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行。這蟻王也不能說沒有領袖的能力,只是管教的方式可不同,這平日管天蟻管慣了。對黑蜂簡直不知如何管束,它連傳統的禮節也不懂。
譬如人家吃飯時,它也以為自己該吃了,迫不及待先爬出來,也不論好壞,是不是自己該吃的,先吃它幾口再說。
這樣使群蜂感到極不自然,因為它一出來,大家都得肅立一旁,誰還敢吃?偶爾一次還無傷大雅,誰知天蟻王卻習以為常,每餐必出,弄得衆蜂亂了章法,吃飯的時候不能吃飯,自然工作也無定時了。
這還不說,到了交尾季節,衆雄蜂在閨門外振翅求愛,天蟻王是來者不拒,人家跳舞,它也夾在裏面跳,姿勢可滿不是那麽回事。一跳就是一天,也不叫停,第一次它跳得不能跳了,回去睡覺,可憐那數十只雄蜂,蜂王不叫停,它們是至死不休。
第一次求愛,光跳舞就跳死了好幾十,下次誰也不敢來了。
藍馬婆眼見黑蜂來投不少,滿以為這一下總會有王蜜可盈餘了!又停了幾月進蜂巢看看,這一看簡直氣得暴跳如雷。
原來黑蜂死了就有好幾十,別說剩下王蜜了。按說應有王蜜可剩,但這位新王做法不同,吃不完都分飨衆蜂,如此一來簡直比上次還不如。
藍馬婆一氣之下,隔空一掌,那假蜂王當時了賬,自此衆蜂愈發散亂,雖仍有百餘,但卻不産王蜜了。
這一日沙夢鬥攜玄衣道長來訪,藍馬婆見沙夢鬥親來,當然恭敬十分,問了病因,才知為金線蟲所傷,想起自己的黑蜂來,不由一陣傷心,那丢臉事也不提起,只告之非那黑蜂王蜜不治。沙夢鬥無法只好告退,囑告黃明沖務必要設法找到那王蜜,才能獲救。
自此這玄衣道長四處尋覓,逢人便問是否曾發現有這種黑蜂蹤影。
好容易尋到峨嵋山,在大方寺中見一方丈,詢以是否知道有此種蜂。這方丈名喚知覺,聞言想了一會兒,告之數年前雲游至大元峰,曾發現這種黑蜂蹤影,想必大元峰上定有蜂巢。
玄衣道長一聞此言,直如久旱之獲甘霖,大喜過望,當時就起身往大元峰趕來,找了三天仍毫無發現,正自灰心,無意間在雪地裏找到一具黑蜂屍體,這才往這松林一路尋來。
在林內雪地上,他又發現無數死蜂,擡起一看,俱是被穿腹破腦而死,卻沒發現擊蜂的暗器,正自稱怪,卻遠遠見有一只大蜂巢倒塌在地,一陣甜香由內傳出,直喜得這玄衣道長心花怒放,正想往巢內走進,無意間聽見巢後有鑿石之音,不由大驚,舉目望處,卻見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手中正捧着一方長玉。因他一心俱在那王蜜上,倒沒如何去注意少年手中長玉,同時發現那王蜜被衣服包着放于一旁,這才發聲詢問。
這玄衣道長尚無什麽大惡,但小惡卻不斷,性情又很乖張,介于好壞之間,見對方年少,以為好欺,不想施出混元劈空掌,朝對方一擊,滿打算這一掌起碼也要打他一溜筋鬥,對方定會乖乖把王蜜獻上,弄不好連他手中那塊玉也許都會到手。不想見自己掌力吐出,少年僅一按右掌,和自己掌勁一接觸,掌力竟是大得出奇,有一股無形潛力,朝自己全身上下硬逼過來。
玄衣道長所幸內功深厚,知道這掌力厲害,趕緊運氣防身,卻仍被那無形潛力逼退了五六步,全身火一樣熱,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一吓,真猜不透這少年是何許人也,見他提蜜要走,哪能容得,暗想由方才掌力判來,自己以掌法不易取勝,見他身無兵刃,不如用劍來制服他,便抽劍縱身,見對方竟是不懼,還要責問自己姓名,不由冷笑道:“娃娃你若一定要問,我就告訴你,你家祖師爺開教川西,人稱玄衣道長。娃娃你才多大年歲,居然敢與你家教主對敵。想是活膩了!你叫什麽名字?師父是誰?”
