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4)
見了,爹爹也不見了,看你怎麽辦?你什麽時候懂事一點,家裏金葉子多得是,你為什麽非要人家的呢,娘肯定急哭了”。趙卓熙黯然道。話有真有假,倒是透露出一個意思,他家願意花大價錢找他們兩兄弟的。
趙卓熙第一眼看到這僅有兩間屋子的茅草屋的時候,就想好了身世,他在上山的黑夜裏,将他身上和趙思源身上的玉佩都随手丢在了路邊,香囊也丢在最後一個拐彎的地方。
“既然人販子敢明目張膽的抓你們,你們就先別下山吧”。老爺爺驢頭不對馬嘴的說了這麽一句。弓着身子進了旁邊的屋。
“你倆死了這條心吧。這山沒人帶你們走不出去,還有你們聽聽。”那狼嚎聲遠遠的傳來,趙思源揪緊趙卓熙的衣服,臉埋在趙卓熙胸前。“老婆子我正愁沒人在死後燒香捧靈,就你倆吧,別欺負老頭子老婆子年紀大,我們還不瞎。你們要下山去,保準連命都沒有,那黑衣大個兒,看着就兇神惡煞的,哪裏是什麽人販子。你們兩要是安安心心呆在這山上,給老婆子當孫子,老婆子保準你們沒事,要是你們想跑,抓回來打斷你弟弟的腿,讓他一輩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那老婆子說話的時候,有時全是眼白對着他們,把趙卓熙吓得夠嗆,想到趙思源被打斷腿,他完全不敢想那後果。
“我們不跑”。他趕緊道,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孩子,你還太嫩了。
“哼,諒你們也不敢跑,聽聽”。群狼四吼,這回趙卓熙也被吓住了。“過來睡覺”。
“不洗漱”?趙卓熙瞪大眼睛。世家子弟的教養太好。
那老婆子轉過身來,依舊陰測測的眼神。趙卓熙吓得一哆嗦,拉起趙思源﹕“這就來”。
趙卓熙借着月光看着那黑不隆咚的屋子,聞到屋子裏一股怪異的味道,他在門口止住腳步。
“哥哥,好臭”。連連奔波,趙思源都要靠着趙卓熙睡着了,但他居然還說這麽拉仇恨的話。趙思源,你讨人嫌很有一套啊。
趙卓熙趕緊拉着趙思源進去。
“睡中間”。看來還是怕他們跑。趙卓熙幫趙思源脫掉鞋子,那粗布衣裳還是披在趙思源身上,他覺得那衣服估計比那硬硬的被子要幹淨很多。他也是裹緊最外層的粗布衣裳,倒頭就睡着了。這樣奔波,大人也扛不住啊。
聽着他倆細微的鼾聲,那老婆子倒是還将他們身上的被子緊了緊。
第二天一早,趙卓熙被老頭子拉進大山幹活去了,老婆子在家守着趙思源,将兩兄弟分開,防止他們逃跑。
當天陸府亂成一團,林氏争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陸夫人聽到陸明悠三人當街被劫殺的消息,當時就暈了過去。這下好了,公爹也傷着,雖然能下地了,也需要人伺候着。婆婆也暈過去,還有家裏的事情,唐氏正懷着孕,不能勞累。何氏假心假意的想要幫忙,話裏行間不是幫忙照顧公婆,而是想要管家權的意思。
“那家裏的事就麻煩三弟妹了”。林氏看着興奮的何氏,溫婉道。
Advertisement
陸老爺府裏還剩着的姨娘就只有陸明音的親娘了,她是陸夫人帶過來的大丫鬟,老實本分,一輩子衷心陸夫人。林氏沒奈何,只得請人去叫這位在家帶發修行的姨娘居士。
“家裏一下子出這麽大亂子,勞煩王姨娘了”。林氏恭敬道,這是公爹的人,她敬着些準沒錯。
“夫人客氣,本就是奴婢分內之事”。王姨娘雙手合十,做了個揖。“老夫人怎麽樣了”?
