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冷紅溪寒臉搖頭道,“什麽玉鷹雪雁,我可是不知道,我還有事,告辭!”
說着轉身就走,二婢子不由同時一怔!
那個手持鷹旗令的姑娘,一聲妖笑,身形一縱,已落在紅溪身邊,嬌聲道:“唉!
你這人真是,莫非我們玉鷹姑娘的金面,你也不看麽?”
紅溪面色一沉道:“你這丫頭好沒來由,我與她素不相識,見她作甚?你再要惹厭,我可就不客氣了!”
誰知他這種态度,對方并不害怕。
就見這姑娘,眼珠子一轉,嘻地一笑道:“鷹旗令下,沒有一人敢不遵從,相公,我勸你還是識趣一些的好!”
紅溪雙眉一挑,正要發作。
可是他忽然又忍住了,原因是以自己這身功夫,去同對方一個小女孩争執,傳揚出去,豈不惹笑?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小姑娘,我勸你最好識趣些好!”
那姑娘一雙亮油油的瞳子一轉,笑嗔道,“相公你別傻,我們姑娘不會怎麽樣你的!”
說着擡起一只手背,掩在嘴唇上,低頭一笑,似乎有些話,不大好出口的樣子!
冷紅溪心道怪也,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那個頭戴山菊的姑娘,也姍姍的走了過來,她嬌聲道:“相公,你就是不知道我們小姐,想必這首歌,不會不知道吧?”
話語一頓,竟自婉轉的唱了出來,道:
“小寒山上有雙禽,玉鷹雪雁交相映,
鷹善解語偏利爪,雁最可人啄如針,
狂歌罷劍江湖來,莫忘寒山拜彩裙。”
她歌聲清脆,聽來十分悅耳,歌聲一斂,秀眉微揚了一下,道:“怎麽,這首歌也不知道?”
冷紅溪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這麽說來,你們那位小姐的爪子很厲害了?只是這與我又有什麽關系?”
說罷左掌向外輕輕一送,掌風過處,逼得那個持旗的姑娘後退了一步。
接着就大步前行,他這種行為,立刻使二位姑娘大為震怒,那個持旗的姑娘一聲叱道:“站住!”
紅溪回身冷笑,道:“你要如何?”
那姑娘一搖旗令道:“我們姑娘,曾有話交下,違令者死,相公,你要一試麽?”
冷紅溪聞言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朗笑。
這笑聲,使得這雙小婢,都不禁面現紅雲,俱都怒目看着他,冷紅溪笑聲一斂,道:
“我只知道人家的命要聽我的,卻不知道我的命倒要聽人家的!”
他雙掌向上揚了一下,道:“你們上來看看!”
那個頭插菊花的姑娘,眼珠子一轉,足下一點,就到了紅溪身邊,旋見她雙手一分,直向冷紅溪雙肩之上捏去,動作十分快捷!
可是紅溪又怎會把她看在眼中?
只見他身形一旋,那姑娘已走了一個空招。
這時那個手持旗令的姑娘,也似十分氣憤,她冷笑了一聲,道:“相公,這可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誰來!”
說着足下一轉,手中那杆旗令,帶起了一陣疾風,直向着冷紅溪頭頂上掃了過來。
紅溪見那旗令周身黑光閃閃,其質非金非鐵,也弄不清是何物編織而成,杆首上那雪亮的鋒刃尖子,看來卻是銳利無比。
冷紅溪容她旗子卷在了面前,忽地身形向左一偏,右手“藏雲拿月”,霍地向外一抖,直向她的旗杆上抓去。
這姑娘發出一聲尖叱道:“你敢!”
玉腿向前一邁,纖腰猛地一擰,掌中旗令,随着一擰之勢,“呼”地一聲撤了出來!
這種“倒展旗”的手法,确實是夠疾、夠快、夠狠。
旗面帶着一片尖嘯,直向冷紅溪面頸之間掃至!
那另外的一個姑娘,趁機一墊步,兩只玉腕也同時向冷紅溪腰上勒來!
冷紅溪倒是小看了她們倆了!
這一動手之下,他才知道,這兩個姑娘,雖是名屬婢女之流,可是一身功夫,卻是得自名家真傳!
