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這一切早已在他預料之中,因此這兩艘快船的忽然出現,并不能引起他的詫異與驚慌。
兩艘快船原是栖息在那些凸出水面的怪異石峰之後,如不是突然地現出船身,任何人也難以事先發覺。如是,只要由眼前這條水道通行,便萬萬不能避免被狙擊阻攔于眼前的惡運。
海無顏所乘坐的這艘小船,終于被迫停住,他反倒好整以暇地盤膝坐定。膝上壓放着一口長劍,他有足夠的信心等待着對方的挑戰。
兩艘快舟上,每一邊都站着兩個人。四個人清一色的黑油綢子水衣靠,手上各人持着一口“分水魚鱗刀”,由他們衣着以及所持有的兵刃上即可知道,四個人俱非一流身手人物,卻是精于水功,多半是巡海隊上的人物。
海無顏左右打量着對方,見四個人分別站在快舟的兩舷地位,成為一個四角之勢,卻把海無顏嵌在正中。
就在兩條船同時停住的一霎,卻由右面快船之內閃出了一個漢子來。
這人身材瘦小,一頭紅發,身上穿着一襲大紅油綢子水衣靠,生得猴頭猴腦,一副精怪模樣。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海無顏的突然出現,當然顯示出他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是以不樂島的人,一上來就不敢對他掉以絲毫輕心。
眼前這個活似幹猴子的人,老遠地向着海無顏抱了一下拳,道:“這位朋友你是上哪裏去?此路不通,對不起勞駕你掉個頭吧。”
海無顏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這人眨了一下眼,由于面對朝陽,刺目難開,是以他手搭涼篷,好好地向着海無顏注視了一陣。
也許是海無顏膝上的那一口劍,引發了他的警惕。
嘻嘻笑了一聲,這人打着一口怪異的口音道:“朋友你可聽見了?快掉頭吧,要不然可就怨不得兄弟我手下無情了。”
海無顏一笑道:“我是來拜訪貴島二位島主的,你們可是不樂島的人?”
紅發漢子怔了一下,抱拳道:“不錯,朋友你貴姓,大名是?”
“海無顏!你可聽過這個名字?”
“哦!”紅發漢子頓時臉上一驚。
這兩天全島幾乎都在談一個姓“海”的人,上面也有話傳下來,加強海巡,如果發現了姓海的,要在對方登陸之前,盡将其格殺于海面上。
有了這番原因,紅發漢子焉能不為之大吃了一驚。
哈哈大笑了一聲,他連連抱拳道:“原來足下就是海無顏,久仰久仰!”
一面說即見他足下“通通通!”一連在船板上頓了三下。這是久已熟悉的暗號。
就在紅發漢子三聲足頓之後,自其後艙船尾處,“唏哩哩!”一連射出了兩支響箭。
兩枚箭矢,雖是同時自後艙射出,卻分向兩個不同地方射到。
紅發漢子眼看消息已傳,也就不再客套。
只見他臉色一沉,大聲道:“姓海的,你要去不樂島參見三位島主也不難,只看你怎麽能上得了岸?”
一面說,這個活像大馬猴的紅發漢子,身子向下一矮,雙手後背,已把背後一對分水峨嵋刺取在了手上。
然而,雖然現出了這番架式,他自己仍然并不急于出手,嘴裏叱了一聲:“上!”
站立在船頭的兩名漢子,早已躍躍欲試,聽得頭兒一叫,幾乎同時竄身躍起,分向海無顏所乘小船船頭兩側落身下去。
這一霎間動作,稱得上奇快。端坐在小船船頭的海無顏,其時動作更快。
就在兩名黑衣殺手雙雙落足于船頭的一霎,海無顏的長劍已經陡地脫鞘而出。
這一招堪稱劍術奇招。劍光若虹,匹練也似地閃出了一道銀光,随着海無顏拉開的手勢,在空中劃出了一個“乙”字。那真是快到了極點,劍勢一出即收,“锵!”一聲,落回鞘內。兩名黑衣殺手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個“去”是“去而不返”的意思,随着海無顏奇快的出手之下,兩個人咽喉部位,先是現出了一道紅線,緊接着怒血狂噴而出。可憐二人根本還來不及出刀,身子還沒有站穩,雙雙已喪生在海無顏快劍之下,足下一軟,“撲通!”兩聲,跌落于海水之中,海浪微湧,随即吞噬了二人。
不過舉手之間,連喪二命。這番情景看在那個紅發漢子的眼中,焉能不為之驚心動魂!