“還沒醒”。林氏憂愁道。陸書白他們也還沒回來。
陸夫人醒來就問陸明悠他們的事情,得知現在還沒有消息,怔怔的看着被子出神。林氏安慰着,但是沒什麽效果。
大小狗子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陸家男人們才回來,一個個眼睛布滿血絲,相看無言。陸書白看到妻子同樣紅彤彤的擔憂眼神,難得在大庭廣衆之下,安慰的握了握林氏的手。
林氏牽過神情倦倦的陸寧晨,帶他到後院去吃飯。陸書白等人還要給陸老爺彙報消息。出了陸老爺的書房。也是一夜未睡等候着的路管家對他們道﹕“三位爺先吃一點飯吧,這才有力氣繼續查”。
“辛苦路叔了。三弟,四弟,五弟,你們先去吃,我去看看母親”。陸書白說完,大步跨過垂花門,往後院去。剩下的三個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這才跟着路管家去吃飯。
皇宮裏,栖鳳宮一片腥風血雨。滿地狼藉。就連皇帝趙端奕額頭也有一點擦傷。被隐瞞的陸明雅,怒不可遏,連皇帝也砸了,宮女太監們更是噤若寒蟬。神奇的在冷宮的淑妃居然昨晚就收到了消息,這時候聽到陸明雅發瘋的消息,她還念着金剛經。
我擦,這是咒趙思源早死的節奏呢,金剛經有悼念死人的意味啊。
“你滾,我現在不想看見你”!陸明雅将趙端奕推出門,嘭的一下關上門。她背抵着門,緩緩的滑下去,沒有眼淚,但是眼睛無神而空洞。漸漸的,無知無覺的時候,又淚流滿面。趙端奕聽見屋裏沒有響動,心慌。大力拍着門,叫陸明雅開門。宮女太監一個個低眉順目,恨不得此刻消失在栖鳳宮。
六扇門的偵查工作遇到了瓶頸,那綠綢衣的瘦高個還沒抓到,絕的是六扇門抓到的那個嫌疑人的□□居然在腳底板,得,一個不注意人就死了,那個嫌疑人追蹤的是趙卓熙他們,等于線索直接斷了。就剩下一個,逼出來是遼國人下的毒手,邊關,岳家把他們逼狠了。這大概是岳飛的祖宗,因為岳飛要北宋滅亡,南宋的時候才出現呢,但是魏忠賢都莫名出現了,這大宋朝全變了,歷史上仁宗沒兒子,但是這有啊。所以,岳家的岳飛說不定還真在呢。
太子當街遇襲,至今下落不明,舉國震驚。
“兵部,調派三萬兵馬支援邊境,宣正将軍聽令,命你為元帥,速帶兵支援宋遼邊境,配合護國将軍,鎮南王,”
“臣在”。
“任你為監軍,跟随大軍出發。”
“是”。鎮南王苦着一張臉,他的安逸日子。為毛他不早一點承爵呢,為毛,他的折子已經寫好了啊。鎮南王心裏咆哮而過的草泥馬已經把遼國給踏平了。他也就想想而已。鎮南王一家都是纨绔子弟,從老大小都不務正業,但是人家偏生好好保持爵位到現在,纨绔也是一種人生态度。
鎮南王面上發苦,心裏清楚得很,這英國公與平西王府是姻親,要不是平西王府交兵權交得早,英國公府,平西王府準跑不掉,陸家估計也遭點殃,雖然陸老爺是睿宗一手提拔起來,但誰叫他娶了平西王之女。而平西王府的嫡長女也就是陸夫人的嫡親姐姐嫁的就是英國公府。這三家聯合起來,皇帝要睡得着才見鬼了,索性,陸家,平西王府都識趣得很。所以在皇室還有說話權利的皇室中,除了平西王府,這任務也就只能給他家了。
“戶部,不要給朕說沒有銀子,速湊齊二十萬石糧草支持宋遼邊境”。趙端奕厲聲道。那張娃娃臉鐵血肅殺,這時候誰也沒膽子去說什麽勸慰的話。
一國太子被遇襲,皇帝的面子掃光,趙端奕作為一個還算血性的明君,這種遼國直接打臉的行為,他不發飙才怪。趙端奕現在不想追究其中的貓膩,六扇門給的是遼國買通江湖殺手殺人,但是那些明顯是死士的節奏,真當他天真,當着他也敢指鹿為馬。若是全哥兒沒事,他可以判個株連一族,要是全哥兒有事,那就九族都去陪葬吧。
“是”。戶部的官員頂着胖悠悠的肚子道,不是太熱的三月天,他愣是渾身冒汗。
“傳旨敏成公府,金吾衛都指揮使陸書白即日奪情起複,恢複官職,給朕嚴厲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鬼!”
