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交談】
既知老蛟一直派手下盯着程雪疾,夜讕對他的安危格外上心起來。白日裏他必須離開一陣例行處理公事,而這段時間對于“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貓來說十分危險。因此他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結血契。
而他想結成的血契,同尋常馭獸師與靈獸所結的魂契自是差之千裏。此血契為一種“同命咒”,若想長久生效還有點麻煩——每日取施咒者的指尖血與靈狐心供另一方服下,維持七天後,同命血契自成。
同命血契在妖界其實不算秘密,但罕有妖族敢于嘗試。一是它等于死契,除非一方魂飛魄散,否則絕不可解;二是結血契雙方會共享命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托付終身”。
當然,夜讕敢結這個血契,便已經想好了後果。他有信心在自己活着的時候護程雪疾周全,而當他死了,程雪疾這只半妖自然早已離開了世間,沒什麽可顧及的。至于程雪疾的修為太低,會不會拖累他,這種事情他懶得去想,橫豎他沒指望小貓咪能助長修為。
而且他甚至不打算告訴程雪疾這件事。
今日程雪疾起了個大早,例行洗臉漱口喝罐罐奶。半罐子膻哄哄的羊奶下肚,漲得他打了個奶嗝兒後發覺味道不太對,疑惑地嗅了嗅,尋了個陰涼地方把剩下的半罐奶放了起來。
正在淨面的夜讕見狀,不禁心虛問道:“雪疾,你做什麽呢?”
程雪疾無辜道:“主人,最近天氣熱,這奶好像有點不新鮮了。扔了怪可惜,先放在這兒,等會兒讓他們煮一下看看。”
“這群奴才,做事真不小心。”夜讕故作憤然地恨恨道:“倒掉好了,等會把那些個賤奴全殺了再換批新的!”
“別別別!”程雪疾大驚失色,忙端起奶罐一飲而盡,砸吧着嘴使勁兒點頭:“其實仔細品品,好像味道沒什麽不對!”
“是嗎,那就好。”夜讕颔首,轉過身去竊笑了起來。靈狐心每次只能放一點曬幹後的粉末進奶裏,喝得少了也不知效果會不會受影響,所以只能诓程雪疾全喝下去。
可憐程雪疾本就撐得要命,這疑似酸了的羊奶全部灌下肚後,當場反胃,小臉慘白的捂着肚子往屋外瞅:“主人,我能不能出去跑跑。”
“你不舒服嗎?想吐?”夜讕暗道不好,忙走過去順了順他的後背。
“不,只是吃多了……”程雪疾為了那些妖仆的性命着想,豈敢輕易承認,強撐着咧出一抹笑容:“我出去玩玩好嗎?”
“嗯,去吧,不舒服的話不要逞強。”夜讕俯身在程雪疾耳邊說道:“也不要離開這座寝宮,因為這裏有我的封印護着。如果有妖诓你出去,萬不可相信,記住了嗎?”
“知道,我哪兒都不去,除非您親自來找我。”程雪疾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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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讕沒有多言,踏出寝殿往書房走去。程雪疾扶着門框目送他離去,然後鼻子一擰開始滿屋溜達起來。他的胃裏正翻江倒海,想吐卻苦于找不到可吐的地方,又不好意思開口要痰盂,只得洩氣地揉着肚子團團轉。
這時門外偏巧傳來幾聲鳥鳴,程雪疾愕然想起門外就是個小花園,還有假山遮擋,能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要命的馊奶給吐掉,忙貼着牆根呲溜鑽出了門。
門外一直有兩位妖仆守着,程雪疾跑出去的同時心虛地瞥了他們一眼,見沒什麽反應才放心大膽地竄向院中,殊不知看不見的“飛蟲”已将他的舉動彙報給了夜讕。
“主公,貓大人出屋玩了。”一只不起眼的夏蟬,貼在書房外的大樹上傳遞着訊息。
夜讕沒有回應,算作默許,蟬鳴聲便戛然而止,免得惹他煩厭。書房內的其餘妖自是分辨不出端倪,恭維了幾句官話後說起了正事。
“主公,東境那點事兒您應該也知曉了……現在東境之主已跟南境鬧翻,有了跟西境聯盟的苗頭。而西境之主……”一妖說到此處卡了殼,沒能招出合适的字眼來形容西境之主與夜讕的關系。
夜讕也知笙玖先前鬧出的動靜有點大,留下不少風言風語。可他了解笙玖的脾性,不會為兒女私情絆住腳。再者,他始終覺得笙玖想嫁他無非是一時興起,他們倆雖知根知底,但長大後各居一方,談不上感情深厚,見面聊天也只是說些正事,不存在有什麽私情,所以擇日登門道個歉就好,不必勞神分心。
“西境那邊,你們不用管,說說東境和南境如何。”夜讕沉聲道。
衆妖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主公閉關期間,老祖宗接見了南境之主,席上把酒言歡頗為親昵。看樣子,老祖宗依舊想與南境結盟。倘若真的如此,那這妖界怕是沒了安寧了……”
“孤聽聞南境之主突破了,可有此事?”夜讕又道。
“這個……是真的。”衆妖神色惶然:“聽聞南境之主逆天行事,殘殺境內妖族無數,食其內丹以至妖力大增。臣等在席上見了他一面,發覺他血氣頗深且舉止乖張,有些許瘋癫之相,着實不是什麽好兆頭。”
“怎麽不是?”夜讕依不屑地冷笑一聲:“再強大有什麽用?瘋子不足為懼。”
“可是……”衆妖垂首不敢言,暗道南境之主再瘋,實力擺在那裏不是假的,怕是把整個北境的妖加上去都按不住這只瘋子。反觀主公您,閉關後一點變化都沒有,也不知心急……
“心急有用嗎?”豈料夜讕竟知曉了他們心中所想,将手中書簡扔至地上低喝道:“怎麽,你們覺得孤不思進取?”