頓時就呆在了船上。
海面上一連傳來了幾聲“雲板”聲。
這種用來傳遞音訊的雲板,正與一般廟宇所用相同,海面無遮離之物,聽來尤其清晰。
紅發漢子聞聲注視,即見數艘快舟,分由各處,正向這邊集中過來。這個發現,由不住使得他精神為之一振。
當下冷笑一聲道:“好小子,你厲害,咱們水底下收拾你。上!”
剩下的兩名快刀殺手,眼看着同伴才一過去,連東南西北都沒有分清楚,已雙雙了賬,生怕再履前塵。還好這一次卻是命令他們由水裏進攻,倒是正合了他們心意。
這時聽得頭兒一聲令下,雙雙縱身空中,在空中一個快速殺腰,頭下腳下,直向水中紮了下去。
就在這一霎,端坐對方小船上的海無顏,忽然向空中探了一下手。
現場幾乎沒有一個人看清楚是怎麽回事,也只有海無顏自己才看見,晴空之下,有兩縷細若游絲的銀光閃了一閃。緊按着兩名殺手已相繼落水,論及他們縱身入水的姿态卻是夠美的。水面上不過微微揚起了兩片浪花,像是條大魚似的。其雖深入水中,下去是下去了,可就是沒有再看見他們出來。半天都沒有出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出來了。
小船上的海無顏,除了剛才在他們縱身而起時擡了一下手。直到現在為止,就不再看見他有任何動作。
當然,他早已經注意到更多由遠而近的來船,甚至于他更注意到,身後那一艘幾經出現又消失的漁船又出現了。更怪的是船上那對母子,竟然對于當前雙方的鬥毆視而不見,居然就在這片海面上撒網打起魚來了。
海無顏當然知道其中有詐,只是在事情未經發展之前,他寧願不作猜測罷了。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之後,他依然保持着從容不迫的神态,仍然如同老僧人定的那般模樣,一動也不動地坐在船板之上,把主動挑戰的權力讓與對方。
對方船上的那個幹瘦紅發漢子無論如何也沉不住氣了,一雙發紅的眼睛頻頻在附近水面上搜索着,可就是看不見下去的人上來,這可是一件玄事兒。
海無顏終于開口道:“要來你自己來吧,他們兩個大概是上不來了。”
紅發漢子姓卓名英,人稱“赤發大歲”,原也是黑道上的人物,自入不樂島後被分派在水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手下充當一名令主。
此人身手不弱,輕功水功俱佳,以其過去在黑道上的身分與資歷,較諸李銀川幾乎不相上下,而李銀川如今卻高居其上,心裏早已不服,此刻海無顏的忽然來到,直覺地令他感覺就是他立大功的機會來了,尤其是大批後援來到之前,總希望要表現點什麽。
當然,表現歸表現,命還是要緊,尤其是四名手下相繼斃命,更令他大生警惕,看看救兵已近,雙眼已能清楚看見。卓英心忖着再不出手,可就沒有機會了。
當下冷笑一聲,有意放大了聲音道:“大膽狂徒,你家卓爺這就親自來會你一陣,又當如何?”
話聲方住,即見對方的海無顏右手輕輕擡起,一指彎勁輕輕一彈,一線銀光直襲過來。
這一次由于動作明顯,卓英又在注意之中,是以略有所見,當下慌不疊向側面一擰,施了一式“金鷹展翅”的架式,憑其傑出的輕功,竟然向水面上落去。
卓英原打算在人前顯露一下他的輕功,要說到他這身輕功雖說不弱,可是距離“渡水踏波”境界還遠得很,勉強提氣借水面之物,落足一次再行縱起這分能耐,他倒是有的。
原來這裏常是不樂島舟舶停聚之處,水面上不時有雜物漂浮。
眼前正有一個酒甕漂在船邊,卓英眼尖,早已窺見,正好用來墊足。
哪裏想到他看見了人家也看見了。就在他身形方自縱起,耳聽得“波”地一聲,那個漂在水面上的空瓷甕,竟然好生生地忽然為之破碎,随即下沉。這麽一來卓英的希望可就落空了,再想換勢哪裏還來得及,只聽見“撲通!”一聲,已自墜入水中。好在他精通水性,既然落水幹脆就在水裏施展手法也是一樣。
“嘩啦!”一聲,卓英又自水裏面探出了頭來,對于小船上的海無顏可真是怕到了極點,也恨到了極點,眼看着一幹同僚俱已來到,自己失足落水,這個臉可是丢得不輕。
這個卓英一心想着要人前逞強,卻沒有想想對方是何等厲害人物。這時身子一經由水面上現出,足下用力一踹,“唰”地在水面上繞了半個圈子,卻已來到了海無顏所乘少小船左翼。
“好小子,你接着我的吧!”
