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那鎮三江杜英奇趁司徒雲珠身在空中未落之際,一按“子午奪命針”筒機鈕,就聽“叭”一聲,一蓬光雨奔女飛衛司徒雲珠沒頭蓋臉、快似閃電地飛去。這兩旁船上之人,無不認定司徒雲珠在這種情形之下不死必傷無疑。

好個女飛衛,身在空中仍似全身是眼,見鎮三江好好地把身子往旁一縱,已猜出定有暗器要到,但可沒想到是這麽狠毒的“子午奪命針”,見杜英奇一收左手,即在囊中探出一把金錢镖,随聽“叭”一聲,十點銀星已到。司徒雲珠在空中把丹田氣往下一沉,那前縱的身形遽然微停,一振左手,這一掌金錢已透着一陣輕嘯打出,竟是施展的武林絕技、暗器中超群的手法“滿天花雨”。只一片铮铮之聲,天空中開了無數火花,兩種暗器竟自相撞,落了一地。雖然如此,司徒雲珠這一掌飛錢只有九枚,一枚金錢打下一枚子午奪命針,尚有一針一閃而至,躲已無及,竟穿破中衣劃腿而過,玉腿上馬上劃了一道兩寸長短的血道。司徒雲珠忍着痛沒有出聲,除了大船上兩位香主外,幾乎沒有一個看出她是受了傷,就連那杜英奇也吓得一愣,心說好厲害的女娃娃,真是長江後浪催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了。

司徒雲珠一落地,銀牙一咬,一抖手,三點金星脫手而出,竟是方才未出手、以備萬一的三枚金錢。這金錢一出手互相磨擦,發出一陣清脆嘯聲,呈一字形奔杜英奇上中下三盤打到。

杜英奇“子午奪命針”從不輕用,只要一出手,敵人不死也帶重傷,所以這筒針,十數年來在江湖上也不過用了七八次,萬沒料到對方一個年輕女孩,竟能躲過自己這一筒暗器。正在氣憤驚異之下,三枚金錢已然打到,杜英奇把身子往左一晃,右手骷髅鞭甩起,一個“懶龍伸腰”,嘩啦一聲,三枚金錢全被磕向半空。司徒雲珠三枚金錢一出手,身子也提縱而起,掌中劍“織女投梭”分心便紮,左手“毒蛇尋穴”,并食中二指,向杜英奇“笑腰穴”便點。

鎮三江才躲過金錢镖,見少女劍閃一道青光往自己心口紮來,一翻腕,那骷髅鞭硬往劍上卷來,卻見少女左手點穴手來到,他可真有些緩不過手來。左腳用力一滑,竟把那艙面木屑紛紛劃起。他的身形也真夠快的了,司徒雲珠這一式雙招滿心要制敵于勝地,不想終于又讓他逃開了。嬌叱一聲,掌中劍一吞一吐,就在轉身的時候,已展開了身手,正是父親司徒明親授的“震海伏波劍”,只見劍光閃閃,人影幢幢,快如閃電,靜如泰山,果然不凡。

司徒雲珠因恨他一針之仇,故此把這趟父親仗以成名的劍法展出,倏起倏落,忽進忽退,身劍合一,劍點分明。鎮三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暗思原來她竟是銀發叟司徒明的弟子,就難怪這般厲害了!

杜英奇此時也展開了“金鞭二十四式”,全身上下金龍盤繞,帶起呼呼風聲,二人一搭上手,轉眼間就對拆了十餘招,直看得四周之人目瞪口呆。

艙中石繼志看得心驚肉跳,心中不由暗暗直為司徒雲珠擔心。忽然二人身形一合,“嗆”一聲輕震,雙雙分開,一聲清叱,那司徒雲珠不待身形立穩,二次遞劍而出,直奔杜英奇右肋猛刺。鎮三江反身抖鞭往劍上便磕,他可沒想到司徒雲珠這一招是虛式,這一鞭才崩出,就聽司徒雲珠一聲叱道:“着!”猛一翻腕,鎮三江想躲也來不及了,眼看劍已刺上他的肩部,忽然這司徒雲珠把手腕一挫往回一提,就聽“噗”一聲,杜英奇肩上已被刺了三寸許深一個血口,随着劍尖湧出一股血泉,直痛得他“喲”了一聲,一陣蹒跚,才拿樁站定。