石繼志對這玄衣教并不熟悉,膽子更大了,冷笑道:“我叫石繼志,我師父是誰你別管,反正要打,就給你個厲害看看。別看你手中有劍,我只用這一雙空手,你還不一定行。”
玄衣道長入道三十餘年來,何曾受人如此輕視,何況對方又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娃娃,氣就更大,本想還劍于鞘,但自己方才嘗過他掌上滋味,不敢再輕敵,心想只要我用劍把他制服,多少叫他帶點傷,也可稍洩心中之恨。
不由嘿嘿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祖師爺入道以來,還沒見過你這麽輕狂的小子,你就先出招吧!”
石繼志含笑道:“我要讓你就讓到底,你盡管往我身上下狠手好了,看看你是不是準成!也叫你知道年輕人不是個個都好欺侮。”
話還未完,玄衣道長已滑步身前,手中劍“桃開一枝”,直奔石繼志面上劈去。
石繼志四年來日夕随上官先生苦練絕技,因上官先生制敵不用兵刃,故對于空手入白刃有特別的功夫,石繼志自然對這功夫也很有一番驚人造詣。
石繼志見他劍到,身子一晃,玄衣道長頓覺失去了他的蹤影,知道不好,一招“怪蟒翻身”,身子猛一轉,手中劍“白蛇吐信”,不論身後是否有人,往後便紮。
這一招無意間倒蒙對了,石繼志施出“倒踩五雲步”,在他劍才一遞出時,已轉至他身後,右手“陰掌”,呈雞心狀直向玄衣道長後肋擊去。
本來玄衣道長在疏忽之下,萬難逃開,偏他用心細巧,用一招“白蛇吐信”逼得繼志不得不收掌騰身,玄衣道長見狀已驚心不已,心中已絲毫不敢輕視這少年,左手一領劍訣,展開身形,施出了天山三怪獨傳的“天魔十七劍”,人影飄飄,寒光閃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煞是驚人。這趟劍才展出兩招,石繼志已險些帶傷,把一身小巧功夫盡力展開,竄跳擊拿,動似狡兔,靜如泰山,堪堪又拆了五六招。
突聽玄衣道長喝聲:“着!”掌中劍“驚濤拍岸”,由背後突向石繼志前胸猛刺了過去。
石繼志右腳向外一伸,全身硬往裏欺身,跟着猛向左一偏身,右掌“白猿獻果”,直朝玄衣道長下額擊去。
玄衣道長向後一滑,一甩肩頭,腳下不動,只把上半身往後一沉,掌中劍“鳳凰單展翅”,疾如電光石火,向石繼志下盤劈來,招數變得靈巧,沉實有力,這一劍劈下,石繼志騰身縱起,拔起有兩丈多高,在雪地裏就像是一只沖霄白鶴。
石繼志身軀往下一沉,已離開原地丈餘,那玄衣道長右腳一點地,縱身趕到,這種撲擊的勢子太疾,手中劍“長虹貫日”已經跟到石繼志背後,石繼志立刻覺出背後勁風撲到,這種情形下可不容轉身,只用右腳往前一滑,上半身往前一搶,猛然往後一仰身,一翻右掌向外抖出。
玄衣道長雖然追擊甚急,劍遞得也快,可是石繼志這一翻身現掌,尺寸比量的還準,身形往前一俯,已經錯開四寸,化掌為指,直奔玄衣道長“肩井”穴點去。
二人一動手,轉瞬已拆了十幾招,玄衣道長越戰越猛,石繼志卻是連番遇險,幾次想施出那“七禽掌”,但總記着師父再三告訴自己,這掌法太厲害,能不用就不用,免得出手傷人。
這時玄衣道長身形往前一聳,掌中劍“織女投梭”,往石繼志的腳前便刺,招術看似平凡,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石繼志雙掌齊出,往他劍身崩去,這種空手崩劍的絕招,也除非有石繼志如此身手才敢施為。
可他未免太小看玄衣道長這一招了,玄衣道長這一招用的是虛式,并不曾真正往外遞招,猛然一撤劍,左手劍訣往胸前一提,從自己的耳旁往回一帶,右手劍一招“毒蛇尋穴”,向石繼志小腹紮來。