話聲出口,這個卓英陡地身子一拱,全身已潛入水中,他身子入水一霎,也正是海無顏縱起的同時。像是一只巨大的海鳥,海無顏身子陡地自所乘坐的小船掠空而起。起落之間,極是輕快,“呼”地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已落身在卓英原先所乘坐的那艘快舟之上。
他這裏方自落下來,那一邊只聽見“嘩啦”的一聲,整個小船已翻倒水裏。
卓英倒是沒有想到這麽容易就把小船給弄翻了,心裏大是振奮,兀自按舟顧盼。
卻聽得一聲冷笑傳自彼處,卓英尋聲望去,這才發覺到敵人敢情已來到了自己快舟之上。當時只覺得頭上轟的一聲,可就作聲不得了。
眼前衆舟雲集而至,卻已是輪不着他出手了。
那是八艘快舟,分作兩個方向同時馳近現場。左邊是巡海第八小隊,右邊是第九小隊,尚有一艘高篷白色大船正在馳近之中,各船上“當當!”響起的雲板之聲連成一氣,給靜悄悄的海面上帶起了一片混嚣。
巡海第八小隊的令主姓秦名大力,第九小隊令主是侯騰,二人得到訊息之後,火速趕來,另外那艘尚在途中的白色大船之中,尚不知裏面所乘坐的是什麽人物。
八艘快船齊集在眼前這片地方,再加上先前二舟,這片海面上頓時顯得十分擁擠。
第八隊的令主秦大力,看來确實是名副其實,身高七尺,膀大腰圓,大黑臉上生滿了胡子,敞開的胸膛上一片茸茸的黑毛,手裏拿着的兵刃,也是十分罕見,敢情是一個“獨腳銅人”。
和他比較起來,第九隊的侯騰。就顯得越發的矮小了。
他二人所乘坐的兩艘快舟,分別自兩翼向着海無顏襲近,想是二人率部來到,不見敵蹤,俱都感到十分納罕,不時地左顧右盼。
有人高呼道:“卓令主在水裏呢!”
話聲出口,果見卓英嘩啦一聲,由水裏探出頭來。
當着兩位同僚及衆家兄弟面前,他仍要稱能好勝,顯露他不凡的水功,只見他雙足連連踩動,氣貫五中,整個上半身子俱都現出了水面,一面手指向海無顏所乘之快舟。
“這小子在這裏,我已把他的船給毀了,他跑不了!”
秦、侯二人這才看見了對方敢情是獨自一個人,大咧咧地正坐在前艙一張大師椅上。那快艇原是卓英的座舟,不知怎地,竟然換上了主子。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秦、侯等衆人目光齊向海無顏集中之時,一個光赤着上身的漢子,陡地自海無顏身後出現。這漢子敢情在海無顏身後早已埋伏多時,一直不敢出手,這時大概眼見着自己這邊後援已至,才敢大了膽子,陡地自海無顏身後躍出,手裏一對尺許來長的匕首,一上一下照着海無顏身後猛紮了過去。
四十八
這一手是在眼前各人,衆目睽睽下施出的。由于事出突然,所有目睹者看到這裏,俱都情不自禁地大聲呼叫了起來。
眼看着這一雙明晃晃尖刀,幾乎已經紮在了海無顏背上的一剎那,海無顏身子霍地一個倒轉,險象萬端裏,幾乎與對方那個人成了臉照臉之勢。
尤其奇怪的是,大夥這麽多雙眼睛,竟然沒一個看清楚這雙刀是怎麽到了對方手裏去的,那真是十分巧妙之事。
這漢子刺人不成,一雙匕道反而到了對方手上,心裏一急,哪裏還敢再行出手,腳下用力一點,直向着水中躍去。
雖然如此,他卻不能逃過了眼前這步劫難。就在他身子方自縱起空中的一霎,海無顏手上的一雙匕首已經擲了出去。
“哧”的一聲,出手的一雙匕首,化成了兩道銀光,一左一右,不偏不倚地并排插在了這漢子背後一雙氣海穴上。也像先前那幾個人一樣,只聽見“撲通!”水響之聲,這人一頭紮落水裏,可就再也起不來了。
這番情景看在了各人眼裏,自是觸目驚心不已。
手持獨腳銅人的秦大力,大吼一聲道:“小子你有幾個膽子,敢到這裏來撒野?還不跪下來向爺爺們磕個響頭,把你帶回去聽候發落,要敢哼半個不字,今天準叫你小子到海裏喂王八去!”