只見杜英奇此時面色鐵青,翻着一雙紅目看了司徒雲珠良久,慢慢點點頭道:“姑娘好劍法!在下自不量力,不是你劍下留情,老夫這條命豈能再有……”話還未完,就見白影一閃,有一矮小老人已縱至船面,對杜英奇道:“賢弟你先下去,勝敗兵家常事,算不了什麽!”那杜英奇羞道:“尚香主!這是司徒……”話還未完,那矮小老人道:

“我知道!賢弟快上船包紮一下……”杜英奇這才朝着司徒雲珠苦笑道:“杜某有生之日,定不忘這一劍之恩!”手按着傷處勉強縱回來船,馬上就有人扶着他入內去了。

司徒雲珠劍傷鎮三江之後,就知道事情沒完,見又來一老人,而由杜英奇對來人态度,已可判斷出來人武功輩份之高,不由面含冷笑地看着這老人,不發一言。

矮小老人交待完畢,才回過頭來含笑點點頭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銀發叟司徒明一定是姑娘的師父了?”

司徒雲珠點頭道:“司徒明正是家父,你老人家難道認識麽?”

老人聞言似微微一怔,皺皺眉道:“難怪了!姑娘你可知我與令尊尚有一面之交麽?

你如今這麽橫行,劍傷我教下弟子數人,連杜賢弟一個總舵主居然也被你傷了,我如不代令尊管教你一下,日後豈還得了!”話還未完司徒雲珠一聲冷笑道:

“雲珠自幼随父,久受庭訓,從不妄傷一人,此番實是眼見你們欺人大甚,才挺身而出,老前輩對弟子橫行一說,真令人不解了!”那老人聞言後哈哈一陣狂笑道:“好一張利口,今天我要不管教管教你,你也太笑我教中無人了!”言罷卷起那肥大的衣袖,露出兩只枯枝似的手來,接道:

“你就上吧!我要領教領教那司徒老兄親傳的‘震海伏波劍’,事後我再去負荊請罪!”司徒雲珠由他笑聲裏已聽出此老內功已臻爐火純青地步,只是一時想不起這人到底是誰,聞言後不由也帶氣道:“堂堂前輩居然也用起車輪戰了,弟子也不客氣了,就在前輩手下讨教兩手高招!”言罷擺劍相候。

此言一出,那老人不禁羞得一陣臉紅,接着朝天打了個哈哈道:

“好好!算你有理,我先回去,過一會兒你休息好了我再來,看你還有什麽話說!”

言罷回身一縱,已回到那大船之上。

司徒雲珠倒不是真累,只是一心惦記着石繼志,此時也不知他是否仍在艙中,故而用話先激走了那老人,這才返身入內,見石繼志好好坐在艙口,不由寬心大放。趨前喚道:“你還好吧?”

石繼志此時見她玉面暈紅,秀發也散開了少許,一進門就關心自己安危,不由感動得熱淚交流,上前一步握住了她一只玉手道:“姐姐!為了小弟……真苦了你了!”司徒雲珠害羞地收回手,心裏真是有無限的安慰,見繼志眼角含淚,俊目中透着無限情意,不由淺笑道:

“呆子!你沒看我打勝了嗎?你又難過個哪門子呀?”一面把那一只春蔥也似的玉手又遞過去,叫他握住,芳心也不知是羞是喜。石繼志這才看清她已身上見汗,那淺藍的綢衫已被香汗浸透,握在手中的玉手濕濕的,不由嘆了口氣道:

