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家鄉

翌日清早,蘇绮瑤便偕同老公火急火燎的趕奔回老家的火車。雖然s市距烏鎮不遠,完全可以駕車過去,但回家的感覺也因此暗淡了許多。這是老婆單方面的說辭,當老公的全然配合。

所以他們寧願擠火車。

比起馳名中外的西塘古鎮,烏鎮的名氣似乎略遜一籌,但這并不影響遠方的游子歸人對家鄉的熱忱之心,與魂牽夢繞般不可自拔的迷戀之情。

他們對面坐着一對新婚夫婦,此時正如膠似漆的讨論着蜜月旅行:“老公,我們是先游西塘呢還是先去烏鎮呢?”

“聽人說這兩個地方差不多,我們選一個就好。”

那怎麽行?

蘇绮瑤聽聞一拍桌子就要多管閑事,固執的認為:“先生,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西塘和烏鎮根本就是大相徑庭,不同的歷史、不同的人文怎麽可能造就兩個一樣的古鎮?”

新婚夫婦面面相觑,都有點兒摸不着頭腦:話說這女的誰啊?

裴天曜覺得頭疼,往下拉了拉遮掩的太陽帽擋住大半個俊臉,語帶歉意的說:“對不起,我太太就愛多管閑事,剛才的話你們別放在心上,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我哪有?”蘇绮瑤不服氣的小聲抱怨,“我說的明明就是事實。”

“腿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你少操份心吧。”

“可是……”

這時就聽對面那個老婆突然插話:“這位先生……”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一男一女,尤其是那個男的,話裏有話:“看起來很眼熟。”

大名鼎鼎的裴三少,經常混跡于八卦娛樂中心,當然眼熟了。

蘇绮瑤心跳“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忙哈哈笑着打圓場:“常言道人有相似,馬有失蹄……哦不,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呵呵,好多人都說我老公長得特像一個人,嘿,就是那個被吹得天花亂墜的裴三少,不過啊……”她“不屑”的瞪了身邊男人一眼,投下一個警告的眼神又繼續笑眯眯的說:“不過我這不成器的老公就是個吃軟飯的,說來慚愧,我家世好,他就在我家做了倒插門女婿,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跟人家裴三少根本沒法比,呵呵。”

有這麽抹黑自己老公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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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曜聽得險些吐血,帽檐下一張俊臉黑了又黑,青了又青,花花碌碌的:“咳,我太太說話不經大腦,就愛跟人開玩笑,你們別介意(當真)。”說完還看似親密的摟上老婆纖腰,大秀恩愛:“其實她就是個家庭主婦,沒文化,沒學歷,沒工作,一直都是我養活她。”

咧嘴,龇牙,背後小手狠狠的掐他肉肉。

不管怎麽滴,“撞臉”事件化險為夷。

新婚夫婦繼續甜甜蜜蜜的讨論,最終達成共識:“這樣吧,反正西塘和烏鎮離得很近,要不咱們先游烏鎮,再去西塘?”

“好,聽老婆的。”

聽這話蘇绮瑤的精神頭又上來了:“好巧耶,我們也在嘉興下車,一會兒到站一起搭輛順風車如何?”

可惜此等滿腔熱情卻被裴天曜一盆子冷水澆滅:“抱歉,我太太記性不好,我們在嘉興還有其他安排。”

什麽安排?蘇绮瑤疑惑的看着老公。

老公輕笑,于無人覺察的角度悄然進行“洗腦”工作:“你忘了,我有一個朋友在嘉興談生意,之前約好今天碰個面。”

蘇绮瑤就覺得自己這顆腦袋昏昏沉沉的,越跑越慢,最後糯糯道了句:“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不得已,兩對夫妻在嘉興分道揚镳,各奔東西。