他微微有些驚慌,由此推想,她們二人的主人,那個叫做玉鷹姑娘的人,定必是一個具有非常身手的人了。
在兩個姑娘合力出手之下,冷紅溪發出了一聲長笑,只見他右掌順着對方的旗邊向外一推,對方那掌上的力量已為他化解了一半。
他左掌卻也不閑着,只用了五成功力,向外一翻,指尖霍地向上一揚,道了一聲:
“去!”
潛力發出,那頭戴山菊的姑娘,禁不住嗵嗵嗵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持旗的姑娘,見狀一聲怒叱道:“你真正是自己找死了!”
說着一斂掌中旗,正想用“秋扇揮螢”的一招,再将鷹旗揮出。
可是就在這時,冷紅溪的二指,已然貼在了她的旗杆之上,他朗笑道:“撒手吧,小姑娘!”
這位姑娘,頓時就覺得手掌心一陣發熱,掌中那杆鷹旗令已到了對方手中。
鷹旗令是小寒山莊的威嚴象征之一,如何能落到外人手中?
這位姑娘旗令脫手,立時吓了一個花容失色。
她驚叫了聲:“好賊子!”
旋即忘命似的撲了上來,可是她身子還沒有撲到冷紅溪身邊,這位紅燈少年,突然一聲狂笑。
只見他手上的黑鷹旗向外一展,由旗身上帶出來的風力,竟使得這姑娘站立不住,身形一陣蹒跚,摔了出去,如此一來,兩個姑娘,全不禁為他怪異的手法鎮住了。
冷紅溪哈哈一笑,反複的看着手中的那一杆旗子,只覺得很是沉重,旗身為百煉柔鋼打制而成,尤其是頂端那個尖子,寒光閃閃,令人望之生畏!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信手一丢,那杆鷹旗令就“刷”地飛了出去。
可是旗子尚未落地的剎那之間,卻由樹叢中猛地閃出了一條人影!
這人只一伸手,就把這杆鷹旗令接在了手中。
冷紅溪本欲離去,見情倒不由吃了一驚,他驚詫的向來人望去,發現來人竟也是一個妙齡的少女。
只見她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歲,身材中等,皮膚白嫩,兩只玉臂之上,各套着一雙綠玉的翠環。
她的衣着,更是奇特有異于一般。
一般少女們所穿着的裙子,多是長可及地,而這少女,身上卻是穿着一條長僅及膝的短短黑裙。
那襲黑裙,閃閃發亮,看來輕柔異常,襯着她那一雙欺霜賽雪的玉腿,格外令人望之銷魂。
她雙足上,穿着一雙長可及踝的黑皮蠻靴,更加神氣兮兮!
這姑娘左肋之下,用黑皮帶子系着一口長有尺許的短劍,劍柄像是真金所鑄,為一個牛頭形狀。
她頭上的雲發,用一條銀色的鏈子微微的束着,現出她長長的兩彎蛾眉和半截粉頸,右肩頭上,用一個水晶的扣花,咬扣着一襲黑色披風,看起來,确實神采飛揚,美絕天仙!
尤其令人奇怪的是,她左腕之上,正栖歇着一只全身白毛的鹦鹉!
她這麽驀然的出現,并不慌張,右手已把冷紅溪擲出的鷹旗令接在了手中,神色之間,并不現出一些怒意!
她遠遠地望着紅溪一笑,道:“紅燈大盜,果然武技非凡!令人佩服!”
紅溪不由微微一怔,因為他的身份極為隐秘,這少女怎麽能一瞧之下,就認出了自己,這豈不是怪事?
當時他神色一變,道:“你是什麽人?”
這少女輕移蓮步,行抵紅溪身邊。
只見她嘴角微啓,輕輕一笑道:“紅燈俠不要多心,方才我一雙小婢無禮,得罪了你,已為你教訓過了,算她們咎由自取,你也就大人不見小人過,如何?”
冷紅溪見她說話時,美目時盼,秀眉輕揚,就知道她是一個十分聰穎的姑娘。
當時他冷冷一笑道:“方才還稱紅燈大盜,突然又變成了紅燈俠?不覺變得太快了麽?”
少女咯咯一笑道:“俠和盜,有時是不易分清楚的,是不是?”
她說着話,分出一只手,輕輕摸着她肩頭上的那只鹦鹉,顯出十分憐愛的樣子。
冷紅溪忽然心中一動,這只鹦鹉,太眼熟了,他想起了一竿老人去世的那一日,在桃花林內,自己所看見的那一只鹦鹉,不就是這一只麽?
