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續追問下去。

“第二次呢?”海無顏問道:“你又遇見了什麽人?”

“第二次也就是剛才所遇見的這一次了。”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像是立刻罩下了一層寒霜,似乎猶有餘悸。

“這個人太厲害了!”黃喇嘛喃喃地道:“想不到他是那樣的老……卻是那麽厲害。”

海無顏道:“我知道你說的這個人了,一個又幹又瘦的小老頭,背上還背着一個大包袱。”

黃喇嘛又是一怔,喃喃道:“難道,這個人你也認識?”

任三陽怒道:“少廢話,說下去。”

黃喇嘛這才接下去道:“就是這位大爺說的這個人,也是我們兩個認人不清,只以為這個老漢人歲數這麽大了,一定沒什麽本事,先把他抓回來再說,卻沒有想到這個小老頭兒武功高極了、簡直是個老神仙,我看他的本事,真跟我們老祖宗差不多。”

任三陽不耐煩地道:“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說,他為什麽把你們兩個定在這裏?”

黃喇嘛嘆了一口氣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和我同伴原來想把這個老頭兒抓回去向老祖宗交差,卻沒有想到才一出手,就被這個老頭兒給制住了,把我們兩個一手一個給提了起來,哼哼!別看這個人個頭兒又瘦又小,他的力量可是大極了,我們兩個人在他手裏,簡直就像是比球還輕,被他一路上抛來抛去,把我們輪流丢向天上,哎唷,這個罪可是受得不輕。”

任三陽道:“後來呢,怎麽你們兩個又會到了亭子裏?”

黃喇嘛哭喪着臉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糊裏糊塗地被他一路丢上摔下,不知怎麽回事就到了亭子裏。”

“他把我們放下來,在我們每人背上拍了一下,我們兩個便都不會再動了。”黃喇嘛繼續說道:“原來這個老頭兒他會說我們的藏語,當時他告訴我們兩個人說,我們兩個人不該找他的麻煩,本來應該打死我們的,因為我們大概是認錯了人。他說我們真正應該抓的漢人就在後面,不久就會來到,所以特別開恩,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把我們兩個定在亭子裏,他說如果後來的兩個漢子看見我們,一定會來救我們。”

頓了一下,他才又苦笑道:“可是這位老人家又說,這完全看我們兩個的命了,他說後來的兩個漢人雖然武功高,可是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我們,救活了算我們命不該死,救不活算我們命該如此,結果……結果……就碰見了你們,他倒是算得真準。”

海無顏道:“這個老人你以前可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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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喇嘛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從來也沒見過,他的本事真大啊!”

海無顏緩緩問道:“當今布達拉宮第十五王紮克錫活佛,他的情形怎麽樣?”

黃喇嘛怔了一下,才道:“他……病了。”

海無顏一驚道:“啊,什麽時候病的?”

“這……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這幾月他一直都不太舒服。”

“那麽,西藏的政務又由誰來負責管理?”

“當然是他的叔父紮克汗巴老祖宗,活佛爺爺了。”

說到“紮克汗巴”其人時,他總是雙手合十,現出一副恭謹的樣子。相反地,在說到當今藏王紮克錫活佛時,卻并無些許恭敬神态,由此可知該王在布達拉宮是如何地遭到歧視,而王叔紮克汗巴又是如何地跋扈和嚣張了。

海無顏一經證實了第十五王如今處境之後,益加地感覺到事态的嚴重,真正是事不宜遲了。

一旁的任三陽自從由海無顏嘴裏得悉布達拉宮情形之後,對于當今藏王紮克錫,早具同情,這時聽黃喇嘛這麽一說,證明所聽之一切信屬實情,一時實在氣不過,上前用力地向黃喇嘛踹了一腳,後者無防之下,被踹得由位子上跌了下來。

“大爺,饒命!”

按說這些喇嘛,既是紮克汗巴手下“黃衣隊”的人,武功都非比尋常,只是眼前這個喇嘛在連番受挫之下,早已心驚肉跳,如驚弓之鳥,況乎自為通天紅掌所傷之後,此刻猶是百骸盡酸,是以明見任二陽腳踢過來,卻是閃躲不開,被踢得滾落在地。

任三陽再在他前胸上加上一腳,黃喇嘛更是殺豬似地大叫了起來。

海無顏看不過去,皺眉道:“算了,算了,他已受傷不輕了,你還折磨他幹什麽?”

