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激了她的記憶,她已經記起了從前所有的事。所以只需揣摩她近幾日的舉動,便知她想做什麽。
她驚愕而快速地擡頭,卻換來他溫柔一笑。
“你高興就好。”
“可他畢竟是你大哥。”她神色閃躲猶豫。
“傻瓜。”他一笑,俯身與她額頭相抵,“你也知道他是我大哥,我搶奪兄長的妻子,本就是罪大惡極。如若在這個時候反要鑽牛角尖去顧及他,讓你不開心,那我又何必與他相争。”
他親昵寵溺的眼神望進她的烏眸裏,她眼裏的不安漸漸消弭。
她重新投入他懷抱,“你放心,我不會對他做什麽過分的事,只是想要他也體會一下心痛的感覺。”
“嗯。”
“之後……我就會真正忘了他……”她嗓音清軟,卻很是堅定。
他稍稍一怔,眉眼間浮起春風般地笑意。
“好。”
【叮,消除顧君珏的隐憂,愛慕值上升10%,共計75%。】
☆、第 31 章 遺忘
白薇長相肖似顧家少夫人宋傾雪的消息并沒有被傳開來,禮堂上客人本就聽得雲裏霧裏,兼之大都不曾見過宋傾雪露面,白薇又是一副毀了容貌的樣子,難以讓人将她們湊到一起。不過難免會在私底下議論大公子和二公子兩人之間的對峙。
但往深裏想的也只是是猜測二人共争一女,這卻沒什麽大不了的。
頂多是感嘆一下紅顏禍水,容貌毀成那樣也會有人争,且大公子又是在成親禮上失了态,真是……世道對男子更加寬容,倒是有不少嘲笑姚家女兒的魅力不過爾爾,連一個無顏女也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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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談,姚珠兒顧影自憐,除了痛恨宋傾雪,自然也有些怨她的寒哥哥。
但顧君寒的心思卻全不在她身上,他的神魂如今都被那一個柔婉似水的女子牽動着。明明是他的妻,卻再也不識得自己。
奪,父親偏向于二弟,不能奪。
搶,女子不再心系自己,搶不走。
争,他想争,但是受到了接二連三的打擊,又有退親等諸多煩心的事,一時思緒雜亂,根本就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
讓君珏主動放棄?呵,那份為女子僞造的身份證據,足可見自家弟弟的決心。
顧君寒仰頭大口飲盡了一壇酒,狠力往地上一砸,瓷壇破碎一地,殘酒淌出,卻引不起他分毫情緒。
就在這個當口,顧君珏風姿卓然,衣袂飄飄地走進庭院。
·
“白姑娘,二公子出事了!”丫鬟素箋着急忙慌地從外面推開門,腳步匆匆地進來禀報。
白薇正卸妝,翹起的眼尾抹去易容的妝粉,便柔和地彎下來,聞言并不回頭,只問:“什麽事?”
“二公子去和大公子一塊兒飲酒,本是好好的,後來不知怎麽就摔了酒壇打起來了。這若是鬧到夫人那裏……”
“提燈,我去看看。”她取來面紗戴好,回身時面帶焦慮顏色,不等素箋看清,就已步履迅疾地融入夜色中,擦肩而過,眉眼卻與平常沒有太大分別。
素箋連忙執燈引路。
白薇剛一走出院子,隐約聽見身後的廂房裏傳來一物品落地的聲音,卻又不分明,被鳥兒的脆鳴一擾,就抛到了腦後。
顧君寒的住處前庭果然戰火正酣。
接連摔碎酒壇的聲音已然引得附近下人注目,但顧君寒恨怒交加之下,一拳揮出後,反而沒多少人敢去圍觀拉架,皆退到了外面關心局勢,或有乖覺的前去禀報其他主子。
兩兄弟都不是習武之人,但是身為丞相之子,無論是鍛煉體魄還是自保,都少不了在這方面下功夫。
顧君寒高大挺拔,肌肉結實,自是力敵千鈞,只要擊準目标,皮肉烏青不說,五髒六腑亦會被重力壓迫。顧君珏長身玉立,平素擅使弓箭,赤手空拳不如自家大哥,但行動靈敏,步伐輕盈,聽到破空的聲音就早早避開攻勢。
你來我往,顧君寒早就赤紅了雙眼,顧君珏眼中亦有狠厲決然之色閃過。
“大哥,我已說過,薇薇不是大嫂,你何必再執着于她。”
顧君寒幾乎能聽見渾身上下的骨頭咯咯作響,冷笑反問:“這話你信?”
