺得很有趣。”

宋遇安笑着往樓梯下走去,随着她腳步落地發出的細碎聲,白幟燈便突然亮起,照亮她前方的路。

“你是說顧淮陽嗎?”

蘇文青冒出的幾個字成功讓她頓住腳步,默然。遇安捧着電話,垂眸看着底下蜿蜒的樓梯階,咬了咬唇。剛剛還璀然一亮的眼睛沉郁了下去,那歡騰的心也随着蘇文青幾個字慢慢停歇下來。

“好啦,你回去了沒?”

電話那頭感受到遇安的沉默,遂即轉移話題。

遇安疑惑問:“我在醫院呢,今天值夜班,怎麽了?”

她問完,又換成左手捧着手機,右手握着扶梯手,往下慢慢走去。

那頭像是探口風般開口:“奶奶這兩天給我打電話了。”

遇安不明所以,腳步還未停止,困惑問:“我奶奶?”

電話那頭的蘇文青冷靜又平和地道出她打電話的目的:“他她讓我給你介紹來着。”

“……我家老佛爺就是太閑了。”

宋遇安扶着樓梯扶手,無力地頓了頓:“所以人閑着沒事幹就是這個意思,怪不得古時候後宮有那麽多冤死的亡靈。”

蘇文青聽完她的話,到底是習慣了她張口就來的冷笑話,有時候覺得宋遇安的大腦很奇妙。她笑了笑,又試探問:“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會真的忘不掉他吧?”

“你別老在我面前提他,不知道會潛移默化的嗎?”

遇安有些放高嗓音,看到狐疑看着她的護士,她又加快腳步,來到了亮敞的室外,往那白色高聳的門診部走去。

“你們呆在同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怕潛移默化?”

蘇文青無力于她的強詞奪理。

“意識懂不懂,催眠似的。如果你不喜歡吃豬肉,可是每天你的餐盤裏都會有豬肉,那麽恭喜你,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喜歡吃的。”

宋遇安理直氣壯地争辯,其實大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心虛地着急辯解。就好似她想說服的不是蘇文青,而是她自己。

蘇文青覺得她有時候很難跟上宋遇安的節奏,還有思維,雖然強詞奪理,卻很有道理。

都說顧淮陽是一個奇葩,沒有人知道他想什麽,惜字如金,話少的過分,更讓人抓狂。那麽宋遇安則是另一個極端,不是說她話多,而是很少有人能接上她的話,跟上她跳躍的思維。她随口一說的話,就讓人咋舌了,那如果她認真思考說出口的話,必定堵的人啞口無言。蘇文青以前還覺得,都是她偶爾思路太奇葩,才讓顧淮陽避而遠之的。

“他在我心裏早就幻滅了,心裏冷靜的很,一點事也沒有。說不定,我回來,在同一家醫院上班,就是上天為了讓我幻滅的。”

遇安認真解釋,就好似蘇文青在她面前,連眉目都透着認真,只是電話那頭的人看不見她此刻似說服自己的滿臉倔強。

遇安正正經經的辯解,蘇文青無力辯駁,反正她從來争不贏遇安,此刻直接舉手投降:“好好好,你說什麽都是對的。為了幻滅的更加徹底,奶奶讓你去相親的話,就乖乖的去。”

遇安手機還在耳邊,看到迎面而來的男人,腳習慣性的微微一滞,連帶心也習慣的加快跳動。

“遇安……”

電話裏的話她也再沒聽見,又一直機械舉着手機,小青以為她有事便挂了電話。

好像不管經過多久,面對這個人,她無法做到泰然自若。剛剛才和蘇文青信誓旦旦的保證,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分崩離析。

顧淮陽也遠遠看到她,連自己也未察覺到自己腳下的急促,停在她面前。此時,天已經黑了,頭上的白光散落一地,她有些呆木地朝他不自然又別扭地笑了笑,他慣有的冰冷淡漠的眸子裏透着不常見的柔和,而有些不在狀态的遇安自然是沒有察覺到的。就在她還沒有反應之際,顧淮陽又朝前匆匆走去。也許他自己也不曾發現,此時臉上的淺淺笑意。

遇安一頭霧水,這個男人幹嘛要突然出現在面前?又匆匆而走?害她剛剛還有所期待,以為他要和她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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