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乍聽此言再加上對方毫不猶豫的動作,心裏真正驚恐到了極點。
☆、第 4 章 背景
“茵茵!”
皇帝終于變色,在白薇壓住舒妃肚腹往下施壓的時候,搶上前去。
然而下一秒,白薇就毫無預兆地暈厥在了他懷裏。她青白的小臉毫無血色,淚痕猶在,汗濕地烏發淩亂貼着額角,黛眉痛苦得皺着,便是連失去意識都不能叫她松快起來。那模樣顯得那麽弱小纖柔。
憑皇帝的眼力,哪裏看不出她最後那一下,根本就沒放進去多少力氣,只是悲傷到極致,才會那樣地瘋狂起來。
而她的瘋狂,愈加體現了她的酸楚難過。
否則她一向善良美好,又怎麽會用口不擇言來傾瀉自己的悲恸情緒……
這個認知一入腦海中,便怎麽也收不回去。叫他又是痛恨又是責怪又是後悔,最後化作無盡地憐愛疼惜,投注在懷中這小女人的身上。
這一次,輪到舒妃眼睜睜地看着皇帝,抱着別的女人離開。
她從方才鬼壓身一般地驚懼中回神,整個人像是被人從汗水裏撈出來一樣,濕淋淋地重重靠在軟枕上。腹中的胎兒也真切地動起來,那連接血脈地律動和疼痛,叫她逸出一聲忍耐地呻吟。
浣紗見此,顧不得許多,臉蛋紅腫地跪撲在離開的皇帝面前,阻住了去路。
無論如何,即使今次敗得一塌糊塗,楚妃剛剛的兇狠癫狂想必也讓皇上留下了印象,她可以借此挽回一二!
“皇上,娘娘剛安住龍胎,又受楚妃娘娘一番驚擾,恐怕……”
“放肆!”
“不好”二字未及吐出,帝王雷霆之怒便已降臨,一腳踹在浣紗心口,将她踢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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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腳踢得着實不輕,皇帝正是為楚妃心痛之時,哪容得旁人污蔑她半個字不好?
浣紗捂着心口面容紫脹,須臾一口淤血吐了出來。
她來不及惶恐,剛翻身爬起來跪在哪兒,想壯着膽子再作辯解,一對上帝王森然冷酷地目光,便面白如金紙,冷汗涔涔,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只是言語傷心,沒有施力。”
皇帝最後淡淡留得這一句解釋,不是對她這個小婢女說的,而是說給所有的宮人聽。警告她們,楚妃娘娘是傷心所致,語無倫次,并不是真的要加害舒妃。誰要是把這一幕當做真事說出去,後果自負。
跪了一地的宮人埋首應喏,戰戰兢兢。
他說完便擡腳離開。
帝王的威壓如山鎮來,叫浣紗不得動彈,眼下去勢一現,她便整個軟如爛泥,癱倒在光滑如鑒的冰冷地面上。
好可怕……
這樣的皇上見所未見,真的好可怕……
此刻她才真正有些後悔,原先大義凜然地說了那些貶損楚妃的話了。
·
離上回楚妃大鬧瑜華宮已經過了有小半月的日子,後宮諸人怎麽都想不到,一直默默無聞的楚妃娘娘,竟然會引得皇上勃然大怒,為她血洗了瑤華殿。
說是血洗一點也不為過。
因為主子無寵致使宮人散漫的宮殿多了去了,偷奸耍滑也不只是那兩三只,偏偏那一回皇上抱着楚妃回宮,看見那大晚上嬉鬧賭博,酒酣耳熱的宮人,便大發雷霆。
內殿那一席染血的床褥,至今都還沒有人收拾!
瑜華殿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伺候着舒妃,他放在心上珍而重之的人卻受着底下人輕慢地對待,這才真正叫他難以忍受。他素有雄心壯志,平日專注前朝,并不用心于後宮。
否則怎麽會造成這樣的疏忽!