“即便她是又能怎麽樣。”顧君珏一派淡然,那管不離手的玉笛輕易抵住揮向腹部的重拳,從容後撤,“已經放棄又後悔想要回頭,父親教育多年,大哥竟還如此天真?”
他一口氣說完長句,氣息便有些紊亂,當即被顧君寒尋到機會擊中肋骨,悶痛襲來。
然而顧君寒也不好受,一句話正刺心事,體內的暴虐和沖動幾乎要使出全身力氣才能壓制。雙拳青筋浮起,他像嗜血的野獸,猩紅了眼看着自己的親弟弟。
春寒料峭,兩人四目相對,眼底流動的意味無人能懂。
不知他二人怎麽想的,等顧夫人到的時候,雖見到滿地狼藉,但也不見他們揮拳相向,只是沉默着坐在梅樹下飲酒。
顧夫人好說歹說不見回應,氣急不再管她們,遣散下人離去了。
白薇刻意在半途中支開了素箋,然後攏着披風,親手執燈站在廊檐下望了好一會兒月亮,心中計定,方踩着時辰上門。
她到的時候,兄弟倆皆已不支醉倒在石桌上,地上一溜兒空了的酒壇。她鞋尖不小心踢到一個歪倒的,滾動的聲音驚醒了顧君珏。
“薇薇……咳、咳咳……”他才要與她解釋,話到一半就猛烈地咳了起來,受傷外加飲酒,顯然不好受。
痛苦地支起額頭。
白薇本是興師問罪的做派,見狀有些心軟,走近手拂在他肩上,另一只手為他拍背,“還有哪裏不舒服?”
“咳咳……沒事……”他回以一笑。
喝了酒,面容卻微微發白,那笑也不如尋常的風采,只把她看得心疼不已。
她咬唇,“我知道你來幹什麽,你想安慰你大哥——可聽說他也不是很在意那位,想是一時沒護住人受了打擊罷了,再說了,我又不是那個什麽傾雪。你陪他發什麽瘋,随他發洩就好。”
“他畢竟是我大哥。”
“我只在意你。”
那輕軟如羽毛的一句飄下來,卻像石頭一樣壓得顧君寒喘不過氣。身體像麻木了似的一動不動,繼續聽那關懷的言語,如同鈍刀子割肉般割在他的心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體質,上回陪我喝櫻桃釀,身上就發了紅疹,吓了我好一大跳。櫻桃釀好歹淺,如今喝烈酒,還不知會怎麽樣。”雖是責怪,語氣裏那濃濃地關懷卻騙不了人。
顧君珏低聲一笑,又不免咳嗽了幾聲才說:“真的無事……”
“你就只會說這句哄我!”
她不小心觸及他的後頸皮膚,那裏已有些許紅疹冒出,溫度亦不太對,立刻背手試探他額頭的體溫,果然有些燙手。她一時慌亂,“阿珏你發燒了,我去叫大夫……”
“不是大事。”他拉住她的手改了口,怕她擔心,又道,“顧家人遺傳的病症,無須用藥,睡一覺就好了。”
“……沒騙我?”她猶豫。
“嗯。”因她關懷般地警惕,他眼中透出笑意,“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白薇姑且相信了他,去叫了下人扶他回房,之後便親自照顧他。
兩人都不知道,顧君寒昏頭昏腦的聽了那一番話,又是憤怒又是難過,不知不覺間竟搖搖欲墜地跟在他們身後。而後就這麽站在窗外,透着朦胧昏黃的光,看她妥帖地安置別的男人。
燈光下的女子眉眼愈發柔和,軟紗之上,是細彎似月牙的眼兒,黛眉深深,便襯得煙褐色淺若那一汪杯中酒,引人迷醉。
煙褐色……
恍惚中,顧君寒想到的并不是她的眸色亦與妻子相似,而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次回憶。
聽令祖父娶一個陌生的女人,成親當晚,他念着珍兒的名字喝得酩酊大醉。不是不知道顧家男人喝酒之後會出現的問題,他甚至惡意地想,不能圓房更好。
她不是哭着求着要嫁給自己嗎?
那他就讓她看看,饒她機關算盡,也別想在他這裏讨得一分好處!
