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這矮子挨了頓罵,無奈只好替二人找了個坐位,小聲對二人道:“二位客人大概是第一次來本地吧?你們可知樓上那兄妹二人并非本地番人,乃是居此的苗人,本事可大着呢!平日只要一有生人走上樓,定必馬上被罵下來,弄不好連我還要倒黴,不知怎會對你二人如此客氣,居然要叫你二人在樓上吃,真讓人想不通!”
莫小晴冷笑着瞟了石繼志一眼,對那矮漢道:“你問他吧!”石繼志被弄得臉紅過耳,連連搖頭道:“我可不知道為什麽,管這些閑事幹什麽?”又對那矮漢道:“我們又渴又餓,你快給我弄點東西來吃好了!”這矮子才轉身不久,二人又聞樓梯陣響,方才那苗女又下來了,對那矮漢子招招手,那矮漢子看了二人一眼,忙趨前帶笑,似問有何事,就聽那前女哇啦哇啦講了一大套,還不時朝二人看來,尤其對石繼志更是一看就笑,看得石繼志只好把頭低下,心想,這苗女到底說些什麽?
莫小晴氣得站起身道:“我們走吧!氣都氣飽了!”石繼志方說“那怎麽行!”忽見那矮子又走過來,哭喪着臉對二人一抱拳道:“客人請賞個睑,還是上去吃吧!我求求你們好不好!”石繼志方要喝問,那矮子又伏身低道:“方才那綠珠說了,她哥哥說一定要請二位上去作客,若是不上去,一定是我沒有好好請,說晚上要打斷我的腿!”
說到此一副苦相又道:“二位不知,這綠珠兄妹可不是好惹的,平日雖賣飯菜飲食,但卻都有一身本事,人也很好,平日根本就不常說話。上次有一個番子調戲那綠珠,被這姑娘一掌就打了個骨斷筋折,小老兒全身沒四兩肉,要被她打上一掌,那可就要回姥姥家去了!她那哥哥更不是好惹的,名叫赤石,脾氣更暴躁,稍有不順心處,定是大吼大鬧,我可真不敢惹他們,二位就請上去吧!”
石繼志聞言皺眉不語,莫小晴對那矮子道:“你去對他們說,我們就是不去!看他們能怎麽樣對我們!”那矮子哭喪着臉道:“我的奶奶!他能把你們怎麽樣呀?我可倒黴了!二位就委屈一點吧,那綠珠倒是做得一手好菜,二位反正是吃飯,就幫我一個忙吧!”
話還未了,就聽樓上有人暴跳如雷,大聲喝叫,這矮子聞言吓得面無人色道:“二位聽到沒有,那赤石已經發脾氣了,拜托二位吧!”繼志見他說了這麽多好話,心中不忍,莫小晴也從椅上站起對繼志道:“我們就上去,看那賤婢怎樣對你!”石繼志一愣,皺眉道:“賢妹這是怎麽說話?我們是去吃飯,她又能對我怎麽樣?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換別家好了!”
那矮子聞言連道:“哎呀!我的爺爺,就幫幫忙吧!”莫小晴見石繼志面上竟有不愉之色,也覺自己說話太沒有分寸,就算是他對那苗女有意,自己又有何資格幹涉對方?
如今僅不過是萍水之交,何況對方尚不知道自己就是殺他父母全家大仇人的女兒,如果知道,怕不馬上翻臉成仇!想到這裏,不由一股冷氣直貫腳底。
繼志見她突然低頭不語,臉色竟似傷感已極,只當自己這句話說得她下不了臺,心中好生後悔,笑着道:“我們上去吧!你放心,那苗女敢用壞心,我就給她個厲害看看!”