“京兆尹熊平來玩忽職守,即日收監,明日午時三刻斬立決。金吾衛副指揮使彭迫盤查疏漏,後心胸狹隘,不予敏成公士兵,出言無狀,即日收監,明日午時三刻斬立決”。
“諸位大臣有異議麽”?
衆大臣被那連番的斬立決吓蒙了,皇帝太兇殘。麻麻,我要回火星。寂靜無聲,連回答都不敢了。
平時笑眯眯娃娃臉的皇帝颠覆一幹人的認知,這不是狼那麽簡單,而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相信今天的趙端奕讓衆大臣永生難忘。笑眯眯不代表我沒脾氣,好說話不代表我心裏沒數。
“那就退朝”。趙端奕大步離開金銮殿。小凳子看着傻掉的群臣,趕緊小跑跟上去。
陸明悠在醒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以為自己又穿越了。她睜開眼,看着頭頂上晶瑩的冰,心裏還在想,啊,冰做的房子。然後她就想起來,看一看她到底在哪?剛伸出去的腳,立可縮回被窩。裹緊被子,尼瑪的,她是穿越到北極了吧,
“啊,你醒了”。厚厚的簾子被打開,灌進來一陣冷風,陸明悠腦袋縮了縮,整個腦袋都要縮到被子裏了。“把藥喝了吧”。那美貌的少女臉小小的,就是現代人推崇的錐子臉美女,雪白的狐裘襯得她的臉越發小,眼睛很大很有神。
“啊,謝謝”。陸明悠皺着臉把那苦兮兮的中藥喝下去。苦到她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是哪啊?姐姐”。
“雲夢山莊,小姑娘,你躺好,婢子去叫公子來給你看看”。原來美貌少女只是一個婢女,這公子好豔福。陸明悠還有精神YY人家的□□,說明她沒什麽大事了。
“看你眼珠子轉得這樣歡快,想來是沒什麽大事了”。白衣公子進來,那半邊銀白色的面具太具有沖擊力。過兄,你的斷臂接上了?白衣公子坐在床邊,搭上陸明悠的脈。被拉出被窩的陸明悠一個激靈,好冷。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陸明悠這才留意到這公子還有一副好嗓子。音色清,音調低,但是不沉。懶懶的,帶着萬事随心的冷漠。此人不好相處。雖然那露出的半邊臉的嘴角是上翹的,或許人家天生帶笑。
“陸明悠”。陸明悠沒想過給自己取一個江湖名神馬的,要是這公子知道她,這還在大宋朝,把她送回去是最好的。她不想改變生活方式。
“哦”。
哦?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陸明悠猜不透這白衣公子的想法。
趙淩救陸明悠的時候,不知道他是誰,只是當時覺得看她穿的衣服不俗,帶的玉佩,發簪應該是貴族少女,他想着,要不來一個養成什麽的,日子應該沒那麽無聊,把一個貴族少女養成一個聽話的婢女應該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于是陸明悠就這樣被救了。趙淩随後打聽到陸明悠的身份。他盯着陸明悠看了好久,好吧,那就多留她一年。本打算留這小姑娘一年就放回去的,但是是陸翊的老來女,那麽就多折磨一年,想到他當年被這小女孩尿一身,這輩子的唯一的糗事,趙淩要放過陸明悠才怪。
“那我叫你什麽”?