“他們人這麽多,我看還是我出去吧,別為了我害了姐姐,那小弟真是死不瞑目了!”此時司徒雲珠已把上身偎在石繼志懷中,閉着眼享受這暫時的溫馨。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恐怕鬥不過那老人,但在她心中,只要能和這石繼志在一塊,就是死也甘心……

聞言竟忸怩地哼了一聲道:“你……你多大啦?”石繼志心想她真有閑心,居然在危急時刻想到這些,但又不願叫她傷心,輕摟着她小聲道:“我快十八了,你呢?”司徒雲珠淺笑道:

“那我比你大一點,今年将滿十八,真是你姐姐呢!”繼志見她和自己在一起,簡直一切都不顧了,不由也把心一橫,心想人家為我已犧牲一切,我要再固執這一點私情,真是豬狗不如了。有此一念,那一番真情再也克制不住,看着她微微濕潤的粉臉小聲道:

“雲姐!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呢……”司徒雲珠雙頰飛紅,斜目瞟了他一眼道:“不害羞!誰對你好?我才不喜歡你呢!你有你的友雪妹妹,還會想到我?”石繼志嘆道:

“本來我心裏只有她一人,如今……又多了姐姐了!你們兩人,最好誰都別離開我……”

話還未完,司徒雲珠竟一挺身坐起道:

“你倒想得滿好的!一箭雙雕!可沒有那麽便宜,你要她就別理我!理我就別理她……”言罷雙目含淚,竟似受了大委屈似的。她一站起身,石繼志才發現她腳下順着腿在流血,不由大驚急道:“姐姐!你受傷了?”撲上去扶她,不想司徒雲珠閃身讓開哭道:

“別碰我!去找你的友雪妹妹去吧!我自己會包!”石繼志見狀,心同刀割,呆站在那一陣心酸,差點兒又流下淚來。他此時內心真是難定取舍,二人都是一樣的美,也一樣對自己有救命大恩,舍此圖彼固是不對,可是若舍彼圖此也是不該……偏偏這司徒雲珠又是如此小性,怎不叫他柔腸寸斷,眼見她力戰群敵,身尚負傷,哪能不痛心欲裂,再大的英雄臨此關口,也是無法,何況石繼志本是一多情種子,就更不用說了。

司徒雲珠雖一旁負氣,可愈是這樣內心愈放他不下,低着頭一面自己裹傷,一面斜目向他瞟去,見他狀同呆癡,淚眼含情,心內早已不忍,不由嘆了口氣,一伸玉腿道:

“你呀!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幫我包一下吧……”石繼志這才驚覺,見對方欺霜賽雪似的一條玉腿,竟然不避羞地伸出叫自己去包,也顧不得什麽授受不親,忙趨前小心捧起,強忍着激動的情緒,把傷處包好。拉下裙子,這才敢擡起頭來,見司徒雲珠那雙脈脈含情的眸子正看着自己,似憂似怨,忽然她喚一聲:“你……你害死我了!”竟然撲身至繼志懷中,雙手摟緊着他那結實的臂,無限相思都傾吐而出。

二人正在相擁對依的當兒,不想外面一蒼老聲音道:“怎麽樣,休息夠了吧!姑娘!”司徒雲珠這才驚覺,掙開繼志雙手,理理秀發,拿起地上的劍,對石繼志苦笑道: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會他!還是跟方才一樣,你可千萬別亂跑,叫我不放心!”

