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脫,卻終究被活生生埋葬。

“天……那是、那是孫老二的手!……”看到手背上那一道刀疤,認出了熟悉的同伴,那笙驚叫起來,“他們……他們都死了?剛才的雪崩、剛才的雪崩他們都沒逃掉?”

“比翼鳥百裏之外可以察覺外人的到來而驚起,如果朱鳥飛來,那末旅人平安無事;如果是黑鳥飛來,那麽便是一場雪葬。”蘇摩的腳繼續踢掉那些積雪,雪下十幾只手露了出來,姿态奇異地扭曲着,觸碰着他的足尖,“他們的運氣可遠遠不如你好。”

那笙看那些雪地上活活凍死窒息的同伴的手,觸目驚心,下意識轉過頭去不忍看,許久,才細細聲音地問了一句:“是你……是你在雪暴裏救了我?”

然而,她剛一轉頭,就看到了答案。

——那雪崩掀起的滔天巨浪依然在她頭頂洶湧欲撲!

她驚叫剛要出口,忽然發現那一波撲向她的雪浪居然是在瞬間被凝結住的。宛如萬匹駿馬從山巅奔騰而下,然而其中一匹追上她要踩死她的怒馬、卻竟然在一瞬間被莫名的力量凝定在半空,凝固成冰雕。

那是什麽樣的力量!……她眼裏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轉頭看向一邊那個奇異的傀儡師。然而蘇摩已經轉過了頭去,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淡道:“一飯之恩而已。”

他走了幾步,便到了山頂,久久站立,仿佛感受着風裏傳來的什麽熟悉的氣息。那笙卻只覺得寒冷,看着雪野中遍布的屍體,瑟縮了一下,想走到這個如今唯一的同伴身旁,卻又對他有莫名的畏懼,一時間踟躇起來。

長夜和雪暴都已經過去,天色微微透亮。

蘇摩站在慕士塔格雪山山頂,蒼鷹在他頭頂盤旋,天風吹起他柔軟的長發。他閉上眼睛,面向西方站了很久,忽然擡起了手,指着腳下土地上的某一處,似乎是自語一般,微微笑了起來,低聲道:“雲荒,我回來了!”

二、 冰下屍

那笙站在比他低七八尺的地方,擡頭看着這個年輕的傀儡師,發現這個盲人一直空洞茫然的眼裏,陡然閃過閃電般雪亮的光,觸目驚心。

她努力在齊膝深的雪中跋涉,跨上了最後的雪坎,和蘇摩并肩站着。絕頂之上的風是猛烈的,吹得她睜不開眼睛。然而,當她站定後、順着他的手看向腳下的大地,陡然間不由自主地脫口輕呼。

太陽還沒有升起,但是晨曦的微光已經籠罩了大地。站在萬仞絕頂之上,俯瞰腳下的土地,神秘的新大陸在黎明中露出真容,呈現出奇異而美麗的色彩:青色、藍色、砂色交錯着,宛如一張縱橫編織成的巨大毯子,鋪向天的盡頭。大陸的中心似乎有巨大的湖泊,在晨曦裏,宛如被天神撒上了零散的珍珠,發出璀璨的光芒。

雲荒。那便是中州人多少代以來衆口相傳的雲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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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雲荒?那就是雲荒!”那笙驚喜交加的叫了起來,多少個日夜的勞累都煙消雲散,她揉揉眼睛,拍着手跳腳,“蘇摩!蘇摩!那就是雲荒麽?我們…我們終于到了!”

傀儡師聽着她在一邊大叫大笑,眼裏卻是閃過微弱的冷笑——雲荒,哪裏是那些中州人傳說中的桃源?那不過是另一個紛亂的中州罷了。這個東巴少女,委實高興得太早了……

然而,他只道:“要過了前面的天闕,才算是真正到了雲荒。”

“天闕?”那笙怔了怔,想起了故老相傳中說過:在慕士塔格雪山之後,便是去往雲荒洲唯一的入口:天闕。只有過了那座山,才算是真正到達了傳說之地。一想起前方居然還有艱險,她的喜悅就去掉了大半,苦着臉站在雪山頂上,看着腳下近在咫尺的大陸,吸了一口氣,勉力振作精神:“天闕?天闕在哪兒啊?”