皇帝此時有多自責,對這些欺軟怕硬的人就有多憤怒!除了南歌,瑤華殿張明德受令以被雷霆手段誅盡,震驚後宮!
“我知你一番辛苦布局,何必發洩一時之氣,叫我毀了。”話聽着是關懷,那語氣卻十分冷淡平靜。聯系實情,又有幾分冷嘲在裏頭。
所謂布局,關乎眼下的朝政時勢。皇後被廢之後,母族式微,楚家無人壓制,便日益興盛張揚起來。皇帝恐怕寵愛她會讓楚家愈發嚣張,危及皇權,所以并不将待她的寵愛之心擺在明面上。
這想法在白薇看來,詭異得可笑。
所以從那日暈厥之後,再醒來,她就再未給過皇帝一個笑臉,相處也是待如賓客。當然,不止是順從她的想法,做任務的因素更是必不可少。
皇帝雖是若有所失,卻依舊忍不住日日過來陪伴、開解她。
“若連心愛的女人都無法護好,朕縱為明君,也當得心虛。”皇帝嘆息,想替她拂開頰邊的發絲,将它攏到耳後,卻被她側臉躲過。
他眸光一黯。
“以前朕不知道,那些宮人會如此陽奉陰違……楚家固然勢大可恨,但你與他們不同。茵茵,朕待你的心意如何,你還不知道嗎?”
“我不知。”白薇長長的睫毛一斂,指尖掐住袖緣的暗扣,“皇上覺得寵我會使楚家張狂,可見知道聖寵的份量如何。卻又不知失去聖寵的人,會落到何種地步,我不知……”
這一句“我不知”,聽着卻更像是“我不信”。
在他隐隐期待的眼神中,她的回答叫他心口一堵,悶悶地不适。
他沉穩威嚴的臉上,有着少見的慌亂。他頓了一刻,十分真摯地解釋道:“朕當真不知……朕以為你有楚家為靠山,宮人不敢待你不精心……”
以楚家如今在朝堂的地位,誰能相信他們家出來的楚妃,會遭受如此待遇?他下意識地就忽略了這種可能,所以從未查證過。
何況他往常秘密來尋她時,并不見她有哪裏不好。
其實不過是楚茵掩藏住了真相,不欲叫他擔心而已。 他又何嘗認真觀察過。
白薇仰臉輕吸口氣,眼角酸澀地一笑,“……看來我不止是沒有聖寵,楚家亦視我如棄子……”
皇帝聽言驀地呼吸一促,窒悶地愧疚感傳遍全身。同時,想起同樣給茵茵帶來傷害的人們,他雙手攥緊,危厲的眸光頻頻閃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因為茵茵不得聖寵,沒有利用價值,他們就連照拂族人心思都沒有了。
楚家!
果真是個冷漠無情的家族。
不過很快,很快他就會将這個耀武揚威、利益至上的家族徹底鏟除。至于茵茵,他們既然不對她加以庇護,她就不是他家的族人,她只會屬于他一個。
以後,由他來庇佑她!
但如今還不是時候……他不能對她多說什麽,茵茵心軟,雖然楚家對不起她,卻難保他日見其衰落又心生不忍。
“你最喜食梅子,如今季節已過,玉盤裏的這些是朕特意叫人栽種起來的。你……”皇帝又一番細語安撫後,猶豫再三,方伸手輕撫她細膩卻蒼白的面頰,見她這回雖然沒有躲開,曾經的歡喜親昵卻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隔閡疏離。
心髒抽疼了一瞬。
“好好修養身子,有喜歡想要的東西都與朕說,朕一定滿足你。”
·
終于送走了皇帝,白薇将頭發捋到一邊,虛空問:“悔過值有多少了?”
