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眼色行事,他本以為她憑借少夫人的身份,沒人敢奚落她,沒想到因為他的輕視,連帶着他們也不尊重她。

不,曾經他也許根本沒為她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越得知真相,他越覺得自己錯得離譜。

“你若是喜歡,之後我讓丫鬟将你的東西都搬回正房。”他走到她身旁。

袅袅的茶霧朦胧了她的笑,她回道:“不必麻煩了,等病養好我就搬回廂房去。”

他頓時抿緊了唇,“怎麽了?又是哪個下人給你氣受了?”

“你沒有聽說嗎?”

她側了臉去,見他要問,便豎指輕“噓”了一聲,又指了指外面。顧君寒有些莫名,但仍是依照她的意思,走近窗棂邊傾聽。

窗外牆根下是兩個下人磕着瓜子兒聊天。

“看來姚家二小姐很快就要嫁進來了,我就說嘛,姚家二小姐才是咱們未來的當家主母。”

“還是你料得對!我只瞧着如今大公子對少夫人好多了,還當是少夫人要翻身了呢。但這回夫人發了話,想必是真的了。”

“你也不想想,憑大公子将她放在手心裏寵着的态度,少夫人遲早都要自請下堂,夫人的意思,其實也是大公子的意思。”

聽到這裏,顧君寒的臉色已然鐵青,他唰地轉去看宋傾雪。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他眉頭急跳了幾下,“娘來找過你了?”

“嗯。”

他如刀刻成的五官因隐忍的怒氣而變得冷硬,想安慰她,語氣卻有些生硬,“我從沒和娘說過這樣的話,你不必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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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宋傾雪聽了一笑,她婉婉的聲音伴着氤氲的白霧浮沉,有些飄忽。“那時退燒後,我一病睜眼看到的就是你,我問你你是誰,你說,你是我的丈夫。我信了。”

“可是顧君寒,我真的是你妻子嗎?”

☆、第 25 章 驚覺

“你當然是我顧君寒的妻子!”

顧君寒眼眸一黯,稍顯急促地解釋。

“我說了,你不必理會那些人,他們道聽途說,沒一個字可信。珠兒我從來都是當做親妹妹看待,絕不可能娶她為妻。別說是她,就是珍兒還活着,我的妻子也只會是……你……”

最後一個字難以置信般地從喉中滾出,他猛然怔住,心裏像是在一瞬間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震撼遍布全身。

如果珍兒還活着,他也要娶宋傾雪?

他一直知道,姚珍兒是他心裏的一個執念,即使她人不在了……或者說,正因為她人不在了,他更加想念她的美好,銘記着曾經強烈而迫切地想要娶她為妻的心情。

而因為祖父的橫加幹擾,也讓這個執念深深的紮根在他心上。

他以為永遠不會有拔起的一天。

那麽為什麽……

沒等他繼續剖析自己的內心,宋傾雪便眉眼微舒地一笑,語氣微微冷漠,“無所謂。”

“如果做你妻子的意思是,身為顧府的主人卻要被下人輕視,忍受你視作親妹妹的女人冷嘲熱諷,連你的紅顏知己都可以随口羞辱。這個本該與你最親密的人,卻要幫你和別的女人洗衣服,時時刻刻被你猜忌,從來未曾得到過你的信任——”

“那她是不是我,真的無所謂。”

他像被人在臉上刮了數個巴掌,直到牙齒碰撞咯咯地作響,才驟然反應過來,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她讓他難堪,但更重要的是——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而這憤怒,并不是因為她細數他的“罪證”。

黑眸裏聚集了暴風雨,他的嗓音同眉端一同低沉了下來,“無所謂做不做我的妻子,那你想做誰的妻子?”

這話,簡直就像在直指她想要紅杏出牆。

宋傾雪被他氣笑了。

這個男人的自以為是程度遠超她的認知,這麽下去,她還真要被一個調/教對象給撂倒了不成?

