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下屬和同僚!
空桑要滅亡了……空桑要滅亡了嗎?
恍惚間來不及多想,她已經沖到了城頭,看着呼嘯着被帶往天際的頭顱,只是點足一掠,整個人宛如白虹一般從女牆上掠起。
那樣的速度讓城上城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等大家回過神來,只看到那一襲華麗的羽衣從天而降,面色蒼白的少女一手執着光劍、一首抱着皇太子真岚的頭顱,飄落在伽藍內城的女牆上,一頭雪白的長發垂到了腳踝,宛如神仙中人。
“太子妃!是太子妃!”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在看清楚穿着婚典嫁衣的少女正是白王之女時,所有空桑人都沸騰般大喊了起來,“太子妃從天上回來了!空桑有救了!”
“天佑空桑!”她站在城頭上,将真岚皇太子的頭顱高高舉起,大呼。
“天佑空桑!”忽然間,那個頭顱微笑着,開口回應。
所有人都呆住,片刻後,全城的空桑人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連陷入苦戰的四王都振奮了精神,仰天大呼,聲浪一直傳到了天闕。
“啊……她醒了。”天闕上,撫摩着白虎的額頭,鬼姬聽到遠處的呼聲,微笑起來。
“但是星辰的軌跡、已經不可避免地要轉折了。”一邊,曦妃回答,梳理着她永遠梳理不完的五彩長發,“百年沉睡開始了。”
“百年不過一霎,我們就等着吧。”慧珈微笑着回答,“人世,可真紛擾多變啊。”
雲荒上的三位女仙相視微笑。
六、澤之國
“白璎。”寧靜中,握着妻子的手,許久許久,旁邊金盤上的頭顱忽然輕輕喚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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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璎從出神中驚醒過來,應。
“他回來了。”真岚皇太子轉過頭看着她,淡淡說。
“誰?”白衣女子有些詫異地問,看到對方的神色有些奇怪。
真岚皇太子笑了笑:“那個鲛人孩子。”
“啊?是嗎?”黑色的面紗後面,女子的明眸睜大了,有毫不掩飾的吃驚,手猛地一震,“果然沒死在外面啊……蘇摩回來了?他回來幹什麽?”
“不會是找你吧?”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真岚皇太子笑了,“老實說,他變得很強——強到令我都吃驚。不知道他此次的意圖,所以一路上不敢和他碰面。”
“那孩子……那孩子,孤僻偏激,很危險啊。”白璎擡起頭,看着周圍一望無際的水色,在虛幻的城市裏嘆了口氣——百年來,沉睡了很久才醒來的她本已經變得自閉沉默,因此作為空桑太子妃守着真岚的頭顱,這種枯寂如同死水的生活在她來說毫無感覺。她已經不會衰老,也不會死去,但是她也沒有感到自己活着。
不知道哪一日她開口回答了身邊這個頭顱的第一句話——從無關痛癢的瑣事開始,當她回答了第一句話以後,漸漸地交談就變得不那麽困難。那顆孤零零呆在水底的頭顱或許也是百無聊賴,樂于傾聽她斷斷續續的語言,然後用他自己的方式給她意見。
已經記不起她第一次對真岚皇太子提起那個鲛人少年是多少年前。“蘇摩”兩個字剛出口的時候,她看到那顆頭顱扯了一下嘴角,真岚忍不住大笑起來,說這個話題他忍了好久沒敢觸及,都快憋死了。——最終,他們之間最後一塊禁域也被消除了,最近的十幾年裏、對于所有往日的成敗榮辱,他們之間都能夠坦然平靜地面對。
真是很奇怪的情況。在世的時候,一個是率性而為的儲君、一個是孤芳自賞的郡主,錦衣玉食的他們并不曾有機會相互了解彼此;然而當實體消滅了之後,命運居然給了兩個人百年這樣長的時光、幾乎是逼迫他們不得不開始相互聆聽和支持,漸漸成了無所不談的、彼此最信賴投契的人。
白璎有時候無法想象自己居然變得這麽多話,那樣一說就是幾個時辰的情況以前看來簡直是荒唐的。可如果不是這樣、百年的孤寂只怕早已徹底凍結了她。
“嗯,那麽他現在更危險了。”聽到她那樣評價蘇摩,那顆頭顱笑了起來,“因為那個孩子現在長成一個大男人了。”
“哦?”顯然是有些意外,白璎詫異,“他選擇了成為男人?我還以為他那樣的是永遠不會選擇成為任何一類的——看來百年來、他在外面遇到了好姑娘吧?”
