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聽聞付家大小姐付文念國色天香,既能能歌善舞,又會題詩作賦,原本以為此等姿色的女子,上門提親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可這付大小姐已年芳十六,卻還沒有可許配的夫家。
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這個千金大小姐自打生下來就身患頑疾,尋遍天下神醫,都說不可醫治。如今這位大小姐不過是個病秧子,哪戶人家願意讓她過門來延續子嗣啊。
這老爺夫人也是在為她的身子和終身大事幹着急。大小姐卻因此而每天過得還算清閑。
這天,付文念在院子裏悠閑地蕩着秋千,青絲垂腰,一襲水藍色的羅衣傾洩而下,淡藍色的絲質披帛挂在臂彎上,随着她輕點着腳尖緩緩地飄蕩。
不知是哪裏跑進來的兔子,闖進了付文念的視線,只見這兔子渾身雪白,一雙紅色的眼睛好似會說話一般,付文念只一眼便喜歡得打緊。
她上前去抱起它,發現這只兔子也不掙紮,乖巧得很,付文念心頭一喜,将頭埋進了它毛茸茸的身子。突然又瞥見白兔的腹部有一塊紅色,付文念扒開一看,才發現白兔的腹部受了傷,她皺着眉頭,心疼了起來,安撫道:“你受傷了?我帶你去包紮吧。”
付家有一個空置的閣樓,木制的樓板,還有一扇很大的窗戶,文念打小就很喜歡這裏,本想把自己的閨房搬到這裏來,家人又不許,只好自己偷偷地在這裏鋪了一張床,讓自己的丫鬟給老爺夫人打馬虎眼。
文念在閣樓給白兔包紮好了傷口,又發現自己有些累,于是就将白兔放置在枕邊,自己也躺下歇息了。
等醒過來的時候,才驚覺已是深夜,文念有些疲乏地從床上坐起,發現窗臺上坐着一個白色的人影,着實把她吓了一跳。
“你,你是誰?”她小心地問着。戒備地挪着腳步朝門口走去。
“聽說付家大小姐付文念長得有幾分姿色,今日一見,果然是這樣。”他的聲音帶着些磁性,一下就拉回了文念想要逃跑的腳步。
白衣男子将望向窗外的頭轉向已走到窗前不遠處的文念,他的右腿彎曲着,右手很自然地就放了上去,長長的黑發只是随意地紮了一個馬尾,皎潔的圓月把他烘托得如天仙一般。
他真的很美,特別是他那雙晶瑩剔透如寶石般的紅色眼睛,文念此時更覺自己的心魄都要被吸了過去。
她不覺間竟看入了神,突然心髒一緊,一手捂着嘴巴狼狽地咳嗽了起來。
“可惜是個病秧子。”白衣男子皺着眉頭,故作輕松地跳到地板上,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去看她。她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低氣壓,有些喘不過氣來,臉都憋紅了。
文念暗自慶幸自己是用袖子捂了臉,不然這臉紅的模樣就讓外人看了去,只是她的眼睛實在是不知道放在什麽地方,看旁邊不是,看他也不是,只好在心裏盤算着怎麽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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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謝謝你給我包紮了。”男子開口,文念心想着自己今天什麽時候給一個男人包紮過,除了給一只白兔,難道是那只白兔嗎?文念下意識地朝他腹部看去,發現他原本就松垮的白衣此時已經拉扯到腹部的位置,而那裏纏了一圈白色的繃帶。
這麽說的話,今天的白兔就是這個白衣男子,而自己是抱了一個男人還埋在他身子裏了嗎?文念的臉紅到了脖根,白衣男子突然抓住了她擋臉的手,看着她的狼狽樣,心情瞬間大好了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叫東籬。”然後他傾身在文念的唇角吻了一下,帶着有些魔性的嗓音好似喃喃低語:“我很中意你喲。”
文念的眼前一空,若大的閣樓就只剩下呆若木雞的她,嘴角的那份炙熱久久都不能消散。
文念要嫁人了,聽前來牽線的媒婆說,對方家底不錯,只是那少爺小時候性子頑劣,從馬背上跌下來,摔殘了腿,變成了跛子,但是以付大小姐這身子骨,有人要娶,那可是好事兒啊!
文念她爹娘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往媒婆的懷裏塞了幾錠銀兩,連聲道謝。
文念是怎樣都不願意嫁給他,如何百般請求,他爹就是不松口,還說要是這次沒有嫁出去,就是沒人要的老女人了。文念只是心生委屈。
夜深人靜之時,文念伏在閣樓的窗臺上的東籬的腿上,一直啜泣着,哭訴着,她看不見東籬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一下一下地撫着她顫抖的背。
那之後,東籬再也沒有在閣樓上出現過。
一直到成親的前一天晚上,天空出現了一輪藍色的月亮,人們說,出現藍月亮的夜晚,會有不詳之物蟄現,所以很少有人在這詭異的夜晚出沒。
可是文念沒有,她又偷偷地從閨房裏跑了出來,今夜,她穿着一身紅色的嫁衣,頭上只是随意地綁了一根紅絲帶,她在走廊裏奔跑着,輕盈的紗衣向後散開去,如夢如幻,像那攝人心魄的女鬼一般。
她終于又見到了他,就像第一次見到時一樣,他依舊坐在窗臺上望着天空的藍月,她帶着略微的喘息向他靠近,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紅色的眼睛裏盡是悲傷。
文念走到了閣樓的中央,她沒有再繼續走着,她不敢再往前,她怕自己會哭起來,她已經許久不見他了,她壓抑着自己的喘息,自己的哭腔,和自己心中的疼。
她問他:“我穿嫁衣的樣子,好看嗎?”