“誰都好。”她煙褐色的眼眸中有作為一個旁觀者的冷靜,還有着微涼的嘲諷,“只要他像你對你的珠兒妹妹一樣對我,寵我疼我,把我當做掌中寶、心頭肉,而不是任他身邊的女人欺淩于我。是誰都好。”

情緒牽動了病症,他猛烈地咳嗽了一陣,直到喉嚨像火燒一樣發幹。這話當真刺到了他的痛處,前不久,他剛為此道過歉。縱得身邊女人欺辱她,是他不對,他會補償她,但這與珠兒并無幹系。

因為珍兒的去世,他想代替珍兒的那一份疼愛,所以對珠兒格外疼寵。

但這絕不是男女之愛。

宋傾雪纖白的手指合上茶蓋,阻了那一份氤氲悠然的意境。此時,她的語速再次變得平穩下來,“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要怎麽對她,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我提醒你顧君寒,別用你的想法去衡量女人。”

“姚珠兒想要嫁給你,無論你怎麽看待她。”

顧君寒驚訝中又摻雜着些許不相信。

“其實我也很好奇。”她沒有勉強繼續那個話題,反是輕笑一聲,“你娶了……我,卻把另一個女人捧在手心裏疼愛,以至于全顧府的下人都認她為未來真正的當家主母。你為什麽還要娶我?”

是祖父逼迫于他。

這個藏在心裏的答案并沒有說出口,很快就被另一個奇異的答案逼退到了角落。祖父逼迫是事實,但只是曾經,而現在……

他覺得自己心亂如麻,完全喪失了應有的冷靜。

·

等顧君寒真正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宋傾雪,是在幾天後,他看着身為自己妻子的女人,膝上放着二弟的外袍,在燈下一針一線的縫補。

他聽說時就已經控制不住怒氣,待到闖進去看見這一幕,立刻就氣昏了頭,将桌上的繡線等物盡數掃了下去。

“你在幹什麽?”他的眸光森然可怕,像是噬人的野獸。

“縫衣服啊。”她頭疼地揉了揉額。

本來針線活就不好,但是為了愛慕值……她有多少年沒這麽為個男人盡心盡力了?

他實在見不得她這漫不經心的模樣,從前的仰慕與羞怯都仿佛随着失憶一同消失了,叫他心裏頭的火越燒越旺,幾乎是咬着牙道:“給別的男人縫衣服?”

她聞言擡頭驚訝地看他一眼,忽的,撲哧一聲笑開來。

“長嫂如母,他如今尚未娶妻,這衣袍又是因我之故,所以我才……哎,和你說不清,你走開。”

燈火映照下,她的笑容格外溫恬美麗,又有着與往日與衆不同的輕松,區別于那些敷衍的、冷漠的、嘲諷的笑,讓顧君寒的态度幾乎在剎那間就軟化了下來。

直到這時,他才心頭隐隐的發覺,他好像……喜歡上了這個女人……

這個發現,讓他的嘴唇微有點幹澀。

“傾雪。”他将衣袍扯到旁邊,倏爾抱住了她。

“你……”

她悶着聲連一個字都還沒出口,又被按回了他寬闊的胸膛。他俯下身,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頸間,呼吸稍稍變得急促起來。

她柳眉輕蹙,聽到他用低沉而沙啞的嗓音說:“你什麽時候能記起來?就算失憶的事是真的在騙我,我也不會再怪你。”

原來他一直以為自己讨厭這個女人,讨厭她取代了珍兒的位置,讨厭她的心狠手辣。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她的狠毒,不要被她蠱惑,一次又一次為了堅定內心,冷眼看旁人欺辱她。

可是最終才發現,他早就已經喜歡上了她。

所以那些拼命壓抑的憤怒、失望、心疼和情不自禁,都不是所謂的錯覺。一旦感情無法被壓制,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想念失憶之前的她。

“看來那天的冷水,還是沒讓你清醒。”宋傾雪見推不開他,就幹脆不費這份力氣,但眉宇間的笑意又淡了下來。

忽地,像是想到什麽,她低頭,仿如曾經溫婉柔順的模樣,那翹起的唇角并沒有被他看見。

“其實,關于失憶之事,我也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

他那句話出口時便有些後悔,她方指責過自己猜忌于她,結果他一時不查又提了起來……但他向來習慣了大男子主義,拉不下臉來道歉。再加上她的話雖聽着有些生氣,但也在可控的範圍內,他便沒有多管,只是松開了手問。

“什麽?”

“你已經不疑我生病的事為假,但還是心心念念覺得我失憶只是為了欺騙你。”她平緩地陳述着自己的想法,“那麽一則,我是真的失憶,你的猜疑不過是自尋煩惱;二則,我沒有失憶。這就有趣了,我沒有失憶,為什麽欺騙你?以我對自己的理解,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太愛你,一番謀劃,只是想挽回你的憐惜疼愛——”

他的心跳倏然加快。

她愛他?