莫小晴雖心中傷感已極,但自己一心實是愛石繼志萬分,何況自己既立意以自己的愛去感動石繼志,好叫他能借此消除了對自己父親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雖覺他對自己只不過是普通朋友的感情,但仍自癡心想以一番真情将對方打動。
聞言不由報之一笑.舉步向樓上走去,石繼志随後而上,才一上去,就見那綠珠已等在梯口,見二人上來,喜得眉飛色舞,一手就拉石繼志衣袖往前硬拖,石繼志正想說她幾句,卻見眼前人影一閃,已有一個身着白綢的高大苗人近前,這年輕苗人歲數不過二十五六,長得眉清目秀,肩闊肌厚,遺憾的是雙頰竟刺了兩片葉形圖飾,顯得一臉怪相。
這人先朝二人一躬身,哇啦哇啦對那綠珠說了半天,綠珠聞言笑着對繼志道:“這是我哥哥……”二人都暗吃一驚,心想原來這綠珠還會說一口漢語,方才她倒裝得滿像的。石繼志正想喝問為何如此無理取鬧,那綠珠已笑道:“我兄妹要請你們吃飯!你們為什麽不來?”語音甚為生硬好笑,石繼志一聽,心想原來人家是好心請自己二人吃飯,這一來想罵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莫小晴聞言與石繼志相互對看了一眼,一笑道:“你兄妹何故如此客氣,非請我們吃飯呢?”一言才畢,見那赤石一雙眼睛死盯自己,不由臉色微愠,那赤石兀自不覺,他方才那一腔怒火,此時竟自全消,竟似看得入了迷。
湊巧那綠珠一雙秀目也正盯着石繼志,二人不約而同一對視,都紅了臉,石繼志心想,這下你怎麽不生氣了?他咳嗽了一下顯得很窘。對方四只眼猶自目不轉睛,莫小晴被看得火起,柳目一豎就要發作,繼志見狀,總覺人家請吃飯總是好意,怎好對人家如此,一擡頭見綠珠仍在看着自己。不由勉強笑着點點頭道:“不是……請我們吃飯嗎……
我們現在來了!”言罷大感慚愧,暗想哪有這麽說話的,不由窘态畢露。
四座之人見上來了兩個年輕漢人,而赤石兄妹竟死盯着人家看,不由相視而笑。
原來番苗異族,對談情說愛一向極為開通而誠實,毫不怕人恥笑,往往還故意在人前顯露,表示自己已有了愛人,同時也顯明了自己的立場,只要一被自己認為是愛人,定必愛之終身,勢必也要得到手才罷休。
那些番客識趣地都相繼下樓,臨走前都笑用番語對赤石兄妹說了一番話。
石繼志二人也不懂是何意思,但可知一定是些祝福的言詞,正不解他們是搗什麽鬼,卻見那赤石雙掌一陣大拍,走出兩個苗婆。
赤石對兩個苗婆高談了一陣,二苗婆領命而去,綠珠笑對繼志道:“我哥哥請你們到裏面去坐!”言罷又對着石繼志甜甜一笑,石繼志連道:“如此真太打攪了!”綠珠一翻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道:“什麽叫打攪?打什麽?”莫小晴幾乎要笑出來,才一抿嘴,那赤石竟呵呵大笑,原來赤石誤會莫小晴是對他笑,一時得意忘形,竟自呵呵笑出聲來。
石繼志皺眉道:“就是太麻煩你兄妹了!”綠珠這才懂,笑道:“只要你喜歡,我們才不麻煩呢!”言罷又要過來動手拉石繼志的手,吓得繼志忙收手退後,臉紅道:
“我自己會走!姑娘請吧!”綠珠這才笑着轉身往樓角走去,邊行邊回頭笑道:“你們漢人都叫我是姑娘!這名字很好聽……”說着已至樓角,以手一揭門簾,請二人入內。
石繼志與莫小晴也不好再客氣,只好入內。這是一處凸出的樓臺,下臨溪水,遠眺千山,夕陽方下,點點昏鴉翔游天空,時有炊煙數縷,真是好一番景致。
在這眺臺中央,有一方圓石心的木桌,杯箸已擺好,赤石打手勢并以白巾擦了一下椅子,請莫小晴坐下,對繼志他卻不管。
不過他雖不管,他妹妹卻甚為關心,照樣也請繼志坐下。
二人稍事寒暄随即落座,繼志見那赤石一雙俊目死盯着小晴不放,心內感到好笑,小聲對莫小晴道:“怎麽樣,滋味如何?”