“45%。” 腦海裏芝士的聲音很快冒出來。
她聞言懶洋洋地斜靠進軟塌裏,發出一聲妩媚地鼻音,“哼,還算有調/教得價值。”
“就算不值得你也沒資格放棄他呀。”芝士笑嘻嘻地說。
“芝士!”她被一語戳中軟肋,薄怒微嗔之下臉蛋浮起紅暈,合以白皙透明的膚色,便是楚茵這張乖巧清秀的臉,也難以言說地嬌媚起來。
“不過小薇薇這一擊真的很驚人。換做是原主,一定是委曲求全,到大結局的時候才讓渣男幡然醒悟……有什麽用惹嚕,後悔值一點都沒漲,反正他們最後也抱得美人歸惹。”
無論是悔過之心還是愛慕之心,都是要在數值達到一百才能出現的東西。怎麽讓它增加,就要看各人的手段了。而這兩心又是要在不同人身上獲取的,渣男的感情不夠純摯,所以在他們身上只能拿到悔過之心。
當年原主救了被兄弟暗算的司徒延,與之互生愛慕,過後,因皇後母族可以扶持他上位,所以他棄女主而娶皇後。一開始他亦是遵從心思,對原主百般愛寵,然而這遭到了皇後的嫉妒,幾次三番刁難原主。
于是皇帝想出一法,将明面上的寵愛盡皆轉移到舒妃身上,由她做擋箭牌,轉移皇後的視線。
然而如今皇後已廢,楚家勢力漸顯,他感到危機便仍舊壓抑心思。而楚茵,這女子清秀善良,本該活得無憂無慮,即便是染缸一樣雜色斑駁的皇宮,也不曾在她心上留下一丁點的暗痕。
不過不得不說,這樣的女子芝士是不喜歡的。
既是身處皇宮,該果決的地方還當果決,可以利用的武器,也根本無需手軟。皇帝确實是愛她的,不過因為自負看不清她的處境。這等時候,她亦沒有與戀人共同商量的想法,只是自己一味地壓抑傷痛,自以為是地體貼體諒,才造就了今日的苦楚。
她是難得的好姑娘,只是遇到了不那麽适合她的、擁有野心抱負的帝王,才會使得情路和人生坎坷。
“你以虐自己的身來虐他的心這個做法真是慘無人道,妙不可言呀……”這麽一想,芝士難得的感慨誇贊起來。
然而它一溜奉承完了,在白薇思索的空擋,吸溜了一下口水,“小薇薇你身上的媚氣看起來很好吃嚕。”
白薇哪裏知道這吃貨想了一圈兒還是繞回了初衷,然而聽到這話,她驀然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太對......
☆、第 5 章 初遇
白薇知道芝士一直很喜歡吃各種古怪的氣體,甚至你能聽見它把虛無的東西咬得嘎嘣脆。可是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身體裏除了煞氣,還有什麽狗屁的媚氣!
她泠冽地橫去一眼,叫歡快地芝士耷拉下耳朵,有些許不情願地道:“不是我想瞞着你嚕,是這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總之這些氣體不是天生存在,而是你們的一些行為表現引來該氣體元素。”
“就像司徒延對楚茵的所作所為太渣,所以引來了渣氣?”
芝士一瞪水靈靈烏溜溜地大眼,驚嘆:“天惹嚕,小薇薇居然這麽聰明!沒錯啦!就是這樣!”
白薇“呵呵”一笑,神情卻驟然凝冷,眼角微翹起涼薄的豔色,“就算你把我誇成個天仙,也別想就此掩蓋事實。”
這麽推斷下來,這家夥根本就不是什麽為了正義,什麽不喜歡好人,什麽要讓她改邪歸正,幫她化解煞氣,都是謊話!它只是貪吃各式各樣的氣而已。
至于為什麽要靠她來搜集……
“果然還是被發現惹……”小家夥在“地”上不滿地滾了兩圈,很光棍地坦誠說,“好惹嚕,也沒什麽嚕,你情我願嘛。你靠人家重塑殘魂,人家靠你吃美味大餐,一樣一樣啦。”
“你不能直接吃我身上的煞氣,還是那些男人的渣氣?”