海無顏在對方初來之一霎,已注意到對方的陣容,一眼已看出了秦、侯二人身分。只要将這兩個人擊敗,其他人也就不戰而退。眼前這個秦大力看來一副火爆脾氣,倒是正好拿他來試試身手。
同時,他也曾注意到,先時所見的一艘白色大船,已經越向這個地方接近過來,不用說,那艘船上必将有不樂幫上更高級一層的人物在內。
海無顏實不願未入不樂島之前,花費許多精力在海上,雖然這些人無能對他構成威脅,到底惹厭,而且他也不欲過分濫傷無辜。基于如此,海無顏也就不打算傷人過衆。
當下在秦大力交待過一番話後,他緩緩由位子上站起來,步向船頭,目注向對方朗聲道:“我姓海,是專程來拜訪你們三位島主來的,剛才情形諒你們也都親眼看見,憑你們這樣身手,還不是我的敵手,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回去,不要自己找死,要不然剛才那幾個人就是你們的榜樣。”
話聲方住,就聽得秦大力一聲斷喝,陡地自對船上躍身而過。他身高體大,加以手上的那個獨腳銅入,怕沒有兩三百斤沉重,一跳一落,發出“嗞”的一聲大響,整個船身由不住霍地向下一沉,随即劇烈地搖蕩起來。其勢其為猛烈,看起來整個船只,都将要為之翻轉過來。
站在船頭的海無顏,在這番劇烈搖動裏,看來就像釘在了那裏一樣,不曾有絲毫移動。
忽然,他身子向前踏進一步。這一步踏距極大,就在他腳步落下的同時,那艘動蕩劇烈的船身,忽然間為之定住了,一任海波濺拍在四周船板上何等猛烈,這艘船竟能維持住一定的靜止。
這等功力,簡直是不可思議。秦大力雖然是名副其實的大力,又練有二十年十足的橫練功夫,可是像對方這等“伏波神力”,卻是他不敢想象的。
此人雖然外貌粗魯,其實心裏可一點也不愚笨,稱得上是粗中有細。
這時,他眼見着對方這個姓海的展示了這一手“伏波”功力之後,心裏大為折服,先時的狂傲氣焰頓時為之瓦解冰消。
由于這番氣勢化解得太過突然,與他此來的動作完全不能調和,一時之間,竟然只管看着海無顏發起呆來。
四周快船上的兄弟,原打算頭兒現身之後,定能将對方制服出氣,卻沒有想到秦大力登船之後,竟是只管向着對方發呆,一時群情大嘩,紛紛嚷叫了起來。
秦大力自覺着“虎頭蛇尾”有些臉上吃挂不住,偷眼再者那艘白色大船己臨眼前。
由船上旗幟所顯示,秦大力知道是自己頂頭上司“水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來了。
李銀川在不樂幫身當四大管事之一,手下統帥着兩百艘戰船,稱得上位高職重,這時接了消息,生怕有所失閃,随即匆匆趕來。
一名令旗手站在船頭,頻頻揮動着手上三角令旗,各船見狀頓時向兩旁讓開。
秦大力正感有些難以下臺,見狀反倒給他找了一個臺階,正好用作借口。
當下獨腳銅人往懷裏一抱,身子向邊上船舷跨進一步,大聲向着對方海無顏道:“姓海的小輩你注意了,李管事這就會你來了。”
話聲方住,眼看着那艘大船,帶起了半丈來高的一個浪頭,陡地擁到眼前。
操舵的漢子,不傀是好身手、大船來得疾,停得亦猛,一個浪頭打起來陡地在眼前煞住,四周浪花唏哩嘩啦響個不住,這番聲勢先自吓人不輕。
再看大船上,清一色的十名黑衣殺手,左右抱刀站立,中間站着二人,正是正副兩位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與“燕尾镖”薛濤。
是時,早先下水的巡海第七隊令主卓英,早已攀上了另一艘快船。由于他是此一事件的最先接觸者,自當由他向上回報,當下抱拳大聲道:“巡海第七隊令主卓英,參見二位管事!”