莫小晴愣道:“菜還沒來,誰知道滋味好不好,我也沒吃過!”石繼志知她錯會了意,以目示意,一瞟赤石微笑道:“我是說他的眼睛滋味如何?”莫小晴不由一擡頭,見赤石尚死盯着自己,不由又羞又笑,面紅過耳道:“這人是怎麽了嘛!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說話間有一畝婆入內,手中捧着一只大食盤,內中放着一只熱氣騰騰的大鵝,看樣子像是烤的,但卻塗滿了黃色的醬狀物,鵝身插着四口雪亮的短刀。
味道雖不知好壞,但聞起來卻是挺香,二人正當饑腸辘辘之際,見此肥鵝,都不禁食指大動,那鵝方一放好,赤石已站起,先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套,遂手起一刀,一只鵝腿在握,遞與莫小晴,莫小晴見狀羞極,看了石繼志一眼,又不好不受,只好以碗接過,微微羞道:“不要客氣了!”遂又問石繼志道:“他方才說的是什麽?”
石繼志笑道:“誰懂他說什麽?像是唱戲一樣!”正想取笑莫小晴幾句,卻見眼前一物伸過,差一點就碰在臉上,再一看,心想:“得!我也別笑她了!”原來不知何時,綠珠竟也以極快手法,把另一只鵝腿割下遞上,一面尚笑眯眯地道:“給你吃!愛人!”
石繼志聞言臉一陣紅,不由呆呆看着綠珠,心想怎麽可以這麽亂叫?但見對方一番好意,也只好窘極地道:“還是你自己吃吧!”言罷滿面秋霜。奈何這類苗人,性最純直,只知把自己想的說出來,卻不知什麽叫害羞。
那赤石見自己妹妹用漢語與對方交談,自己苦于不會說一句,雖有大好情詞,卻是無法表達,不由對妹妹哇啦哇啦地又說了半天。
綠珠伸手把鵝腿遞與繼志,見對方竟是不受,一時傷心,秀目中竟要流下淚來。
石繼志最是心軟,見狀嘆了口氣道:“謝謝姑娘!我自己會吃的!”一面接過那鵝腿,綠珠方才轉悲為喜道:“你真好,哥哥!”石繼志聽得連連皺眉,心想改得可真快,一會兒愛人,一會兒又哥哥,她知道的還真不少呢!
莫小晴在一旁,心中也不知如何,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溜溜感覺。
綠珠又轉目對莫小晴一笑道:“方才我哥哥叫我告訴你,他說你很漂亮,是他這一生所看見最美的女人了!”
莫小晴聽得玉面通紅,盡管心內覺得赤石說話太冒昧,但女孩子對別人的贊美總是欣賞的,不管對方立意如何,似此種贊美之詞,聽來着實有一番消受,不由看了綠珠一眼,羞道:“你對他說,我還沒有你漂亮呢!”綠珠聞言竟喜得嬌笑不已,果真照實把這話轉告了赤石。
赤石聞言似頗不以為然,又對其妹說了幾句,綠珠聞言皺眉似頗不願轉告之意,但經不住赤石一再催促,只好又對莫小晴道:“我哥哥說,他以為你比我要漂亮一點點!