任三陽氣呼呼的道:“兄弟,你難道沒聽見,這小子狗仗人勢,平日仗着他主子紮克汗巴的勢力,不知幹下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居然連當今藏王也不看在眼裏,這種小人還留着幹什麽!不如早一點送他上西天的好。”

一面說,一面腳下加勁,只踩得這個喇嘛殺豬也似地叫了起頭。

任三陽終究還是看在海無顏面上,當下狠狠地又踢了他兩腳,才退開一旁。

這個黃喇嘛真如任三陽所說,平日作威作福,狗仗人勢慣了,哪裏受過這個苦頭,當下連滾帶爬,撲向亭外。

“站住,”

這兩個字發自海無顏嘴裏,更似有無窮威力。

黃喇嘛原已爬起,正待狂奔而去,聽見了這兩個字,吓得忙即回過身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海無顏慢慢走過去,在他面前站住,冷冷地道:“站起來,站起來,我會放你回去的。”

黃喇嘛先擡頭看了一下對方的臉,忖度着對方大概不會說謊,這才緩緩站起來。立刻,他吃了一驚,因為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曾領受過的氣壓力量,由對方站立之處,緩緩向自己逼迫過來。起先黃喇嘛不過是一驚而已,然而當這股力量逐漸加大,直到立足不穩,不得不向後移動時,他才感覺到有些兒害怕。漸漸地,他又覺得這股迎面而來的壓力,像是來自沙漠裏的焚風,其熱難當,而壓力之大更勝先前,禁不住腳下一連向後退了兩步。驀地,他感覺到這股迎風的壓力,更似一個張開雙臂的巨人,将自己全身緊緊地擁抱住,現在他不但不能後退,簡直連向左右轉動一下也是不能了。

“大……爺……你……要幹什麽?”

如非他親眼看見,他簡直難以置信,透過他的視線,面前的這個年輕漢人那張臉變成了一片鮮紅,紅得透明,由此而發自對方這裏的那股力道,更見其熱難當。一霎間,黃喇嘛為之遍體汗下,直似覺得全身的血液都為之沸騰了。

這種情形,只要繼續一個極短的時間,黃喇嘛便非要躺下不可。所幸,就在他再也支持不下去的一剎那,迎面的這股子力道,忽然間消失無影,黃喇嘛腳下打了一個踉跄,差一點坐下來。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我姓海,回去告訴你們老祖宗一聲,叫他趁早回天竺去,要是再敢住在布達拉宮為非作歹,我就饒不了他,你走吧。”

黃喇嘛喏喏着答應了一聲,又看了一旁的任三陽一眼,倏地轉過身來,一溜煙也似地跑了。

任三陽哈哈笑道:“痛快!痛快!差一點把這小子熊黃狗膽都給吓出來了。”

一面說時,他遂以驚異的眸子打量向海無顏道:“兄弟,剛才你這一手還是真言,鵝算是真服了你了。”

對于這個年輕人,任三陽豈止是欽佩,簡直是匪夷所思,跟他在一起,就像是守着一座藏有無窮寶藏的礦山一樣,他的那些神奇的武功,就像是永遠發掘不盡的寶藏,在在都令任三陽自愧弗如。

其實他之所以跟從海無顏,決心棄邪歸正,甚至于眼前的這一次西藏之行,一半是出于報答海無顏的救命恩情,另一半卻是完全對海無顏的崇拜與好奇。對于傳說中,自己也曾一度醉心意圖染指的那批寶藏,如今他卻是壓根兒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賊念一經消除,任三陽覺得心裏舒坦多了,對于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也能保持一份自我的客觀,倒是決計要好好地跟着海無顏,作一番驚天動地的俠義舉動來彌補以往的虧陷。

三十七

天黑得很快,不過很短的時間裏,四下裏已籠罩起蒙蒙的夜色。

夾雜着細小沙粒的風,嗖嗖地吹過來,襲在臉上麻辣辣的,晚上的氣溫比白天更冷多了。

海無顏由冰冷的石凳上站起來道:“別等了,那個老狐貍是不會來的了!”

任三陽道:“你真的确定是那個幹老頭兒?”

海無顏一笑道:“那還錯得了?往後瞧吧,好戲在後頭呢!”