蘇摩站在山颠,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似乎對于雲荒大陸了如指掌。他的手指指着山下的某一處,臉色忽然起了無可抑制的細微變化:“看到那個鏡湖麽?湖中心有一座白塔——它就是整個雲荒大陸的中心……天闕,在它的正東方。”

“哪裏有什麽塔……就是有,站在這裏怎麽看得見?”那笙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嘀咕着,目光在大地上逡巡。忽然間,她的目光凝滞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睜大——

天地的盡頭,籠罩着清晨的薄雲,雲的背後有霞光瑞氣。然而,天盡頭的雲團中,仿佛有一條雲緩緩下垂,如虹一般、接觸着雲荒大地上的大片碧水。晨光中,那條白色下垂的雲發出柔和的光芒,照徹方圓數百裏的大地。

那笙看着極遠處天地間那一條垂雲,結結巴巴、口吃得幾乎咬住了自己的舌頭:“什麽、什麽!你、你說,那是…那是一座、一座塔?!”

“你看到了?那就是號稱雲荒州之‘心’的伽藍白塔……”聽到少女這樣不可思議的語氣,蘇摩反而低着頭笑了笑,笑容裏有諸多感慨,“多少年了……它還在這裏。多少人、多少國家都覆亡了,只有它還在。”

“怎麽、怎麽可能有這麽高的塔?……那得花多少力氣造啊!”漸漸亮起來的天光裏,站在萬仞雪峰頂上,那笙完全忘記了身上的寒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壯觀的景象,喃喃自語,“果然……雲荒住的都是仙人吧?這麽高的塔,中州人可造不出來。”

“伽藍白塔在雲荒洲的鏡湖上,鏡湖方圓三萬頃,空桑人的國都伽藍聖城、就在湖中心。”仿佛在回憶着腦中記住的資料,傀儡師将木偶抱在懷裏,面向雲荒低低道,“白塔高六萬四千尺,底座占地十頃,占了都城十分之一的面積——大約七千年前,空桑歷史上最偉大的帝王:開創毗陵王朝的星尊帝·西華聽從了大司命的意見,用九百位處子的血向上天祭獻,然後分葬白塔基座六方,驅三十萬民衆歷時七十年,才在號稱雲荒洲中心的地方、建起了這座通天白塔。”

“啊?幹嗎要造這麽高?”那笙雖然對這一奇景目眩神迷,卻忍不住問,“連爬上去都要費好多功夫吧?又不是真的能通天。”

“那些空桑人、從來都自以為他們有通天之能。”蘇摩驀然冷笑起來,譏諷,“後來造到了六萬四千尺的時候,發生了一次坍塌,近萬名工匠死去。星尊帝大怒,殺死了匠作監總管以下兩百名監工,再度以一千八百名名童男童女祭獻上天,重新加派人手開工——這一次超過了原來的高度,到了七萬尺。結果再度發生坍塌,塌下去六千尺,還是回到了原來的高度……這樣的事情一共發生了五次,無論獻上多少生靈,伽藍白塔始終只能達到六萬四千尺的高度。”

“哎,看來是老天只許他們蓋到那麽高——那個皇帝可真倔。”初見的驚喜過去,那笙終于重新感到了寒冷,抱着肩在雪地中發抖,“造得這麽高,又有什麽用呢?”

傀儡師空洞的眼睛看着雲荒大地,眼裏有嘲諷的光:“空桑的大司命說:白塔造得越高,就離天人住的地方越近。那麽司命和神官的祈禱就更容易被天帝聽見。”

“哦,可是看來,天帝原來不喜歡他們靠的太近了……”凍得哆嗦,但是那笙依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你說什麽‘空桑’?雲荒原來和中州一樣、也有國家的啊?”

“當然有——你們以為雲荒真的是桃花源麽?”蘇摩搖搖頭,冷笑起來,他回過身去,面對着來時的東方世界,擡手遙點那一片中州土地,“以天闕為界,雲荒和中州分隔兩側……但是,天闕就像是鏡子,雲荒和中州、就像鏡內外的兩個影像罷了——不過,如今空桑也已經亡國了吧?”

“不要說了。再說,我都覺得自己是白來這一趟了!”那笙郁悶起來,跳着腳暖和自己的身子,嘟起了嘴,“天闕天闕,到底哪個是天闕呀!”

“跟你說了,就是白塔正東方的那一座山。”蘇摩回答。

那笙低下頭去,看着腳下的大地,以白塔為中心辨別着方位,目光在大地上逡巡許久,終于落到了面前不遠處,忽然跳了起來:“什麽?你說那個小山就是天闕?見鬼,天闕不是該比這個雪山還高麽?喂喂,你是不是記錯方位了,這個小土坡怎麽會是天闕?”

“天闕本來就不過一千尺高……”蘇摩懶得理她,只說了一句,“別小看這小土坡,那裏死的人可不比這座雪山上少了。你能一個人過去,就算你厲害。”

“……”看到雪山下那片翠綠茂盛的丘陵,少女驀然間感覺到了奇異的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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