只是一點點!”石繼志差一點笑出聲來,莫小晴也給逗笑了,暗想這一對兄妹可真有意思。
那赤石拿起短刀,熟練地把鵝身切成數十小塊,以刀插之送入口中,那鋒利的刀刃進出于唇齒間,竟毫不傷及唇舌,看來确是有點驚人。
石繼志二人一嘗那肉,竟是絕妙,香、脆、肥、嫩都占全了,尤其是那肉面之醬,入口更是奇香。
原來這是苗人取蝦、蟹之黃搗碎,拌以芥末,以油烹之,敷以粑餅,為富族佐餐盛品,二人一只鵝腿下肚,先就飽了一大半。
跟着上來四個小盤。內中盛着青棵酒酥粉,那赤石接過,也是先遞與莫小晴一盤,石繼志趕忙自己拿了一盤,綠珠卻是斜睨着他直笑。
盤邊有一木叉,見赤石兄妹以叉和拌挑酥粉入口大啖,二人入口一嘗,雖很香酥,卻有一股腥膻之味,內中竟有羊乳,莫小晴吃了一口。又不好吐出,勉強咽下,差一點嘔吐出,這一樣是不敢領教,看石繼志,見他也是停嘴不動。
赤石兄妹交首細語,也不知說些什麽,正在懷疑之際,綠珠站起對繼志道:“我哥哥說你身帶寶劍,一定是會武功的,他說他為了愛她……”以手一指莫小晴,又接着:
“他要和你比武!”石繼志一驚,笑看了莫小晴一眼對綠珠道:“他愛她,跟我比的哪門子武呀?”綠珠不禁臉一陣紅,原來他們苗疆規矩,男人必須有戰勝其情敵的本事,方配得到美人的青睐。
而多情的苗女,更以眩耀自己愛人武功為榮事,如果自己的愛人不敢接受別人的挑戰。那是最令她們失望的事情,所以綠珠一聽石繼志似無意與其兄一戰,心中不免大失所望,怕自己哥哥笑她所愛之人竟是一個膽小虛弱之人,那是最丢人的事情。
繼志一來對莫小晴只有友誼并無愛情,二來在人家的客筵之上,萬無與主人打架之理,何況只要一接受對方挑戰,無異是表明了自己是莫小晴的情人,這會給莫小晴一種暗示,聽以并無意接受,不想莫小晴聞言正中下懷,竟笑對綠珠道:“我哥哥接受你哥哥的挑戰了!”綠珠聞言大喜,使她更喜的是本來以為他們是一對情人,聽那莫小晴這樣一說,誤以為他們二人也是兄妹,不由芳心大慰,馬上轉告其兄。
石繼志苦笑着對莫小晴道:“這是何必!好好的叫我們打什麽架?”莫小晴道:
“光坐着多難受,打打不好嗎?”綠珠把繼志答應比武的話轉告赤石,赤石高興得咧開大嘴直笑。這時又上來一道湯,各人吃了少許,那赤石已似等不及,由座位上站起,對着石繼志一笑,雙足一頓,就像一只大鶴似地竄在了半空,腳下微點浮竹,全身已立于那竹梢之尖。只這身輕功,別說苗疆,就是武林中也少見。
莫小晴不由大吃一驚,心說想不到苗人竟有這種驚人的功夫,自己的輕功也不見得就比他好,心中不由深悔方才代繼志答應比武這事,要是萬一石繼志敗了,那可是自己令他丢臉了。
想到這裏,不由向石繼志望去,卻見他面含微笑,仍坐着不動,這才放點心。
綠珠走到繼志身前笑着說:“你要是不會輕功,我叫哥哥跟你比別種功夫可好?”
石繼志這才慢慢站起,走到小窗口,對眼前形勢一看,心內也不由有些吃驚。
原來就在這小樓臺外四五丈附近生着幾十棵竹子,三五分成一堆,每堆間隔都有三四丈的距離,竹尖細若小指,尚自随風搖晃着。
要以一身絕頂輕功,落足這竹尖之梢,尚要對招,這種比法,中原還真少有。
但石繼志這輕功已練到“一葉渡江”、“踏雪無痕”的地步,自然胸有成竹,毫不在意,笑對綠珠道:“就比輕功好了,樹上面涼快。這是樓後山溪處,并無一人,也不會驚人耳目。”
綠珠十分高興,對着五六丈外竹梢的赤石嬌聲說了一套,那赤石也說了一大套,綠珠又對繼志道:“我哥哥說他要跟你比輕功暗器,誰落下竹子誰就算輸!”