走出了亭子,各人上了馬。兩匹馬在寒風裏直打着噗嚕。

一邊帶着馬缰,任三陽長長地深呼吸着,嘴裏罵道:“娘的,這可真不是不人住的地方,不知是怎麽回事,鵝老像是覺着悶得慌,想是鵝老了,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

海無顏道:“這裏空氣稀薄,比不得中原內陸,過兩天你習慣一些就好了!”

任三陽道:“老弟,鵝可是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反正你不說鵝也不問,只是跟着你走就是了。不過,兄弟,事情好像有點麻煩,剛才那個黃喇嘛的話你當然是聽見了,看來志在得寶、心不死的人多啦!”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海無顏若無其事地笑着:“這是一場前所未見的奪寶大戰!”

“你,不樂幫的人,青砂堡的瀾滄居士夫婦,再加上紅羊門的婁全真,布達拉宮的那個老喇嘛……哈……這麽多人……”

任三陽一面說一面咧嘴笑着:“這場戲可真是熱鬧極了,鵝這一趟可真是來着了,哈,可真來着了!”

海無顏臉上不着表情,只是策馬前行,他的馬很快,已經超出了任三陽很多。

“喂,兄弟,你倒是慢着點呀,你怎麽不說話呀!”

一面說,任三陽由後面快馬追上來。

就在此時,“哧!”一股尖風,直向任三陽後腦上快襲了過來。

“唷!”任三陽嘴裏驚呼了一聲,倏地在馬上一個疾轉,就勢右手輕起向外側方一個快操,“噗!”一聲,抓在了手裏,人手松軟,像是一個繩球般的東西。

繩球後面更像是連着一條長索,任三陽來不及招呼前邊的海無顏,心裏一狠,忖着:我摔死你個東西。手裏一用勁,猛地往回一帶,決計要把對方這個飛索套人的小子給拉出來。

哪裏知道,暗中這個人手勁兒可比他更強,簡直大多了,任三陽這一帶之力,非但沒有把對方給拉出來,緊接着透過這個繩索的強大力道,足足把他身子由馬背上拖了下來。

任三陽一驚之下,順着繩索的勢子,陡地拔身直起,俟到他身子縱起半空的當兒,才發覺到這根繩索敢情發自樹上。換言之,這個人必然也是藏在那裏了。

這一念之興,乃使得任三陽決計要給暗中這個人一點厲害,身形弓縮之間,已如同箭頭一般地竄了起來,順着那個繩索來處,倏地撲了過去。

“哈!”這人一聲怪笑,倏地掄出了一只手,直向任三陽身上劈了過去。

湊巧任三陽怒在頭上,也是雙手齊出,朝着暗中這個人身上出擊去,如此一來,雙方的掌勢便迎在了一處。

黑暗裏,任三陽自然難以看清楚暗中這個人是一個什麽長相,仿佛是削瘦的身材,一身穿着十分鮮豔。

雙方掌力就在這碰上了。

任三陽滿以為憑着自己猛沖而來的勢子,再加上是雙手運掌,對方萬難敵擋,可是這個想法竟然又大錯特錯。雙方交接之下,任三陽只覺得一股絕大力道迎面擊來,力道之大,使得他身子簡直無能欺進,登時在空中一個倒仰,直直地向着地面上摔落下去。

樹頂上那個人又是一聲長笑,緊接着樹身輕輕地起了一陣搖顫,這個人高大的影子翩若白雲一般地自空而落,飄起來的鮮麗彩衣,有似張翅金鷹。

這個臨空下擊的勢子,看來極其美妙,如就動手過招來說,也稱得淩厲無匹。

就在這個淩空下擊的勢子裏,這人的一只巨大手掌,端似巨鷹搏兔,直向着任三陽頭頂上抓來。

任三陽雖不曾與這個人動上了手,可是下意識直覺到絕非對方敵手。

夜色朦胧,難以看出對方全貌,卻也能看清一個大概,這個人好怪的一張怪臉,尖嘴鹄面,敢情蒙戴着一張鷹面,一身彩衣分明緞質,看來五彩斑斓。這一式“巨鷹搏兔”端地維妙維肖,大異一般。只見他拳腿、吸胸、探肩、弓背,像煞一只碩大無朋的真鷹。

随着這人探出的一只手掌,任三陽仿佛全身已在對方掌力控制之中。這一驚,由不住使得任三陽為之出了一身冷汗,此時此刻舍卻一拼,簡直沒有轉動之餘地。

任三陽随身的兵刃可是不少,腰上就有一根鏈子槍可以随時使喚。眼前情形使得他不假思索地一探鏈子槍把,霍地向外一抖,叱了聲:“去!”