石繼志掌已崩出,見狀趕忙右腳一撤,一斜身,下半身往後閃,玄衣道長一劍點空,可是這一劍刺丹田、削兩腿,往左可削左腿,往右閃可削右腿,石繼志身形向左偏,玄衣道長手腕一翻,劍身轉動,石繼志這次來不及躲了,微聞“嗤”一聲,鋒利的劍尖竟把他中衣劃了一條寸許長的口子,石繼志往前一竄,驚出一身冷汗。
石繼志一時心存厚道,自己反而險些受傷,不由勃然大怒,決心與玄衣道長一拼。
玄衣道長這一劍三招,還從未有人能逃開,不料這少年居然能從容躲開,盡管如此,自己總算贏了,便一收手中劍,往旁一縱冷笑道:“娃娃!你可知道你家祖師爺的厲害了吧!還是祖師爺心存厚道,要不然,嘿嘿!你這條小命此時怕早就沒有了!”話才說完,見這年輕人突然雙目一瞪,精光四射,同時全身微微下蹲,心中一怔。
石繼志年少氣盛,被對方一劍險些刺傷,一怒之下不由要施展上官先生親授的天下武林絕學“七禽掌”。這“七禽掌”開始時先要半蹲,讓全身的骨臼都松一下,一陣密而連續的“格格”聲,由石繼志身上傳出。
玄衣道長但聽對方全身骨節響,已知是一種極厲害的掌力,若非“黑炁”,即為自己獨擅的“紅印”。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會是那提起來讓人吓掉魂的上官先生親授的“七禽掌”!
玄衣道長見對方縮骨蓄勁,自己也全身一陣暴響,一面挺劍而備,一面力運右掌,心想對方定是平胸一掌推來,自己正可以“紅印”掌法接他一下。
他卻不知這七禽掌施展起來,全系提着一口氣,若無極高吐納練氣功夫者,根本就無法練成,石繼志四年來朝朝随上官先生吐及東方那一股紫氣,練氣功夫已登峰造極。
“黑炁”和“紅印”掌雖同為江湖上失傳的兩種極厲害掌力,但是厲害的只是吐氣開聲的第一掌,如第一掌不能擊着對方,還要重新運勁活骨再發第二掌,而這“七禽掌”
卻大是不同。
除開千變萬化的各種飛禽姿态不說,這六十四式掌法中每掌都有較“黑炁”、“紅印”更厲害的內力推出,簡直是令人無法躲避的一種掌法,所以武林中提起“七禽掌”
來,都嘆為觀止。
石繼志在一陣格格響聲之後,恢複原立身形,面含殺機微笑道:“老道,我先警告你,我這套掌法施出來,你是萬萬難敵,你如現在知趣些快走,到蜂巢裏去取你的蜜,我決不難為你,假如你真不知好歹,我可告訴你,這掌不施則已,施出來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依你目前功力,想活可是不易!”
玄衣道長見對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也不由有點心驚肉跳,但他一向為人高傲,自恃自己所練“紅印”掌力決不會輸于對方,最少也可打個平手,決不至被傷,冷笑一聲道:“娃娃!你好大的口氣,我倒要聽聽你這套掌法的名字,到底是什麽了不起的掌力!”
石繼志冷笑一聲道:“你既問我也不妨告訴你,你如難而退,我也不為已甚。老道,你可知有一種叫做‘七禽掌’的掌法麽?”
玄衣道長一哆嗦,臉現驚容,但瞬即恢複,仰天哈哈笑道:“小子!你說的可是‘七禽掌’麽?不錯,祖師爺知道有這麽一種掌法,可與你有什麽關系,你倒說說看!”
石繼志強忍憤怒,點頭道:“你知道就好。現在我要施展的,正是這套掌法,你自問一下,是否有能力敵它?”
玄衣道長一聲狂笑道:“你簡直是在放屁!你要會‘七禽掌’,你家祖師爺還會八禽掌呢!廢話少說,你就把你那‘七禽掌’使出來看看!”
石繼志忍無可忍,仰天長嘆一聲道:“罷!罷!這是你自己找死,看你這副狠相,必定是江湖上的敗類,我今天就算為江湖除一害吧!”
言罷雙手平伸,引頸前伸,恰似一頭大鷹。玄衣道長見狀,心中倒有幾分寒了,但石繼志既擺出姿勢,決無輕易收回之理:這真氣既已提出,硬逼回去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否則只能向空施展幾式,把勁力發洩一下,但他眼下怎會那麽作呢!