秦大力、侯騰等人也都上前抱拳見了禮。
卓英搶先道:“二位管事來得正好,這個人自稱姓海,八成兒就是給咱們作對的那個人,卑職手下已有多人死在了他的手上,二位管事作主。”
“鬧海銀龍”李銀川乍見對方只是孤單單的一個人,已知來者不善,這時再一聽對方姓海,由不住為之一驚,哪裏敢掉以輕心!
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李銀川抱了一下拳,道:“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海無顏冷笑道:“我名海無顏,與貴島島主高立、宮一刀不久以前都見過面,這一次是專程來訪,想不到貴島竟是如此待客,這位卓朋友更把我的小船開翻海裏,說不得只好借助貴島的船一用了!”
李、薛二位管事,一聽來人自報姓名,證實了正是島上日夜提防擔心的人物終于來了,彼此對看了一眼,心裏有數,越加不敢有所失閃。
李銀川嘴裏“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又拱了一下手,微微笑道:“失敬,失敬,原來閣下就是海壯士,請恕在下來遲,手下多有開罪,尚請足下勿怪才好!”
李銀川嘿嘿一笑道:“在下李銀川,職掌這裏水戰營管事,這位是在下的副手,人稱燕尾镖薛濤的就是!”
海無顏莞爾一笑道:“失敬!”
李銀川道:“我手下不識足下高人,多有失禮,請不要怪罪,足下既要拜訪三位島主,可否即請移駕到在下座船,由在下一路護送尊駕入島可好?”
海無顏一笑道:“閣下太客氣了,恭敬不如從命,有勞閣下了。”
話聲方住,人已如風飄絮般地蕩起,卻又似平沙雁落翩翩地落在了李銀川所乘坐的大船之上。
李銀川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吃驚,一笑抱拳道:“久仰足下身懷蓋世身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此去東島,約莫有半日行程,時間還早,足下一切自便吧。”
說罷舉了一下手道:“擺陣回航!”
副管事薛濤即重複了一下他的口令,站立在船頭的旗手,立即揮動手上三角旗幟,将號令傳出。
李銀川雖然只說出“拟陣回航”四個字,可是這個旗手打出的旗號卻不單純。
各船接收之後,随即由秦、侯二位分隊令主,一時在海面上排開陣勢。
頃刻間,海面上衆船擺出了一個梅花形圖案,海無顏等所乘坐的大船,居中而立,有如花中之蕊。
海無顏在那名旗手舞動令旗時,已微微覺出有異,再看衆船只在水面上一番布署調動,心裏已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他藝高膽大,自忖着以眼前這幹人物,決計難成大害,他着實沒把他們看在眼中。
大隊船只眼看着已布成了梅花陣勢。
“鬧海銀龍”李銀川正待吩咐開船,忽然間聽得手下一陣喧嘩聲。
卻見一艘漁舟從側方硬闖過來,經過手下一陣子喝叱,這艘漁船才停了下來。
這地方原是不樂島的禁區,一向是嚴禁外來舟舶靠近,更遑論在此處撒網打魚了。
其實他們其中許多人早已發現了這艘船在附近撒網,只是當時全分注意力都在海無顏身上,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是無暇顧及,現在對方竟然硬闖到自己船陣之中,那便不能等閑視之了。
李銀川見狀大怒,厲聲喝叱道:“這是怎麽回事,秦令主你過去看看,怎麽不相幹的船都來了,成何體統?”
