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3)

不發一言,最後石繼志見自己往哪兒跑,她也跟着往那兒跑,實在忍不住了,在馬上偏頭笑問道:“你家離這裏很遠吧?”沙漠紅丹魯絲白了他一眼笑道:“家不太遠,只是現在我并不是回家呢!”石繼志不由一愣道:“不回家?那怎麽行……姑娘要到哪裏去?”丹魯絲抿嘴笑着,又瞟了石繼志一眼道:“怎麽不行?我想到天山去玩玩!”

石繼志大吃一驚,一勒缰繩,那馬狂奔之際,石繼志這麽猛一勒,不由一聲長嘯,馬立前蹄突然打住,沙漠紅也是猛一帶腕,那一身馬術可比石繼志高明多了,這馬僅向前沖了一下,即行止住,沙漠紅丹魯絲在馬背全身倒置,轉了個身又回馬背,以手按着胸,長長喘了口氣笑道:“我的少爺!你可慢點停呀!什麽事把你吓成這樣……”說着笑眯眯地看着石繼志,俏皮已極。

石繼志翻了一下眼皮道:“什麽?你去天山?去……天山?”沙漠紅丹魯絲微笑着道:“怎麽!去天山不行呀?也不值得吓成這樣呀!”石繼志聞言不由皺着眉點了點頭道:“當然行……當然行……只是姑娘一個人跑到天山去有什麽事?天這麽冷!”

沙漠紅丹魯絲輕咬下唇笑道:“當然有事……不過不能告訴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石繼志滿心不悅地嘆了口氣道:“姑娘一個人跑這麽遠……有什麽意思,何苦呢?”丹魯絲笑瞟了他一眼道:“誰說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才沒有這麽傻呢?”石繼志怔道:“難道姑娘還有同行之人麽?”沙漠紅以手一指石繼志道:“你不是人呀?”石繼志不由臉一陣紅,心想:“這可糟了!我去天山她怎麽也知道了?”不由哧哧道:

“我……我,我并不是去天山呀!”

沙漠紅眼珠一轉,有意皺着眉毛道:“那可糟!我還以為你是去天山呢!反正我是有急事,非去天山不可……”說着笑看了石繼志一眼,見他在馬背上哭喪着臉,那副樣子好玩已極,不由有意捉弄道:“那麽你上哪兒去呢?”石繼志心中雖苦不堪言,但因存心想把她支走,自己好只身上路,只好咬着牙道:“我……我去青海!”

丹魯絲心內暗笑:“好個小狗!你在姑娘面前要這一套,看看有沒有用!”不由笑道:“那你可走錯路了!”石繼志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還不得不裝着吃驚道:

“啊!走錯了?沒有吧!”丹魯絲回身一指道:“去青海該往回走,順着孔雀河一直往下,然後再過一段沙漠,差不多要走兩天的沙漠,就到了甜嘴子,到了甜嘴子……”見石繼志一直皺眉,知道他哪裏會聽這些,一擠小鼻子又笑接道:“到了甜嘴子找沙回子老鋪問路,沙回子他是漢人;然後又過七星灘,再到老君口……然後就到‘石基子’!”

石繼志一怔,心想怎麽這兒竟有和自己同音的地名?不由假作耐心頻頻點首往下聽,丹魯絲又接笑道:“這‘石基子’是個又小又臭的東西!”石繼志愈聽愈不是味,一怔道:“怎麽?東西也跑出來了?”沙漠紅臉一紅,馬上笑改道:“不是東西!是個地方,這石基子地方又小又臭,差不多的人都在那河水裏刷馬桶呀、倒垃圾呀……簡直是髒透了,你最好不要在那裏多留……”

石繼志皺着眉,心想:“好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把我編在裏面亂罵一氣……”聽到此皺眉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沙漠紅嫣然一笑,轉臉道:“好了!再見吧……

你快回頭走吧!我還要趕路呢!”