他不禁暗自呆了一呆,忖道:“莫非我的一切,她已由這只鹦鹉口中得知了?
當時佯作不知,哼了一聲道:“我與你素昧生平,你找我又有什麽事呢?”
少女輕笑了一聲,道:“你這個人也真是的,枉自有這一身功夫,卻怎地這麽膽小,莫非我還會害你不成?”
紅溪心中又是一動,點了點頭道:“那麽你意欲如何呢?”
少女吟了一聲,道:“我在前面清風亭內備有清茶,閣下如不見外,即請就近一談如何?”
紅溪點頭一笑道:“也好!既然你們一再相邀,我就打攪了!”
少女聞言,眉角一揚,似甚歡喜,當時轉過臉來,對一邊的二婢嗔叱道:“沒有用的東西、就憑你二人那一點小小的本事,就敢向冷相公遞爪子?我看你們簡直是找死,還不過來磕頭賠禮,要惹我生氣麽!”
二個婢子,似乎怕她到了極點。
這時聞言之下,慌不疊走上前,真的竟向着冷紅溪跪了下來!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不要來這一套,快起來吧!”
說着目光視向少女,淺笑道:“憑她二人這種功夫,還是少出來現眼的好!”
少女聞言臉色一紅,更為惱恨的瞪了二女一眼,道:“還不頭前帶路?”
二婢同應一聲“是”,相率前行。
前面是一座石峰,峰勢頗陡,這玄衣少女似乎有意在紅溪眼前賣弄身手。
只見她微微一笑道,“請随我來!”
說罷,身形驀地騰了起來,竟自舍路不行,而向峭壁之上落去!
她玉腕上的那只白鹦鹉,卻也在這時飛了起來,就在她頭前上空翩翩飛舞盤旋着。
但是這位姑娘,在這只白鹦鹉的前導之下,只用一雙足尖,飛點着峭壁上凸出的部分,就像是一粒跳動穿行的彈子一般,不多時,已到達峰頂。
她嬌聲一笑,回身道:“冷相公見笑了……”
可是使她驚奇的是,身後并不見那位冷相公的蹤影,這時卻聽見身後有人答道:
“冷相公在這裏!”
少女驀的回身,只覺腦中“轟”一聲,差一點要倒在了地上。
萬沒想到自己這麽快的身手、與對方比起來,仍然是顯得太慢了!
那位以紅燈為标志的怪客,竟早已先自己來在了亭前,且正在觀望着亭前的花草,一副輕松悠閑的樣子。
這位玄衣少女,不禁又面上一紅。
她微微冷笑了一下,即輕移蓮步,行到了亭前,淺笑了一聲,道:“相公好快的腳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快請入內用茶吧!”
紅溪回過身來,一笑道:“姑娘你有什麽事,就請實話實說吧,在下是一個直爽人,不慣于吞吞吐吐!”
玄衣女面上又是一紅,可是她卻很輕松的又掩飾了過去,依然笑臉相向,回身吩咐道:“與冷相公獻上一杯南仁松子茶!”
亭內石桌上,置有一份精致的茶具,一旁生有一個炭火小爐,爐上正烹着一個瓦壺,一陣陣的清香随風送過來,令人嗅之神爽。
玄衣少女又環顧左右而言他的笑道,“小寒山的南仁松子茶,聞名天下,只可惜産量極少,采摘不易,功能清心醒神,消火生津,相公你飲上一杯,嘗嘗滋味如何?”
說着玉手微引道:“請入亭一坐吧!”
冷紅溪到此,自不便再現出猶豫不前的樣子,當時步入亭內。
在亭內,除了先前那兩個婢子以外,另外還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模樣打扮,皆與先前二女相似,分立在石桌左右。
石桌一旁,設有一張湘妃竹編成的靠椅,椅上置有一個厚厚的錦墊。
玄衣女道了聲:“請坐!”
自己就在那張椅子之上坐下,冷紅溪遂也落坐在一旁的石鼓之上,這時一個婢子獻上了一個細瓷的蓋碗,傳出香噴噴的茶香。
冷紅溪寒澗幾年,吃盡了人間至苦,從不曾如此享受過,他接茶在手,輕輕呷了一口,忍不住點了點頭。
玄衣女微微一笑道:“這種南仁松子茶,我們小寒山莊倒是采存不少,你如喜歡,等一會包上一些送你就是!”
冷紅溪欠身微笑道:“不必了!姑娘芳名在下還不知道呢!”
