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一些随身衣物!”

晏七搖頭道:“不必,不過有一口心愛的随身寶劍,卻是要帶的!”

一面說,他随即走向壁邊,自牆上摘下了一口綠鯊魚皮鞘的七星長劍。

這口“七星”長劍,正如所言,為他心愛之物,不只是劍的質地好,更兼以劍上七顆金星,配合着他奇特的手法一經施展開來,天花亂墜,可收迷魂落魄之效,殺人于無形之間。

晏七寶劍在手,頓時雄心大興。

“好吧!我們這就走吧,請你随我來!”

石案上的大頭怪老人點頭道:“你先請吧!”

一面說只見他身子一縮,模樣兒就像是一條蛇也似地已縮了下來,只見他以下體貼地,整個上半身子,眼鏡蛇也似地直立起來,這樣兒倒也昂然直視,可與人互相對答,卻是怪得很。

晏七雙手持劍,點點頭道:“請!”随即放步,向外踱出。

他快速地前進了幾步,穿過客廳,回身看時,聽清對方怪人竟與自己一般的快,亦步亦趨地緊緊跟在自己身後。

晏七心中已升起了淩厲殺招,被這樣的一個廢人“綁架”而行,說得上是生平未有的奇恥大辱,他一聲不哼地快速踏出廳外。

當空星皎雲淨,一派清涼景象,耳中聽見對方沙沙而行之聲,晏七不用回顧就可以猜出那個大頭人跟在自己身後左側方。有了這番見地,晏七故意把腳下放慢了。忽然他快速地一個轉身,随着他這個奇快的轉身勢子,掌上那一口七星長劍,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龍吟,已自脫鞘而出。

七顆金星,在夜月之下,閃爍出一溜星光,“唰”地掃了出去。

只聽劍風之聲,就知道這一劍走空了。

空中“嗖”地竄起了一條人影,帶着一聲清脆的啞笑之聲,這條影子低到幾乎已經擦着了晏七的發梢,霍地向空中拔起,猴子也似地攀向了松枝。

晏七一劍落空之下,心裏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對方這個貌不驚人的老殘廢,敢情懷有不可思議的絕世身手。

既已出手,便不能中途止住。晏七一聲低叱道:“老怪物!”

身子“唰”地掠起,掌中七星劍,作成一個月牙形的弧度,朝着對方大頭怪人落身之處猛力直劈了下去。黑夜裏,這彎彎七顆金星所形成的月牙弧度,長虹貫月似地飛上了樹梢。

這裏所要額外交待的是,晏七的奇特劍法。此人精于神奇異術,正因為如此,他才有恃無恐膽敢向大頭怪人猝然發難。劍勢一出,但只見空中的七顆金星,猝然間分成了七個方位,向着正中的大頭怪人身上猛力兌擠過來。

這一招叫“七星克命”,利用黑夜與眼前陣法的微妙所形成的奇妙幻術,看來似虛,其實卻又虛中藏實,端的厲害之至。

晏七本人在劍勢一經展出,亦同時施展開他奇妙的陣法。無奈他這個慣施奇功異術的奇人,今天卻顯然是遇見了厲害的行家。

那一招厲害的“七星克命”,在對方看來簡直無所反應的情況之下,竟然走了個空。眼看着閃亮分開的七朵金星,一經落下之後,随即又串成一體。淩厲的劍勢,削下了一片的松枝,月夜之下,紛紛墜落地面。

待到晏七落身站好,才發覺到樹上靜悄悄的,哪裏有任何人影?一驚之下,晏七只覺得全身發涼,敢情對方怪人非但武技精湛,自己望塵不及,即使玄功異術,亦高不可測。

就在此一霎,身邊上響起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晏七身形微錯,就勢轉身,卻見對方怪人眼鏡蛇也似的就站在身後丈許開外。

“你可服氣了?”大頭怪人冷冷地道:“不服氣,就再試試看!”

晏七冷叱一聲:“看劍!”

