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下,忍不住想哭。
“要是我告訴你我有‘皇天’,就不用逃了啊!怎麽就不聽我說完就跑出去了?還扔了一堆東西給我背!”那笙喃喃說着,忽然用力踢着地上的土,哭了出來,“該死,該死,我該死!我不該瞞着皇天的事情!這一回害死他了!”
忽然間感到了徹底的孤單和無助,那笙一個人站在荊棘林裏,一邊解着被鈎住的頭發和衣服,一邊嗚嗚咽咽地哭。悔恨了半天,好容易解開了那些倒黴的鈎刺,她已經衣衫褴褛發如飛蓬,臉上手上被劃出了道道血痕,這個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了正事:“啊,如意賭坊,西京……救命。”
不敢怠慢,她背上褡裢,收起雪罂子和冊子,跌跌撞撞爬起來走出林子去,沿着大路往前走,忽然脫口喃喃道:“糟糕……我可不認識路。完了。”
薄暮時分,如意夫人打點好了蘇摩那邊的事情,下得樓來招呼生意,在場子裏轉了一圈。忽然,聽得有人在頭頂上輕輕叫她。美婦吃驚地擡頭,四顧,頂上華麗的錦帳撩起,一張少女美麗的臉探了出來——梁上居然坐着一個人。
“汀?”她吃驚地問,沒料到這個藍發少女還留在如意賭坊。
“如意夫人。”汀确定那群光頭游俠兒都不在了,看了看周圍,輕輕躍下地。
如意夫人奇怪地看着她,問:“你怎麽沒有走?呆在那兒幹嗎?”
“等人啊……”汀無聊地嘆了口氣,“呆在梁上容易看得到所有人——我等了整整一天了,還不見那個人來。主人答應做那個中州來的家夥的保镖,這回可有的受了。”
“哦,”如意夫人掩口笑起來,“能請動西京出手、雇主一定塞了很多錢吧?”
“才不呢……主人這次是一文錢不收,看來還要倒貼。”汀臉色有些複雜,嘆息,“沒辦法,因為他欠紅珊好大人情呀,人家讓他幫忙他能說個‘不’嗎。”
“紅珊?”聽到那個名字,如意夫人霍然記起了這個同族頗負盛名的姐妹,“對了,她以前似乎也跟過西京大人吧?可她不是二十多年前跟人去了中州麽?據說那個中州人用天價為她贖了身,注銷了丹書上的名字。”
“嗯……我們鲛人裏,也許她的命最好吧?”汀微笑起來,臉色複雜,“堂堂正正嫁了人,跟着丈夫安家立業、生子哺育……如今她兒子都長大成人,回到雲荒做生意了,所以紅珊才來拜托主人照顧他呢。”
“什麽?”不知為何,如意夫人心裏一跳,臉上色變,“紅珊的兒子?最近他到雲荒來了麽?他叫什麽名字?”
“慕容修。”汀沒有看到旁邊如意夫人的臉色,随口回答,“你說中州人的姓名是不是很奇怪……如果沒有意外,應該今天到了桃源郡。他和主人約好在這裏見面的,可居然遲到,真是的。”
“糟糕!”如意夫人一拍扶手,脫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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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汀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轉頭。
“可能辦錯了事……”如意夫人喃喃道,連忙轉身,吩咐一個看場子的小厮,“快!去叫總管過來,有急事!”
然而,不等小厮去通報,主管胖胖的身軀從後面走了過來,看到汀在旁邊,他到如意夫人耳邊、壓低聲音禀告:“夫人,那個中州來的人抓到了,但是貨沒在他身上!小的們正在地窖裏用刑,不怕那家夥不吐出放哪兒了。”
“快停手!”聽得禀告,如意夫人臉色陣紅陣白,脫口回答,“不許用刑!快放了他!”
主管吃了一驚,眨巴着細細的眼睛:“夫人?放了?好肥的一只羊啊。”
“蠢材!那是自己人!”如意夫人柳眉倒豎,忍不住扇了主管一巴掌,打的滿臉肥肉震顫,“他母親是鲛人!你怎麽不調查清楚就劫了?還不快給我放了!”
一連聲答應,主管捂臉狼狽而去,心裏罵哪有搶劫還要先調查清楚人家祖宗三代的?然而看到如意夫人發火,忙不疊地跑了下去放人。
“你們、你們……劫了慕容修?”汀慢慢回過神來,指着她,因為錯愕而有點結結巴巴,“怪不得他沒來,原來是你們半路劫了他?”