“公子”。趙淩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陸明悠:“本公子救了你,你不是應該以身相許,為奴為婢嗎”?
陸明悠……。她突然覺得這公子很賤,這種從高嶺之花崩碎到種馬男的英雄模式印象要怎麽扭轉。
“我覺得,酬謝的方式有很多,為奴為婢什麽的,是最下乘的方式。若是公子肯把我送回家,我的家人定會重金酬謝,當然,公子也可以提要求,相信我的家人會滿足你”。陸明悠道,把貴女的金貴傲然表現得完美。太猥瑣,誰也不承認你是貴女啊。
“口氣倒是不小,可惜,公子我不缺銀子”。趙淩彎下腰,看着陸明悠:“小姑娘好好養傷吧,本公子等着你伺候”。
陸明悠看着那公子月白色衣服上晃動的流光,那衣服莫非是什麽禦寒的寶貝,那公子居然就在裏衣外穿這麽一件廣袖長袍。看樣子,就算那公子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一定會放她回去啊,她該怎麽辦?陸明悠摸摸後腦勺。頭發被剃掉了,有針線縫合的痕跡。難道那公子是什麽神醫之類的?還有,她的受傷處的頭發還長得起來嗎?
趙卓熙跟着老頭子天天往山裏跑,漸漸樂不思蜀起來,他覺得這大山神秘極了,老爺爺好厲害,他知道什麽野草可以吃,怎樣判斷有沒有大蟲之類的猛獸出沒,還會做陷阱,抓小動物。
今天獵物進洞早,趙卓熙和老爺爺也就早了一點時間回去。當他看到趙思源站在石頭上刷鍋的時候,慌得他趕緊跑進去:“我來,弟弟你去歇着”。這時候他才記起,他們還有的身份。
“大狗子,你讓開”。老婆子陰測測的聲音響起。這倆老夫妻問過趙卓熙的他們的名字,趙氏國姓,說出來準露餡,趙卓熙便說他姓卓名熙,弟弟名源。老婆子想讓他倆給她當孫子,本想把他們的名字全改了的,但是老爺爺發話,就把他家的姓氏加到兩人的名字裏就行了,于是趙卓熙大名叫桃卓溪,趙思源大名被改成桃卓源。那老婆子哼哼哧哧半天,還是沒有駁回老爺爺的意見,但是給兩人加了兩個小名:大狗子,二狗子,美名其曰,賤名好養活。于是就有了新鮮出爐的大狗子世子,二狗子殿下。
“你能幫得了他一時,可幫不了一世。要是你願意做,明天你留在家,二狗子跟着去進山。站上去,刷鍋”。趙思源可憐兮兮的看着趙卓熙,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哭什麽哭,要是眼淚掉下來,你今晚別吃飯了”。一招見效。趙思源委委屈屈的把眼淚收回去,賣力的刷着鍋。
趙卓熙見趙思源點火,加柴,舀水,洗菜,加柴,動作雖然不麻利,但是一樣接一樣,條理清晰,這才三天時間,趙思源好似變了一個人。
“看着,水燒成這個樣子,就是開了,然後把這野菜丢進去,聽見沒”?