“好看。”他毫不猶豫地答。
她笑了,可是她支撐不了這不合時宜的笑,她一下子就抽泣了起來,她淚眼婆娑地擡頭看他:“東籬,你帶我走,好不好?”
他不再看她:“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親我,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說你到底煩不煩,知道當初我為什麽會受傷嗎?就是因為我正在被那些可惡的道士追殺,你本來就是個病秧子,帶上你只是個累贅,你何不像一個平常人一樣找個人嫁了,安安穩穩地過一生!抱歉,我沒辦法帶你走。”他背對着他,他每說一句,她的心就跟着疼。
他說得決絕,走得也決絕,他始終沒有再看她,文念望着空蕩的窗臺,體力不支地跪趴在了地上,她一手緊緊地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衫,一下一下地喘着氣。
她知道這次自己是難逃一死了,她知道他不會帶她走的,他想讓她平凡的過一生,可是一直以來的如囚牢一般的生活她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不再平凡了。
在他消失的日子裏,她一次藥也沒喝,她就這麽的拿自己的生命任性了一回。
她知道他還會回來,所以她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她看到他站在窗口,眼裏全是自責,她看到他奔到她身前,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她聽見他讓人心疼的哽咽。
她這次真的笑了,她笑,她低喃:“東籬,來世,你還,帶我走,嗎?”
回答他的是他的泣不成聲,以及更加無法割舍的擁抱,她半瞌着眼,流下了最後一滴清淚。
映在她眼底的月是帶些冰冷的藍,此時,她只覺得今夜的藍,無比溫暖。
前世的月,是她今世的藍,來世你遇見我,你還願不願意帶我走?
“澤兮,你怎麽哭了?”我一睜眼,看到的便是夢中出現的那抹藍,帶着些擔憂,帶着些探究。
我支撐着坐了起來,揉了揉還有些疼的腦袋,陶弧還帶着傷坐在我的旁邊,那個叫東籬的兔子早就不見了蹤影,我問:“東籬呢?”
“走了,欸?你怎麽知道他叫東籬,你不是暈了嗎?”
等等,我好像是暈了,可是剛才那個難道只是夢嗎?那為什麽如此真實,而夢中的女主人公偏偏又跟小刀長得很像,之前那個兔子叫她文念,夢中的小刀也叫文念,難道不是前世嗎?
“我,我不知道,我做了一個夢,好像夢到了你和東籬的前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我仔細地回憶着,可是腦海中又忽閃出一片火海,突然腦袋就生疼了起來,小刀擔憂地喊我的名字。
陶弧抓住了我的手腕,制止了我無力的回想:“想不起來就別想了,要是又暈了怎麽辦?”
我皺着眉頭,還有些痛苦,我問陶弧:“你的傷沒事吧?嚴不嚴重?”
“沒事。”
“小刀呢?有沒有受傷?”
“沒有,他不會傷害我的。”
我微微地松了一口氣:“那個叫東籬的妖怪是不是你前世的情?”
“恩。”小刀點頭:“雖然回想起來的不多,但他的确是我前世所喜歡的人。”
“這樣啊!”看來那不僅僅是個夢,那是将他們前世所發生的事映射進了我的神經系統,讓我看到了他們前世的一切,可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我想要回想起有關這種力量的記憶,卻只是一場大火?那場大火是什麽?和我有關嗎?不能再想了,不然腦袋又要疼了。
“澤兮。”小刀這時已經站了起來,用一雙決定意味的藍眼睛看着我:“我們來立下契約吧!以後你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便替你去,以後如若有人要傷害你,我便保護你,我,貓妖小刀!定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她的眼裏好似我夢裏夢外都沒有見過的果敢決絕,我先是一驚,随後又明了了,拉着她指着我的手臂,順勢站了起來,用小指勾住她的小指,說道:“要約定的話,拉勾就夠了。我們之間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契約,你說過你要做我的貓,那你就是我們的一份子。”
小刀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陶弧笑笑,站起身來勾住了我的另一只手和小刀的另一只手。
“根本就不需要替誰去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在對方有危險的時候,将他解救,要做傻事的時候,将他敲醒。 這便是我們三個拉勾作下的約定,你記住了嗎?小刀。”
“恩!記住了。”
這樣便是最好的了,那麽你要怎麽辦呢?躲在遠處偷看的你,這下子,你還能順利地帶走小刀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