既然需要她來融合,那可能是它不能直接食用。
“诶?都可以呀,沒有芝士不能吃的氣喲。”它可愛地将眼睛眯成月牙兒,“這個就像你們人類的炒菜啦,渣氣加上煞氣,吸溜……人間美味……”
白薇聽着聽着,也跟它一道眯起眼,只是看着有些危險,“這麽說,我就是你炒菜用的鍋子?”
芝士猛地發現自己間接暴露了內心想法,這才有點心虛起來。月牙兒的弧線也不是那麽完美可愛了。
“乖了。”白薇像是想通了什麽,重新似笑非笑地倚了回去,細白地指尖拈了一顆梅子含住,貝齒一咬,嫣紫的梅子滴下暗紅濃紫的汁來,與白牙、紅唇産生強烈的對比和融合感,叫人看得心跳。
她作殺手時自有需要僞裝的時候,這等優雅帶媚的舉動,做得行雲流水,自然非常。趁此間,她慢條斯理地說出目的,“既然要靠我來吃大餐,以後別偷懶,多我給行行方便,你也有好處。”
那刻意散發的媚氣,叫芝士一陣兒嘴饞。
它殊死抵抗了半天,最終前肢一撲,壯烈犧牲。
“小薇薇,你別再色/誘人家嚕!”
·
楊梅枝繁葉茂,樹冠圓整,初夏才有的累累紅果,如今盛夏卻依舊長存,梅林枝頭盡染,十分爛漫可愛。
皇帝費盡心思都沒有讓楚妃的心情好轉,于是趁着好時光,帶她來到皇家梅園裏賞玩散心。
“林子裏空氣新鮮,朕想你會喜歡。”他将白薇的手接過來,送她坐在鋪了厚厚墊褥的冷石上。
白薇閉着眼睛輕吸一口氣。
皇宮裏的空氣說不上污濁,但是沉悶壓抑的氛圍她确實是不太喜歡。在湖水山林裏聽啾啾地鳥鳴,潺潺地流水聲,果然比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要舒坦。
皇帝愛憐的看着她線條柔和的側臉,像是怎麽也看不夠。
“這作死的天兒!婆娘,下面接着框子。”遠處隐約飄來采摘梅子的果農嘟囔咒罵的聲音,他麻利把雙肩的長簍子除下一扔,從梯子上爬下來。
妻子懷裏系着個襁褓,一手護着孩子,另一只手去接。腳底下是她編到一半的竹筐,她小心地繞開了。
“你看你,熱成這個樣子,還給娃穿這麽厚的衣服幹什麽!”
“風大……”
“大什麽大!你死活要給我多穿件就算了,看把咱娃給熱的。哎呦,這臉紅的咧……爹給你擦擦汗。”他忘了自己滿身的臭汗,就要把孩子抱過來,粗魯的拿袖子給他擦。
妻子本是性柔之人,見他這一通胡來,不免也白了他一眼。“就你細心。”
口中說着,手上也沒忘了護着孩子,強按着叫丈夫的手放輕點。其實男人的手勁女人怎麽争的過,但果農看着他們娘兒倆只知嘿嘿一陣傻笑,沒施多少力氣。
兩人的動靜不小,和牙牙開口的小寶寶一起忙活折騰着,自是将司徒延他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常年和大自然打交道,他們俱有着飽經風霜的粗糙皮膚,穿戴也是農家漢子、婦人的精幹打扮,粗布料,顏色看着總像是有髒污,且沒什麽花樣,就是結實。鞋襪首飾就更不用說了。
左看右看,怎麽也不能算一道風景,可是就是那平常夫妻之間的相處,讓人倍感溫馨。
還有那個臉蛋白嫩,咧着沒牙的嘴巴咯咯笑的小孩子,司徒延遠遠的看着,心裏倏爾似有感應,轉過頭去。
楚茵怔怔地看前面的情景,那雙靈秀的大眼,已經是連自己都不自知地含住了眼淚。
司徒延心裏抽疼了一下,連忙攬住她的背,輕聲哄問:“怎麽了?都是那幫人不懂規矩,做事的時候怎麽能帶孩子。”一邊遞了個眼色給張明德,一邊用大手安撫地撫摸着她。