這一次他寶劍直劈而出,七顆金星,連成一線,直向着對方身上射來。

這一次晏七所施展的是“七殺射鬥”,配合着他足下跨出的步法,七顆金星上下直貫,夾雜着一陣疾烈的破空之聲,确是淩厲之極。

蛇立在地上的大頭老人,身形絲毫也不曾移動,容得七顆星眼看着已經接觸到他頭頂上的一瞬間,忽見他雙手同時向外遞出,“啪”地居中一夾,已将對方一口七星長劍夾于兩掌之間。

原來這一式七星之中,只有居于“四”位的那一顆金星,才是主要的殺着,其他六顆星皆可于必要時變幻虛實。

大頭老人顯然精于此,一出手即拿住了對方七殺劍訣中的主要關鍵,從而使得此一靈活的劍陣當場為之格殺。

晏七一劍方出,即為對方拿住了劍鋒,由于對方是個大行家,一出手即将他變化多端的七殺劍招封殺腹內,此時此刻乃使得他進退維谷,一籌莫展。

這口劍在大頭怪人雙掌夾持之間,敢情力道萬鈞,出奇的緊。晏七用力一掙,竟然絲毫不動。驀地,蛇立地面的大頭怪人身子一個倒旋,身後雙腳倒卷而起,那失去雙足的一雙肉膝,直向着晏七雙肩上猛點下來。

晏七雖以空門奇術稱雄武林,一身武力卻也不弱,生平交接過的武林高手多不勝數,可是觀諸眼前這個大頭怪老人所施展的奇異手法,卻是前所未見的玄。

随着大頭怪人這一式“反翦”,晏七只覺得大股氣機形若一個氣罩,驀地當頭罩落下來。

晏七當然識得厲害!眼前之勢已萬難兼顧掌中這一口六星寶劍了。松劍、擰身,“唰!”快若旋風地轉出三丈開外。

幾乎和他身形快若一致,晏七的身子方自由空中下落的同時,對方那個大頭老人卻也不差他先後地同時自空中墜落了下來。

“哧!”一縷劍光平胸直穿而至,冷森森的劍氣先已給人“透衣而入”的感覺。

晏七用五行遁術中的“偷七論九”身法,身子一個快閃,向左面閃出了七尺,同時施展“小六乘換影”身法,快速地搖出了三條人影。只是當他身子甫經站定的一霎,對方那口冷森的七星長劍霍然仍在眼前。随着大頭老人一聲沙啞的冷笑,一縷劍氣透胸而至。此一刻,即使晏七有通天之能也難以逃開。

“噗!”一聲,鋒利的劍刃,深深地紮進了晏七左面胸腔,痛得他全身一陣子打顫。

“啊!”晏七張口欲言,卻是欲語無聲。

眼前那口原屬于自己“切金斷玉”的七星長劍,在對方手上顯然更能發揮它的長處,鋒利的劍身在對方內在功力之下,搖顫出一片耀眼奇光。

晏七這才想到自己中劍之處,敢情位當“心坎”要穴,乃是人身重要致命的死穴之一,心裏一陣發冷,暗付此命休矣。念頭再轉,卻又似乎覺出了不對。目光觸處,那口七星長劍的劍鋒,連同劍尖,分明就在眼前,卻由寶劍囪端暴射出一道尺許寒光。晏七目觸之下,這才霍然明白過來,敢情自己所中,并非是真的劍鋒,卻是自對方劍尖之上暴射出來的劍氣而已。

顯然,這個大頭老人是以發自劍身的一縷劍氣,貫人對方“心坎”穴道之內。

自此而觀,眼前這個大頭老人之功力誠屬驚人了。分明對方已然具有“練氣成炁”的玄妙功力,才得臻此。以晏七而論,雖然活了一大把子年歲,生平所見能夠達到如此境界的人,除了白鶴高立與妙仙子風來儀二人之外,還不曾有第三個人。而此二人如果拿來與眼前這個大頭老人來比較,卻似乎尚有不及。

眼前情形真個稱得上危險萬分,大頭老人只需要略運功力,将貫穿進入晏七身上的劍氣轉化為炁,或是順勢推進,晏七這條性命可就別想能保全住。

生死攸關的一霎,他焉能不為之動心?再加以為對方“定穴”手法鎮住,瞬息間那張臉變得雪也似的白,全身上下抖成了一片。

大頭老人目光炯炯地逼視着他:“看來你的名堂還真不少,不給你一點厲害,你是不甘雌服。”

冷笑了一聲,才又繼續說下去道:“我原是一番好意,救助你脫離危城,以免到時候玉石俱焚,看來你為人奸險,并非善類,既然如此,也就大可不必,只是卻也不便留下你助纣為虐。”