“唰啦!”一盧銀鏈索響。銀光乍現,鏈子槍的蛇形槍尖,驀地爆射出一點銀星,直向着對方鷹面怪人面門上飛來。

這一手事出突然,雙方距離又是如此之近,鷹面人如敢不予閃躲,受傷在所難免。

然而眼前這個鷹面怪人,顯然卻不此之圖,伸出的手掌盤空一掄,“嘩啦!”一聲,已把來犯的蛇形槍尖拈到了手上。

任三陽有了方才的經驗,悉知對方的不可力敵,當此要命關頭,不得不施出全力,兩只手掌同時向外全力推出,一面吐氣開聲道:“嘿!”

這一手任三陽是“死中求活”,手上的鏈子槍也不要了,連同着半截鏈子,一齊向着對方鷹面怪人臉上砸去,卻也是其勢驚人。

緊接着這一手之勢,任三陽身子快若旋風地就地一滾,霍地翻出丈許以外。

空中那個鷹面怪人,似乎被任三陽激怒了,鼻子裏發出了一聲淩厲的短哼,彩衣翻處,“嘩啦!”一聲,已把來犯的鏈子槍摔了出去。随着這一式出手,這個看來高大,莫測高深的怪人,雙臂齊張,夾雜着一股淩人絕大的勁風,直向着任三陽尚未站穩的身子猛撲了過來。

然而,這一次他卻不能像方才那麽如意得逞了。迎面閃過來一條疾勁的影子,看來也同鷹面怪人一般的快速,帶着海無顏翩若驚鴻的進身勢子。雙方的勢子都稱得上“絕猛”二字,兩股力道彙集之處,恰恰正是任三陽落身之地,強勁的風力,帶出的那股子迂回力道,使得他身子滴溜溜一陣子打轉,陀螺般地旋了出去,卻是萬幸未曾被任何一方發出的力道正面擊中。

鷹面怪客那麽強悍的攻擊力,竟然被對方乍出的海無顏迎頭堵住了來勢,不禁大大地吃了一驚。

夜色下,海無顏在一擊之後,已與對方這個戴有鷹樣面罩的彩衣怪客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那人的驚異,自是在意料之中。海無顏又何嘗不是一樣,四只閃爍着精光的眸子,緊緊地對吸着。

“好本事……”

半天之後,怪人才透過他那個奇特的鷹形面具之後,發出了含有濃重鼻音的怪樣口音。

“這位朋友,你好厲害的掌力,請教大名怎麽稱呼?”

那是一種的确怪異的口音,只是出音沉寡,顯示着這人有精湛的內功。

海無顏之所以暫時不出手,實在是驚于對方武功的卓越,在沒有弄清楚對方身分虛實之前,這類大敵,萬萬是交結不得的。

“我姓海,”海無顏老實地報出了姓氏:“閣下是?”

鷹面怪客嘿嘿笑了幾聲,偏過頭來想了想,奇怪地道:“海?……”搖搖頭,像是對于這個姓氏感覺到很是陌生:“這位呢?”

斜過來的眼光,盯在了任三陽身上,任三陽無端受辱,在一度驚吓之後,不禁激起了一腔怒火。面對着對方怪人這般神态,他不禁一聲狂笑:“你是那來的野種?老子是誰要你小子多管?你管得了麽!”

鷹面怪人發出了陰森森的一陣子冷笑道:“老頭兒,你的膽子不小,這個地方還沒有一個敢跟我這麽說話的,你有什麽了不起的本事,我倒要領教領教!”

一面說,身子已經緩緩轉向任三陽一面。後者立刻就覺出一股無形氣機直向着自己正面沖擊過來。

任三陽雖然知道對方這個人不是好相與,自己大概非是其敵,無如恨其狂态,再者又以海無顏就在身邊,大可無慮,是以明知不敵,也不惜與他放手一搏。

當下狂笑一聲道:“好吧,既然這樣,鵝老人候教了!”