趙思源連連點頭,顯然是被老婆子修理得厲害。趙卓熙吃着趙思源煮的菜,頻頻看向他,三天時間,趙思源已經從嬌氣愛哭鬼向全能煮婦進化了。啧啧,所以逆境才是最能發掘一個人的潛力的。
第二天一早,天還是灰蒙蒙亮,趙卓熙和趙思源就被老婆子叫起來。
“拿着”。老婆子一人遞給他們一個桶。“你大半桶,到這兒,你半桶,到這”。老婆子伸手在桶裏劃了劃。那溪水離的很近,一盞茶的功夫,但是下去容易上來就難,下去是下坡,又是空桶,上來爬坡,還提着水。
“我來幫你”。趙卓熙半大的小子,在農村,他這個年紀已經能幫家裏很多忙,趙卓熙先把自己的大半桶水提上去,想要去幫趙思源的忙。
“不準去,要是你還有力氣,把這大半桶水提回去,再來提一回”。老婆子陰測測的站在山坡上看着兩人。趙卓熙不敢說話了,只是在原地等着趙思源,等他爬上坡來,再和他提着水一起走,他時不時的看着趙思源。趙思源繃着小臉,抿着嘴,若是眼淚沒掉,他還算有志氣。他這也哭到一定境界了,光是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居然沒流鼻涕,太不科學了。
“二狗子長得真标致”,老婆子和顏悅色的看着趙思源。趙思源手抖了一下,提着木桶緊走進步,好像想遠離老婆子,很快他就又慢下來,水太重了。比父皇賜給他的鑲着紅寶石的劍還重。
“你這裏有沒有什麽消息”?陸書白進了茶樓雅間,開口就道。
“有一點,估計你們都查過了,有人在十裏屯見過兩男孩子”。趙洋看着眼窩深陷的陸書白,握着杯子的手轉了轉。陸書白聽到這個消息,失望的坐回去,那裏他們确實查過了,屯子背後就是李家莊的田地,不遠就是哭墳山,李家莊已經派人去查,那哭墳山連進山的道路都沒有,陸書白雖然覺得他倆不會進山,但是抱着不放過的心态,他還是叫人去查了查。
查到這兒,六扇門和陸家都知道陸明悠與他們分開了,他們在桂花巷看到一小灘血跡,而随後的消息都只有兩個男孩子的。陸明悠又去了哪?他們也确定,受傷的是陸明悠。
層層迷霧,杜堔覺得頭頂都要冒煙了,皇帝,平西王府,陸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他也急啊。
陸夫人幾乎要哭死過去,林氏也急的嘴角一圈的泡。陸書青,陸書喬陸書意幾乎天天在外面跑。
李家莊回來的人,幾乎是斷絕了陸書白的希望,李家莊沒有。哭墳山,山如其名,山腰一圈全是墳地。
趙端奕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木然不知道怎麽辦了,都半個月了,其實他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這樣找,只是祈禱着那稻草般的希望。
還有雅兒,雅兒已經不能生,要是趙思源出事,雅兒會怎樣?趙思源是她唯一的孩子,趙端奕覺得他恐怕接受不了陸明雅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後果。無論是尋死還是遁入空門,他都不想看到。
“不要告訴皇後”。趙端奕聲音幹澀,擠出這幾句話。便進了乾明宮內室。