石繼志氣得肚皮都快炸了,只好點了點頭道:“好!再見!”說着撥轉馬頭,跑了一段,心想那沙漠紅一定走了吧,自己可真犯不着再多往回走冤枉路,一回頭卻見那沙漠紅竟還遠遠立在原地沒走,見他回頭顧盼自己,不由格格笑道:“還不快走,青海可遠着呢!”石繼志氣得哼了一聲,只好一咬牙,狠磕了馬腹兩下,這馬才亡命一般往回跑了去。

因這次一賭氣,所以幹脆跑遠一些,一直撒馬跑了一盞茶的時間,差不多出去了二三十裏,又回到原地了。

一路愈想愈氣,心說這是幹什麽?正路還怕趕不完,竟往回跑?想着把馬策向一排樹下,夜風自四野襲來,吹在身上冷嗖嗖的,石繼志生了一陣子悶氣,心想這沙漠紅此時一定失望地轉道走了。

自己勉強耐着性子又等了一會兒,想着差不多了,這才又往原路策馬馳去,一氣跑下二三十裏,經過方才和沙漠紅談話處,果然她已不在了,不由寬心大放。

他想:“好個小丫頭!到底還是被我騙走了……”不由得意十分,只是奇怪,那沙漠紅方才見自己居然對婚事只字不提,卻似沒有這回事一樣的……

這匹馬就在這寬大的官路上,快如脫弦之箭似地一路奔馳着。道旁的水草,蒙古包,廬舍,遠處的沙漠,都向兩旁疾速後退着,這位青年俠士一時感慨,不由在馬背上彈铗而歌,歌曰:“皓月照千裏,沙漠起晨煙。孤劍跨怒馬,蹄聲響天邊……往事如煙血和淚,幾經回思心似剪。啊!男兒有淚不輕彈,莫輕彈……”

在這平朗朗的塞外平原上,這位年輕俠士的歌聲,是那麽清朗悠遠,聞之令人悲怆淚下。

忽然遠處叢林道上卻和起了一陣清亮的歌聲,歌聲如新莺出谷,聞之令人如醉如癡,微聞那歌聲是“白馬沾水草,蓮足扣皮環。霜露濕奴衣,此情向誰依?手指回塵把君罵……自古有雲,癡心女,負心漢,馬上蛾眉紅淚已闌幹……”

石繼志在馬上聽得打了個冷戰,心想:“這是誰?別又是那沙漠紅丹魯絲吧!怎麽她會沒有走?”心中暗驚,這女孩歌聲分明在罵我!難得她一個胡女,居然出口成章,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才女,想着竟一時忘了處境,陶醉在她那歌聲裏。

這少女反複哼唱着這歌,聲調起伏不一,像是在馬上狂奔着邊馳邊唱似的。

石繼志吓得也不敢再唱了,并且放慢了馬,專找村藤之下行着,似這樣又跑了一大程路,眼前官路已到盡頭,又是一片沙漠,一邊是水草地,馬行其上铮铮锵锵,原來此時正是最冷之時,那淺水處多已凍上了冰,一待天明這些薄冰又會化成水,供這些牧民的牲口飲用。

似此行了一大段路,眼前沒有廬舍也沒有蒙古包,甚而連那些游牧人的帳篷也沒有了。

這個地方奇冷刺骨,那馬雖是寶馬,也經不住如此凍餓,不由仰頸狂嘯了起來。由西邊沙漠裏吹來陣陣的白毛風,就像一根根尖刺刺進肉體一樣。

石繼志實在受不了,覺得似這樣再走下去非死在路上不可,不由心想:“如果此時能找到一家帳篷借宿一夜多好,如果再能有點火,喝點熱水吃點東西就太美了……只是又上哪兒去找呢!”那匹馬一徑地彎頸掃尾,凍得呼嚕嚕直打噴嚏,石繼志知道不能再這樣死勁跑了,要是半路上遇見大風,人馬可都別想活,何況前面路勢不明,要是岔了路,可就更劃不來了。