剛到達下榻的酒店,裴天曜便跑得沒邊沒沿、無影無蹤,一連兩天活像人間蒸發了似的。蘇绮瑤百無聊賴,整天窩酒店宅着耗時間,吃飯,睡覺,打游戲,看電視,畫圈圈,數綿羊……

第三日晚,離家的男人終于舍得回來了,卻帶回滿身酒氣,臭烘烘的,倒頭就睡。

這一瞬,蘇绮瑤縱有再多的不滿和抱怨都偃旗息鼓了,她輕柔的幫他脫下鞋,拿濕毛巾心疼的為他擦手擦臉,嘀咕着究竟什麽應酬值得他這般拼命……

_…

嘉興轉站去桐鄉,再倒汽車去烏鎮,最後乘公交坐到東栅。

舟車勞頓,幾經周折,直到雙腳踏上這片土地,蘇绮瑤才恍然有種真實的感覺,腦海中只留一個念想:就是這裏了,生她養她的故鄉。

當那些平日裏見慣了的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到烏鎮漸漸被一波綠水所取代時,整個人都感覺放松了下來。空氣有些濕沉沉的,因是剛下過幾場陣雨,周身氣流都帶着點兒微醺的雨水之氣,一切好似籠上了一層薄煙,感覺相當不錯。

爺爺奶奶的房子在最北端,他們還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堪稱一項浩大而艱巨的工程。

“累嗎?”青石路上,裴天曜一人推着兩個大行李箱擔了所有的力氣活。

“沒事。”蘇绮瑤揮手抹了把汗,紅唇氣喘籲籲,臉上卻洋溢着無比的興奮。

“今晚住民宿,明天再回家。”他說。

“不用,我不……”累,最後的抗議被吞回肚子裏,因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喙的決絕。

烏鎮旅游行業相當發達,民宿吃緊,他們險些沒搶到地盤落腳。好在裴天曜能言善辯,三言兩語說的老板娘心花怒放,答應把一間訂出去的房間給他們住——當然在這其中,裴天曜的“美色”立下了汗馬功勞。

簡單收拾過,下樓填肚子。

小鎮的水系呈現一個“十”字型,兩旁開設了不少民宿,都有提供各色熱炒,每家寥寥可數的幾張桌子,數量雖不多,但信義當先,确保客人們所吃到的飯菜保質保量、童叟無欺。

蘇绮瑤上來點了份梅菜扣肉和土雞,都是當地的特色菜,絕對下飯。

“裴大哥,你多吃點兒。”她将碗裏将近一半的米飯撥進老公碗裏犒賞這位苦力,笑嘻嘻的說。

裴天曜擡眸深深的看上一眼,什麽都未說,遂又埋頭吃飯。

切——裝逼。

蘇绮瑤不滿的撇了撇嘴,賭氣似的扭頭将視線落到了門外的石板路。石條鋪就的道路,整潔幽靜,路旁見不到一絲雜物。對過的青瓦白牆,各色屋宇連成一片,整個小鎮被一條清澈幹淨的綠水貫穿,水面上,時而有載動游客的幾條烏篷船緩緩劃過,潇灑惬意。

其中的一艘游船,曾在火車邂逅的新婚夫婦指着民俗店的一對男女驚呼:“那不是他們麽?”

看罷多時,妻子的臉上泛起篤定:“哼,他果然是裴三少,不行,我要打電話告訴表姐……你幹什麽?放手,放開我。”

丈夫一把按下妻子的手機說:“寧靜雅城府極深,老婆,以後你少跟她來往。”

“你怎麽能這麽說?她是我表姐,好歹也算你的表姐。”

“可她已經跟宗政凡訂婚了。”

“那又怎樣?訂了婚可以悔,表姐愛的人一直都是裴三少……”

o_o

今晚的裴三少相當不正常,前腳“哄”了老婆入睡後腳便獨自一人悄悄潛回爺爺家,美名其曰提前整理許久都不曾沾過人氣的舊屋以便他們明日下榻居住。其實,咳,明面上說整理,實則是銷毀,銷毀不必要存在的證據,比如叔叔蘇昊的照片、嬸嬸秦玉藍的照片、全家福之類的,以及瑤瑤的父母,尤其是……