小凳子站起身來,他看着那禦案上的玉玺,突然間覺得皇帝也不是萬能的,這悲涼的皇室,連太子都保不住,或許,古往今來,太子安全即位的皇帝本就少,太子,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活靶子。小時候是衆皇子的靶子,大了,又是皇帝的眼中釘。小凳子想到那個漂亮過分的太子,眼裏盡是悲憫與可惜。皇上的孩子雖少,但是倩貴人與王美人不是都懷上龍種了嗎?皇子,終究還是會有的。
平西王妃抱着小兒子,神情木然,丫鬟們勸她不能再哭了,要不然以後眼睛會瞎的。漸漸的,熙哥兒的消息越來越少,她便發覺自己已經不會哭了。眼睛很幹澀,沒有眼淚。
“簌簌放心,熙哥兒會回來的”。什麽時候,王爺安慰她的話就這麽幹巴巴的一句。
找回大小狗子
半個月過去了,趙卓熙已經能把陷阱做得似模似樣,趙思源能夠獨立做好一鍋飯菜,調料什麽的,這茅草屋就只有鹽巴啊,老婆子每次只準放一點點,唯一比較好的,就是能吃着野味。趙思源如今也允許跟着進山,他一進山,好像也忘記自己的身份了,真把自己當二狗子看,滿山瘋跑,有幾次還掉進趙卓熙他們挖的坑。趙卓熙無語的去拉他,趙思源反而把趙卓熙也拉下來。啧,再這麽下去,哭墳山絕對會驚現野人,被人組隊圍觀啊。
“爺爺,快來看,你看這草是不是你說過可以止血的草”。趙思源大叫着。
老頭子聽着這聲爺爺,好似渾身也充滿力氣,他跑到趙思源身邊:“不是啊,二狗子,旁邊那顆才是”。
“就跟你說不是了,你還不信,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能止血的草背面與正面的葉子都是綠色的,這個草雖然也是鋸齒形狀,但是背面是灰白的,你要用心學習,每次都聽得半路就跑。好歹你也把話聽完了,最後鬧烏龍的還是你,你看你,自己做的陷阱也會掉下去,做事用點心嘛。爺爺做的陷阱,你可小心了,最近爺爺都在坑裏插上樹枝,你掉下去,小命就完了,在樹林裏也不要亂跑,大蟲多得很,要不然你被叼走怎麽辦?還有注意點樹枝,你看你的衣服,挂壞了,婆婆可沒有衣服給你穿,你就光着屁股跑吧”。趙卓熙和趙思源都穿着被改過的錦緞衣服,這兩苦命的老人根本沒有多餘的衣服給趙卓熙他們換。
呃……啰嗦的趙卓熙又回來了。
“明天,你們多提點水回來,我燒水給你們洗澡”。晚飯後,老婆子發話。
“好啊,好啊,謝謝婆婆”。趙思源高興道,一蹦一跳的出去找趙卓熙報告這個好消息去了。
“頭兒,頭兒,頭兒”!聽見下屬高聲叫的聲音,杜堔無力的擡起頭,猩紅的眼睛,胡子拉碴的臉,表示他已經到了工作的極限。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太子殿下與平西王世子了?”起的太猛,杜堔身子晃了晃。
“頭兒,是找到平王世子的玉佩了”。下屬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統領,趕緊把玉佩遞上去。
“在哪找到的,快帶我去”。杜堔邊說邊往外走。
一時間,哭墳山燈火通明,感覺還真鬧鬼似的。
“太子殿下的玉佩”!又一個指路的明燈。趙端奕握着手裏的玉佩,看着黑漆漆的山頭,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沒有抱太大希望,但是想找到趙思源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他即使有了最壞的打算,但還是會幻想着趙思源活着叫他父皇的情形。
天,啓明星升起。
“大人,看!有岔路,這山上有人住”。