那晚許是喝了太多酒,一入房他就渾身發燙昏迷了過去,醒來後身邊只有一個丫鬟在擰濕巾,等他穿戴好走到外間,就見她笑盈盈地端着一碗白粥,細心地攪拌着似乎準備要吃。
丈夫身體不适,她不服侍左右就罷了,竟然還自得其樂的用膳。
他當即覺得不悅,冷瞥她一眼就拂袖而去,全然忘了去想她新嫁娘的處境。
如今相似的情景觸動了記憶的神經,他仿佛想起那一晚,也有一個溫婉柔和的女子,替他脫了靴,褪下外袍,費力地擦拭全身,而後掖好被角,不厭其煩地換過一條又一條巾子。
悶熱使得他蒸出了汗液,迷糊中睜眼,便對上那雙柔和的煙褐眼眸。
“夫君,可有哪裏不舒服?”
“熱……”
“熱便好了。”她弦月一樣的眼彎卻,歡喜道,“出了汗就能好了,若夫君覺得不适,過一會兒我再給你擦身可好?”
“好。”
他放心地墜入黑甜的夢鄉。
“啊——”
從回憶裏掙紮清醒過來,顧君寒猛地抱頭,痛苦嘶啞地低喊。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忘了這些!
她捧着那碗粥的時候,眼下的青影那麽明顯,眸底亦有倦色,甚至于她腳步微挪,那麽明顯地表示出要将粥送到內室。
他看見了,卻一晃而過,從不記在心裏。
是他太自負,先入為主地以為她是,所以總是以充滿惡意地角度來看待她。
所以即便是動了心,也只會下意識地抵抗這種情緒,加倍地折磨她。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松口氣告訴自己,他沒有喜歡上這個富有心機的女人,沒有被她的外表蠱惑。
“哈哈……”
他抱着腦袋眼角溢出一滴淚,驟然發覺自己曾經的愚蠢所帶來的打擊,酒勁混合着回憶帶來的甜蜜和痛楚,眼前近乎吻合的情景,被照顧的那個人卻不再是自己,這一切的一切都将他折磨得幾乎發瘋。
原來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懦弱地逃避對妻子的那份愛。
原來他們曾經也有那麽被他遺忘的、美好的回憶。
原來從頭到尾,內心狠毒又肮髒的人不是她——
而是他。
☆、第 32 章 污蔑
翌日,顧君寒在腦袋被碾壓過似的疼痛中醒來,茫然地掃視了一遍周圍,才發現并非是在自己房中。
窗外有丫鬟的脆聲響起,“素箋姐,咱們要叫大公子起身嗎?”
“你先把洗漱的東西備好,大公子昨夜宿醉,想必沒那麽早醒來,切莫打擾了他安睡。”
“好的。”小丫鬟輕快地應承下來。
素箋見狀便端着紅木托盤去往主卧,上頭瓷碗裏盛着白粥,紅棗去核切片兒點綴着,溢出清甜的香氣。
顧君寒不知怎麽,自行穿好衣服,在小丫鬟去燒水的空當走出來。恰好在素箋轉彎的時候,看見她捧着的粥碗,微微一怔,便下意識地跟了過去。
粥自是給顧君珏備的,白薇寸步不離守了他一夜,早起揉了揉眼便将白粥接了過來,似是打算繼續服侍他。
顧君珏摩挲着她眼下的青影,低垂的眼眸中隐有心疼之色,“還沒虛弱到不能吃粥的地步,你去歇着罷,我自己來。”
白薇躲過他的手,“熬到這個時辰,我反倒是清醒了,睡不着。你就不能乖乖讓我喂一回?”
他一笑,“好,讓你如願。”
這會兒他才想起來,偶爾他見她吃東西專注的模樣,就會忍不住拿別的好吃的去喂她,将她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來。
誰知道她此刻竟想到了。
她露出滿足的笑容。
這笑刺痛了随之而來的顧君寒的眼。
他和顧君珏皆知,她這麽說,其實是因為不放心,想要親力親為的做些什麽才好松口氣。固然熬了一夜經常會越熬越清醒,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她轉身去取粥碗時,那掩下的呵欠兩個男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一個歡喜心疼,另一個痛楚難當。
粥還有些燙,她攪拌幾圈散了些許熱氣,從碗壁邊薄面兜來一勺,不燙不涼,正好送進他口中。
顧君珏面色仍有些蒼白,但看着她卻滿心滿眼都是笑意。
她突然想起來似的道:“對了,昨天後半夜看見大公子倒在窗外地面上,彼時叫人扶回去不方便,我就讓婢女把側間收拾出來給他暫歇了……”
“大哥?”他微訝,“他怎麽會在我的房間外面……”
她搖了搖頭,還沒開口,就聽見後面傳來一聲驚呼。
“素箋,怎麽了?”生病之人不宜驚擾,白薇不大高興的問。
素箋那邊好像在收拾什麽東西,過了會兒子才匆匆走過來,答聲道:“回公子、白姑娘,是鳳血玉镯摔碎了。”
顧君珏眉頭蹙起,“鳳血玉镯?誰摔的?”