玄衣道長見他擺出這姿勢,已暗驚與傳聞中的“七禽掌”起勢相同,但自己說了大話,何能再退縮怯敵,不由一時惡向膽邊生,心說先下手為強,乘他還沒有施展開來,先給他一個措手不及。想到此大喝一聲,右掌突翻,往外一揚,口中“嘿”了一聲,正是天山三老所授的“紅印”掌力,勢同排山倒海般地往石繼志當胸擊到。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掌才出,突見石繼志二足夾在地上一點,口中發出一聲極似鷹叫的異音,身已騰在空中,在空中呈大字形一陣滾翻,身子已在玄衣道長頭頂之上。
玄衣道長知道果然是“七禽掌”,吓了個魂飛九天,急使全力往左一縱。
奈何石繼志這如鷹身形,如影附形般跟滾而至,右膀斜劈單掌,一股強勁掌力直奔玄衣道長靈蓋骨上擊下。
玄衣道長此時已被這見所未見的怪态驚吓得半昏半迷,見這雷霆萬鈞的掌力自空而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崩手中長劍,“夜戰八方”,朝石繼志右臂上撩了過去。
這一劍眼看撩上,不知怎麽,那石繼志大字形的身體。卻又轉了一圈,左膀左掌仍是原樣姿勢,随着他下落的整個身形直朝自己劈頭蓋臉壓了下來。
玄衣道長只覺得眼前一黑,掌中劍弓弦似地急震了一聲,已被一股極大的罡勁震脫了手,飛向半天。
玄衣道長吓得鬼叫一聲,縱向右遁.奈何才跨有足,那大字形身體又轉了一圈,依然是原樣姿勢,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聽得一聲大喝:“志兒住手!”一道白影已至二人身前,以雙掌直托繼志快落下地的大字身形。
但上官先生身形再快,這一式也不能全解,只聽“喀嚓”一聲,玄衣道長一連翻出三個筋鬥,橫身雪地,面如金紙,紋絲不動。
他右腿腿骨已被這掌力齊根震斷,僅有少許皮肉相連。好厲害的“雷厲三翅”,而這僅是“七禽掌”的第一式!
石繼志已站定身形,見眼前站着二人一猱,正是師父同那續命神醫,不覺一怔道:
“師父何故阻我?似這類惡道,不該打死他麽?”
上官先生面色鐵青,也不理他,朝續命神醫道:“賢弟,你快去看看吧!晚了就不行了!唉……”
那續命神醫嚴中聖見狀也吓得目瞪口呆,心說好厲害的七禽掌,只聽武林中傳聞,尚不知是何模樣,今日可開眼了,自己早上總算沒有逼石繼志過甚,否則他展開此掌,自己這條老命非喪在他手裏不可,再會續命也怕續不了自己的命了。想到這裏,看了石繼志兩眼,忙向玄衣道長跑去。
上官先生突然雙目一瞪,對石繼志喝道:“跪下!”面色淩厲已極,石繼志入山四年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師父生這麽大的氣,不由吓得臉紅心跳,正自不解,上官先生一翻眼道:“叫你跪下,你還敢不遵為師之命麽?”石繼志這才聽清,哪敢不遵,屈膝下跪,俊目中潸潸淚下。
上官先生仰天長嘆一聲,對石繼志道:“你可知你犯的罪麽?你自己想想!”石繼志低頭不語,內心實不以師父此話為然。
上官先生朗然道:“我初傳這七禽掌時怎麽對你說的?你說!”石繼志依然不哼一聲。
上官先生怒道:“你施出這七禽掌姑且不論,我且問你,這玄衣道長與你有何深仇大怨,你這樣對付他,我若晚來一步,他豈不喪命你手?就這樣,他也得落個終身殘廢,你于心何忍?你說!”
石繼志聞言,也不禁心中愧悔不已,但尚自低聲辯道:“弟子看這玄衣道長根本就是一為惡江湖的惡道,平日不知作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何況動手之前,弟子一再容忍他,是他迫弟子不得不下毒手。師父,你老人家怎能責怪我,弟子如不對他下殺手,此時怕也早喪命在他劍下了……”
話尚未完,上官先生已怒喝一聲道:“住口!你從什麽地方看出他是為惡江湖的惡道?固然這玄衣道長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至于該死呀!只憑表面觀察怎麽就可看出其善惡?我才教會你此掌,你就為我惹下如此大禍,将來下山後,還不知要惹多大的禍呢!