話聲一落,身形猝轉之下,已向外踏出了三步。

立刻就似有一股絕大的勁道,迎住了他的去勢。

任三陽多少也算得上一個人物,內外功力雖不能與海無顏等相提并論,卻也不是弱者,對方這個鷹面怪人所施展的這種“內元”真力,他焉能不知道厲害?所謂“行家伸手、剃刀過首”,彼此心裏清楚得很。

鷹面怪人此一猝吐內力,任三陽哪能心裏不明白,對方這是在給自己顏色看,要自己知難而退。這一霎他可真是有些“進退維谷”了,上吧,明知道自己絕非是對方的敵手,不上吧,方才話已出口,豈能臨陣退縮?這張老臉又該往哪裏放?

思念猶豫之片刻,對方身上的那股無名力道顯然已大為加強,就在緊迫罩身的內力下,卻有一股益形尖銳的力道,悄悄地抵迫在任三陽前心上。

立刻,任三陽就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腳下晃了一晃,由不住後退了一步。

這種拒人于體外的氣魄玄功,武林中固然已甚為罕見,而像眼前鷹面人所施展的這種玄之又玄的異樣功力,更是任三陽前所未見,聞之未聞。

他雖然對這種功力莫測高深,然而憑其多年浸淫于內功方面的經驗,卻立刻感覺出事态的嚴重,自己如要再不見機認敗服輸,自己退下陣來,根本無需動手,對方這股莫名的力道,只需往外一吐,自己輕者負傷,重者只怕當場便得嘔血而亡。

這一來,任三陽可真是尴尬透頂了。

鷹面怪客的那雙眼睛,更有如兩把利刃般的淩厲,緊緊地逼視着他。透過那雙淩厲的眼神,任三陽似乎已經體會到對方隐隐的殺機。

這一霎雖然說來極其短暫,惟在任三陽感覺起來,卻是罕見的長,就只是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頭上已見了汗珠。

“任老哥,你還是退下來歇歇吧,讓我來見識見識這位朋友的傑出身手!”

說話的人,顯然正是一旁的海無顏。

聽見他的聲音,任三陽才仿佛感覺到松了一口氣。

說來也怪,就在海無顏的話聲方自一落的當兒,任三陽摹地的就感覺出身上的壓迫力道為之一輕。他總算松了一口氣,陡然間像是由鬼門關上又撿回了一條性命,慌不疊的向後退了兩步。

海無顏恰恰由他身後挺身而上,接替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并且繼續向前踏進。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海無顏似乎無感于加諸在身前的淩厲壓力,緩而健地一連向前跨進了五步。

當他踏向第三步時,對方那個鷹面怪客已現出了不甚安寧的形狀。第四步時他雙肩微搖。第五步時,似乎已難以再保持住伫立的站姿,身子輕輕一晃,腳下由不住向後面退了半步。

鷹面怪客臉上礙于那張“鷹面具”,無能窺知他的表情如何,然而他必然已被激怒了。

就夜他腳下方自退後了半步的一霎,他竟然努力地又自向前跨進了一步。

現場立刻充斥了這類力道。先是地面上被怪風掃過,揚起了一些灰沙,緊接着兩股相迎而來的氣機合激之處,形成了一團激烈的旋風,風力所及之處,一時間飛沙走石,其聲唰唰。

兩個挺立的身子,誰也不曾輕易地搖動一下,似乎誰也不甘心再讓後一步。

旋轉的風力一霎間更加大了。

四只炯炯的眼睛,淩厲地對吸着。

漸漸地,那股旋轉着的風力變小了,最後消失于無形之間。

鷹面怪客冷冷地由鼻子裏哼了一聲。

他的聲音已顯示出他身上這一霎負荷着的萬鈞巨力,顯然已不再輕松。

海無顏只是那麽靜靜地看着他,雖然他的發際也已見了汗漬,但是他的眼神卻顯示着他無比的自信,憑着這股自信,他是不易被人擊敗的。

短暫的相峙,似乎已為雙方帶來了極大的負荷。

漸漸地海無顏臉變紅了。

鷹面怪客雖然臉上罩着面具,可是出息卻變得沉重,每一次他都是吸入的多而呼出的少,似乎正自在一次次地調弄着下腹。

一旁冷眼的任三陽看得真有些驚心動魄了。他雖然不能親身體會他們雙方在作一次什麽樣的抗衡,卻能夠斷定必然是一次近乎殊死的決鬥,而到目前為止,似乎海無顏已經略略地占了一些上風。

漸漸地,鷹面怪客呼息聲更加大了。

海無顏這時才冷冷地笑了笑道:“你大概支持不任了!”