一開艙門縱身而出。見那老人袖手而立,臉上帶着微笑,竟似悠閑已極,見司徒雲珠出來,才微咳一聲道:

“姑娘,我方才仔細想了一下,以我如今輩分實在犯不着跟你打,何況我和令尊多少有點交情,依我看,你還是把那姓石的放出來,我們決不難為他,只把他交到總教聽莫教主發落,我們這邊死幾個人就算白死了。你呢,也早點回去,以後少出來惹禍。你看這辦法如何?”此言一出,兩邊船上之人都不由暗暗不服。其實這香主豈是如此糊塗甘犯衆怒之人?他所以要這麽做,是因內心畏懼那銀發叟司徒明,今天如傷了司徒雲珠,司徒明雖和自己有一面之緣,但此老一向最護短,豈肯與自己甘休?與其那時叫人家找上門來令自己出醜,還不如眼前故示大方放這女孩回去。此舉衆人雖不滿,但那姓石的小子既然到手,也可留下自己這張老臉,用心真可謂良苦。

司徒雲珠一聽對方話中雖有放自己逃生之意,但主要的還是要把石繼志交出,這真比要她自己的命還難,淺淺一笑道:

“後輩對你老人家一片厚意感激十分,但常言道始善務終,今天石繼志既随我一路,後輩曾說要負責他安危,如今遇到危難就舍他而去,日後傳揚出去,豈不叫全天下人恥笑?後輩雖末學後進,然江湖上提起女飛衛來尚無惡評,這臉面實在丢不起,前輩既有好生之德,不如就放我二人一同出去,隆情厚意,永銘肺腑……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那老人直聽得老臉紅一陣,青一陣,心說好不識趣的丫頭,我如今是如何破格開脫你,你還不乘着臺階快下去,卻為管人閑事甘冒大險,你既如此,也怪不得我,日後即使銀發叟再來理論,我也有話可說了。想到此不由雙眉一挑冷笑道:“好個不識趣的娃娃!不給你點厲害,諒你也不知我南海蒼龍何許人也!”人随聲到,那肥大衣袖帶來呼嚕嚕一陣風聲,直往司徒雲珠面上掃去。

司徒雲珠一聽對方竟是父親談到過的武林高手、南海蒼龍尚和彤,不由一陣心寒,見對方衣袖已似一根鐵杵往自己面門掃來,知道不要說叫它掃上,就是挨着點邊也是不行,不由往後一挫腰,“金鯉倒穿波”,躍出有五尺許翩翩落地。尚和彤的“流雲飛袖”

沒傷着人,心內也不由暗贊此女輕功煞是了得。

尚和彤一袖拂出,身子也跟着騰起,那瘦小身影在空中活似一頭靈猴,身尚未落,已吐氣開聲地“嘿”了一聲,右掌箕伸向外一推,司徒雲珠身形才站定,就覺有一股極大潛力,朝自己當胸道來,她可不敢像接鎮三江掌力那樣去硬接,一面運起“混元炁”

內力防身,一面雙手下按,“一鶴沖天”拔起兩丈高下,反往尚和彤背後落去,身才落下,雙拳齊抖,“虎撲式”朝他背後猛擊。

尚和彤這一劈空掌滿打算定能把她逼下水去,不想人家又躲過了。正自暴怒,猛覺身後疾風撲背,不由一聲冷笑,一招“怪蟒翻身”,身才轉過,雙腕齊翻,“剪梅指”

雙雙朝她兩腕切下。司徒雲珠曉得此招厲害,容對方掌沿已快到,才猛一收拳,化拳為“摔碑手”,直朝老人肋下猛揮。

尚和彤萬沒料到司徒雲珠竟如此厲害,以往自己出手,對方很少逃過三招以外的,這女飛衛到底不凡,竟從容化解了數招,由此推想她父親司徒明就更不得了啦。

盛怒之下,他已不考慮一切後果,狂笑一聲道:

“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我不得!”見司徒雲珠摔碑手已打到,不躲不迎,竟實實地受了她這一掌,只聽“砰”一聲,這四周之人都發出一聲驚叫,心想這下尚香主可完了!

卻不知司徒雲珠這一摔碑手打上,覺得就像擊在一塊棉花上似的,心內大驚,想收手已自不及,就見那老人把肚子一吸一鼓,喝聲“去吧!”司徒雲珠竟像一個彩球似地被抛出,右手痛徹心肺,總算她有“混元炁”內功護身,手腕未折,在空中一個“雲裏翻”又落于船篷之上,痛得她咬着銀牙一聲不發!