他以為她是因為孩子觸景傷情。
“無關乎他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楚茵否認後低了眉,陽光照射下,一半虛影兒似是被皇帝攏在懷裏。她低而茫然地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什麽都不懂,看見地上躺着個血人就吓個半死,偏還哆嗦着以為用一條帕子就能把你的傷口包起來。你那時候必定是笑話我的。”
提到他們二人之間共同的回憶,他不經意露出了笑容,“那條帕子我還留着。那時候我受了重傷,迷迷糊糊地就想,這姑娘傻得可愛,必定時常在閨閣裏翻話本,崇拜腳踩祥雲的英雄。見着兇案發生的地方都不知道逃走,膽子真大。”
“撒謊,你血都快流幹了,哪有力氣想這些。”
“是,我沒有。”皇帝應下的很果斷,笑了笑,“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着——她真美,真的很美,我能不能娶回家……”
“又撒謊……”她忍住淚,說不下去了。
他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麽了。後來她救他去了醫館,大夫恰好出診,她驚恐地看着他流不停的血,急得團團轉。偏偏從沒想過丢下他,反是翻出了繃帶,親自給他裹了一層又一層,直到包成個大饅頭。
他不好意思說“恩人”做錯了,只得笑安慰她:“挺好的,就是有點熱……”
“別哭了。”他把她腮邊的淚水拭去,“朕對你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至于孩子……我們還會有孩子,等舒妃的皇子生下來,朕就再與你生一個可好……”
她倏爾打斷他,“阿延。”
“嗯?”
“那時候追殺你的人,若就此将我們都殺死了,該多好。”她把額頭抵在他的肩側,輕輕地說道。
他眼睛驟縮,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厲害。
他當然知道茵茵不是想咒他死。
她必然是被日子折磨得難受,甚至因為失了孩子,有輕生的念頭。比起被他接入後宮,享受錦繡富貴,後妃尊榮,她寧願永遠活在他們的初見……
“茵茵,茵茵。”他抱緊她,恐懼在腦海中放大,嗓音沙啞地勒令她,“別胡思亂想,朕不許你多想,知道沒有?”
可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她的應答。
·
“不好了!”
草坪處紮下的營地騷亂喧嘩起來的時候,白薇正盈盈立在梅子樹下,低頭仿佛在想心事。皇帝站的不遠不近,漫不經心地眺望遠山,只是時不時會朝她這邊看一眼。
過不久,侍衛首領飛快前來,佩劍執在手,單膝下跪準備向皇帝禀報有賊人闖入的消息。
司徒延收回看顧她的視線,居高臨下,威嚴自持地命令道:“切莫慌張,萬事不可自亂陣腳。”
“是!”侍衛首領端正應聲,又立刻将聲音放低,細細回禀起來。
做慣了殺手這一行,有時候偷聽也是必備課程。雖然兩人距離較遠,但她自有妙法,全神貫注之下尚在可聽的範圍內。
待隐約聽見“賊”“密令”等字樣,她眼中異色一閃而逝。
趁人皆是忙碌的狀态,無暇顧忌,她突然聯系芝士:“是他?”