從今日起,我算沒收過你這徒弟,你也沒有我這個師父,你馬上就給我下山,我們的關系一刀兩斷!”
此言一出,非但石繼志吓得冷汗直流,就連一旁的嚴中聖也吓了一跳,覺得未免處置過甚。石繼志聞言,淚流滿面道:“師父原諒弟子一次吧……你老人家何忍心……”
上官先生滿面鐵青道:“你知這玄衣道長是誰?”石繼志搖頭表示不知,上官先生冷笑一聲道:“他師父正是如今武林中敬畏的天山三老,上次司徒明千裏迢迢來找我,就是想讓我出山,賣賣我這面子,想将三老勸回山去。我們避之猶恐不及,你居然把他們的掌門大弟子打成這樣!他師父知道,如何肯善罷甘休?雖然有我在,他們或可勉強忍着,但這玄衣道長,據我所知為人還不甚壞,尚在善惡之間,就是天山三老不找上門,我們又于心何忍?何況這三個老怪物一向自大,豈肯息事寧人!你如今大仇未報,又結下如此三個人人聞名喪膽的大敵,你自問你那身本事,對付得了嗎?”石繼志聽完這一篇話,如大夢初醒,當時心如刀割,倒不是怕三者找自己報仇,實在是覺得不該用這種重手法傷人。
續命神醫走來搖頭道:“這玄衣道兄命雖保得住,但怕活不了一兩年了!”
上官先生與石繼志都大吃一驚,尤其是石繼志心如刀割,泣然道:“師叔……你老人家無論如何得設法救他一命……”上官先生帶怒地掃了石繼志一眼,并未說話。
續命神醫過去對上官先生恭施一禮道:“老前輩看在晚生的分上,還是叫他起來吧!
事情既已至此,我們不如想一個妥善辦法。其實這也難怪令高足,試問動起手來,誰還顧得輕重?”
上官先生哼道:“他可以用別的掌呀!為何要用這種我幾十年都不敢用的七禽掌?
這下可好!唉,賢弟!他當真就傷得這麽重麽?”
續命神醫嚴中聖躬身道:“老前輩還是叫他起來,我們才好說話呀!”
上官先生嘆了口氣。其實他對石繼志四年不分日夜苦心教授,把一身功夫傾囊相授,內心對他情如父子,何忍心如此責罵?用心只是叫他警惕一下,好讓他以後在江湖上萬不可輕易樹敵。
見續命神醫一再為他說情,何況見石繼志淚流滿面的可憐樣子,自己實在不忍,不由嘆了口氣道:“既是你嚴師叔說情,你就起來吧!好在你有本事,你就自己看着辦吧!”
石繼志對師父行了一禮,才由地上站起,又朝續命神醫雙手合十拜道:“多謝師叔開導!”
續命神醫連連擺手道:“少俠千萬不要如此稱呼,小老兒實擔當不起。”正色對石繼志道:“方才我給這位道長接腿時,一摸他血脈已呈死象,大是不解,那傷是在腿部,萬無如此嚴重,少俠是否還用了別種手法,尚請實告,人命關天,可不是玩的!”
石繼志聞言一怔道:“他逼急了,我才用這七禽掌,并沒有再用什麽手法傷他,這真是怪了!”
上官先生在一旁哼了一聲道:“如今武林中人稱你嚴師叔為續命神醫,醫術無異華佗再世,他的話還會錯了,你再想想看!”
石繼志急壞了,暗忖我可只打了他這一掌,不由皺眉道:“我本來不願和他打的,因為他說他有病,非食這王蜜不治,于是硬要搶弟子包好之王蜜,弟子告訴他巢內尚多,可他非要弟子全部留下不可,弟子一時氣不過,這才動手和他打起來,實在是記不清還用什麽手法傷了他!”言罷把衣服下擺撈起對上官先生道:“這是他一劍砍的,弟子如不是抽身早,已喪命他劍下……又怎會用重手法傷了他?”
那續命神醫忽然拍了一下手笑道:“對了!這就難怪了!”石繼志師徒二人都一怔。
嚴中聖這才問石繼志道:“你方才是說他要拿王蜜來治病是不是?”石繼志點點頭道:“他自己這麽說的!”
續命神醫點頭道:“這就難怪了,我方才一摸他脈門,分明像是受了極毒之物所傷,少俠是決不會用這種毒物傷人的,你說他要拿這王蜜治病,我想玄衣道兄是被苗疆中金線蟲所咬傷無疑,唯有這種毒是非這黑蜂王蜜不治,不知這王蜜現在何處,少俠不妨速取些來!”