尚和彤盛怒之下,不惜施出自己數十年來苦練的絕功“一棉功”,待對方手掌揮上時運功制敵,可他錯估了對方這一揮之力,只覺腹內五髒其熱如焚,只道司徒雲珠雙腕必折無疑,不想舉目一看,心裏涼透了!自己運功制敵,不想所得結果是陪着對方一齊痛。司徒雲珠被這一震,那只手已腫起老高,心中亦驚。她是極好勝的女孩,盡管如此,也不想點頭服輸,可是她自己知道,再想用這只右手出招擊敵已辦不到了。正在暗想該怎麽辦,那尚和彤已一陣風似地撲上船篷,口中道:

“好姑娘,真有你的,再接這個!”一抖左手,“懶龍伸腰”,奔司徒雲珠肩頭就打,右手并食中二指,往她“鳳尾”穴便點。司徒雲珠此時見對方兩式俱下,暗道不好,左腳一滑,右腿飛起,用“鴛鴦跺子腿”直向尚和彤小腹踢去。尚和彤可沒想到她會用腿,一時反給逼得後退兩步,一伸手往她腳踝便抓。

司徒雲珠用這身法是出于萬不得已,見對方竟伸手便抓,自己玉膚豈能讓人随便就抓,一時羞得面紅耳赤,左手“奔雷手”直朝老人頂上猛擊。尚和彤才一伸手,已覺不該對人家少女施此招式,連忙收回,見司徒雲珠“奔雷手”又到,不禁右手掌心朝天,暗運內功,“嘿”的一聲,推出一掌。

司徒雲珠最怕與他對掌,何況自己此時又是左手,想收已自不及,就聽“砰”一聲大震,老人無事,司徒雲珠卻全身一陣翻騰從丈許高的船篷上落下,在空中“雲裏翻”,身子總算沒摔着,可已一跤栽倒在地,痛得她香汗淋淋,面色鐵青。尚和彤深恐她又起來,石火電光似的閃身躍下,伸指便點,卻不知這一指才出,就聽艙內亡命似的一聲大叫:“老賊!你敢……”吓得他一愣,回頭卻見一少年書生,手持木棍,眼含痛淚,飛跑過來,手中木棍摟頭就打。尚和彤不知他就是石繼志,只當是另一高手,不由一偏頭躲過一棍,并二指奔這少年右臂“精促”穴便點,不想對方竟然不躲,心才一寒,這一指已點上,就見書生“哎呀”一聲翻身栽倒,敢情是被自己點上了!

這“精促”穴在肋骨上數第七條骨縫處,亦為人體大穴,左右各一,但被點中并無生命危險,至多暈迷一個時辰,即行自解。

尚和彤正想再補上一掌也叫他帶點傷,不想司徒雲珠此時竟強忍數處傷,由地上“鯉魚打挺”竄起,沒命似地撲過來,口中狂喊道:“不許碰他!”怎奈她雙手俱腫不能出招,待身撲至,見石繼志已昏倒在地,不由一陣心酸,反撲在他身上一陣抽搐,竟自哭出聲來了。

南海蒼龍在一邊發愣,不知這是怎麽回事,往前一縱身,司徒雲珠一擡頭,尚和彤見她滿面淚痕,猶自悲泣不已,不禁心中大悟,暗忖怪不得這女娃娃死也不肯放他呢,原來竟是這麽回事,不由嘿嘿一笑。司徒雲珠見他傷了自己不說,竟還傷了自己心上人,此時已把他恨之骨髓,往前一竄,舉足就踢,還不等她來到身前,尚和彤已一晃身,由她身前縱起,落于身後,彎腰把那石繼志抓起,雙足運勁,施出上乘輕功“八步趕蟬”,只一個起落已來到那大船之上。

司徒雲珠見石繼志竟落入他手,心痛欲裂,大喊道:“老賊……把他放下來,姑娘與你拼了!”她竟披頭散發、滿面淚痕,像瘋了一樣撲上大船,伸出那雙帶傷的玉手,硬搶石繼志。不待尚和彤轉身,就聽另一蒼老聲音道:“你也太任性了!娃娃!”