“沒錯,是這個時空愛慕之心的持有者。”芝士毫不含糊地回答。
這次外出她本沒有做這方面的準備,但她擅長應對突發狀況,細想之下,便抿唇莞爾,退後了幾步。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投射在草地上,亂草初長,潤閃閃地鋪開綠色,梅樹枝桠擺動間,沙沙作響,有一道細微的光影在剎那交換,似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薇本是低頭看綠草,聞聲又是一笑。她佯作不經意地擡起頭,卻在茂密枝葉間對上一雙狡猾慧黠,如夜幕璨星,暗中閃爍的眼。
她下巴微揚,那笑模樣,便似是眉梢一點紅梅染透青澀,韻致風流。
那人不知是如何想的,起初渾不在意,而後見她一眨不眨地對準這個方向,倒有了幾分詫異,然後竟是幼稚頑皮地沖她一豎指,貼在唇側。
比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第 6 章 飛賊
等營地為尋不着楚妃而慌作一團的時候,白薇正在稍遠一些的梅林裏摘梅子。
梅林裏那雙狡詐眼睛的主人橫躺在高高地樹枝上,手枕腦後,随着風搖樹枝而悠閑地擺動。而後,旁邊的枝頭傳來女子因驚訝而笑嘻嘻地聲音,“那一棵樹上的梅子更大喏,你送我去那裏。”
她拂開樹葉探出來。
美人頤指氣使,本該讓自尊心強的男人發怒。然而她抱着一叢木槿,歪着頭笑得比山花還要爛漫,叫他氣懶懶的說不出話來。
“小心摔下去。”這話說得漫不經心,甚至有幾分挑釁地惡意。
哪個對着威脅自己的女人能有好脾氣?
他方才一時不查被她發現了藏身地,本是有心和她玩玩,吓她一吓,可不知這女人是什麽來頭,看見樹梢上藏着人居然還笑眯眯地沖着他。
然後待搜查的人走遠一些,就拿了根樹枝踮腳戳他,十分好奇地模樣,“你是長在樹上的人嗎?”
“……”
“哼,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是那個偷了東西的小賊!”她眨了眨眼,波光一蕩,翹着眼尾笑道,“你應我一件事,我就不告訴他們,如何?”
“……”
“來人吶,這裏有——唔——”她堪堪喊了幾個字,就被粗粝的手掌一把捂住嘴巴。
原來是“小賊”悄無聲息地從樹上滑了下來。
“小黃鹂。”飛賊的聲音好似有經過變動,并非原聲,有一種異樣地沙啞。然而他出口便是調侃,帶着懶洋洋地捉弄,“如果嗓子被毀了,還能唱歌嗎?”
感到懷裏的人掙紮着搖了搖頭,柔軟細膩地臉頰蹭着他,他心裏一動,然後忽而看見一個煙花信號筒被她迅速地扔到了不遠的草地上。
“該死!”
他瞳孔驟縮,低咒一聲,顧不得挾持人質,搶先在信號筒發射之前毀了它。
“小黃鹂的嗓子還完好。”她的膽子竟也很大,受他威脅也毫無怯意,反是清甜地笑着反問,“想要我大聲唱歌嗎?”
本來這女人沒有武力,他再次轄制住她也未嘗不可,但是經過剛剛的事,飛賊對她起了些許忌憚的心思,這女人倒還有點小聰明,看她神情大膽自然,難保她還有其它的後招。“說吧,什麽事?”
“你會爬樹。”她烏黑地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滿是期待,“幫我摘梅子吧,我要最大的那顆。”
飛賊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将他的不屑表現得淋漓盡致。
爬樹?
這麽難看的姿勢他怎麽會做!
他随手拎起她,直接飛到了就近的那棵樹上。
而後——
就被人一股腦地抱住了。
說是抱也不恰當,只是對方好像被突然上升的高度吓住,一回神,就立刻顫抖着抓住他腰兩側的衣服,顫栗地樣子像被鷹叼到天上的白兔子。這沒什麽,他本來就是故意想吓唬她,她的表現可謂叫他身心舒暢!