素箋眼神往白薇那裏飄了一下,低下頭道:“是白姑娘。”
“咦?”白薇不解。
素箋察覺公子神色雖然平靜,但眉宇間透着不悅,連忙跪下來答:“因昨夜公子與大公子起了摩擦,奴婢告之白姑娘後她擔憂不已,情急之下碰落了首飾盒。那時奴婢亦未發現不妥,匆忙跟着白姑娘出去了,後來公子醉酒,又忙着給白姑娘打下手照顧公子,方才看見盒子摔在妝臺邊才撿起來,碎了好幾樣首飾,但是鳳血玉镯……”
鳳血玉镯是顧家的祖傳之物,顧家媳婦的信物,和尋常首飾不能相提并論。
顧君寒聽見玉镯名稱時已是呼吸一滞,自家二弟居然在媳婦沒過門之前就将信物送出,是認定了她的意思嗎……
想起自己仍舊塵封在匣中的那只鳳血镯,不由苦笑,他以為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愛她,以後補償她、對她好足矣,卻從來沒有考慮過怎樣才是對她最好的。
圍獵?培養感情?
不,這都不是她所需要的,顧家長媳的信物、威信、權利,這才是對當時的她來說,最恰當不過的禮物。
宿醉帶來的疼痛仿佛在這一瞬間再次襲上腦門。
二弟對她确實上心,他自愧不如。
可惜她失手砸了玉镯,祖傳寶物珍貴,如果母親責怪下來,或許會指着她面有瑕疵的理由不許她進門,即使進門,恐怕也不過是妾室……
他一來就聽信了丫鬟的話,所以房間裏的情形着實讓顧君寒吃了一驚。
顧君珏看着那用軟帕墊好呈上來的镯子,即使碎成兩段,鳳血玉镯流轉的玉華光芒依舊華美炫目,他修長的指尖撫摸着镯身,須臾,笑了笑。
“素箋,白姑娘得罪過你?”
素箋本是低着額,頃刻間一滴汗珠滑下來,連忙答:“不曾,白姑娘為人親切,奴婢十分樂意服侍她。”
白薇先是雲裏霧裏自己怎麽就摔了镯子,後來想看他的态度便也沒說話,此時聽到這句,不免也跟着笑了。
在第一個時空的後宮裏見識了舒妃主仆颠倒黑白、挑撥離間的手段,這位與之相比就着實低劣了些。
後半句刻意強調的話,就像在告訴別人答案“其實我特別不高興服侍她,所以千方百計陷害她遠離她”。
“說吧,為什麽要誣陷白姑娘。”顧君珏的黑眸平靜無波。
素箋冷汗涔涔,心慌不已,“公子,奴婢怎麽敢誣陷白姑娘,奴婢跟在公子身邊的時間這麽長,公子應當知道奴婢的為人。當真是昨夜白……”
“就是你跟在我身邊的時日不短,我才想問問你——”
“在你心裏,我是能任你欺騙、戲耍的對象?”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然而那唇畔的微笑,卻讓她打了個哆嗦。
頂着驟然加深的威壓,她幾乎咬破了嘴唇,才顫抖着說:“……是奴婢……不,不是奴婢……是有人吩咐奴婢這麽做的!”
她生來也沒做過幾件壞事,此番為了被調回公子身邊才會聽信背後之人的話,可是顯然公子對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即使她硬撐到底,也不過是招他厭惡罷了。
素箋心裏微微發酸,自己跟了公子将近十年,卻比不上一個相識幾個月的女子……
“誰?”白薇搶先問。
“是、是……”素箋偷偷觑了公子一眼,咬牙說了出來,“是姚家二小姐!”
這個名字一出現,窗外的顧君寒猛地後退了一步。
珠兒?