司徒雲珠就覺背後一麻,接着眼前一黑,一跤栽倒不省人事。

這人是在大船上的另一香主,年過七旬,姓魏名也魯,綽號赤眉老人,武功之高,較尚和彤猶有過之,在排教中身份地位武功,除了一指魔莫小蒼,沒有一人能與之匹敵。

他在船上眼見司徒雲珠一個少女,竟如此驕橫,傷了鎮三江不說,竟連南海蒼龍費了這把大勁,還沒把她制住,不由氣就大了。若不是自己身高位尊,又有尚和彤先出手,他早就下手了,此番見尚和彤已拿住了石繼志,她尚追逐不舍,不由勃然大怒,只一飄身已來至司徒雲珠身後,運用一指神功,尚隔着一層綢衫,一指透出,正點在她頸下“鳳眼”穴上,那司徒雲珠半聲未哼,已倒在地。

水面上群衆嘩然,由魏也魯施令回航,暫先押返至他的鳳羽廳。

原來排教總壇設在湘省洞庭附近,其下尚分三廳,名鳳羽、鳳翅、鳳尾,分設三處,每廳有香主一人,總攬大權。普通各項事務,各廳俱可自行處理,除非有關本教的大事,才由各廳分報總壇聽候莫小蒼處理。這鳳羽廳香主就是魏也魯,廳址設在四川巫山,總管川省水陸各舵,為三廳權力最大者。其餘兩廳,“鳳翅廳”設在鄂省宜昌附近,轄鄂省水陸各弟子,香主即是南海蒼龍尚和彤;“鳳尾廳”設在湘省總壇,香主金笛生柳上旗,此人年齡尚不過四旬,卻有一身驚人的武功,甚得莫小蒼器重。

且說魏也魯用隔空點穴法,點倒司徒雲珠後,在回程的路上對尚和彤道:“真想不到這娃娃如此難鬥,看樣子今後江湖上真是後生可畏!”尚和彤嘆口氣道:“這一下算和司徒明結上梁子了!”言後微微搖首。卻不料那魏也魯冷笑一聲道:

“他自己管束無方,又怎可怪罪我們!賢弟放心,一切都沖着我好了,那銀發叟不來就罷,倘真來此,我還要他還我個公道呢!”南海蒼龍聽後臉一陣紅道:“大哥誤會了!小弟豈是懼他武功,只不過覺得這梁子結得劃不來罷了,大哥既如此說,倒顯得小弟怕事了!”魏也魯哈哈大笑道:“兄弟!我們自己人還分什麽你我彼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諒那司徒明也非三頭六臂,尚能對我兄弟如何!”

正說着話,石繼志哼出了聲,在地上一陣翻動,眼睛仍未睜開,魏也魯嘆道:“看此子貌相清秀,又不會武,倒不似惡人模樣,怎麽教主會對他非置之死地而甘心呢?”

尚和彤聞言也略皺了一下眉道:“莫大哥近年行事愈發詭秘,如此下去,我教前途恐不會長了。”

魏也魯淺淺一笑道:“你我兄弟但求無愧于心,為朋友兩肋插刀,他既待我弟兄如同上賓,我們也只好為他擔當一切了!賢弟!我看有我二人在,他二人插翅難逃,不如把他們穴道解開,叫他們也休息一下,一切待返廳後再行處理。”尚和彤聞言點頭稱是,走至二人身旁,在點穴處推拿一陣。