玄衣女眸子注定着他,一笑道:“我姓什麽叫什麽,也不必告訴你,這些年,人們都叫我玉鷹,我還有一個妹妹,被稱雪雁,相公,你也許有個耳聞吧!”
冷紅溪道了一聲“久仰”,又道:“姑娘既是住在小寒山莊,怎又會在此清晨,來到這巴山呢?”
玉鷹微微怔了一下,遂點頭道:“不瞞你說,年前一竿老人與蠅面叟定約之時,我也在場,因他二人都是當世名家,所以我才趕了一個早,想來看看熱鬧!”
紅溪心中一動,道:“這麽說,他們二家因何定約,姑娘必定知道了?”
玉鷹搖頭笑道:“老實說,我不大清楚!”
她說話之時,無意間,看見了紅溪手上那枚戒指,不覺瞳子一亮,接着笑道:“你手上這枚戒指,可肯借我一看麽?”
冷紅溪打量她不至于存有異心,遂把戒指取下遞過去,玉鷹接在手中,仔細看了一陣,面現驚異的笑道:“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戒指,是一竿老人的東西,卻又怎會落到了你的手中?”
冷紅溪微哂道:“這是我那位老友臨終之時,送給我的!”
玉鷹又向手上戒指看了一會兒,面上現出無比羨慕之容,她把戒指還到了冷紅溪手內,微笑道:“這枚戒指所藏着的隐秘,你不會不知道吧?”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遲早我總會知道的!”
玉鷹淡淡一笑道:“我也許可以告訴你一點,但不一定對!”
她笑眯眯的望着紅溪又道:“你把這戒指翻過來,看看裏面是不是有什麽新奇的花樣?”
紅溪本不想借他人之口以了解這戒指的底蘊,現見對方肯自動說出,好奇心促使他,遂就把這枚戒指翻了過來。
玉鷹眼睛望着他道:“你可曾看到有一個白色凸出的小圓珠?”
紅溪目光至處,果見那戒指底圈的地方,有一個圓圓的、白色的小珠子。
玉鷹似甚緊張的問道:“看見沒有?”
紅溪點了點頭道:“不錯!”
玉鷹突然站了起來,她掠了一下散披在額角上的頭發,自語道:“那就完全不錯了,兩相環!”
紅溪怔了一下道:“什麽兩相環?”
玉鷹愣了一下,道:“兩相環就是這枚戒指。好!你試着按一下那粒小白珠看看!”
紅溪不覺用手指向那粒小珠子上一按,只聽得“铮”一聲,整個戒指的上面一層,全部錯了開來。
這真是一種非常巧妙的設計,在戒指的第二層上,現出一幅美麗的圖案。
那是兩個老人對坐的凸出的圖形,兩個老人雕鑿得栩栩如生,一個是長須垂胸,壽眉出頰的老叟,另一個則是瘦小幹枯的和尚。
二老各坐在一方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面對面的坐着,狀甚安寧。
至此,冷紅溪才知道,這枚戒指之所以披命名為兩相環的意思了,他不禁驚詫地道:
“姑娘,這是怎麽一回事?”
玉鷹這時已經輕移蓮步,走到了他身邊,她用手指着兩相環上的那兩個人道:“這二人,你認識麽?”
紅溪搖了搖頭,玉鷹嘆了一聲道:“你自然不認得,他們是已經故世達數百年的兩個老前輩,這個老人名叫‘天啞’,這個和尚名喚‘二呆’,他二人在數百年前,被天下視為武功至高的武尊,到目前為止,很多的武功學說,還都是出自這兩個人的發明與創造!”
說着,她又輕巧的笑了一下道:“紅燈俠,這兩相環你能暫借我一段時間麽?至多一月,我必定雙手奉還!”
冷紅溪哂笑道:“不行!這是敵人的一件紀念物,我怎能随便借人!”
玉鷹不禁面色一冷;道:“并不是随便借人,你借給我,其實并不吃虧!”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不是吃不吃虧的問題,我只是不願借人!”
玉鷹面上頓時現出失望之色,她勉強的笑了笑,道:“我可以把這其中的隐秘告訴你聽,只要你能借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紅溪搖了搖頭道:“我寧可不知道,也不願把它借給你!”
玉鷹聞言,粉面一紅,兩道蛾眉驀地向上一挑,退後了一步,道:“你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并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自袖內摸出了半錠銀子,往石幾上一放,道:“這銀子大概可以夠付茶錢,打攪了半天,告辭!”