妖臣們登時吓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認錯:“主公息怒,臣等……”
“孤不是瘋子,所以不會把“變化”呈在面上給你們看。”夜讕俯視着地上倒伏一片瑟瑟發抖的妖們緩聲道:“南境之主有實力不假,孤這個境主之位,也不是大風吹來的。既然你們見過了南境之主,必是已經看到他的右眼是瞎的吧?以後說話前動動腦子!都滾!”
衆妖苦不堪言。他們哪兒說話了!不過在心裏想想便被洞察了幹幹淨淨,屁滾尿流地出了屋後抹着虛汗小聲攀談了起來:
“南境之主的右眼戴了個眼罩……莫不是……”一年紀較輕的妖問向同僚。
“當年妖王之争時,主公跟他打了七天七夜!打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另一妖言語中透着欽佩:“當時咱主公也受了傷,不過回來休息了三四天就沒事了!而南境之主則險些把命給搭了進去……所以咱家主公真是深藏不露啊!”
“那你不早說!”年輕妖心有餘悸地瞪了他一眼:“我也差點把命給搭進去!”
待他們散去,夜讕靠在椅背上低嘆一聲,面色晦暗。當年他與南境之主決戰七天不分上下,險險勝出。如今南境之主已然突破,而他受封印影響妖力持續下降。若再打上一架……怕是兇多吉少。
然而這些話,他怎可能說!如今局勢岌岌可危,能籠絡這些臣子不容易,哪怕是打腫臉充胖子,他都得咬牙撐着。
“主公,貓大人蹲在假山後頭很長時間了。”蟬又叫喚了起來。
夜讕一怔:“他在做什麽?”
“嗯……看動作好像在解手,但是沒解出來。”蟬認真地回禀道。
夜讕登時老臉通紅,氣急敗壞地吼了出來:“不許看了!”
“是。”蟬頓時收起翅膀,裝作無事發生。
夜讕起身,又猶豫地坐了回去。現在回寝殿太早,曾祖知道後又得抓着把柄訓他怠慢政務。可是他真的很好奇,程雪疾是這種随地解手的小貓嗎,過去吓唬他一下肯定很好玩吧……
“主公,貓大人……”蟬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偏還說了個半截子話:“哦沒事……屬下不再看了。”
“又怎麽了?”夜讕無奈問道。
蟬:“赫大人來了,跟貓大人蹲在一起……”
“……???”夜讕慢慢皺起了眉頭,眼角抽跳半天。赫辛夷也過去解手?倆妖并肩當衆解手??難道這是長毛族獨有的傳統??!
“赫大人在同貓大人講話。”蟬慢條斯理地彙報道。
…一邊解手一邊說話?夜讕的鼻子眉毛快擠到一塊去了,根本無心聽她的下文,關注點瞬間偏離到——
赫辛夷這王八犢子有沒有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事實上,程雪疾只是蹲在那裏薅草嚼着玩,赫辛夷路過時沒忍住搭了個讪。兩只長毛妖相視一笑後随便聊了起來,褲子好端端地穿着并沒有“傷風敗俗”。只不過假山後頭草太高,蟲族眼線又離得遠,這才看走了眼。
然而已經晚了,夜讕提着刀出了殿……
此時赫辛夷并不知自己離當場去世還差那麽一點,殷勤地問向程雪疾:“貓大人,主公有沒有跟您提起過我?”
“啊?你……叫赫辛夷是吧。”程雪疾眨眨眼,打回憶中快速篩了一遍:“主人提過你一次……額……你沒有尾巴?”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開了!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