須臾,就見石繼志睜眼坐起,一翻身見身側有二老叟倚桌對奕,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與司徒雲珠對敵之人,不由一陣大怒,喝道:“狗賊!我家與你們何冤何仇?居然午夜行劫,把我一家大小殺了個光,剩我一人尚還不舍,狗賊呀!你們也是成名的武士,天良何在?”想起屈死九泉之下的父母,不由號陶痛哭,雙手舉起一只坐椅,直奔尚和彤禿頭擲去。二老聽完話後,面現驚容地對望了一眼,見椅已到,尚和彤只一伸手,輕輕接住随即放下,狀同兒戲一樣。石繼志一椅未打着人家,不由回首找物,卻不料一眼發現司徒雲珠也在地上躺着,秀發散亂,粉面淚痕,也顧不得再去找物傷敵了,一撲身已至她身前,一把抱着,熱淚點點而下。

一旁二者見狀不由微微搖了搖頭。司徒雲珠經石繼志一哭一搖,也慢慢醒來,一睜眼見是自己一心懸念的石繼志,不由破唇一笑,只疑身在夢中,伸出了那只帶傷的手輕摸着他小聲道:“別難過……我不要緊!你呢?”忽然想起尚不知身在何處,忙翻身坐起,一看眼前二老,不由又羞又驚,連忙掙開繼志對二人道:“你們預備把我們帶到哪裏去?”尚和彤微笑道:“你們不是想上四川麽?我們也是回川去,不是正合你們心意麽?”随又哈哈大笑。司徒雲珠聞言大怒,一挺身已站起,吓得尚和彤即速離座,這時魏也魯哈哈大笑道:

“姑娘!你好好坐下吧!我們決不難為你們,你要是想跑,可是自尋煩惱,我要在十步之內拿不下你,也枉稱赤眉老人了!”司徒雲珠一聽,心涼透了,眼前二人俱是武林道上令人側目的怪傑,自己無論如何也鬥他們不過,何況還有石繼志這累贅。無奈之中,拉了張椅子坐下,一個人皺着眉嘟着嘴,那樣子确是惹人憐愛。

石繼志見她坐下了,也不客氣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尚和彤見狀點頭道:“對了!這樣比什麽都好!老打人也不嫌讨厭哪?”說着也回座坐好,笑對魏也魯道:

“憑良心說,我是真讓這孩子給打怕了,人家對招是點到就算輸,她這是真玩命,不死不休,這玩意……誰不想多活幾天?真……”那樣子滑稽已極,司徒雲珠雖在難中,可到底還是孩子,聽完這話,竟哧哧笑出聲來,待發現這不是笑的場合,才勉強忍住,加上臉上原有的淚痕,那樣子十分逗人。

惹得二者都不由相顧大笑,司徒雲珠回眸嗔道:“誰跟你們笑……沒羞!”魏也魯卻停住笑,看着石繼志道:“你就是石繼志吧?你方才說什麽殺你全家,是怎麽回事?

誰殺你全家?”

石繼志聽人一提,不由又潸潸淚下,看這兩位老人,都是七十開外,貌相和善,真想不到竟會是莫小蒼手下之人,還不大想理他們。司徒雲珠一聽,好似他們尚不知真情,樂得叫石繼志道出經過,自己也可當面羞辱他們一番,就一瞟繼志道:

“你說出來!看他們也好意思聽!”石繼志見狀,這才一五一十,把自己遭難經過道出,悲傷時聲淚俱下,別說司徒雲珠已哭成了淚人兒,就連魏也魯和尚和彤也聽得連連嘆息,不時搖首。

待繼志訴完經過,尚和彤冷笑一聲問:“小兄弟!這話可是真的麽?別是你瞎編的吧?”石繼志泫然道:“這事情洞庭一帶無人不曉,你如不信只一問便知!”尚和彤不由義形于面道:“這八醜點點螢光,居然敢如此橫行,待我回壇後定然察實予以重懲,只怕這事與莫教主無關吧!”