說着正要舉步下亭,卻不料那位小寒山莊的玉鷹姑娘,忽然身形一閃,擋在了他的面前。
她面上帶出一絲笑容道:“紅燈盜,我勸你還是答應的好!”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不必再談了!”
玉鷹氣得籲了一口氣,道:“這些年以來,從沒有一人敢像你這個樣子對我的!紅燈盜,別人也許怕你,可是小寒山莊的玉鷹雪雁卻不會怕你的!”
冷紅溪面色一沉道:“我又何懼于你們?”
玉鷹見他發怒,冷冷一笑道:“我不想過分為難你,只是你應該知道,你得罪了我,今後在江湖上是十分不便的!”
紅溪一笑道:“我也正想這麽告訴你!”
玉鷹姑娘杏目一睜,卻又微微眯起,道:“你太不識趣了,我就不知道,有誰能在我鷹旗令下走得開的……你也不會例外!”
冷紅溪見她一只玉手,叉在纖腰上,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不覺淡淡一笑,道:“你的鷹旗令我已見識過了。不過如此!”
玉鷹哼了一聲道:“紅燈盜,你要三思而行!”
紅溪拂袖道:“我已三思過了!”
才說到此,玉鷹已帶着一陣香風,撲了過來,這姑娘右手向上一抖,中食二指分開,直向着冷紅溪雙瞳之上點至。
冷紅溪身形岸然不動,說也奇怪,玉鷹雙指已幾乎要點上了,卻忽然撤招抽身,如同旋風似的退出了數步以外!
她面色微紅道:“你的內功潛力,雖是不弱,卻休想傷我!”
紅溪冷然道:“你敢一試麽?”
玉鷹憤憤的道:“我方才反手扣你脈門,以左手擊你天靈蓋,只怕你那潛力也發不出來,那樣,你後悔也無及了!”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只是你卻近不得我的身,我所練的內功潛力,與一般人不同,能在五步之內,制人于死命!”
說着五指向外一抓一放,當空炸出了一聲輕鳴。
玉鷹及手下四婢,全不禁面色一變。
這姑娘冷笑道:“我方才如以‘風搖牆葦’的手法,以內力暗襲你的兩肋,你就會大大的失策了!”
冷紅溪一笑道:“那麽,我身形下伏,以巧點花燈一招傷你胸腹,你的雙掌掌風,正好傷了自己雙肋,豈不是自己斷送性命在自己雙掌之下,那不是更為失策麽!”
玉鷹聞言不由微微一愣,她生性好強,到此仍不肯服輸,當時秀眉深鎖道:“那也未必,我如果拼着性命不要,以‘絞盤沙’毒招攻你兩臂,豈不玉石俱焚了?”
紅溪一聲狂笑道:“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玉鷹怒嗅道:“怎見得?”
紅溪冷然道:“你莫非忘了我雙掌上發出的無形內力,這內力豈能容你近身分毫、不過姑娘,你的武功的确已很不錯了!”
說到此,他輕視的一笑道:“只是要同我比起來,不是我小看了姑娘你,你至少還要再下十年的苦功,才能和我一較長短!”
玉鷹姑娘面色顯然變了一下,可是冷紅溪的話,确也令她內心折服。
她發出了一聲長嘆道:“你的武功,确實高明,你能告訴我,你這身功夫是誰教給你的麽?”
冷紅溪冷如冰霜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道:“沒有人教導與我!我走了!”
說着他步下了亭階,玉鷹氣得咬了一下下唇,恨聲道:“冷紅溪,你的武功雖高,可是我們寒山二女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怕你……”
跨前數步,又道:“如果你肯把這枚兩相環借我一月,我将來必重重報答你!”
冷紅溪哂然道:“不必再談了!”
玉鷹冷冷一笑道:“好!那麽,你今後要格外小心,我會用盡方法,對你不利!”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道:“随時歡迎指教!”
說着大步前行,玉鷹姑娘在背後緊緊咬了一下牙齒,道:“你記住就是了!”
說罷,返身自石桌上拿起紅溪留下的那一錠銀子,冷叱道:“拿走你的銀子!”
玉手向外一甩,那錠銀子已在她掌心中變成粉碎,就像是一蓬銀雨似的射了出去。
這一蓬銀雨,分上中下三路,直向冷紅溪背影上射了過來,一閃即至。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姑娘,你太客氣了!”