想着翻身下馬,牽馬而行,皺眉四下一望,黑沉沉的一片,哪有什麽可栖身之地,四外野地裏不時傳來一聲聲的狼嚎,聲調嘶啞,石繼志心內暗暗叫苦連天。

似這樣牽馬又行了一段路,自己運着氣,倒不覺十分冷,只是那馬可真有點受不了了,連聲長嘯着,石繼志不禁用手撫着馬背嘆道:“汗血呀,汗血!只怪你投錯了主人,要是随了別的主人,平日恐怕連騎你也舍不得騎你!只是随了我,在此極荒之地連夜狂奔,恐怕眼前就要落得個凍餓而亡了……”說着力貫雙臂,想給這愛馬周身推行一番,好多少去一點寒氣,然後再想辦法。

誰知才以兩掌按下,忽見不遠前有火光熊熊燃着,不由大喜叫道:“好啦!汗血!

我們往那有火處跑,那裏一定有人住!”說着翻身上馬,抖開缰,這馬想是也看見了那團火光,不禁狂嘯不止,石繼志才一上馬,它竟不待抖缰,已翻蹄狂奔,向那團火光疾馳而去。

漸漸行近了,果見是一個小黑皮帳篷搭在一小丘之下,因有小丘擋着吹來的冷風,所以小黑皮帳篷一點也沒受到波及,穩穩地連搖也不搖一下,那熊熊的火光,就是由這帳篷內隐隐而出,只是這麽冷的天,這皮篷竟開着一小門,好似有意不關。

石繼志此時見到此景,不啻身登皇宮大殿,興奮得忙下了馬,才想上前,那門忽然“刷啦啦”一下關了起來,石繼志一愣,只好在篷外皮幕上敲了兩下,放着和氣的聲音求道:“喂!請主人開開門好不好?我是行路的人,實在受不了啦……”

裏面沒有回答,石繼志只當人家沒聽到,又重複了一遍,還是沒有回音。

這種滋味最是難耐,眼見有火有帳篷,就是進不去,也不能不講理地硬打進去。

石繼志只好拍着馬背,自言自語道:“馬啊……這一家是個小氣冷酷的野人,他把我們關在門外,我們只有死了……”

那馬此時四蹄連連踏踢着地面,口中發出長嘯,那帳篷內竟也有一馬,在裏面叫了兩聲,這匹汗血馬就更受不住了,連連悲鳴起來。

石繼志不由賭氣拿出水壺道:“沒關系,我們死了也不要人家可憐!你先喝點水,我們再向前趕路,總有好人!”說着把那皮袋湊近馬口,那馬連吸幾口,竟不見水出,石繼志拿起一搖,竟是結成了一大塊堅冰,氣得拉開前胸,把這水袋貼肉放下,咬着牙想以本身內功運熱好将這冰融化成水。

誰知正在此時,那小皮門又刷啦啦高卷而起,由內中傳來一陣烤肉香,并且紅紅的火光又照出來了。

石繼志不由啊了一聲,心想:“你這家夥是成心氣人是不是?”正氣得想罵上一句消消氣,不想由內呼的一聲飛出一物,熱騰騰直往石繼志臉上飛來。

石繼志大驚,向右一側身,斜目一看這暗器前大後小,尾後似有一白把,不由用二指向那尾接一捏,已将這暗器拉住了。

方想回敬入內,忽覺入手熱溫溫的,再一注視,竟是一只烤好的肥鳥,油脂香味上沖鼻孔,不禁大喜,就大口嚼了起來,吃了幾口才道:“主人既有贈食之恩,是否可容在下牽馬入內拜謝一番?”內心暗思只要進去了,少不得喝點水暖和暖和,就便也讓愛馬吃點喝點再走!

想着正要舉足入內,從內中叭嗒一聲,又飛出一大皮囊水,還是溫溫的,石繼志心想,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人嘛,哪有這麽送人東西的,本想不去拿,但那馬卻走過去用口咬開袋口,呼嚕嚕一陣,吸食了個淨,竟是一大袋牛奶,石繼志把空袋拿起,心想我就進去看看,難道還能吃人不成?想着道了聲:“謝謝主人!在下進來了!”說着不但自己進去,還把馬也牽進去了,一進帳篷,覺得溫暖如春,再一顧視,不由臊得臉色一陣大紅,心說:“老天!竟是你這個丫頭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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