是的,雖然他對她有諸多不好,但是如果不是愛上了他,她又怎麽會百般求得祖父嫁給自己?

“還有第三——”她看着他笑,輕緩的語調似潺潺的溪水流動。

“我沒有失憶,但是,不願自己再記起過往,做那個捧着真心讨你喜歡,卻被你踐踏的女人。我——不想再愛你了。”

嘆息般地語速瞬間澆熄了他眼中的亮光。

他一個激靈,像是從一個高高的、極致溫暖的地方,又一次被人推進了寒潭裏。渾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住了一般。

大手在不知不覺中捏疼了她纖瘦的雙肩,在看到她微微發白的臉,才陡然清醒過來。

像被灼燙了似的,他猛然松開雙手,語調微澀地說:“你不用說這樣的話,我沒有想過要踐踏你,我……”

喉嚨陣陣發幹,他阖眼撐住額頭。

她說得對,他待她不好,無論有沒有失憶,她或許是真的想……忘了他。

·

流言蜚語,是有一點風浪就能迅速壯大起來的東西。

繼姚珠兒要上位的流言之後,又傳出了一則據說真實可靠的消息——大公子發誓此生絕不會娶姚珠兒為妻。

一些知道當年過往的下人紛紛感慨,大公子深愛的人還是姚家的大小姐啊,若然娶了她妹妹,百年後恐怕與她相見時尴尬。有想象力豐富的婢女,頓時又補了一出凄美浪漫的愛情故事。

白薇對這些所謂的愛情故事倒沒什麽太大的觸動,偶爾婢女說得興高采烈,她閑暇了聽聽壁角也是個打發辰光的好方式。

但是姚珠兒就不那麽坐得住了。

“你告訴我,寒哥哥當真說過那樣的話?”她一來就直奔顧君寒的正屋,卻只見着宋傾雪坐在屋外的石桌旁,在紅梅褐枝的掩映下手中靈活的做着什麽。

她無心看,一來就開門見山的問,然後蹙了眉反駁,“不,不可能,寒哥哥怎麽會說這樣的話,他答應了姐姐要照顧我……”

所以就要娶你?

白薇朱唇翕動,還是沒開口,輕抿了起來。

有了一個顧君寒之後,再見到姚珠兒的神思維,她的耐性就好多了。

“一定是你!你對寒哥哥說了什麽?”她雙頰因為激動而變紅,突然上前,面容有些陰沉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起來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失憶——”

她猛地睜大眼睛,睫毛輕輕抖動,像是猜到了可怕的事實。

☆、第 26 章 咬指

宋傾雪紅唇輕啓,在對方以為她要說什麽時,眸光低轉,“呵”地一笑。

要不是為了悔過值,她還真想把這兩個人湊作一對兒,想法驚人的相同,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你在害怕什麽呢?”兩人挨得近,她這句話如鬼魅般幽幽地飄進對方耳中。

姚珠兒本就在情急之下失了方寸,此刻聽到這句話,又是心虛又是生氣。

理智全失,擡手一個巴掌就要揮下來。但——眼看着馬上就能落到對方臉上,突然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了。

“姚家二小姐還請自重,這裏是顧府。”

顧君珏在目測距離後就松開了她的手,但口吻裏仍舊含有警告之意。

姚珠兒一見到外人,态度就有了變動,眼眶也紅了,有些委屈地說:“君珏哥哥,你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陌生?”

“你我本就不熟。”他清清冷冷地睇她一眼,并不買賬。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原先和姐姐的關系也很好,可是你現在竟然幫着這個女人?明明你說過,姐姐才會是你未來的大嫂!”

她情緒激動地質問,神情間傷心可見。

“姚二小姐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顧君珏不緊不慢地道:“我和你的姐姐關系好,在你姐姐生前認可她,這與你今日質問我大嫂何幹、與你掌箍她何幹,又與你——何幹?”