晏七聆聽至此,只吓得全身栗栗而顫,喉結間格格作響,顯然有話要說,卻又因身上穴道受制,開不得口,那番痛楚無奈可就不言可喻。

也就在此一瞬間,随着一聲斷喝之下,一蓬閃爍着銀光,密如牛毛的飛針,直向着大頭老人全身上下飛了過來。

緊接着這個人的一式“出林鳥”身法,“嗖!”一聲,極其快速地已經縱身面前。

這人身法好快,不待足尖挨地,手上的一根鏈子槍已舞起了一團銀光,直向着大頭老人當頭直擊了下來。

大頭老人那口吐發劍氣的長劍,霍地向後一收,閃出了大片劍光。只聽得“铮”然脆響聲中,飛來的大蓬飛針,首先被撞回倒灑了一地。緊接着這口劍,旋轉出一個奇妙的波度,耳聽得來人一聲低沉的痛呼,整個身子一連串的快速疾轉,“撲通!”栽倒在地。

這一劍端的恰到致命處,鋒利的劍尖,僅僅只在來人喉結上留下了寸許長短的一道血槽,如此便足以送對方直上西天。

也就在眼前大頭老人回劍拒敵的同時,晏七抓住了可乘之機,身形突地向後一個倒穿,直襲上了檐頭。

然而,他的那個厲害對頭卻是偏偏放不過他。晏七一雙腳方自踏上檐頭,只覺得後頸生風,卻為後來居上的一只怪手抓住了後領,随即被猛力地給倒扯了下來。這一扯力道極猛,晏七幾乎跌倒在地,身子連續晃了幾晃,還未站穩,眼前卻已再次現出大頭老人那張猙獰可怕的臉。

緊接着對方手上七星長劍已泛起一片刺目寒光,向自己當頭劈下,将下未下之間,爆出了一天劍花,晏七只覺得全身各處一陣發麻,腳下一軟,由不住倒了下來。

身邊響起了一片沙沙聲,大頭老人蛇也似地游到了眼前。兩張臉近到幾乎對貼,然後他聽見了出自大頭老人嘴裏的聲音:“你這一輩子完了,等着高老大養你的老吧!”

晏七嘴裏雖不能說,心裏可是明白得很,再聽對方這麽一說,才明白過來,敢情一身功夫已讓對方給廢了。這還不說,更厲害的是,對方顯然以一種極為特殊的手法點了自己遍體穴道,乃致使得自己體不能動,口不能言,簡直成了一個十足的廢人。

想到這裏,晏七只覺得一陣遍體發涼,有如兜心挨了一舉,雙眼一翻,頓時閉過了氣去。

※ ※ ※

窗外飄着絲絲細雨,一陣子風沙沙有聲地打在了銀紅的窗戶紙上。

朱翠獨個兒玩了一會兒琴,只覺得心裏有些兒悶得慌。

來到了不樂島已有好幾個月了,那顆心可是打從來到島上那一天開始,一直就懸着,從來也沒有舒坦過,用“忍辱負重”這四個字來形容,卻是最恰當不過,只是這段“過渡時期”的日子未免太長了。

每一天“單”老人都會來到她這裏,傳授她一些離奇的武功。姓單的老怪物對她日常的功課督促得極緊,只要是他傳授給她的功夫,每一個招式他都要求她要做到盡善盡美,不容她偷一些懶。

對朱翠來說,畢竟她原已具有高深的武功根基,既得名師指點,練起來事半功倍。

有一天單老人興致很高地告訴她,說她進步神速,嘉許地贊美她說,不須要多久的時間,她就可以得到金烏門的不傳之秘了。

朱翠顯然并不關心這些,她所關心的是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裏?什麽時候才能見着海無顏?想到這裏,她心裏真有說不出的紮亂,每到她情緒紙潮之時,她幹脆就起來練一趟劍或者是彈一回琴。

就像今夜,她實在無聊極了,沙沙雨點,不停地打在窗戶紙上,空中不時地亮一下閃電,雷聲有一聲沒一聲地響着,這時候卻也是蝙蝠最愛出沒的時候,以雷霆燈鈞之勢,乘着斜風細雨一個俯沖,低到由朱翠的發梢上掠過去,倏地剪翅而過,消逝于雷雨的夜空。

朱翠手托着腮幫子,模樣兒有點發傻似的。

新鳳端着一碗銀耳由堂屋裏進來,見狀笑道:“我的天,又在想什麽事呀!”