石繼志心中明白,苗人以擅擲苗刀出名,想必這赤石定是拿手,故此又加上一樣暗器,但他仍不動聲色地笑對莫小晴道:“你身上可有金錢镖麽?先給我些!”莫小晴把整個鹿皮囊都解下遞與他道:“裏面暗器多着呢!我想金錢镖太輕了,這種距離怕不中用吧?”
石繼志眨眨眼道:“無妨,你看我的!”接過镖囊佩在肋下,向綠珠道:“這就比麽?”綠珠笑着點點頭,又小聲說:“你要小心!哥哥的苗刀可準得很!”石繼志道:
“謝謝姑娘!”
那赤石已把上身綢衫解開,露出了貼身的一排刀衣。這刀衣是一條寬約五六寸的白皮繃帶,上面白光閃閃地插着十數口長僅三寸許的薄葉苗刀,極為鋒利靈巧,可謂暗器中最厲害的東西了。
石繼志竟被引得技癢了,不像方才那麽沉着,見對方已擺式久候,低喝一聲:“石某獻醜了!”只見他兩肩不動,身形微晃,就平竄而起,在空中一手攜衫輕輕地點足在另一竹尖之上,笑嘻嘻地擺了個“太極圖”姿勢。
只這一式,已把在場三人都驚得瞠目結舌,暗贊石繼志好一身絕頂輕功。
一任那青竹不時搖晃,石繼志只用右足之尖點在竹梢尖頭,就像蜉蝣戲水似地,在上面左搖右晃,但身子就像粘在上面似地,是那麽穩,那麽潇灑。
石繼志身形站好,那赤石已頗感不耐,只見他雙臂後揮,身子已射向另一棵竹上,石繼志也暗運內力,反身縱向另一棵竹梢,二人都以極輕快的身法,各在這十餘堆青竹梢上展開了步法。
就像穿梁燕子一般,此來彼去,輕點巧縱,落日之下,但見兩條黑影快捷如風,因身在高處,行動間帶起呼呼風聲,吹得衣衫陣陣發響。
這種輕身提縱功夫,極為艱難,運功行走,任何時候都要提着一口真氣,只要一口氣接續不上,準得由數丈高竹梢上摔下,下面是奇石錯落,焉能有命?
故此二人誰也不願開口再多說話,而且都發現了對方是勁敵,尤其是那赤石,一心想要在莫小晴面前顯露出自己一身超人的功夫,難免求功心切。
石繼志已把這方圓三十丈內的竹梢都踏了一遍,正往回路上縱,赤石也是身形似起未起之際,見狀以為有機可乘,只聽其口中間吐了一聲“嘿”,竟然淩空雙掌齊揮,直奔石繼志前胸擊來,他自己也因施用這種重手法,身形不能再立于竹尖而不動了,身形往下一沉,不得不向身前一堆青竹上撲去。
這種“劈空掌”力确實驚人,擊起一股強力急嘯,石繼志身在空中未落之際,在這種淩虛空中,雙足已無處着力,但見他竟然右足尖一點左足足背,雙手平空一振,竟然淩空拔起八九尺高下,赤石那一股淩厲的掌風,正由足底擦過。
這種淩虛拔體,非內三合已融為一體,而且本身氣血能随意提降,方能施展,但江湖中有此身手的,簡直是鳳毛麟角,想不到石繼志竟有此功夫,那綠珠喜得芳心通通亂跳。
她此時心中實是矛盾極了,既不願哥哥出醜,更不願自己心上人有閃失,只希望二人能善罷甘休。
又見石繼志雖閃開了這一招,但身形由于拔高,已頓減竄勢。只見他身在高空雙腿一陣急跨,施展武林已絕跡的絕頂輕功“踩雲步”,他一陣前邁,已踏足竹尖。
就在他身形甫定之際,已聞得“嗤嗤”兩聲輕響,他知道有暗器要到,頭也不回,提氣跨足,“卧看巧雲”式全身仰卧上視,窺見夕陽下兩口薄如紙翼的苗刀并排奔自己兩處要穴擲來,一為“啞門”,一為“鳳眼”,“鳳眼”更為肺髒之梢,別說是被這兩口鋒利的刀擲上,就是普通指力點上也得昏迷殘廢。