可等她适應過來,粉白的臉蛋擡起時,那兩丸璀璨如黑水晶地雙眼讓他驀地一怔。
在那裏,他看到了驚慌、興奮、愉快……
這個女人……
“你吓死我了。”她因為激動,小臉顯得紅撲撲地,嬌媚非常。“你真的會飛?你還能飛嗎?溪邊的木槿,你能飛到那邊把花摘過來嗎?”
“……”
飛賊覺得,在女人不怕死地、崇拜、質疑、期待地目光中,他很難搖頭。
他一世英名怎麽能讓一叢木槿毀了!
·
“不過是踩在樹枝上而已,你看我不是走得很好。”木槿被歸攏到枝幹交接的地方,她雙手平展開,搖擺間輕盈地往他這邊走來。
十足秀給他看的玩耍模樣。
“這棵樹高,摔下去你會連哭鼻子都哭不出來。”飛賊依舊斜躺,看也不看她那邊。
“我不哭鼻子。要是真的摔下去,摔死了,我就變成厲鬼來找你。”笑聲一收,低蕩虛無的聲音從她口中飄出,“嗚嗚,我死得好冤枉啊,都是因為你的詛咒,你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幼稚……”
飛賊的嘲笑話還沒完,倏爾聽見一聲驚叫。
驚呼聲讓他心中一悸,面色微變,飛快地起身。他身形快到極致,陡轉的幻影掠過晃動的紅梅,啄食的鳥兒甚至只感到一陣風吹過,沒有被驚飛走。
他只偷東西,不傷人命。
這人是他帶上來的,如果真的出事,難免心裏會留下個疙瘩。
可待分開濃茂的葉海,入眼的卻是一張俏皮笑看他的臉。
“你!”他面色幾經變幻,青白不定,最終低咒一聲,“該死。”
被騙了!
“看來我是不會摔死的。”她驗證似的點點頭,十分信賴地說,“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她放一顆梅子到他手裏算作感謝,拍拍裙子,腰肢一別繼續她的摘梅大業去了。
“……”
飛賊默然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狠狠捏碎了手裏的梅子,梅汁炸了一手。
夕陽西下,天邊大片橙紅的光暈将梅林籠在其中,鮮紅的梅子恍若有了熟透的風韻。
白薇終于在林子裏尋她的喚聲中直起腰,她背手擦去額間細汗,湊到飛賊那邊說:“梅子夠吃了。”
潛臺詞是,送我下去吧。
飛賊一雙如夜幕星辰般地眼睛瞟過去,見她兜着木槿花枝編的籃子,裏頭盛着滿當當的紅果。此刻他仿佛忘記了剛剛被她捉弄的事,無規無矩地挑了一顆嘗,酸甜的滋味充斥口腔。
女人都愛吃這種東西嗎,小師妹也時不時抱着盤鮮果吃得香甜。
“該走啦。”她催聲又至,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伸了個懶腰,銀镌星的面具遮擋住了他鼻梁之上的面容,勾起的嘴角卻掩藏不住。
最後看她一眼,他并指在唇邊做了個“飛吻”的手勢,從樹枝上倒飛出去。掠過女主耳邊的異常沙啞的話語漸遠漸輕。
“小黃鹂,我叫楚歌,別忘了。”
·
楚歌也不知道為什麽走前要告訴“小黃鹂”自己的名字,倒是愉快地猜測着驚怔在樹上下不來、手足無措的女人會是什麽神情。結果等他飛出園林,摸了摸密令藏身的位置,才悚然一驚,星眸驟沉。
空的。
難道是那女人……
不對,他轉頭又想,讓一個連輕功都不會的女人偷他走的東西?
不可能!