她的堂弟,阿烨。

在他打造的記憶裏,瑤瑤的幼年只有兩位親人——爺爺和奶奶,除此以外的任何人都是多餘的。天可憐見,幸運的是此屋地處僻靜,左鄰右舍早在多年前就已搬走,無人亂嚼舌根。

隔日是個豔陽天,蘇绮瑤一大清早便叽叽喳喳鬧着回老屋。一雙迫不及待的小手剛剛推開厚重的木板門,她便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美眸:“你做的?”她驚問,雖然老屋許久不曾住人,但家具桌椅依舊纖塵不染,即便以她頭頂的笨腦袋都不難猜出這其中暗藏的隐情。

裴天曜見她這副可愛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欲開口打趣兩句卻冷不丁被佳人抱個滿懷。“裴大哥,謝謝你。”她感動不已的撲進他胸膛,眼圈紅紅的說。

他伸長臂回摟上她的腰肢,惋惜地送上一個噩耗:“可惜家具有點兒舊,有些甚至已經發黴了,不然我們倒是可以在這裏住上幾天。”

這話幾個意思?

“二樓我看過,那張木床已經捂得不成樣子,可能睡不了人。”

怎紫醬?蘇绮瑤蹬蹬蹬跑上二樓,就聽身後傳來男人的提醒:“輕點兒,樓梯不結實。”她“哦”一聲随之放慢了腳步,踩上二樓,只一眼便徹底失望了,因為那張大床實在是……

慘不忍睹。中央空個大洞,沖鼻的黴味刺得她腦殼發麻,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果斷遁走。

但她仍不甘心,提議說:“我們可以睡小床。”她記得小時候她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床有點兒小,但是擠擠應該能睡下兩個人。

夫妻倆左折騰,右折騰,可惜折騰到最後這個“住家”的小小心願仍是化成一灘泡沫。并非小床擠不下兩個人,而是——

廚房起不了火,電燈開不了機,溫飽都成問題。

無奈,最終的最終,蘇绮瑤不得不懷着一顆戀戀不舍的心重回民宿。

反觀裴天曜,心裏卻在偷樂,暗道他巴不得如此呢,少住老家好處多多,起碼有益于老婆的“身心健康”不是?哎,就是苦了他這位勞夫,拎着兩個沉沉的行李箱來回折騰,苦不堪言。

走着走着蘇绮瑤突然停下了腳步:“奇怪……”

裴天曜心髒一揪惴惴不安的打鼓:難道瑤瑤想起了什麽?

不,不能啊,他自信他的治療非常缜密,毫無破綻。

“去年家裏還好好的,今年怎麽突然就……”她看着他不禁蹙起了秀眉,“裴大哥,我現在才覺得不對勁,那張大床似乎被人故意砸過,不像放壞的,廚房也好像被人動過。”

“呃……”裴大哥心虛的別過臉,自顧自推着兩個箱子走,看似一本正經的薄唇出言安慰說,“你想太多了,瑤瑤。”

“是麽?”

是滴,絕對是滴。

迎面走來一個老人,身形就跟他的年紀一樣老,佝偻的背脊,幹裂的皺紋,暗淡無神的眼眸,就連聲音都沙啞的蒼白,滾動着歲月碾壓的車輪:“是……是瑤瑤……吧……”老人微抖着身軀,深陷的眼眶露出激動又帶着緬懷的目光:“一眨眼都長這麽大了。”

“老先生,你是誰?”蘇绮瑤疑惑的打量他,充分運轉腦細胞搜羅記憶。

啪——

裴天曜縮回拉杆,只身擋在老婆身前禮貌而疏離的回絕:“老先生,您認錯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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