說時遲,那時快,這兩口苗刀星閃電馳,透出一股冷疾之風,瞬間即至。石繼志矮身仰卧,兩口刀雙雙擲空。
不知何時,那赤石竟以“流星趕月”的手法,又抛出一口苗刀。這口刀來勢更疾,只一閃已至石繼志才立起的身上,直奔他後頸“啞門穴”擲來,這種抛刀的手法确是高明,他能在抽身撲騰的剎那間一連擲出三口刀來,不容對方稍有喘息,而且刀刀奇準,這種功夫可絕非一般人所能及。
這一刀出手,莫小晴和綠珠同時失聲大叫,因二女伏身處為臺邊花池,池內有小石數粒,因此不約而同地打出一粒石子,一齊奔那苗刀上擊去。
可是出乎她二人意料之外,就在那石子方才出手的當兒,石繼志竟雙足猛一點那細若手指的竹尖,一個“細胸巧翻雲”式,借着這竹尖一彈之力,身形已拔起了一丈多,同時身子已倒翻過來,左足點處,那口苗刀嗡嗡地震蕩着,落在塵埃。
同時見他長袖卷處,已似長鯨吸水似地将二粒石子卷入袖中。就在他長袖卷石之際,已分手摸出了數枚金錢,見那赤石正欲竄起,哪裏能再容他,口中喝聲:“來而不往非禮也!”以特有的“流星趕月””手法,中、食二指連連擦動,平空裏但聞“嗤嗤”連聲,三枚金錢镖急旋着出手,各自帶着一陣清嘯之聲,呈品字形直奔赤石兩肩和心口飛來。
那裏正伏着三處要穴,兩肩上是“巨骨”穴,中央卻是直奔“心坎”穴而來。
以石繼志那種超人指力,這三枚金錢一間即至,赤石的背後挪刀一式三口,為苗疆一絕,一生中從未有人躲過這一式三擲的絕招,不想對方竟從容閃開,心中已感到着慌。
他兄妹俱是苗疆異叟南指翁的門人,南指翁輩分之高功力之深,在苗疆僅有藍馬婆能與其相提并論,這兄妹二人在他手下苦心習練了十數年,各有一身驚人的造詣,南指翁本人亦是一漢化前人,平日養毒弄蠱,就連苗人也不敢惹他,弄不好就許中了蠱,聽其擺制,所以這南指翁在苗疆,除了藍馬婆可和他一較高下外,別人提起來是談虎色變_
赤石身形未起,見對方右腕輕擡,未見稍動,已由其袖內,穿出三縷金光,他本人是暗器神手,一見這種指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這小漢人好厲害!他不敢怠慢,右手由胸前連翻,“嗤嗤”聲起,竟又是兩口苗刀出了手,卻是呈弧形向兩邊飛出,又突然往內一湊。
“叮叮”兩聲,平空起了兩朵小小金花,這刀尖正擊在兩邊的金錢之上,因其本身較金錢為重。所以擊下了對方金錢镖依舊不改去勢,直奔石繼志雙肩飛去。
同時中間一枚金錢镖也到,赤石竟并拇、食二指,往那金錢中間一扭,這一下他可吃了個小虧,石繼志這種指力,赤石也未免小估了,待其二指方一觸,頓覺有如火炙,雙指發麻,可告慰的是總算接着了。
那兩口苗刀帶起兩道銀光,直往石繼志胸口奔到,刀身帶着一陣輕嘯之聲,一閃即至。石繼志确是被他這幾刀給引怒了,心想你好不知進退,我一直心存仁厚,你卻得勢愈張,要不給你點厲害者看,諒你也不知我石繼志是何許人也!