石繼志一聽,心說這現成得很,一回頭提起身後衣包,打開道:“是不是這種蜜?”
這一打開,續命神醫驚奇得合不上嘴,就連上官先生也不由暗驚。
原來這王蜜凡人得上手指大一塊,已視同珍寶一般,續命神醫只以為有一點,誰知竟有磨盤大小好幾大塊,驚得瞠目結舌。
他上前敲下一塊,入口一嘗,點頭笑道:“一點不錯。我的天!你是在哪裏搬來的?
怪不得那玄衣道兄看着眼紅呢!不怕你見笑,這麽大的王蜜,別說是見,我聽還沒聽說過呢!”
上官先生也面現驚容走過來,他可不是看那王蜜,卻是拿起那一條長方形玉石,面帶驚容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裏弄來的?”石繼志見狀頓時忘了自身尚在受罰中,喜道:
“這玉石是弟子由後山石洞裏牆壁上挖出來的。”續命神醫聞言,一看也頓時張大了口道:“這一塊玉石可真好!”。
上官先生喜得面帶淺笑,看了石繼志一眼道:“你這孩子偏有這麽多福分,這哪是一塊玉啊,分明是一口削金斷玉的劍!如果我猜得不錯,由這匣面朱槽看來,定是‘朱雀劍’無疑!”
此言一出,石繼志喜得跳了起來,上官先生把玉放置一旁道:“你先別高興,這邊人命還沒解決呢!先救命要緊,你這小子以後可有苦頭吃呢!”
續命神醫聞言也驚覺自己是治人要緊,鑿下一小塊王蜜塞入玄衣道長口中,起身道:
“老前輩,我們把他先擡回室去再商量吧!”
上官先生聞言點首對石繼志道:“你還不過去把他背回去!”
石繼志聞言正要舉步過去,那續命神醫叫道:“老弟,這事叫我來吧!你背不好,就許死在半路啦!”言罷走到玄衣道長身前,二掌把他全身平托而起,率先走去。此時小金看了半天熱鬧,這會兒驚魂乍定,張着大口走來提起那蜜。
上官先生對石繼志道:“你不是說還有很多麽?跟我一起去搬出來。”石繼志回身就朝那蜜巢走去,進得巢內,上官先生眼見滿地死蜂,看了繼志一眼道:“不用說,這又是你弄死的,是不是?你取蜜可以,怎好無故把它們都打死,你這孩子……”
石繼志不勝汗顏,進入那蜂王巢中,上官先生見那大腹蜂王橫屍當地,不禁嘆道:
“這蜂王稀世奇蟲,你真不該把它弄死,否則帶回去養入巢中,不出數月定有成千黑蜂來投,那時将有無盡王蜜可用,不知可救活多少病人!再說那黑蜂性最團結,用它衛門,這附近決無任何毒蟲蛇獸敢登!除了雪雞是這黑蜂克星,簡直沒有它們怕的東西!可惜……”
石繼志聽師父說一句,心中後悔一陣,暗忖自己的見識比起師父可太差了。找到那餘下無數王蜜,上官先生不禁搖頭嘆息道:“如此多王蜜,不知積了幾十年才會有!”
命小金找來山藤一一捆好,二人一獸,各提若幹,展動身形,在雪上忽起忽落,須臾已離開了這片小峰之頂,往洞室趕去。
到室後,續命神醫已在玄衣道長全身上下按揉穴道,見他們回來,道:“這條命是保住了,蠱毒亦可借王蜜之力解除,只是殘廢是難免了……不管如何,這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石繼志眼含痛淚走近那玄衣道長,只他那一張焦黃臉已呈紫醬顏色,氣若游絲,尚在暈迷中,不覺喟然一聲長嘆。
續命神醫對上官先生道:“晚生已用紫陽斷玉神膏把他腿骨接上了,但因其中一小節已被震成粉碎,只好把兩端骨割去一節,以後這只右腿要比左腿短上三寸許。他食蜜後需氣血寧靜,我們最好到別室去商讨吧!”
上官先生皺着眉點了點頭,和石繼志先後進入丹室。續命神醫為打破這愁慘氣氛,轉移話題道:“這些王蜜老前輩可否分贈一塊給晚生帶走,将來可借此救好不知多少病人。”
上官先生笑道:“賢弟要用多少,盡取無妨,我們要這麽多也沒用。”
嚴中聖笑道:“晚生何需這麽多,一塊也就夠了!”