一旁的魏也魯哼了一聲道:“那也說不定!唉!如這事屬實,我豈忍對你如此……

石繼志,你盡管放心地先呆在我那兒,只要我察明了如你所言,拼着我那莫大哥怪罪,我定放你逃生便了!”石繼志還未答話,司徒雲珠已搶道:“謝謝你啦!老前輩!果真如此,那上官先生一定感激不盡!”魏也魯一愣道:“這與上官先生有何關系……”司徒雲珠一笑用手一指石繼志道:“他就是上官先生新收的弟子,你們還不知道呀?”

此言一出,二老大驚,相互對望了一眼,在他們的心中,都已想到了在他們尚在投師習藝時,江湖上已盛傳着這絕世怪人,從沒有人知道他多大歲數,也從沒人知道他真實名字,僅僅人雲亦雲地叫他一聲上官先生。他做事也好,對敵也好,永遠只是一人,沒聽說過他用過兵刃,可是事無不成,戰無不勝,武林道上提起他來,真可謂之聞名喪膽。一聽眼前的石繼志就是這位絕世怪人的未來弟子,哪能不連吓帶驚!尚和彤直驚得張嘴結舌半天才對魏也魯道:“大哥!這……上官者前輩還在人世呀?”

魏也魯慢慢點點頭道:“我也是去年才聽人說起,在峨嵋‘小刃峰’上有人發現他的俠蹤,後來也沒再聽人說起了!想不到他還真在人世,算起來,老人家怕沒有一百好幾十歲了!”随又扭頭對石繼志道:“小兄弟!你親眼見過他沒有?”石繼志點頭道:

“不僅見過,還和他談了半天話呢!你們都說他這麽老,我看他才四十多歲呢!”

魏也魯面現驚奇,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果然是他,我少年時曾眼見他老人家掌震西川雙醜,這西川雙醜那時都已年過七十,武林道上提起那一對怪客,誰敢惹他們?

不想被那上官先生一掌一個,都給送回老家去了。那時我看他就像四十歲左右,回去以後問及家師,才知他老人家曾幼服肉芝仙液,并擅駐顏之術,故此雖偌大年歲,看來也不過四十多歲!”接着又搖搖頭道:“那掌力真厲害!聽恩師說,是他自己在深山大澤中,親自體會七種飛禽的姿态,加以編整成一種獨步武林、聞所未聞的怪式,名字叫什麽‘七禽掌’……這七禽掌好不厲害,那西川雙醜如此功夫,竟然雙雙命喪七禽掌之下……從那時起到如今,這五十多年中,我竟沒機會再看他老人家一次!想不到他如今還真在世,還會收你為徒,這真是令人想不透的事!”

石繼志聽完這一席話,不由把上官先生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上官先生果如友雪妹妹及司徒雲珠所言,如我真能随這位老人家習藝,我定要把他老人家那套“七禽掌”學會,然後找到那八醜及莫小蒼,叫他們一一在我掌下斃命,方對得起我全家屈死的冤魂!

他一個人正在入神暗思,卻見門啓處走進一人,對二者施禮道:“二位香主請外室用飯!”魏也魯答應一聲,立起身一瞧石繼志二人,對那人道:“再弄一份,給他二人送來。”說着和尚和彤雙雙走出,至門口時,尚和彤笑道:

“你二人乖乖在這裏呆着,可別打別的算盤。好在船快到了,總有一個下落,你們要是想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言罷把門帶上。

這二人在內,互相望着,也不知此行究竟是何下場,石繼志對司徒雲珠道:“姐姐!

你把上官先生的事告訴他們幹什麽呢?”

司徒雲珠一笑道:“傻瓜!上官先生如今在武林道上,凡是老一輩的人提起來,誰不敬畏十分?要不然他們會如此客氣呀!你現在可放一萬個心,只要你不落在那莫小蒼手上,保險你死不了!你沒聽剛才那赤眉老人的話麽!他對上官先生是敬仰到什麽分上了!所以現在我們別的可以先不顧慮,最主要是先想想逃跑的辦法!”

石繼志聽後皺眉道:“如今你傷未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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