随着這句話之後,他竟然陡地擡起腿來,向前大大地跨出了一步。

這一步之進,該是聚積了何等驚人的力道,以致于腳步之下,對方鷹面怪客倏地發出了一聲嗆咳。

好狡猾的東西。随着鷹面客後退的勢子,他竟然反退為進,猛可裏把身子向空中拔起,“呼”地一聲,如巨鷹猝起。夜色黑沉,簡直不易看清他的起勢。

那是奇快的一霎,透過任三陽的眼睛,只覺得奇異透頂,“呼”地一聲,宛若大片黑雲驀地罩在了海無顏頭頂之上。

任三陽一驚之下,出聲招呼道:“小心!”

自然他這聲招呼,純屬多餘,海無顏又豈能會沒有注意到。

就在對方鷹面怪客自空急旋而下的那片烏雲裏,雙方似乎已交了手。

一連串的清脆交掌之聲,“啪,啪,啪,啪!”最後一聲方自結束,鷹面怪人所顯示的那片烏雲,已猝然騰身而起。

七八丈外的樹帽子上輕輕地發出了一聲細響,緊跟着黑雲再起,連閃了幾閃,不過是交睫的當兒,已經消逝無蹤。

剩下來的是無比的寧靜。

殘月,疏星,微微的風。

一場激烈、狠惡的搏鬥,竟然就這般默默地消逝了。

以任三陽那久經戰陣,飽富閱歷之人,竟然沒有看出來方才那一場激戰是怎麽結束的?

過程如何?勝負又是如何?

鷹面怪客的去勢太快了,真正可以當得上來去如風,一旁的任三陽可真正是看得呆住了。

甚久之後,他才把眼光轉向海無顏,後者正自扳鞍上馬,徐徐前行。

任三陽慌不疊地也上了馬,追上去,驚詫地看着他道:“怎麽回事,您怎麽讓他走了?”

海無顏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一個問題,聆聽之下,并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

任三陽急得連連眨着眼道:“怎麽回事?兄弟,你怎麽不說話呀?”

海無顏冷笑道:“這一趟西藏之行,真可說是身入龍潭虎穴了!”

任三陽怔了一下,兩只眼不時地左右望着,生怕再有一個人忽然跳出來。顯然他的這番顧慮誠屬是多餘,這條迂回的道路上,除了他們一行的二馬一駝,再也看不見一個閑人。

寒風一陣陣由身後襲過來,只是經過方才一番戰鬥之後,各人俱都熱血沸騰,此刻是絲毫冷意也感受不出來了。

“這個人你知道是誰?”

說話時,海無顏唇角微微帶出了一絲神秘的笑意,似乎已把對方那個神秘怪客的行藏看穿了。

“是……誰?”任三陽怔了一下:“難道你認識他?”

海無顏輕輕哼了一聲:“這一行我正想先會一會他,想不到他倒先來看我了,這個人就是紮克汗巴!”

“是他?”

聽見是“紮克汗巴”,任三陽吓了一跳,驚得忽然勒住了馬,發覺到海無顏并沒有停下來,他忙即又策馬追了上去。

“真的是他?你怎麽知道?”

“不會錯的!”海無顏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微笑:“別人不可能有如此身手,也不會有這類中原前所未見的怪異手法。”

任三陽仰着臉想了想,點點頭,終于同意了他的這種看法,只是他還有不明的地方。

“既然是紮克汗巴,他幹什麽還要蒙着臉?這一趟又是為了什麽?”

“那是因為他身分特殊的緣故!”海無顏微微一笑道:“他大概希望不動聲色地就把我們消滅了,偏偏碰見了我,叫他不能從心所願!”

任三陽道:“剛才你們動手過招,到底情形怎麽樣、為什麽才一出手他又走了呢?”

海無顏一笑道:“這就已經夠了,紮克汗巴此人自負得很,以他平日性情作風,分明不屑與人動手,不過是伸量一下我們虛實而已,方才情形我若是攔住他的去路,硬要與他決一勝負,并非不能,只是在沒有完全了解這人的動向一切,我倒也不打算這麽做,樂得裝一下糊塗,看看他以後怎麽個打算!”