“誤會,誤會而已……”精明幹練的如意夫人從未有這一刻的狼狽,用帕子擦了一下額頭,苦笑,“你也知道我們什麽生意都做,他又帶着重寶……真是見笑了。”
“可真糟糕。夫人,你快好好安撫慕容公子吧!”汀也苦笑起來,“萬一主人看到他要保護的人被你們嚴刑拷打,脾氣一上來、我拉都拉不住啊!”
“好,好,我馬上去。”如意夫人連忙點頭,站起身來,卻嘀咕:“貨不在他身上?人不是有兩個,怎麽少抓了一個?那麽是在另一個同伴身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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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瑤草的那笙、此刻還在離郡城十多裏的荒郊野外,孤身迷了路。
本來她遇到岔路口就蔔一卦,用來決定走那一條路,可漸漸地離開了大路越走越荒僻,到最後居然連路都隐沒在荒草裏看不見了。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黯淡,四野暮色合璧,風聲也呼嘯起來。
那笙拉緊了破得滿是窟窿的羽衣,背着滿褡裢的瑤草,站在茫茫荒野中又急又怕,跺着腳不知道如何是好,生怕趕不及去如意賭坊、誤了慕容修的性命。
“對了,沿着水流走……或許可以碰到人家,問問路?”聽到遠處水流叮咚,那笙終于有了個主意,眼睛放亮,立刻拔腳循着水聲追了過去。
那應該是青水的支流,水色青碧,掬手喝了一口,甘美溫暖。那笙沿着水流走了幾步,詫異地看見水中居然散落着點點嫣紅的桃花花瓣,浮在青色的水面上,美麗不可方物。
“雲荒也有桃花?”那笙一路走,一路詫異地四顧,卻沒看見周圍有花樹。
“奇怪。”她忍不住彎下腰去,想撈一片上來——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那些漂浮的桃花花瓣一觸及她的手指、陡然間紛紛沉沒到了水裏。
“哎呀。”她再去抓,然而那些花瓣仿佛活的一樣,紛紛散開,沉沒,非常好看。
“算了。”那笙洩氣。換了平日、以她的心性非要抓到幾個才罷休,但如今一想到慕容修落到了那些歹人手裏,她就顧不上玩了。待要起身,忽然看到水上漂下一物來,她順手撈起來看,卻是一塊衣物,上面有淡淡的殷紅色。
“啊,附近有人!”那笙精神一震,整整衣服,沿着水流小跑起來。
跑出十幾丈的時候,轉過一叢蘆葦,果然看到了前方河岸上有個人,正俯下身來掬起一捧水,長發從肩頭瀑布般垂落水中,掬水的手裏漂落點點嫣紅的桃花。
“喂!”那笙喜不自禁,一邊跑一邊招手,上氣不接下氣,“喂,請等一下——”
那人顯然聽見了她的招呼,轉過頭來。然而不知為何、看見她沿着河岸跑過來,忽然松開手、呼啦啦将那捧桃花灑掉,縱身跳入水中。
“喂!喂!你、你幹嗎?”那笙被那個人吓了一跳,一下子呆呆站在原地,只見那個人撲通一聲跳入水中、水面鏡子般裂開,整個人就無聲沉沒了下去。
“糟了,她要尋短見!”那笙看到那個人已經沉入水中,只餘下一頭長發載沉載浮。
她來不及多想,甩了褡裢,也不管自己水性多差、一頭跳入了水中,奮力游近,去拉那個投水的女子。然而,等她好容易到了那人身側、伸出手去拉溺水者的時候,手忽然一緊、卻被那個人忽然一把狠狠拉住。
“放開、放開……”那笙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奮力往水面游去、冒出頭吸了一口氣,就被那個溺水者死死拉着,沉甸甸墜入水底。
如若她水性精良,便應該料到瀕臨死亡的溺水者在遇救的剎那、會下意識纏住救人者的手足,很容易将救人者同時拉下去。此時便應該當機立斷地重擊溺水者使其松手、然後從背後攬住溺水者、将其拖上岸。
然而那笙自己水性也不是很好,更從未有水下救人的經驗,登時被咕嘟咕嘟嗆了幾大口水,頭昏腦脹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往水底下沉下去。
下意識地,她用力想掙開那個溺水者的手,然而那個人卻是毫不放松。那個人的長發在水裏漂散開來、居然是奇怪的深藍色。掙紮之間、透過水藻一般拂動的發絲、那笙忽然看到了那個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充滿了殺氣和狠厲,狠狠按住她、往水底摁去。
那個人、那個人是故意的?她、她為什麽要……
那笙在水下大口吐着肺裏的空氣,眼前浮動過大片的嫣紅色的桃花——意識恍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