霍地回過身來,右手輕擡,已把一蓬碎銀接在了掌中,随着他哈哈一笑,張開手,掌心內竟又是一錠完整的銀子。
他一收笑容道:“冷紅溪出手的東西,概不收回,姑娘既不要,那我就改造給這亭子吧!”
說着右掌向左掌一合,略用玄功,雙手驀地張開,那銀子又成了一把細粉。
冷紅溪“噗”地一吹,掌中銀粉,頓時化成了一片銀霧,卷向石亭上空,歷久不墜!
這種功夫,使玉鷹又是一驚!
因為誰都知道,銀子是軟的,捏成碎塊并不太難,可是如搓成粉未,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冷紅溪這麽随便的一手功夫,正顯示了他超人的內力,那是一般武林中人夢想不到的!
就在這位小寒山二女之一的玉鷹姑娘驚駭欲絕之際,冷紅溪已步下了巴山,時間不過是略為晚了一會兒,太陽正懸挂在中天!
在蒙蒙月光之下,一座巨大的白色墳墓,靜靜的睡在山窩。
墳墓的四周,閃着點點的鬼火,偶爾傳過來一兩聲野狗的吠聲,更增加了這一帶的恐怖氣氛!
這時,卻有兩個高大的少年,正向這邊行來。
二人面貌相似,身材高矮也相差不多,各人穿着一襲素白色的長衣,在黑夜裏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鬼魂一般!
他二人各人手持着一只自紙燈籠,一路翻騰着,甚是快捷,不多時就來到了這座巨墳面前。
然後他們熄滅了燈籠,互相低語了幾句,一起在這墳前的大墓碑前跪了下來。
其中之一,伸出手來,在那方碑石之上,用力的拍了三下,沉聲道:“晚輩雷鳴雷九,向祖師爺爺問安!”
說着,各人朝着墳前磕了個頭。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喀喀之聲,那塊大墓碑,竟向一邊移了開去,墓內洩出了一片昏黃的亮光。
一個冷峻的聲音傳出來道:“只你們兄弟二人麽?”
雷九肅然道:“是的!”
那聲音停了一刻才道:“進來。”
二人伏身而迸,進墓之後,雷鳴信手拉動了一下一條通向底內的繩子,又聽得一陣喀喀之聲,那墓碑,又自行合了起來。
他二人面上都現出極為懼怕的神色,因為他們此刻所要會見的這個人,就連他們死去的師父,對之也是敬怕十分,更不要說他們二人了。
雷氏兄弟,徐徐步下了石級。
石級之下不遠處,有一間極為堅實的石室,石室前,垂着一塊用各色彩線織成的簾子,它是那麽死沉沉的垂着,看起來,把室中的那個怪人與人間的距離,隔得更遠了!
在簾邊左上方的石牆上,插有一支細若手指粗細的松條,這時已被點燃,放出昏暗的綠色光芒。
二人連帶這一次,不過是第三次來到這神秘的墳墓,前兩次他們都是站在簾外,只由師父獨個人見的。
從他二人臉上的情形,看出兄弟二人似乎都處在極度的驚慌恐怖之中。
雷九這時垂手肅立道:“我兄弟二人,奉恩師遺命,前來晉見祖師爺爺,請準入內一見!”
那人吃驚的道:“遺命?闵蒼死了?”
雷九凄然道:“師父已在巴山投澗而死!”
“啊……”那人過了甚久,才道:“你們進來吧!”
雷氏兄弟互看了一眼,答了聲:“是!”
當時雷九在前,雷鳴在後,揭簾而入,一入垂簾,他二人鼻端立刻聞到了一種極為濃厚的煙草氣味。
在白色的煙霧中,他們看見了那個過去只聽過聲音,而未目睹過的怪人,禁不住各自打了一個寒戰。
他們看見室內砌有一個高約三尺的石臺,那石臺打磨得極為光潔。
就在那方光滑的石臺之上,坐倚着一個怪相的枯瘦老人!