顧君珏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一番話,可是語中的犀利,任是誰人都能聽得出來。

在場的都不是蠢人,姚珠兒頻頻拉上自家姐姐扯大旗,可是本意卻是要自己嫁給顧君寒。無論是看上顧家大公子的身份地位也好,真心愛慕他也好,這都該是她自己的事。

姚珠兒很快低下了頭,輕聲說:“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君珏哥哥,你不要對寒哥哥說好不好?我……”她黑濃的睫毛輕顫如蝶。

顧君珏尚未開口,她像是懼怕他拒絕,低頭抹了淚,匆匆又丢下一句“對不起”便跑走了。

原地唯餘下他二人,風兒輕掃,枝頭傲霜的梅花微微擺動。

“沒事吧?”顧君珏偏過頭問。

“沒事,謝謝。”

她答得簡短有力。

他一笑,複想了想又道:“她姐姐為人不錯,但這不影響我對她的認知……這兩人,你都不用太在意。”

他知道,前者是大哥心底忘不掉的倩影,她如果在意,會很痛苦。

“我倒是想在意,可是都忘記了。”她重新坐回石桌旁,撿起小泥塊兒捏了捏,綻開一笑,“還是繼續給藍藍磊窩吧。”藍藍,是那只小孤燕的名字,因為頸生藍羽,為圖方便就這麽喊它了。

她說着,便看似有模有樣的……玩起泥巴來。

顧君珏忍笑側頭,握拳抵在嘴邊咳了一聲。

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燕子築窩不止需要泥巴。且人家小燕子也不需要她來替它完成。

然而他有顧忌,歡快跑來的小正太顧君安就不知道顧忌為何物了。他乍眼一看傾雪姐姐竟然在玩泥巴,新鮮地多看了幾眼,順口問:“這個我早就不玩兒了,好玩嗎?”

白薇瞥他,“我是在給燕子搭窩。”

“诶!?我看看。”顧君安也興奮了起來,圍着石桌團團轉,将桌面上的材料翻盡也沒找到想象中的東西,不覺歪頭疑惑。

“我聽說做燕子窩要燕子的口水啊,口水呢?”

白薇的手忽地頓住。

顧君安眨眨眼,再眨眨眼,看了半天,紅着臉爆笑,“不是要用自己的口水吧……”

微僵的女人捏碎了手裏的小泥塊,表示憤怒!

顧君安敏銳的感覺到了危機,很機敏地卡住笑聲,不過樂極生悲,卡得太倉促,以至于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她嘆了口氣,斜過身兒為他拍背順氣。

“傾雪姐姐……”

小正太兩眼淚汪汪。

“嗯?”她和顏悅色。

“你把泥巴都蹭我衣服上了?”淚汪汪,淚汪汪。

“……”表情頓時扭曲。

“不。”她輕描淡寫地說,“我還蹭你臉上了。”擡手給他劃了一道。

顧君安可不是乖孩子,臉上一涼,立刻就奮起反抗,沾了泥巴也往他的傾雪姐姐身上抹,就跟抹生日蛋糕似的,興頭十足。

兩人就這麽你一來我一往的鬧起來。

顧君安仗着人小靈便,刺溜一下閃到二哥身後,白薇還心心念念瞅着他背後要再來一下,驟然見人消失了,剎不住腳,一下撞進顧君珏的懷裏。

男子清新的氣息盈鼻,她“騰”地一下頰邊燒起了紅雲,手足無措地退了出來。

眼裏分明還有茫然的漠色,顯露出幾分無辜的神采。可她很快又低下頭,懊惱的模樣就像認錯的孩子。

顧君安見闖了禍,也趕緊跑去和她并排站在一起,乖乖低頭。

顧君珏本是站在旁邊含笑當看客,誰知自己突然遭了災。沒了厚實的大氅,綿軟的身子就這麽倚進來,暖香迷人。他擡手欲将她扶穩,可她乍然後退的動作,讓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觸到了那細膩的粉頰,心神便又是一恍。