秦大力原為海無顏生得一肚子悶氣,光從發洩,一股腦兒,把所有悶氣全都發在了這艘不知天高地厚的船上。嘴裏罵了一句,一連幾個飛縱,借踏着附近船板,一徑向來船上躍身過去。
來船上總共就只是母子二人,一個腰幹挺直白發蒼蒼的老貧婆,一個青衣長身的瘦高少年。母子二人似乎不畏眼前陣仗,直眉豎眼地向這邊看着。
秦大力一肚子邪火,根本無心多說,身子七縱過來,手上的獨腳銅人一招“橫掃幹軍”,直向着眼前母子二人胸前疾掃了過個百。
以秦大力之“大力”,再加上兵刃獨腳銅人本身的重量,這一揮何止千斤?
眼看着這母子二人勢将要被這重重一擊之力,掄上半天之上,四周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就在此要命的一剎那,即見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忽然掄起右手,竟然硬接硬抓地直向着當前獨腳銅人身上抓了過去。
“噗!”一聲,抓了個正着。
老婆婆看來蒲柳之身,非但沒有被這千斤一擊之力擊飛半天,事實上她直立的身子,簡直連彎也沒有彎一下,竟然憑着單手之力,實實在在地接住了對方的獨腳銅人。
秦大力一驚之下,用力向後就拉,這一拉依然仍是白拉,依然是一動也不動。
秦大力簡直紅了眼,怎麽也想不通一時之間竟然會遇見了兩個奇人。
衆人目睹之下,秦大力可就越覺得這張臉無處可放,情急之下,腳下一個上步,另一只手“黑虎偷心”,照着對方老婆婆心上就抓。
白發老妪面色一沉,口中怒聲道:“無禮!”
忽然間,她身子向後一沉,施展出凹腹吸胸的絕技,整個上胸足足向後收縮了半尺有餘。秦大力這一式“黑虎偷心”敢情是差着兩寸沒有打着。
白發老妪顯然技不只此,随着她一個閃身之勢,右手用力向後一拉,借着對方所出的力把對方給摔出去。
秦大力再也站立不穩,一個踉跄,通通通,一連向前沖了七八步,眼看着到了船邊,才拿步站穩。
只聽得一人斷喝道:“大膽!”
人影乍閃,一條身影,極其快速地來到了面前。
現身的這個人,乃是“燕尾镖”薛濤,他雖然看出來人母子不是好相與,到底不樂幫聲威不容侵犯,決計與對方一個厲害。是以,他身子乍一欺近,猛然間一個下腰,雙掌同時遞出,待向對方老妪胸腹之間按去。這一式劈挂掌十分厲害,薛濤大概是恨極了對方的無理取鬧,決計取對方性命,雙掌之間運足了力道。哪裏想到,掌勢才劈了一半,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擋住,敢情是那個青衣少年,不欲母親吃虧,突地橫身攔阻,硬接硬架的施了一招“橫架鐵門栓”,将薛濤的一雙胳膊架住。
“你?”
薛濤怒眼看着對方,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白發老妪“咯咯”一笑,一口南腔道:“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怎麽着李大管事,你是不讓我們母子上船是不是?”
薛濤聽她這麽一說,一時怔住了。
另一條船上的水管事“鬧海銀龍”李銀川,不禁被對方這番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聆聽之下,他呆了一下,冷冷地道:“這話是怎麽說的,光棍眼裏揉不進沙子。嘿嘿,實在抱歉,請恕在下眼生,賢母子是?”
白發者妪未及答話,那個青衣少年已朗聲道:“在下桑平,這是在下的母親,我們母子一直住在肇慶行館,負責那邊行館的工作。”
李銀川聽到這裏,“哦”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
他久仰桑氏母子武功了得,為本幫之傑出手下,一直分發在外壇服務,由于對方從來也未返回過本壇,是以彼此并不相識,
話雖如此,李銀川卻也不敢怠忽職守,還需問個明白。
“這麽說,倒是卑座失禮了。”李銀川抱了一下拳道:“請恕冒昧,賢母子既在本幫服務,可有什麽證明?”
自稱桑平的少年立刻從腰間取出了,一面玉玦,冷冷一笑道:“貴管事可要目覽否?”