“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失敗……”頭顱對着她眨眨眼睛,詭笑,“——哎呀!”
“一邊去!”白衣女子秀眉一蹙,順手反扣住那只斷手,狠狠砸在他腦袋上,“沒正經。”
“呃……女人惱羞成怒真可怕。”可憐根本無法躲閃,挨了一下,頭顱大聲叫苦,然而眼睛裏卻是釋然的深笑——一直以來都擔心那個少年的驀然回歸将會打破無色城的平衡,讓空桑人多年的複國願望出現波折——然而,如今看來真的不必太擔心了。
墜塔的時候,白璎郡主十八歲;而如今,空桑太子妃已經一百一十八歲。
時光以百年計地流淌而過,有一些東西終将沉澱下去、成為過去。
“蘇摩現在變得很強,大家都要小心。”真岚皇太子的語氣收斂了笑鬧,慎重叮囑,“你們六個人每晚輪着出去巡守,也要防着他——你們雖然成了不滅之魂,但是六星的力量在打開無色城封印時候幾乎消耗殆盡,如今我雖然将殘餘帝王之血的力量分注你們六人,但除了同時身負劍聖絕技的你、其他人恐怕未必是蘇摩的對手。”
聽得如此說法,白璎無聲無息地吸了一口氣,詫然:“那孩子……那孩子如今有這麽強?”
“他不是孩子了。”頭顱微笑了起來,再度糾正,搖頭,“不知道是敵是友,小心為好。”
停頓了許久,真岚臉上忽然有悲哀和沉痛的表情——這樣罕見的神色出現在皇太子臉上讓白璎吓了一跳。真岚擡起眼睛、看着空茫一片的無色城,慢慢開口道:“白璎,這幾天和那個中州丫頭一起,忽然覺得很羞愧……那個小姑娘拼了命爬到了慕士塔格,就是為了想來雲荒——中州人都說、雲荒這邊沒有戰亂,沒有災荒,那裏的人都相互敬愛幫助,尊重老人、保護弱小……只要去到那裏,便不會再有一切流離苦痛。”
說到這裏,真岚垂下了眼睛,黯然:“那天晚上天闕下面一群中州亂兵在強暴一個姑娘,帶着我的那個小姑娘哭得很厲害,她大概覺得到雲荒了便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吧?……但是…但是,要怎樣跟她說、真正的雲荒是一個并不如她所想的地方……”
“真岚。”看到他這樣,白璎嘆了口氣,伸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慰,“是他們想的太美——只要是陽光能照到的土地、都會有陰影的。”
“不過那時候我忽然很難受。因為想想、其實我曾有機會改變這個大陸的種種弊端的啊!就在父王膏肓、我作為皇太子直接處理國政軍政的開始幾年……”真岚皇太子笑了一下,眼神黯然,“可我那時候在幹嗎呢?和諸王鬥氣、反抗大司命太傅,鬧着要回到砂之國去——能作一點什麽的時候、我又在做什麽?看不慣空桑那些權貴的奢靡殘暴,那時候我甚至想、這樣的國家,就讓它亡國了也沒什麽不好吧?冰夷攻入的第一年,我根本無心抵抗。”
“其實,空桑是該亡的。”在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候,白璎低低說出了心底的話,“承光帝在位的最後幾十裏,雲荒是什麽樣的景象啊!暴政、酷刑、濫用權勢、腐敗奢靡,到處都有奴隸造反,屬國相繼停止進貢……那樣的空桑、即使沒有冰夷侵入,上天的雷霆怒火也會把伽藍化為灰燼吧!從塔上跳下去的時候,我對空桑、對一切都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那麽,最後你為何而戰?”想起九十年前最後一刻白璎的忽然出現,他微笑着問妻子,“那時候雖然我說我必然會回來,可是看到冰夷居然設下了封印,其實心裏也沒有多少希望了——那樣說,只是為了不讓所有百姓絕望……但是,你醒來了。”
“為何而戰麽?”白璎慘淡地微笑了一下,眼神遼遠起來,“為戰死的父親吧……或者為了你——不是作為我的‘丈夫’的真岚、而是作為空桑人唯一‘希望’的真岚。空桑該亡,但空桑人不該被滅絕。我不想讓冰夷攻破伽藍後屠城——他們的首領簡直是個瘋子。”
“那些冰夷是哪裏冒出來的……怎麽忽然出現在雲荒大陸上?”嘆了口氣,真岚皇太子用手抓了抓頭發,百年的疑問依舊不解,“還有,他們中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