朱翠看了她一眼,把頭偏到了另一邊,新鳳吐了一下舌頭,每當對方有這種表情時,她就意識到自己要小心侍候了,弄不好準挨罵。

她默默無聲地走過來,把一碗銀耳擱在桌上,笑眯眯地把一只手攀向椅子背上,低聲下氣地道:“快乘熱吃了吧,人家青荷姐姐還巴巴地親手送過來的呢!”

朱翠看了她一眼道:“人呢?”

“噢!”新鳳道:“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朱翠嘆了口氣道:“也難為這個丫頭,這些日子以來難為她還老惦記着我。”

一面說遂端起碗來,把一碗銀耳吃了下去。

新鳳道:“公主,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最近這兩天,好像這個島上發生了什麽事,史大人要我轉告公主,可要小心一點。”

朱翠冷冷地道:“我們還能怎麽小心?人家要是有加害我們的意思,我們早就完了。”

新鳳點點頭道:“這話倒也是真的,尤其是那位風三娘娘,我看她對公主你還是真好,連娘娘都看出來了,還一個勁兒地誇她好呢!”

朱翠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這也是我心裏一直為難的地方,有一天要是離開了這裏,我心裏還真放不下她!而且,萬一那一天來到,保不住我們還得反臉成仇,那可就難了!”

新鳳忽似想起了一事,道:“啊,我幾乎忘了一件事!聽青荷說,他們的二當家的回來了!”

說到這裏,随即把聲音放小聲道:“聽說這位二島主在外面叫人給廢了,他本來不是只剩下一只手麽,現在那一只手也叫人給砍了,說是人都變傻了,一天到晚什麽話也不說,只是坐着發呆!”

朱翠點點頭,白了她一眼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好幾天了,還要你來告訴我麽!”

新鳳一愣道:“你一天到晚悶在家裏,怎麽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公主,你看誰又有這個本事?會是誰呢?”

朱翠挑了一下眉毛:“快了,等着瞧吧,不樂幫多行不義,這一次怕是遇見了厲害的對頭了!”

新鳳笑道:“阿彌陀佛,怪不得宮姥姥說,這兩天她老看見燈上結蕊,說是有喜事情要來了!”

朱翠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不樂島這邊能人大多,不說高立和風來儀了,就拿劉公劉嫂他們這些人來說,哪一個又是好對付的!”

新鳳哼了一聲,不服地值:“怕什麽,到時候咱們給他一個裏應外合。”

說到這裏忽然發覺朱翠一雙眸子在瞪着自己,吓得立刻停住了嘴,吐了一下舌頭。

朱翠道:“你大概又忘了我關照你的話了。記着,不論什麽時候,你,宮姥姥,都不能離開娘娘和小王爺身邊,你要牢牢記者!”

新鳳道:“放心吧,我的公主,你到底要關照我多少遍呢!”

朱翠嘆了口氣道:“不止是你,這兩天,每一個人都要提高警覺,你也要告訴宮姥姥、史大叔他們,要他們加倍小心,以免臨時措手不及!”

新鳳道:“我知道啦,好吧,天不早了,公上你歇着,我走啦!”

一面說,她站起來把碗匙收好,又察看了一下各處的窗子關了沒有,才跪安而去。

別看她平素跟朱翠又說又笑,有時候真跟姐妹差不多,但是王府裏的規矩卻不敢少廢,平素對朱翠的關懷,更是無微不至,這也是朱翠對她格外好的原因之一。

新鳳走了以後,房子裏立時現出了一片冷清。

這個時候睡覺吧,似乎還早了一點。

看着牆上的那口劍,她不禁有些兒心馳,正想摘下來演習一番。就在這當口,耳邊上突然響起了一片異聲。

以朱翠今日的觀察能力,十丈內外落葉飛花也難逃耳目,耳邊上這一絲異聲,無可置疑的是發自對方衣衫上的聲音。即夜行人穿房越脊時所帶出的那種衣襟飄風的聲音。

朱翠心裏一動,身形輕起,單手按牆,把壁間長劍取到了手裏,緊接着她身上打了一個旋風,已翩然飄向隔室堂屋。

朱翠身法極快,落身,開門,宛若一式,屋門乍開,一個人霍然站在眼前。

這人想是正待叩門,作出一副舉手叩門模樣,沒有想到房門不叩而開,倒讓他為之吃了一驚。

六尺開外的身子,濃眉大眼,鼻直目炯,那一襲繡緞長袍,穿在他的壯健身軀之上,顯現着無比的魁梧。

這張臉,似曾相識,卻又有些陌生,怎麽看都覺得在那張結實的臉上,應該點綴一些胡子才對。

對了,毛病就出在這裏了,這張臉原是有胡子的。

“你是?”