這個怪人的年歲,似乎遠比他二人想象得還要高,特別瘦,簡直瘦得可憐。
這還不說,最驚人的是,這種天氣并不能算熱,可是他們眼前這個怪老人,竟是全身上下脫得一絲不挂。
不過在前陰後股的地方,分別遮着極小的一片黑布。
室內只點有一盞小小的松子油燈,似乎這個怪老人,很不喜歡亮光,亮度僅僅容許他們彼此看清對方的臉。
石臺一邊有一個厚而大的棉墊,是老人用以靠背的。
在他正前面,設有一盤殘棋。
其實并不能稱為一盤棋,因為并沒有棋盤,只是在石面上散放着幾粒五色的石子,并畫着幾道線。
另外在他右手上,架着一支極大極大的煙袋杆兒。
那支煙槍的煙鬥看起來足足有西瓜那麽大小,而在如此的大鬥頭之上,卻僅僅有黃豆大小的一個小孔,其中插着一小卷黑色的煙葉。
那種刺鼻的煙味,正是由這上面傳出來的。
雷氏兄弟幾乎不敢向這個怪人直望一眼,他二人進門之後,就跪了下來。
老人徐徐的噴出了一口煙,才直起了身子。
他向兄弟二人望了一會兒,冷冷的道:“你們的師父,是怎麽死的?他借我的那一口寶劍呢?”
雷九擡頭看了一眼,不由吓得一呆。
他這才看清楚這個輩份極高的老人,是一份什麽長相。
只見他頭上白發亂蓬蓬的,就像女人似的披到兩肩上,亂發中,是一張蒼白的臉,蒼白得怕人。
他前額生得極高,兩顴高高的聳起,一雙眼睛,呈“八”字形,向兩邊垂下,那雙瞳子,卻是黑油油的發亮。
雷九只敢匆匆一看,就又把頭低了下來。
他很是害怕,讷讷的道:“師父他老人家,不幸落敗,被迫跳澗身死,至于祖師爺爺那口寶劍,卻為對方那賊子搶去了!”
怪老人聞言頓時面現怒容。
可是他并沒有立刻發作,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道:“怎麽,他連一竿老人也打不過麽?”
雷九叩頭道:“祖師爺有所不知,一竿老人已死,往巴山赴約的,乃是另一人,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少年!”
老人猛地怔了一下,冷哼了一聲,道:“是什麽樣的一個少年?”
雷九戰戰瑟瑟的道:“此人正是目前在江湖上鬧得天翻地覆的紅燈大盜,不知怎麽,他竟和一竿老人盛昆是朋友!”
怪老人放下煙杆,發了一會兒怔。
雷鳴想起前恨,猶有餘痛的道:“這人年紀雖輕,可是武功之高,确實驚人,師父在這人手下只不過走了數招,就落了敗,被迫落崖而死,祖師父的那口劍,也被他搶去了,老前輩……你老人家務必要設法為我師父報仇才好!”
怪老人聞言後,發出了一聲啞笑。
他重新倚下了身子,道:“你二人先站起來,把事情說清楚!”
二人遂依言站起,把當日的情形,詳細地敘說了一遍。
老人只是狂噴着煙,室內整個為白色的煙霧所布滿,雷氏兄弟被煙嗆得連聲的咳嗽,可是老人的煙兀自狂抽不已!
他聽完了全部經過情形之後,鼻中哼了一聲,道:“這紅燈盜少年,到底有多大年歲了?”
雷鳴忙道:“不過二十五六!”
雷九卻道:“二十三四!”
老人那雙眸子,眯成了一道細縫,點了點頭,道:“他的膚色是否同我一樣的白?”
雷九怔了一下道:“好像看起來也很白,祖師爺,你老人家問此作甚?”
老人突然站起身,伸出一只手,在亂發上用力的搔了一下道:“果然是他……一定是他……”
他說着話,顯得情緒很激動,忽然雙手抱住頭,把身子蹲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站了起來,鼻中哼了一聲,一只手搔着瘦腿,咧着一張大嘴,哧哧哈哈的道:“我的卦象每一次都是很應驗的,我出山的時候到了!”
說話時,他的眼睛、鼻子、眉毛,似乎任何一個地方,都在抽動着。
他跳下石臺,走到一張石桌旁,石桌上放着一個瓦壺,壺內似乎泡着茶水,他端起來,口對口的大喝了一陣子。
放下了手上的瓦壺後,他才又轉過了身子,對着那雙驚愕的兄弟冷笑了一聲道:
“其實,你們的師父,只不過是偶然發現了我,他的武技很差,他答應供我差遣做些事情,我不過傳了他三招兩式……”
說到此,目光閃閃的道:“他并沒有什麽長迸,死了也就算了,你二人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