想到這裏,口中喝了聲“好”,身形往右一斜,輕舒一雙鐵掌,并食、中二指,以“金剛指”力,竟把這一對苗刀雙雙打落,跟着長嘯一聲,把右腳往竹枝上一踹,整條青竹往下一垂,石繼志展開“一鶴沖天”的絕技,身形筆直地淩空拔起,直有四丈高下,身形往下一飄,如流星瀉地一般,頭朝下腳朝上,斜着往赤石落腳的東北方竹梢撲來。
赤石滿打算這兩口刀總能傷着對方了,不想石繼志竟敢在青竹梢上施出“一鶴沖天”
的輕功絕技,居然挾着極猛的勢子向自己撲來,頗有乘虛進擊之勢,不由一驚,不敢稍緩須臾,一縱身往西竄出丈餘,身形才一落竹尖,猛又聽一聲竹響,敢情石繼志在空中一招“雲裏翻”,身子就像一只圓球急轉,仍落在原竹之上,白害了赤石一場虛驚,這手功夫竟在幾根竹梢上施為,把那赤石震住了。
赤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見石繼志身子又縱過來,自己對他已存戒心,不敢叫他把身子欺近。
赤石仍然是輕登巧縱地繞着這竹圈後面往西盤下來,一面輕身提氣留神腳下虛實,一面尚得分神照顧石繼志,暗忖自己尚有十口苗刀,可打定主意,必須要一發必中,只要稍有疏失,今天可就要栽在對方手下,更不要再癡心妄想那漢族少女了。
赤石已由東往西出來六七尺,瞥見石繼志距離自己只有兩支左右,他猛然往左一斜身,已“飕”的一聲,縱身到石繼志身前的一棵竹尖之上。
他不由惡念頓生,寧落個手黑心狠,也不願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丢臉。
石繼志也正往前縱身,見赤石又避到對面去,自己正和他走了個平行,就知道他的苗刀快來了。
果然那赤石腳下猝停,口中叫了一聲苗語,石繼志也不懂他說些什麽,只見他身形一晃,“跨虎登山”式,一震手腕,出手就是兩口苗刀。
這兩口刀平着直奔石繼志左側,赤石跟着身形半斜,“犀牛望月”式,右手拇食指又擲出一口苗刀。
最厲害是這第三口苗刀是往對方頭頂上打去,三口苗刀全是有意向空處打去,令人更吃驚的是這三口刀才一出手,又是“刷刷刷”的三聲,連珠三口苗刀,卻直奔石繼志上中下三盤抛去。
這次要躲開他這六口虛實不定的苗刀,确實不容易了。往左、右、上哪一邊躲閃都得受傷,而且厲害的是,這種苗刀薄如紙翼,若想用掌力平空震它下來,都不能夠。
石繼志喝一聲:“好厲害!”只見他身形突往後一仰,竟往竹梢上倒去,赤石不由一喜,心說即使你能躲過我這六口苗刀,可要是翻下竹子也得算你輸!
哪知石繼志已曉得他的苗刀已全打出來了,只見他身形往後一仰,暗中用左足輕挂了一節細若小指的竹梢,右足平空一蹬,就借着左足的一句之力,全身竟使出了“老猿墜枝”的身法,把身子給懸住了。
只這一手功夫,一般練武者若沒有三十年的純輕功,誰敢如此施為?把一旁的莫小晴和綠珠吓得目瞪口呆,不知他哪裏學來的這麽一身功夫。
霎時之間這六口苗刀全部打空,石繼志跟着一個“鯉魚打挺”,還乘勢把赤石最後的那口苗刀捏在手中。赤石已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見對方還接了自己一口苗刀,就知道自己是敗定了,何況他此時苗刀已盡,如再不見好就收,後果就不堪設想,故此在石繼志身子往上一翻之時,口中用苗語大叫了一聲:“巴裏古嚕黑刺西……”意思是說閣下武功實在高明,我赤石拜服了!