相比起來他倒更願意相信東西是不小心掉落的。
……可惜,這一趟走空,等皇帝回了皇宮,就不能那麽輕易了。
·
白薇拘起一捧清澈的熱水,任它自臂肘處流淌而下,一邊聽着芝士的今日小總結。
“愛慕值有15%嚕,對于初見來說還算不錯。”芝士門牙一磨,瞬間“咔咔咔”把一個透明堅果樣兒的東西咬沒了,滿足地道
“我看他待女人的反應,很有趣……不像一般男人趨之若鹜,但也不是渾不在意,到像未曾明白男女情愛的妙處,有一種懵懂的感覺。”
這個他,指得赫然是白日裏妄圖把她困在樹上的飛賊楚歌。
芝士“嘻”地一笑,沒有接話。
白薇慵懶地打着呵欠,翹起的眼尾泛着迷離水色,間隙裏渡去一縷眼風兒,似嗔它又故作神秘。然而她到底不甚在意,推開水波從浴桶中站起身,墨發松松一挽,披衣走出去。
許是摘梅嘗梅,使得白薇心情十分好,一雙宮人堪堪将屏風移開,露出那張清水兒靈透的面容,還有那似沾了鮮潤的薔薇花的唇瓣,皇帝霎時就将她失蹤的事撇到了一旁。
她現下不像前面乍然看到那對夫妻時的茫然狀态,傷人又傷己,如今情緒似乎漸漸好了起來,他自是欣喜非常。便是由着她的性子一回,他也樂意。
倒是白薇見皇帝依舊還在,奇怪地蹙了蹙眉。
“朕陪你用膳。”他的視線仿佛凝在她身上,見她看過來,眉眼當即變得柔和。
“……謝皇上恩典。”
皇帝不大高興她的疏離,但到底忍耐着,依舊與她笑說:“有什麽可謝的,往常朕也常同你一起吃。今日叫他們備了梅子酒,正好喝兩杯。”
白薇側着臉,流蘇晃在頰邊很是清妩動人,“好。”
她這般,便讓皇帝心情陡然明朗起來,含笑令衆宮人布菜,與她攜手就座。
誰知對方剛給她盛了一碗湯遞過來,她腦海裏就突兀地響起了一個提示音。
叮!
【上回合渣男悔過值上升10%,總計共百分之40%,請歷練者再接再厲。】
【悔過值達百分之40%,根據歷練者的優秀表現,特賜予技能“一箭穿心”,可在被攻略者心防脆弱時使用,增強效果。】
“什麽東西?”她在心裏問。
“嘻嘻咿,你不是叫人家多給你行方便嘛,系統有自己的程序,也不是完全受我掌控,但是把一些技能提前開放給你還是可以的嚕。本來是要多做幾個任務度過實習期才會出現,現在只要達成它的要求就好惹。”芝士很快跳出來解釋,“比如‘一箭穿心’,只要某一次攻擊達到30%數值,就可以獲得。”
“你第一次攻擊強力就有達到30%,當然可以有。唔,還有其它的技能,就靠你自己觸發啦。”
“有點意思。”白薇看着憑空出現的半透明面板,笑了笑。
面板的底部排列着三行正方型小空格,其中第一排第一個已經出現了一副圖,畫着一支箭射穿了一顆紅心的圖樣。
【滴滴滴,“一箭穿心”技能啓用】
[觸發式提問]皇帝給你盛了一碗湯,你的回應是?
A.溫柔地對他笑,然後潑在他身上。
B.溫柔地對他笑,接過來喝掉。
C.溫柔地對他笑,接過來,但放下不喝。
白薇:“……我們能不能不溫柔?”
芝士:“Σ( ° △ °|||)︴第一次就遇到系統坑你,白薇薇你人品太好惹。”
☆、第 7 章 系統
白薇最終還是選了C。
接過了那碗湯,卻将其置于左手邊。
皇帝先是欣喜,緊接着便是眼底一黯。忽而,他感覺到心髒被針紮一般刺痛,眉頭狠地一皺。
【悔過值上升2%,共計百分之42%。】
看皇帝的表情動作,是真的心髒刺痛?
白薇直觀地感受到了系統的神奇之處,倒是有幾分相信它能将自己的殘魂修補好了。她把有用的信息記在心裏,繼續看面板上其餘的東西。
此時,剛剛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