“吳明!”

一面說,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已彎腰抱拳,恭敬地施了一禮:“請恕來遲,公主海涵!”

“啊,是你。”

朱翠總算記起來了,對方這個人是不樂島的特使,無名氏,當然他并非真的沒有名字,他本來的名字就叫“吳明”,“吳明”與“無名”字音相同,很可能他那個無名氏的外號正是因此而起。總而言之,這個人确實在自己心目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嚴格說起來,朱翠還應該向他致一聲謝,若非是他當日在曹羽手頭上讨了那分情面,自己全家只怕難免已落在了朝廷手上,果真那樣,一家性命難保了,只是,這個謝字卻是說不出口。一時很多感觸猝然岔集,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公主!別來無恙麽?”

“嗯,我很好!”

頓了一下,她才向吳明點頭道:“你有事麽?”

吳明“哼”了一聲道:“我們有一段日子沒見過了,公主就這麽待客?”

朱翠細眉一挑,卻又臨時止住,微微一笑道:“少島主,你太客氣了,這裏你是主人,我們才是客呢,請進來說話!”

一面遂即潛身入內,吳明欠了一下身子,随後步入。

堂屋門依然敞開着,借着燈光,吳明一雙炯炯的眸子,倒是好好把朱翠看了一個仔細,直到後者回目以望,他才覺察出有些失态,趕忙把視線轉向一旁。

“少島主深夜來訪,有什麽貴幹?”

“這!”吳明微笑了笑:“一來是許久未見,來向公主問安!再者……”

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下,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了。

朱翠下意識地覺出啊關重要。

“怎麽,莫非有什麽礙難出口?”

“這……”吳明微微吟哦了一下,眸子裏閃爍不定:“公主你在這裏還住得習慣麽?”

“很好。”

她期待着弦外之音。

“有些話,我是不應該說的!”吳明喃喃道:“公主可知道大爺與二爺都已經回到島上?”

朱翠點頭,說道:“我是聽說了,怎麽?”

吳明冷冷的道:“二爺還負了傷。”

“這……我就不清楚了!”她冷冷一笑道:“很重?”

吳明面色十分沉重地道:“豈止是很重?哼!二爺的另一只手還叫人給砍掉了!”

說時,他那雙湛湛有神的眸子,直直地逼視着對方,接着冷笑道:“公主可知道這是誰幹的?”

“我怎麽會知道?”

朱翠冷笑一聲,把頭轉向一邊。

“公主應該知道,他姓海,叫海無顏!”

聽在朱翠耳中,着實有些吃驚,但是她臉上卻越加顯現出一派從容。

“哦?這我倒是不知道!”朱翠輕描淡寫道:“少島主你莫非不知道,我們此刻是寄人籬下的身分,什麽事你們不告訴我們,我們是無從得知的!”

吳明微笑了笑道:“是麽?我卻以為公主與這個海朋友早有默契,對方的一舉一動雖未能夠親眼看見,卻也不出想象之中!”

朱翠翻了一下眼皮,淡淡一笑:“是麽?”

吳明道:“這位海朋友如今武功精進,居然連宮二爺都不是他的敵手,他也許因此難免自大,竟然揚言下一步要踏平不樂島,公主對此有什麽看法?”

朱翠一笑道:“這是他的壯志,可喜可嘉!”

吳明神色一變,冷冷地道:“這麽說公主你是樂意看到本島毀于旦夕了?”

朱翠冷笑一聲道:“貴幫多行不義,傾亡毀滅其實是意料中事,難道你不以為是‘自取滅亡’!”

吳明神色又為之一變,臉上罩起了一番怒容,強忍着含笑道:“我以為公主全家能夠暫時躲過了朝廷的迫害,不樂幫應不無微功,卻料不到公主并無絲毫感激之意,反倒心存敝幫滅亡,卻是令人有些不解!”

朱翠一笑道:“這幾句話,我倒想足下應該問一下自己,貴幫真的這麽好心呢?還是別有用意?”

吳明倏地睜大了一雙眼睛,卻又一笑置之。

“我們不談這些,換個題目吧!”