但石繼志正在怒火頭上,再說對方這一番話,雖是一番好意,他卻誤會是罵人的話了,他口中喝了聲:“原物奉還,左肩看刀!”赤石見對方手上一亮,才想起石繼志手中尚有自己一口苗刀,忙往回一帶身子,想把往前縱的勢子收回來,卻不見刀到,才知中了對方的計。_
忽見石繼志右手又一揚,他尚以為是計,不想身子才一頓,卻見眼前白光一閃,那口苗刀竟真的奔左肩打到,方往右一閃,遂又聽繼志喝了一聲:“還有咧!”左手嗤的一聲,竟是一枚金錢镖,一閃就到,好強的指力,既勁且疾,想躲可是來不及了。
赤石只有往後墜身才能避開。可是他哪有石繼志那種輕功絕技,只好咬牙往後一仰身,想趁勢翻下竹堆,不過用“金鯉倒穿波”,得兩只腳登上勁才能施展,可是他旨在避開對方這兩般暗器,卻沒考慮到別的問題,只有往後猛一仰,為是先進開刀勢。
身子是倒下去了,靴口卻被上面的竹叉給挂住,只怪他身子太重,那粗如手指的輕竹如何經受得起,只聽得“咔嚓”一聲,那青竹竟斷了一枝,靴子也割破了二寸許長的一道口子。
赤石這一下不由自主地倒栽了下去,所幸他到底有一身不凡的輕功,在半空中用力一提氣,兩臂向上猛一翻,雖仍未能把身子掉過來,可已把倒栽的勢子卸了,頭已離地數尺,眼前人影一閃,只聽二女驚呼之聲,覺得後足有人猛一帶,身子在空中翻了個身,這才從容飄地,已吓得臉色蒼白,傲氣盡消。
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對手石繼志,那赤石不由羞了個滿臉通紅,見自己妹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正看着石繼志,一副羨慕的樣子,愈增自己的難受。
石繼志笑着走來,執起赤石一手道:“赤石兄好一身功夫,小弟勝得太僥幸了!”
那赤石雖不懂對方說些什麽,但知道人家說的是好話,也不由紅着臉笑了笑,又對綠珠說了幾句苗語,綠珠笑着對石繼志道:“我哥哥說你本事比他師父還大,他說我們再回去吃飯,他要敬你三杯酒!”
石繼志紅着臉笑道:“你哥哥大客氣了!”又點頭道:“好!我們再回去吃飯!”
只見他領頭雙臂一振,一縱身已然至那小臺上,莫小晴跟着拔起,二人上得臺後,始見他兄妹在下尚在說着什麽,不時向上擡頭看看。
跟着就見二人相繼騰身而上,臉色都顯得很陰沉,上來後也沒說話,就進內去了。
一會兒那綠珠先出來坐下,看了莫小晴半天才道:“這位姐姐姓什麽?”
石繼志暗奇她如何會對莫小晴如此客氣?莫小晴也似受寵若驚地道:“你問這個幹什麽?”看了石繼志一眼道:“我姓關!”綠珠忽然抖聲道:“我求求你,你嫁給我哥哥吧!他太愛你了!”莫小晴滿臉通紅,勉強忍着氣道:“你不要胡說……”那綠珠又求道:“他方才跟我說,如果得不到你,他活着也沒什麽意思了……你就可憐可憐他吧!
我哥哥在苗疆有很多少女都喜歡他,但他都不愛,他只愛你……”
話未完,莫小晴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站起身道:“你去對他說,我們今天是客,不看在你二人請我們吃飯的面子上,就憑你說這幾句話,我也不依……”綠珠眼含痛淚,忽然又對石繼志道:“你呢?”石繼志一怔道:“我什麽?”綠珠勉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