“仔細搜一搜四周”。杜堔大聲道。
“大人,這邊有一個香囊”,一個士兵大聲道,杜堔跑過去一看,經過一個月的風吹雨打,日曬雨淋,這香囊已經掉色了,但是料子還是看得出來。是蘇州雲水緞,進貢之物。
“皇上,這邊”。杜堔跑回去把那香囊拿給皇上看。
“是熙表哥的”。執意跟着來的陸寧晨道:“我記得,那天熙表哥還說這是明珠表妹繡的呢”。
趙端奕仔細一看,陣腳疏密不一樣,那香囊上看出圖樣的玩意兒,估計真是趙明珠繡的。平西王激動的接過。希望兒子沒事,就在這山裏。
天蒙蒙亮,已經能看清周圍的景物。
杜堔在前面開路,約摸兩刻鐘的時間,他們才看到那茅草屋。而這時,每天這時候打水回來的趙卓熙與趙思源正要提水進屋。
趙卓熙和趙思源。兩邊人都站住沒動。趙思源看到熟悉的臉,埋藏在心底的思念冒出來。
“父皇,哇,嗚……父皇!父皇!父皇”。趙思源撕心裂肺的哭起來。水桶一丢,跑向趙端奕,趙端奕看着兒子亂糟糟的頭發,和紅彤彤的手,大步上前,抱起趙思源,眼睛也紅了。
“全哥兒,全哥兒。”趙端奕把趙思源渾身上下摸個遍,才放心下來,那邊,趙卓熙也抱着平西王,兩父子也是抱頭痛哭。陸書白失望的看着後面,悠兒真的不和他們在一塊兒。
倆老人早就被杜堔抓起來了。
“殺了吧”。趙端奕看一眼倆老人,想到他第一眼見着趙思源居然去提水,這種自家寶貝被人虐待的心情,平西王懂。
“不要,皇伯父,要不是婆婆爺爺,我們早就死了”。趙卓熙聽見趙端奕的話,趕緊擡頭道。
“是啊,父皇,你放了婆婆爺爺吧,他們雖然叫我和熙堂哥給們當孫子,但是爺爺教會我抓兔子,我的彈弓也是爺爺做的,你看,父皇”。趙思源,你這是求情還是挖坑呢,這樣說,婆婆爺爺不是死得更快。皇伯父更加不會放過婆婆爺爺了。趙卓熙對于趙思源無力吐槽。哪有皇帝會容忍自己的孩子給別人當孫子的,這是在罵皇帝,還是狠狠的打臉。階級思想分明,高高在上的帝王威嚴不容侵犯。
“皇伯父,是這樣的,婆婆爺爺因為無兒無女,所以就不免把我們當做他們的孫子看待,婆婆爺爺對我們都挺好的。要不是婆婆爺爺把我們帶進山,我們恐怕在山腳就被殺了”。
“既然這樣,那就放了吧”。趙端奕看一眼匍匐着的兩老人。抱着趙思源大步下了山。
平西王丢了一袋銀子在兩老人跟前,也抱着趙卓熙走了。
“小姑姑呢”。下山的路上,陸寧晨忍不住,問道。對啊,還有陸家的小女兒。
“小表姨,”趙卓熙想到陸明悠,嗚嗚開始哭起來:“小表姨,她昏倒了,我,拉不動她,嗚嗚,小表姨叫我們跑,嗚嗚……後來,我見有人追來了,拉着源表弟跑了。嗚嗚……父王,你們沒有找到小表姨嗎”?
平西王看着兒子希冀的眼神,尴尬的搖搖頭。
“哇,小姨,頭上好多血,衣服上也是,小姨,嗚嗚……”,趙思源好像一回想起不好的片段,也哇哇大哭起來。
“小姑姑到底怎麽了”?陸寧晨也急得要哭了。他在陸書白懷裏扭着身子,要去拉趙卓熙。
“不知道,我不知道,嗚嗚……”陸明悠的‘死狀’太慘烈,連趙卓熙也被吓住了。
“小姑姑,小姑姑,爹,小姑姑,你去救她啊,她肯定等着我們去救她啊”。陸寧晨也開始哭起來。三個半大小子的哭聲,哭得所有人腦袋一抽一抽的,就是過墳地都不怕,這哭聲才是魔鬼。
杜堔功德圓滿,還好太子殿下與平西王世子都沒事。哭吧,哭哭發洩也好。他也想哭。
各自回家各找各媽,陸明雅看着趙思源野人般的樣子,母子兩又開始哭。至少這是喜淚。
陸夫人殷殷期盼着,站在大門口,見到陸書白抱着陸寧晨回來,身後沒有人,強笑着問道:“悠姐兒呢”?