任三陽點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只是這一次你輕易地把他放了,下一次再想有這個機會,可就不容易了!”

海無顏搖搖頭道:“那可不一定,你大可放心,一定會有下一次的。”

任三陽問:“這人武功如何?”

海無顏道:“高不可測。”

“啊,”任三陽奇道:“難道比你還高?”

“就剛才動手情形論,還很難說。”海無顏回憶着方才情形緩緩地道:“。一開始的體外罡氣較量,我雖略勝一籌,但是接下來的徒手過招,只能說半斤八兩,誰也沒法占了上風。對方那一手‘雲龍四現’身法,堪稱武林僅見,的确是高明之至,我看比之不樂島的白鶴高立也不見得不及,的确是我生平罕見的一個大敵,今後對他卻要十分小心才是!”

任三陽聽見海無顏這麽說,再想到方出手情形,不禁心裏大存警惕。想不到對這一趟西藏之行,竟然會遇到了如此多的奇人異士。更不曾料想到這個紮克汗巴竟然有此功力,此番他獨身一人已是如此威力,要是換在日後再見,尚不知情形如何。當然,這其中要是再加上不樂幫等其他各人,情勢自是更為錯綜複雜,看來真是“山雨欲來”,情形未可預知。

然而,眼前的海無顏卻是看來并不驚慌,一切胸有成竹。

對于這個年輕人,任三陽可真是打心眼兒裏為之折服了。

馬蹄得得有聲地敲打在凍得生硬的泥土道上,天是那麽的黑,附近不遠處不時傳來三兩聲狼號,眺望來去一片漆黑,只有遠處高山的雪兒映在眼睛裏,給人略為舒坦的感覺。

任三陽也許是久居中原,而且上了些年歲,自從一入西藏,就覺得不大對勁兒,總覺得胸口兒發脹。

現在,他坐在馬上又開始喘氣了。

“娘的!”嘴裏一面罵着:“鵝是真不行了,這個熊地方真能把人給悶死!”

海無顏原本策馬在前,聽見他喘息的聲音,遂即把馬給定了下來。

“你怎麽啦?”

“不要緊,娘那個……許是老毛病又犯了!”

海無顏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苦笑道:“我原是想要你來此助我一臂之力的,看來這裏不适合你,要不然你就回去吧!”

“笑話!”任三陽不服氣在馬上挺了一下胸脯,喘成一片道:“你真把鵝看成廢物了,實在告訴你吧,這是鵝的老毛病了,已經靠十年沒犯了,許是剛才跟那個紮克汗巴一動手,出了一身……汗,再吃冷風一次……娘那個……老毛病就犯了!”

海無顏一聲不響地由身上取出了一粒藥丸遞過去道:“把這個吃下去看看!”

只是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任三陽又喘成了一片,張着一張大嘴,一個勁兒地往裏面吸氣。

海無顏的藥遞過來,他可連看的時間都沒有,匆匆地就放到嘴裏吞了下去,接着就閉上了嘴,鼻子裏直哼哼。

海無顏往前邊看了一眼,策馬拉着任三陽一徑來到了一個閉風處的山崖下。

“你不用急,下來躺一會兒吧!”

“笑話!”

說了這句話,他趕忙又閉上了嘴,一面倔強地搖着頭,海無顏知道拗他不過,只得任他。

當下,他由身上掏出了千裏火,一下子晃着了,又由身上取出了羊皮地圖,仔細參照一下,收起了圖,點頭道:“再有十七裏路就到了一個小城,叫‘沙莫葉’,我們就在那裏休息一夜。明天再走吧!”

任三陽這一會果然好多了,喘得沒剛才那麽厲害,聆聽之下嘆了口氣,苦笑道:“這都是鵝拖累了你,不是要急着趕路嗎,要是耽誤了你的事,那可不好玩的,鵝往下走!”

“不必!”海無顏搖搖頭道:“用不着急于一時,我們就在沙莫葉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再走也不晚!”

任三陽見他說得堅定,也就不再多說。經過了一小會的休息,他倒是不再喘了,對于海無顏所賜之藥,大為贊賞不已。

二人随即又策馬轉出,依然回到先前道路上。

風聲嗖嗖,其冷徹骨。

馬蹄聲驚動了道邊的幾只餓狼,紛紛露齒發威。

海任二人雖是不懼,座下二馬以及随行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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