“一開始姚二小姐沒有和我多說什麽,只說知道我想調回公子身邊,所以給我出一個主意。後來我留了個心眼,偷偷問了伺候她的小環。小環說她曾聽姚二小姐在房間裏自言自語,白姑娘陰魂不散破壞了她的親事,一報還一報,白姑娘也別想光明正大的嫁進顧家……”
素箋的話就像一個魔咒,顧君寒在仿佛念咒産生的暈眩中,記起曾經幾乎相同的一件事。
其實最初,他待她的态度其實并沒有那麽惡劣,雖然排斥在洞房花燭夜與她圓房,但也是因為想到曾經對珍兒做過的承諾覺得傷感,并非刻意針對。再加上有祖父為她保駕護航,他在被斥責訓誡之後,即便不滿,也曾壓下怨氣想表面上給祖父個交代。
只是後來,身為妻子的她經手他身邊的物品,等他發現一些其她女人送來的東西逐漸消失,便已經懷疑是她做的“好”事。而後珍兒送的荷包被她剪壞,過不久珠兒送的嵌白玉福祿壽紋墨床也被她摔在地上……
那回鬧出事的時候不是這樣安靜的場面,他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剛一快步走進書房的門,就有小丫鬟撲上來,驚恐地說少夫人發怒摔了姚家二小姐送的禮物。
書桌邊,果然見她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像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回來。
為什麽怒?就因為他剛剛陪珠兒游逛了一回都城!
他沒有懷疑丫鬟的話有假,因為一直以來她給自己的印象就是如此,所以當場發怒,下令派人接珠兒來顧府小住,刻意給她難堪。
之後他們的關系便越來越惡劣,一直到他“看見”她推珠兒下水……
顧君寒神情恍惚地再三後退。
如果當初的一切都是假象,那麽他後來的所作所為又代表了什麽?
從她失憶開始,姚珠兒才越來越像是不散的陰魂,無論是越來越緊迫的纏在他周圍,還是妻子、母親、下人口中越來越多次的提到這個名字……
要是當真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為了嫁給他,刻意破壞他夫妻間的感情,手段陰狠下作……
那他所有的疼愛,才真正成了一個大笑話。
失憶後傾雪嘴角嘲諷的弧度,印刻在腦海裏,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
偏偏到了這一刻,憤怒、受傷、茫然中他還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好像從前想不通的事,因為這一個關鍵的地方解開,都突然顯得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他在昏沉迷茫中來到母親房外,直到踏入房門之時,看見母親正為姚珠兒戴上他的那只鳳血镯,方瞳孔驟縮,一瞬間清醒過來。
“君寒你來了正好,看看,珠兒戴這镯子是不是很漂亮。”顧夫人含笑招手喚他過去。
姚珠兒羞澀,“寒哥哥……”
“你從哪裏拿來的?”顧君寒黑眸深沉,未等玉镯完全套進對方手裏就劈手奪過,質問道。
“是夫人說……”
“是我叫人取來給她的,怎麽,不行?”顧夫人覺得不痛快,“你也不想想,人家珠兒一心一意地想要嫁給你,就是你取消了昏禮,她也沒有二話!這麽名不正言不順地住在咱們府裏,不知道受了多少閑氣。”
“橫豎儀式遲早都要再辦,不如先把信物給她,也好立威。”
姚珠兒不覺淺淺一笑,帶着期待的目光看向她的寒哥哥。
顧君寒的視線從姚珠兒緩緩轉移到母親身上,驀地低聲一笑,面色沉沉,“娘,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除了宋傾雪,我不會再娶任何女人。”
“尤其是她。”
☆、第 33 章 終章
退親之事府上本就議論紛紛,之後顧君寒受了刺激,毫無顧忌地在衆人面前說出那樣一番話,當即再次在顧府傳開。
姚珍兒面如紙白,不知真假地暈厥了過去,再醒來才發現自己真正沒有了立足之地。
而後就算是為了顧及姚家女兒的臉面,她也不可能再嫁到顧家來。更甚至因此一遭,成為被男人嫌棄的女人,又是差一點就嫁了人的,很難再挑到好親事。
倒是顧君寒,想通後一心專注讨好白薇,點心、鮮花、書籍或一些小玩意兒,但凡女子喜歡的東西,無不送到她面前去,全不顧父親警告的眼神和弟弟的不虞。
但即使是這麽堅定的想要追回妻子,也讨不得她一星半點的笑容。
他自是越挫越勇的類型,但是心中苦郁卻少不了。
這一日飲了酒,有些醉意便昏頭昏腦地跑到廂房去,卻見兩人站在廊檐下,白薇背倚着顧君珏,雙手握一管玉笛,正讓他手把手的教導。
男子豐神俊秀,女子纖柔婉轉,低頭間,一呼一吸皆是纏綿。
兩人的笑容刺痛了顧君寒。
“氣息不足。”男子低頭點評。
女子氣息有些急促,兀自平穩了一會兒,才撒嬌道:“我是初學……”
“笛子是初學。”他黑眸裏笑意流淌,視線閃了閃,“換氣我沒教過你?”