陸書白放下陸寧晨,就像犯錯的小學生低垂着頭,他也沒有說話,根本不敢去看陸夫人希冀的目光。陸夫人看着他,臉上僅有的期盼堆出來的血色消失,直挺挺的暈過去。
“母親”!陸書白喊着陸夫人,那面癱臉少有的變色。
“快去請太醫啊”。陸書白看着還站着不動的丫鬟,吼道。尺黛吓一跳,急急忙忙的跑出陸府。
帝都的人都覺得敏成公府陸家今年流年不利,雖然進了六扇門,又出來了,這算是一個奇跡,但本身牢獄之災,沒什麽好說的,何況陸老爺還傷得那麽重。随後又是太子出事,牽連平西王府與敏成公陸家,但是太子和平西王世子一個月後,都平安找回來了,這陸家的老來女,死不見屍,活不見人,青天白日的,如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
現在帝都的人提到敏成公陸家都忍不住嘆口氣。
“小姨叫我跳下去,她說她接着我,我就跳下去了,嗚嗚,小姨,血……嗚嗚嗚……”。杜堔累覺不愛。太子殿下的口供好難取。
“我翻出馬車的時候,小表姨和源表弟都摔倒在地,我拉起他們就朝一邊的巷子裏跑去,後來見小表姨滿手的血,才知道小表姨受傷了,我給小表姨包紮了,我們又繼續跑,小表姨叫我借別人家的衣服,掩人耳目,後來有叫我往人家家裏跑,我們從那家人後門跑了,我都不知道我們跑到哪裏,小表姨一直叫我們快跑,後來,後來……”趙卓熙無聲的落淚,顯然後面發生的事情不太好。
“沒事,沒事,熙哥兒,你要說出來,我們才找得到小表姨,慢慢說。慢慢想,好嗎”?平西王安慰着趙卓熙,連連拍着他的背。這段記憶趙卓熙估計已經封藏,但是現在硬要他回憶起來,難保不會給他留下什麽陰影。
“小表姨摔倒了,她推着我得腳,叫我們跑,我看到她後腦上盡是血,衣服上也是,”趙卓熙揪緊平西王的衣服,“嗚嗚……父王,小表姨是不是死了”?
“沒有,你小表姨肯定等着我們去救她,所以,熙哥兒,你要想起來,你小表姨後來怎麽樣了,我們才好去救她”。平西王拍着趙卓熙的背,平時笑眯眯的胖臉早就瘦了一圈,愁眉苦臉。他能想象陸家該有多亂。那小表妹幾乎就是陸家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後來,後來,後來我和源表弟怎麽拉小表姨,小表姨都不說話了,後面有人追來,我想着源表弟不能有事,叫他跑,他不跑,我就拉着源表弟跑了,父王,我把小表姨丢在那了,父王,哇,父王,我把小表姨丢了”。平西王聽着也想哭。這麽嬌養長大的孩子怎麽就這麽懂事聰明呢。他仰着頭眨眨眼,聽趙卓熙斷斷續續的敘述,他們能逃出來,一路都是這嬌嬌的小表妹指導。
“沒有,熙哥兒,沒有,你小表姨不是叫你拉着源表弟跑嗎,你聽你小表姨的話了吧,你沒有丢掉她”。平西王哄着趙卓熙。
杜堔擦擦眼睛:“謝世子配合”。這小姑娘怎麽這麽機靈呢。陸家是怎麽養出來的。“多謝王爺,下官得向皇上複命,先行一步,不敬之處還請王爺海涵”。他起身朝平西王行了禮。
“杜統領請”。平西王朝他點頭,表示不介意。
皇上聽完,也不得不贊嘆陸明悠的機智靈活,善于利用。不過想到她五歲就冒出的驚人之語,臉色就不太好。所以這些年,陸明悠每次進宮,他都沒怎麽關注她。一個随意把殺了皇帝這樣的話能平靜說出來的人,大宋朝有嗎?敢嗎?
陸書白看着陸老爺一夜就半白的頭發,那身子好像也比以前更佝偻,他只是幹澀的叫了聲:“父親”。要說在這個家裏,與小妹感情最深厚的就要屬陸老爺了。其次才是陸夫人。
“你還是盡力再找找吧”。陸老爺看向他。
“我會的,父親”。 從小陸書白是崇拜陸老爺的,但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