回過神,他低眸瞥了瞥顧君安。

感知能力超強的小正太頭埋得更低了。

倒是白薇,待看見他雪衣白袍上的泥漬,霎時想起什麽似的,快速地道:“我去給你拿替換的外袍。”而後就忙不疊進了屋。

那件外袍與他身上穿的一般無二,正是她原先為他縫補的那件。因為藍藍一開始不服管教啄破了,她心裏過意不去,就主動讨了來。

“君安呢?”她把疊好的衣袍遞過去。

“聽說我養了只燕子,說要去看看。”他伸手接了。

哪知她收回手時,白嫩的指尖劃過衣裳紋路,驀地感到刺痛,定睛一看已然有血珠冒了出來。顧君珏微微一怔,就要尋帕子給她。

“沒事。”白薇眉尖若蹙,徑自将流血的指尖含了進去,輕輕一嘬。

他遞出去的手不動,視線卻發生了偏轉,不可控制地落在她含着手指微嘟的紅唇上。

“大概是收線之後忘了把針取出來了。”她瞧着血止了,就和他解釋說。

他把更換的衣袍先行擱于石桌,又一次把雲紋帕交出去,只這次不等她推拒,他就不由分說的執起她的手,形狀美好的指兒如蓮瓣粉尖,那個針眼紮在上頭格外明顯。眼神暗了暗,

再開口,他慣常清潤的聲線偏于低沉,“以後,不要這麽迷糊。”

“嗯?”她懵懂看他。

“別在別的男人面前,”他一頓,“咬手指。”

她紅了臉想收回手,卻發現雖然他捉住她腕子的動作溫柔,但施加的力道卻不允許她任意來去。

說出那樣的話後,他反而攥緊了一些,低着頭,專注而細致地為她擦拭。

她就像被魔力定住了似的,看着他的動作,身子卻伫立在原地一步也動不了。

只有濃翹的睫毛輕輕地扇動着,顯示出主人的不安。

·

“紅唇誘惑,嘻嘻嘻可惜沒誘到呀。”

白薇托腮氣苦,“一點都不像小飛賊知情識趣!”

愛慕值艱難地升到了25%,反倒是悔過值,大約是因為顧君寒突然開了竅,震撼地發現喜歡上妻子的事實,所以進展比原先要快上許多,已有40%。

“與其說是知情識趣。”芝士想了想,“不如說是那個小毛賊特別寵着你。”

楚歌那種隐世山林裏長大的人太純粹,認定了之後,怎麽看對方都是好的。所以她的一舉一動,無不吸引着他。連帶着愛慕值也是噌噌地漲。

“唔。”白薇點着唇角,“其實我倒是有個想法,既然淡漠純真的氣質勾不動他,你說禁/忌/亂/倫的主題會不會比較有趣呢。”這也是她在和對方的相處中突然想到的。

“好像很刺激的樣子。”

像是想到了什麽場景畫面,她雙眼迷蒙,捧着微燙的臉,笑得極其誘人。

芝士卻看得一個哆嗦。

這女人突然變得那麽邪氣,是吃什麽東西吃壞了?

·

顧君寒又一次去拜訪老太醫,這回,他詳細認真地把太醫的話記到了心裏。

如果想要恢複記憶,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助過往來讓失憶的人重新記起。可是他越是回憶越是心涼,兩人之間稱得上“美好”的回憶,幾乎沒有。

神色不定的想了半天,他沉着臉一咬牙,現在沒有,以後也會有。她能愛上他第一次,就能愛第二次。

他不能灰心。

于是還在百般琢磨怎麽大膽直白勾搭小叔子的白薇,突然被通知,要去山上狩獵游玩。

“怎麽這麽突然?”

顧君寒怎麽會把心理想的理由說出來,他猶豫了下,找了個借口說:“府中到處在傳珠兒的事,對姑娘家的閨譽不好,我看她這幾日悶悶不樂,不如我們一起帶她出去散心。”

恰好前幾日珠兒曾說過這事,也算是一舉兩得。

白薇冷眼睇他須臾,輕笑一聲。

“顧君寒,你真是她親哥哥。比情哥哥還親。”

☆、第 27 章 選擇

山上覆了一層白茫茫的雪,空氣裏冷氣流動着,一呵之下便聚成濃濃地霧。

狩獵本就不是适宜女兒家的活動,更何況是在冬天。

所以男人們大口喝着烈酒,扔開酒囊,縱情奔馬圍獵的時候,女人們則是吟詩奏曲,圍着暖洋洋的火堆,等婢仆炙烤好鮮肉送上來享用。

白薇是騎馬高手,但是宋傾雪不會,為了防止被人發現端倪,敬職敬責的她也只能手癢的看着男人恣情縱意,怏怏去聽曲兒。

又一輪獵殺結束,顧君寒打馬回來,生捉了只小兔子丢給白薇。

“拿着。”

小兔子不小,有點兒胖嘟嘟的,豎起絨絨的耳朵很警惕的樣子,可那對紅溜溜的大眼出賣了它,裏頭盛滿了驚慌失措。扁扁的長板腳踩在她的裙子上,發現有障礙物攔着,心裏害怕,又往另一個方向踩去。