上官先生取過一塊,用手指敲成了數小塊,分給各人一塊,入口吃着。小金不待人給,自己走前也拿起一塊吃着,不時擠眉弄眼,像是美妙到了極點。
上官先生皺眉看了石繼志一眼道:“我與天山三老還有一面之交,這種事可真難辦,為今之計,我看只能待他傷好,你送他回去,然後只身赴天山,面見三老,親自領罪;三老雖一定不依,但他們一生最是嘉許有氣血勇智的青年,可能對你有一番刁難,你需運用你全身所學,也許能過他三人之手。”忽然停住話,半天又接道:“他們一定要輪流和你對掌,你如能闖過他三人那幾關,方能保全性命,否則就難說了!”繼志聞言暗暗驚心。
上官先生又接道:“不過他們既知你是我弟子,你又親身去領罪,多少總會網開一面,不至于對你下毒手,我至時再相機出面,不過那要到萬不得已之時,你要記住!”
石繼志聞言沮喪道:“師父既不許弟子用那‘七禽掌’,看來是萬萬不會勝了!”
上官先生嘆道;“到那時誰不叫你用,你就是把‘七禽掌’展出,在三個老怪面前也讨不了好處!我現在說你也不信,以後看到他們你就知道了!”
續命神醫嚴中聖在旁插言道:“老前輩這一辦法是再恰當不過了,天山三老雖同是天下所懼的三個怪物,但提起老前輩聲名來,恐怕他三人也要另眼相待,何況令徒親身負荊,定不會如何刁難,說不定不追前惡,網開一面,不與少俠計較了!”
上官先生搖搖頭道:“賢弟,你不知這三個怪物有多難對付呢!五十年前我采藥過天山,因與這三個老兒争一成形肉芝,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我有生對敵從沒與人對過五十招以上,卻與那三怪中老大天駝叟紀元人,一直對拆了一百多招,最後被我用霹靂掌震下竹刀,才自認服輸!”
接着搖頭道:“那老二白老翁、老三開天頂都還沒上手呢,因見拜兄敗落,自知不敵,這才與我和解,讓我下山,這五十年來我把七禽拳練成,這三個老怪物說不定也練成了別種極厲害的功夫,志兒此去真是吉兇不定,不過只有這條路好走,同時也不失俠義本色!”
石繼志心內正優,一眼見到幾上那方白玉,不由雙手捧起道:“師父不是說這是一口劍麽?怎麽弟子就看不出?”
上官先生聞言臉色一展,接過道:“你不提,我差點都忘了。這玉匣你是怎麽得着的?”石繼志把經過道出,上官先生嘆道:“自來靈物擇主,非人力強求可得!如我見不差,定是那朱雀劍無疑!”
言罷把玉石在手中翻看了一陣,以右手食指,在那玉匣朱紅道上一劃,微聞铮然一聲輕鳴,那玉石竟分開兩扇,翹開一面。頓時這石室內閃出一片紅光,續命神醫也驚得啊了一聲道:“果然是朱雀劍了!”
上官先生臉上一片歡喜,石繼志就上官先生手中看去,原來那匣內果然平列着一劍一鞘,最奇的是劍身三分之二竟是朱紅色,閃閃紅光奪人眼目,确是一口稀古奇珍。
上官先生振動劍身發出龍吟之聲,一面長嘆道:“此劍乃戰國歐冶子晚年所鑄,共為八口,如今已出土其四矣!”
續命神醫滿臉笑容道:“那另外三口劍如今在誰手上呢?”
上官微微搖首道:“我少年時,有一六合居士在華山辟室練丹,适逢我雲游至彼處,見其幾上有一短劍,比這劍尚要短上五六寸,形狀極古雅,一時好奇,請其借我一觀。
這居士聞我言後,先伸手輕撫那短劍鞘,含笑問道:‘魚腸,客來有故否?’此語一出,那劍默默無聲,居士才含笑把劍遞與我道:“你要看就看看吧!”接過那劍一看,始知竟是震驚天下的那口魚腸劍!
石繼志不由驚奇道:“那魚腸劍不是荊軻刺秦王所用之劍麽?”
上官先生點頭道:“正是此劍,不知如何落在了那六合居士手中。在我追問之下,他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