朱翠冷笑道:“悉聽尊便!”

吳明炯炯的目神在注視朱翠時,不自禁地顯現出難掩的情意,他卻也知道現實的這個情況環境裏,不是他吐露心聲的時候,再觀察下去看看吧。

“我走了!”

說了這句話,站起來拱了一下手,随即步出廳外。

朱翠道:“不送!”心裏卻不禁有些納悶兒,弄不清吳明此來的真實用意。

吳明已幾乎踏向院外,臨時又站住了腳步,一面回過身來道:“公主,有幾句話我要提醒你,你現在處境堪危,你要特別注意。”

朱翠呆了一下,卻不知如何出口。

吳明默默看向她想說什麽,卻又忍住,苦笑了一下,悵然而退。

依然是細雨飄飄的一個夜晚。

朱翠剛從單老人練習了一陣劍法,只覺得全身上下十分舒但,單老人告訴她說,所傳授給她的劍法,乃是金烏門不傳之秘,要她千萬不可輕易洩露,否則将有不測之災。

每天二人見面的地方,都經單老人事先勘察仔細,另加他本人一番布置,認為萬無一失,才開始授課。

那是一處深入海崖的石洞,迎面即是視界在野,一望無際的大海。

站立在洞口,向前面望去,陣陣的波浪澎湃聲叩人耳鼓,蒙蒙細雨中幾只海鳥反複穿梭,冷風“嗖嗖”地刮着,氣溫竟是出奇的低。

單老人傳授完了功課,照例他說一聲走啦,不管刮風下雨都別想能夠攔得住他,真個是來無影,去無蹤。他走了之後,這深沉的山洞裏,可就只乘下了她一個人!

由石壁上摘下了那很燃燒着的松枝火把,把它在地上弄熄,頓時眼前一片黝黑。朱翠拔劍在手,似乎興致未盡,乘着餘火将盡之前,她施展所學的劍法之一“劈風望影”,劍光閃處,“吱!吱!”兩聲,一雙展翅方入的蝙蝠已墜屍當前。

緊接着她施展一番快劍,把迎面墜下的幾顆松子削得七零八落,只覺得劍勢運用得說不出的得心應手,真恨不能眼前來那麽一個人,痛快地厮殺一番才叫過瘾。

冷嗖嗖的海風襲在身上,真像是萬針齊發那般的威勢,前瞻着浩瀚的海水,幾點星光乍沉又浮,孜孜不停地猶在水面上作業。

仔細觀察一下,才覺出有異。敢情那些飄浮在海面上的船只,竟像是在操習什麽陣法也似,每兩只并在一起,前後呼應,在遼闊的水面上,足足排出去裏許光景。

這真是奇妙的一霎,未發現之前,自是毫無所見,一經發覺,如不特加注意,也并不為奇,只有待你特別留神仔細觀察之下,才會覺出奇妙來。因為那些懸諸在對舟船桅之上的燈光,太過細小黯淡,其間再加上一片海霧,看來時明時暗更不真切。雖然這樣,卻未能逃過朱翠的一雙眼睛,在她仔細的一番觀察之下,她乃斷定出,這些海面船只,敢情是在演習一種陣勢,細數了一下,船數居然在百艘之上,俨然是一番大操演。

朱翠不禁心裏為之一動,蓋因為長久以來,她随同單老人幾乎己遍踏全島,許多本島特別禁區,也難她不着。眼前她所處身的海岸:岩石,按規定俱都稱得上是特別禁區之列,是以不樂島才會毫無顧忌地在此一區域展開陣法的操演,卻無意之中為朱翠所發現了。

這一突然的發現,頓時引發了她的興趣。

她原想就此而去,由于此一發現,卻使得她臨時打消了去意,倒要留下來仔細觀察刺探一番了。因為不樂幫好生生的選擇此一時間地點,來操演海上陣法,自然顯示着不平常的意義,自己既然無意撞見了,總要留下來看個仔細。只可惜這個地方距離海面還是太遠了一點,只能勉強看見船上的一點星星之火,至于船身的形狀,所操演的隊形卻是難以看清。

朱翠暗中觀看了一下,越覺得有近裏觀察的必要。她于是把身上一襲薄薄的油綢子外衣系緊了,寶劍歸鞘背好,随即翻身壁外,施展出“壁虎游牆”的輕功絕技,一徑地直向崖下墜去。