怎麽也逃不出去。

可愛得模樣讓白薇發笑。

“寒哥哥,我也想要小兔子。”姚珠兒看的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軟聲去和顧君寒撒嬌。

顧君寒剛想應,突然想起那句“你真是她親哥哥,比情哥哥還親”,霎時僵住,覺得渾身不對勁,片刻,不動聲色地和她距離拉遠了一點。

畢竟不是真的親生妹妹,說話不好離得太近。

姚珠兒有些奇怪,歪着頭去扯他袖子,“寒哥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他說完頓了頓,再一次拉開距離。

這下姚珠兒發覺不妙了,但是一竄一竄蹦出來的白兔子突然将她的視線引走。她立刻興奮地讓她的寒哥哥去将它獵來。

這只比剛剛那只還要小,怯生生地藏在樹後,紅寶石一樣的眼直往白薇懷裏看。

白薇心裏一動,轉頭對拉開弓的男人說:“小心別傷了它。”

姚珠兒其實也是想要生擒的,但寒哥哥瞧着有些疲累,她便沒有多做要求。此刻聽見對方這麽說,反有些不舒服地道:“傾雪姐姐說得好像寒哥哥殘暴冷血似的,你自己剛剛不也吃了它們同類的肉。”

“這不一樣。”白薇撫着懷裏的小兔子。

“有什麽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兩道聲音同時響了起來,一個是姚珠兒不滿地聲音,另一個則是顧君安真正好奇的詢問。

“《淮南子·主術訓》中曾提到焚林而獵這個詞,君安可知其意?”

顧君安望字生意,勉力解釋說:“焚燒樹林,再去捕獵禽獸?”

“沒錯。我們不是神仙,不可能避諱吃魚蝦禽獸,但要做到不竭澤而漁、焚林而獵,不可只圖眼前利益,不作長久打算。所以兔肉鮮美,但也不能把小兔子們都一網打盡。”她眼波輕動,拎起那雙兔耳,露出微笑,“等到來年長大了再吃也使得。”

顧君安一抖,覺得傾雪姐姐這會兒看起來有點可怕,那番話乍聽也有些殘忍。但是細想之後,又覺得很有道理。

姚珠兒既不被人搭理,又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閉上了嘴。

幾人對話多少幹擾到了顧君寒的動作,他準頭一偏,小兔子受驚飛快地逃走了。

“君珏,擒住那只兔子。”他看見自家二弟就在離兔子不遠的地方。

顧君珏正輕笑聽白薇掰扯那些大道理,聞言稍頓,待兔子映入眼簾,方點了頭,向它奔逃的方向追去。

有姚珠兒纏着顧君寒,白薇便裝作陪白兔兒玩耍的模樣,也悄悄鑽進了林子裏。

·

顧君珏莫名于自己竟然着了一只兔子的道,追着追着,斜刺裏就蹿出一條蛇,向着他右臂狠咬了一口。他當機立斷捏住七寸将它丢遠,但兩個牙洞已經陷進了皮肉裏。

這蛇毒性不烈,但到底讓他覺得微微暈眩,靠坐在樹邊。

更暈的是,他恍惚錯覺看見了宋傾雪。

“君珏。”女子清婉的聲音帶着焦慮,她情急之下松手放跑了懷裏的兔子。上前來挽起他的袖子就要看傷口。

“嫂子怎麽在這裏?”

稍稍模糊的視線并沒有讓他驚慌失措,他唇畔的笑意依舊悠然。且相較平日,那頭重腳輕的暈眩讓他更為放松了,那聲稱呼裏并無多少敬重,反是有些玩味。

她不說,他就擋住她的手不讓看。

無奈她只好說:“兩只兔子或許是一起的,我就想如果你沒捉回來,不如把它也放了。”

他松開了手。

傷口需要包紮,她撕不動布料,便将帕子疊去了角,變作寬寬一條縛上去。只是這樣系不牢,但凡動作大些就容易掉下來。她找不到細繩,卻忽而想起腕子上的五彩手鏈。

綁在他胳膊上固然長度不夠,但是綁緊打結的地方卻是正好。

他就這樣倚在樹邊,看着她替自己擔心焦急、包紮傷口,不發一言,只有眸光變得越來越溫柔。山林裏自然的氣息感染着他,平日蘊藏在溫潤外表下的靈魂,似是要掙脫出來。

“傾雪現在的樣子很美。”

她微有薄怒。

像是在說這個時候不關心自己的傷處,還來誇贊她有什麽意思?