“沒……”她才說了一個字,便驀地咬住唇,一雙眼睛清亮至極,卻又帶着羞怯。
“哦。”
他不緊不慢地應了聲,将她轉回身面對自己,面紗輕撩起,眼見着就要親下去,卻只在唇齒将纏未纏時,低聲說:“學生頑愚,只好勞累我這老師再教一遍了……”
兩人對視,白薇睫毛一顫,閉上了眼。
笑意在眼中一閃而逝,他呼出的熱氣愈發接近。
不遠處忽而傳來丫鬟的聲音,打斷了将要進行的事。“二公子,老太爺傳喚您去問話。”
顧君珏蹙了蹙眉,很快又恢複了笑容,重新将她的面紗掩好,低聲溫柔地道:“我去去就回,你先練曲。”
“好。”
她信賴的眼神讓他心底一暖,笑也真切起來,又攏了攏她被風吹散的鬓發,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白薇用目光送他離去,心裏思忖,下意識地執起玉笛貼近唇畔,白紗覆在翠玉笛身上,留出白玉尖尖的下巴和朱唇,格外引人遐思。
正恍惚,陡然被一股別處而來的大力捉住雙肩,側過身去,笛子亦在無措時跌落在地。
入眼是一雙帶着怒意和陰鸷的黑眸。
“你讓他親你?”
白薇疼地皺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他又森然切齒地道:“你居然讓他親你?”
“這段日子我做的還不夠嗎?你知不知道你是我顧君寒的妻子?我容忍你親近他,是因為體諒你的失憶,但是你——”他幽深的眼中痛楚可見,轉眼更是幽如深潭,風雨欲來,“除了嘴唇,他還碰過你哪裏!?”
那麽自然而然的接近和親吻,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又發什麽瘋!”她痛極掙開他的手,“我不是宋傾雪不是你妻子,你聽清楚沒有!我喜歡阿珏願意讓他碰是我的事,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她心煩意亂地後退,不小心踩到圓柱笛身上,驀地一劃向後倒去。
顧君寒心裏波濤翻湧,見她身子一仰,迅疾地攔腰抱住她。
“傷到哪裏了?腳有沒有扭到?”他撇開怒意,有些慌亂地想要檢查。
“放手!”
明明是好心,卻見她一力掙紮出自己的懷抱,他心底一沉,幹脆打橫抱起,一腳踢開房門,徑自把她抱到床上。
她心裏咯噔一下,掙紮得越來越厲害,“你要幹嗎!?”
“別動!”
他低喝,用力按住她的腿,蹲下身脫了她的鞋襪,露出白皙嬌小的裸足,查看到腳踝處沒有扭傷的痕跡,才松了口氣。
心神放松之際,被她一腳蹬開來。
那一腳踹的毫不留情,他被正面踢到,雖然人沒倒下去,但是臉上的疼痛很快蔓延開來。
但臉上再痛,也比不過心裏的惱恨、恥辱和怒火。
他眼睛微眯的看着她。
那裏頭閃爍的可怕光芒,讓她一下熄了火,生起些許怯意,揪着底下的被子往後靠去。她有些害怕的盯着他,咬着唇不知說什麽,複驚慌地四顧,像是在找什麽人。
他冷然一笑,終于再無顧忌,欺身壓制住她,眼裏嫉妒的幽潭暗流像是要湧出來,“我一直試圖找到曾經的回憶讓你想起來,耐心等你回來。結果你不但沒有想起來,還和自己的小叔子有了更加美好的回憶。我真蠢……”
箍住她纖弱的手腕,腿亦壓得她不能動彈,他方驀地笑起,“其實夫妻間的樂事,就是最美好的不是嗎……”
她驚懼地睜大了眼,試圖找到出路,手腳卻怎麽也掙脫不開,這個認知讓她臉色發白。
他壓制她的力道一刻也不放松,狂亂地親在她白膩的頸側,濡濕的觸感使得她毛骨悚然,他卻不在意地繼續向下,動作如驟然打來的風雨,密集的叫人喘不過氣。
“你放了我!”痛恨地話語才出,就遭他在脖頸上狠狠地一咬,她這才軟了聲,“你放了我好不好,我長得不好看……還有疤……”
他驀地停下了動作。
她才要驚喜,卻忽而面上一涼,面紗被揭了開來,只見他輕緩憐惜地摩挲着那幾道傷痕。
悔恨和痛意閃過,顧君寒吻在上頭,飽含情深和歉疚,“別怕,你是我的傾雪,我怎麽會嫌棄你……”
“顧君寒,你要怎麽樣才肯放了我……”
她像是沒有感受到他的溫柔和深情,疲憊和絕望的模樣映入他眼簾,心髒仿佛像被人狠狠地一攥,疼得厲害。
想起她對顧君珏的溫柔可意,縱容他的靠近和親吻,他怒火迸發,言語狠厲,“休想!這輩子你只能是我的!”