就手一抛,這面玉玦直向李銀川面前飛來,後者信手一抄,接在手裏。
那是一方正面刻有一只展翅枭鳥的令符,反面是一張哭臉的圖案,顯示着“不樂”之意。
“鬧海銀龍”李銀川認得這個令符,并且知道在本幫也只有管事職級以上的人物才能擁有,自然這面令符除了可以證明擁有者本人身分之外,也可以持以自由出入,實在無可刁難。
“抱歉,抱歉!”李銀川一臉堆着笑道:“自己人也就不客氣了,二位如下見棄,就請上船吧!”
一面說,随即向另一只船上的侯騰招呼道:“侯令主好好接待,這是本幫外壇的兩位管事。”
他原意請桑氏母子登上侯騰的座舟,實在是自己這條船負有特別使命,只是不便明宣而已。偏偏桑氏母子不明白,一聽說上船,便各自己騰身而起,雙雙已落在李銀川正中座舟之上。
桑老太太看了船上海無顏一眼,呵呵笑道:“幸會,幸會,敢情還有貴客。”
李銀川想不到對方母子,竟然冒失地登上了自己座舟,自不便再遣向別船。
當下向着桑氏母子又抱了一拳,臉上堆笑道:“請恕在下冒失,本幫外壇弟子,按律是不能返回本壇,賢母子莫非有什麽特別事故麽?”
桑平冷冷一笑道:“自然是有特別事故,在下這裏并有行館高總管托呈大島主的密劄一封。”
一面說自懷內取出了黃緞子包紮的一封密函,遞向李銀川,冷一笑道:“怎麽,貴管事要拆開一看麽?”
李銀川頓時臉上一紅,退後一步道:“在下不敢。”
既言“密劄”,李銀川自然不敢擅自拆開。
忽然,他腦子裏轉念忖思後,眼前大敵海無顏在舟,自己這邊雖已布下了厲害的船陣,但是充其量,到時候也只能困住對方而已,憑自己能力,實在難望能是對方敵手,桑氏母子一來,倒是時候。
他久仰桑氏母子為“南劍”桑太和之遺嫡後人,武功一流,正因為如此,在“南劍”桑太和死後,高立才收留了她母子,長時奉養,給以厚祿,以期她母子能感恩圖報,好為不樂幫有所效力。
由此而觀,桑氏母子的武功顯然非同小可了,眼前如能得到她母子加以援手,合力對付海無顏,豈非大稱理想,這麽一想,李銀川反倒大放寬心。
當時故意示意桑氏母子,手指海無顏道:“我來與二位引見一下,這位便是名滿當今的海大俠,海無顏!”
桑氏母子微微一笑,各自為禮。
桑平道:“海大俠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桑氏老太大也頻頻點頭道:“老身久仰得很,海大俠這一次西藏之行,除暴安良,仗義捐財,四海同欽,佩服,佩服!”
李銀川嘿嘿一笑,拿眼看了她一眼,蓋因為桑老太太這“除暴安良”四個字說得太過刺耳,誰不知道宮二島主這一次西藏之行,叫人給廢了胳膊,就連高立大島主也沒有讨了好,铩羽而歸,這是不樂島有史以來最丢人現眼的事情,桑老太太居然自己還好意思提出來,豈非太過糊塗?
對于桑氏母子來說,海無顏确是心裏充滿了好奇,當下點頭微微笑道:“賢母子是?”
“鬧海銀龍”李銀川咳了一聲道:“我來為海朋友介紹一下,本幫實力浩大,這位老夫人就是人稱‘南劍’桑太和桑老前輩的夫人,武功确是了得!”
海無顏心裏微微一動,蓋因為南劍桑太和的大名,他确是早已聞名。想不到眼前這個老婆婆,竟是他的遺蠕,莫怪看起來她的身手如此了得!
“原來是桑老夫人,在下久聞南劍大名,想不到在此幸會。”
一面說,海無顏目光随即轉視向一旁的桑平,抱拳道:“這位想必是桑前輩的哲嗣了?
幸會之至!”
桑平抱拳道:“海大俠客氣了。”
他們雙方乍見之下,竟然像是一見如故地論起家常來了。
一旁觀看的李銀川越加地不是味道,嘿嘿一笑,特別點醒海無顏道:“桑老夫人與其令郎,皆在本幫外壇服務,為本壇實力人物,海朋友大概沒有想到吧?”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說真的,确實沒有想到,有這麽多能人異士為貴壇效力,怪不得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