這一陣貼墜而行,由于雨水的浸濕,爬行起來至為困難,饒是朱翠如此功力,也礙不着沿途的驚險萬狀,待到落足地面時,身上已見了汗,所幸還不曾驚動了外人。

由于這裏是一處可以登陸的海門,是以在本島的防務之上尤其謹慎,日夜都有專人負貪巡視守衛,朱翠也就不得不格外提高警覺,小心提防。

她背倚石壁,稍稍喘息了一刻,仔細向前面海灘觀看了一下,透過一片迷離霧色和蒙蒙細雨,似乎看見遠處接近海岸邊沿有一片隐隐燈光。不用說,不樂島上的一些重要人物,大概都聚集在那裏觀看操演。

朱翠猶豫了一下,仗着她已精通了附近地勢陣法,決計大膽趨前觀看了一個仔細。

不意,就在她足下方自移動幾步的當兒,耳邊上響起了一聲清晰的弓弦彈動聲,一枚箭矢,直向着她背後疾快射來,朱翠耳聽弓弦聲響,倏地一個轉身,橫掌斜劈,只一下已把來犯的箭矢劈落在地。

就當口兒,一條人影有如燕子穿簾般地,倏地自空斜穿下來。

這人手上拿着一雙明晃晃的虎頭雙鈎,嘴裏一聲吆喝道:“好小子!”

人到,鈎下。“唰”地一聲,一雙鋼鈎摟頭蓋頂,直向着朱翠當頭劈下來。

朱翠心裏暗付着:你可是自己找死!

近日來她新由單老人處學會了幾手劍法,稱得上詭異莫測,巴不得拿誰來試試身手,這人一雙鋼鈎來得正好。當下身子向下一個殺腰,右手已找着了劍把,耳聽得“呼”地一股疾風,對方一雙鋼鈎已經落了個空。

朱翠把握着這一絲空隙,仰身現劍,手腕振處,掌中劍閃出了一道寒光。這一劍,正中那人左側胸間,劍刃過處,足足在這人胸間拉開了尺把長的一道血口子。

如此重的傷勢,即使不死,也痛得吃受不住,嘴裏慘叫了一聲,撲地便倒。在地上一連打了兒個滾兒,當場昏了過去。

朱翠一劍得手,目光打量之處,才發覺敢情就在身前不遠,豎立着一座刁鬥,那人顯然就是刁鬥裏面的人。

那刁頭外貌樸實,分明建築于大塊岩石之上。類似這樣的岩石,這附近所見猶多,如果每一座岩石之上都藏有刁鬥,實在防不勝防。

四十七

所幸借着夜幕掩飾,加以風聲、海濤聲的混淆,不要說單打獨鬥,就算來上百八十個人打殺一陣,也聽不見什麽顯著聲音。

朱翠仗劍前行了幾步,來至在一幢石峰之下。猛可裏一道孔明燈光,直射眼前。朱翠心中一驚,慌不疊忙向一邊來了一個快閃,可是卻慢了一步,已為對方看見了身形。

耳聽得一人大聲叱道:“口令!”

緊接着兩條人影,交插着已快速地撲了過來。

朱翠自是無懼他們,只是卻怕敗露了身形,萬一驚動了不樂幫的幾個首腦人物可就不妙。這時她眼見對方二人向着自己撲來,如其逃跑,倒不如快速一戰取勝,免得驚動了其他各人。心念方動,對方二人已來到近前。

朱翠幹脆站定了身子,以逸待勞。這樣一來,兩個人倒反而為之一愕。

其中之一呆了一下說道:“咦,你是?”

朱翠冷笑道:“我只是随便走走,怎麽,不行麽?”

二人對看了一眼,其中之一腮上留着一絡胡子,乃是巡江第十六令的令主,此人名為“海鷹”謝虎,功夫了得。

“無憂公主”朱翠住進本島之事他是知道的,甚至于還見過朱翠一次,這時細認之下,依稀記起,頓時大吃了一驚。

當下上前一步抱拳道:“原來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如此深夜,不知公主駕臨海邊有何貴十?卑職奉令巡視,因奉有上令,如無通行證物,卻不便放行呢!”

朱翠見他一面說時,一雙眸子頻頻轉動不已,便知道此人是一個陰險之輩,好在對方只得二人,自己身形已現,說不得只好狠下心來,取此二人性命了。當下一面探手入囊,摸着了兩粒菩提子,嘴裏卻佯作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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