一旦記起她對弟弟的親昵和對自己的拒絕,他就克制不住心裏的妒火,眼眶赤紅,失去理智地撕扯開她的衣物,溫柔不再,只顧于她掙紮閃躲間俯身噬咬。
她放棄了抵抗,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任他為所欲為。顧君寒見了更加痛心,動作憤恨而狂亂。
直到她雙眼無神地看着帳頂,靜靜吐字。
“我是宋傾雪。”
他像是被雷電擊中,陡然一僵,停下了撕扯亵衣的動作。
熱淚從眼眶裏滾出,顧君寒猛地抱緊她,将頭埋在她頸窩裏,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傾雪,傾雪,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傾雪,你終于想起來了……”
“是,我是宋傾雪。”她嘴唇煞白,眼睫一動,阖上了眼,“早在雪崩那天我就想起來了……”
他想要親吻她,撫摸她,安慰她,可是她問:“你滿意了?”
“……你想起來就好,我們重新開始,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只要你想出氣,怎麽樣都可以……”
“呵……”
她笑了一下,那笑像是那日被她推下水浸泡在寒潭裏,寒氣凍得他發慌。
“顧君寒,你不明白嗎?”她用平靜如水的語調說,“我在雪崩那天就想起來了,可是不願意回來找你,假裝再次失憶和自己的小叔子糾纏不清,你難道不懂其中的原因嗎?”
他一向健碩的身軀開始發顫。
“我,宋傾雪,不想再做你的妻。”
“……傾雪……”他嗓音嘶啞,心就像裂開口子,汨汨淌着鮮血。
回想起她從別莊回來後的所作所為,她的失憶,她在禮堂裏解開面紗,她每次恰到好處的舉動。他不是沒有發現這裏面的古怪,可是他寧願犯蠢,寧願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之間沒有那麽深的仇與恨,只是普普通通地兩次失憶。
而他,只用讨得她的歡心,使她再次愛上他就好。
她終究還是不肯讓他如願。
“你是為了報複……”
“是。”她幹脆答。
“……假裝喜歡二弟,也是為了報複?”
她一怔,眼神驀地柔軟下來,眸光清亮,“不是。”
“不許再說……”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瞬間肌肉繃緊,牙齒咯咯作響,可是再用力,他也不敢再傷害她。
所以攔不住她綿軟開口的話。
“我是真的喜歡他……或許是,愛……”
顧君寒忍不住一拳砸在床板上,“不許再說!”
力道兇狠,震得她耳邊嗡鳴。
她像是找了許久才找到答案,彎下的眉眼兒愈發溫柔。
“我愛他。”
【叮,顧君寒悔過值到達100%,恭喜歷練者調/教成功,獲取悔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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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手中的茶盞險些被打翻,顧君珏眉宇間一怔,看向祖父,“您是說,薇薇真的不是我國的人?”
“沒錯,這件事也是你歪打正着。”顧家老太爺穩坐如山,像是松了一口氣,帶了點笑說,“她本是盛瑞國一個親王的愛女,三歲時在花燈節上遺失。要不是你想作假的身份證明,派人進入盛瑞,也不會引得他們注意。”
按理,被挑撥自己的籌謀心事應當尴尬,然而顧君珏眉頭愈緊,半晌,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