可偏偏她經剛剛一連串的着急動作,額上滲出細汗,像是晶瑩的露珠,惱怒時又浮起若朝霞的紅暈,細長的眼眸遙遙睇來,豔光逼人。

他再一次将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

那裏有一圈兒咬過的齒痕,越往口中去便越深的朱色,襯得那唇仿佛深邃的無底洞,誘人的妖精窟,投注的精力越多,越是被蠱惑的厲害。

大約是蛇毒在血液裏作祟,他覺得輕松,又有點累,幹脆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僞裝——

白薇被他吻住唇的時候,驀地睜大了水眸。

顧君珏的吻一點都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這麽溫柔,肆意的掃蕩,沉醉的掠奪,無盡的索取,就像沙漠裏渴了許久的人,捧着綠洲裏的甘泉,再也不想停口。

她簡直被他搞糊塗了,愛慕值連30%都還沒到,他怎麽會……這人是藏的有多深?

等到她近乎窒息,他才稍稍退開,低啞地笑問:“喜歡我很久了?”

白薇正處在缺氧狀态,暈乎乎地攥住他的前襟,聽到這句,特別特別想一巴掌拍死他。顧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随即又記起來,她改了計劃之後,給自己的定位确實是愛慕小叔的女人。

但是他也……太敏銳了吧。

就在這時,許久都沒出現的觸發式問題,突然跳了出來。

[觸發式問題]顧君珏的問題你準備怎麽回答?

A.少自作多情了,誰會喜歡你?哼!

B.我……我是你大嫂。

C.沒有,我……真的沒有。

最後一個選項十分詭異,白薇看了半天,覺得很有挑戰性,于是選了它。

于是,顧君珏就看見眼前的女人頰染紅暈,細聲說了一句“沒有”,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倉促焦急地說“我……”,面色又迅速地變得蒼白,最終,嘴唇微翕。

“真的沒有。”

他修白的手指抵在她的唇上,不讓她繼續說,有一瓣梅花輕輕地納入她口中。

“甜嗎?”他問。

她懵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輕笑,“清香可口,一直覺得傾雪的味道嘗起來像它,是不是?”

她“轟”地一下臉頰通紅。

“你,你……”

“對不起,這次沒忍住,以後不會了。”他微笑說完,最後看一眼那條被她用來綁縛結口的手鏈,便輕阖上眼稍作歇息。

因為興奮,毒素發作得頗為猛烈,有點撐不住了。

但是白薇不知道,她覺得對方擺明就是一副吃完不認賬的态度,看着就讓人想順着毒牙印,再往下狠狠地咬一口!

·

前一刻還在結伴圍獵,踏馬誦歌,後一秒,山崩地裂般的轟隆震動傳來,就讓嬉鬧的人們大驚失色,四處逃竄。

“是雪崩!”

“雪崩,天啊,快快,我的馬!”

顧君寒在慌亂的人群裏急切地尋找宋傾雪,姚珠兒跟在他身後,因為恐懼而面無血色,大喊:“寒哥哥,我們快走!”

“少夫人呢,少夫人在哪裏?”他抓住過往的仆從厲聲質問。

只有一個婢女吓得走不動路,癱在地上,哆嗦着指了一個方向。

顧君寒的肌肉瞬間緊,看向那偏于陡峭的山峰,又看了看身後的姚珠兒,臉色白得吓人。

那一面太過危險,倘若只有他一人,他必定不懼。可是眼下,如果救不了傾雪,可能珠兒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寒哥哥,我不會騎馬,寒哥哥,我怕……”姚珠兒淚如斷珠。

他倏爾攥緊成拳,咬牙蹦出一個字,“我們走!”口中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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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陽光撲灑在山林小路間,白雪皚皚的山峰又恢複了靜谧。

顧君寒将姚珠兒送到安全的地方,不顧旁人的勸阻,和可能有的隐藏的危機,又一次上山。大片的樹木陷入了雪流之中,山上早已大變模樣,婢女指的那一條路也沒了蹤跡。

一眼望去,滿目皆是雪白,他不知道往哪裏走,不知道傾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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