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揮了揮手,然後那一架巨大的東西就忽然從半空掉了下來。

——可怕的是、方才揮動的手臂,居然似乎不是自己的。

她忍着痛,想要爬起來查看旁邊炎汐的傷勢,然而剛一動身,忽然便被再次重重按了下去,耳邊聽得厲喝:“別動!趴下!”

傷重到如此、炎汐居然還有那麽大的力氣,那笙剛一擡頭就被死死壓下去。

同一個瞬間,驚天動地的轟響震裂了她的耳膜。臉已經貼着地面、眼角的餘光裏,她震驚地看到了幾十丈外一朵巨大的煙火綻放開來,映紅了天空。

碎片合着熾熱的風吹到身上臉上,割破她的肌膚,然而那笙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種奇景,感覺如同夢幻,直到炎汐放開了壓住她的手、東巴少女都懵懂不覺。

“天啊……這、這都是什麽?”那笙看着騰起的火光雲煙,張大了眼睛,喃喃自語,“我不是在作夢吧?——炎汐,炎汐?”

她用還能動的左手撐着地、掙紮着起來,四顧卻發現炎汐不在了,大呼。

前方映紅天空的大火裏,映出了那個鲛人戰士的影子,長發獵獵、滿身是血的炎汐卻是奔向那架還在着火的風隼,毫不遲疑地徑自投入火中。

“炎汐?炎汐!你幹嗎!”那笙大吃一驚,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緊追過去。

迎面的熱氣逼得她無法喘息,鋁片融化了,木質的飛鳥劈劈啪啪散了架。然而在這樣岌岌可危的殘骸中,炎汐拖着重傷的身體沖入風隼中,探下身子、從打開的木鳥頭部天窗裏,想要用力拉出什麽。然而體力已經不能支持,他整個人反而被拉倒在燃燒的風隼上。

“炎汐!”那笙跑了上去,顧不得問怎麽回事,同時探手下去,拉住風隼中的那個東西。感覺手中的東西冰冷而柔軟,她咬着牙,配合着炎汐同時使力。

“啪”仿佛什麽東西忽然斷裂,手上的重量猛地輕了,兩個人一起踉跄後退。

“快逃!”炎汐陡然大喊,一把從她手中奪過拉出來的東西,一邊轉頭飛奔。

仿佛燒到了什麽易燃的部分,火勢轟然大了,舔到了兩人的衣角。那笙根本看不清楚方向了,只是跟着炎汐拼命地奔逃着,遠離即将爆裂開的風隼。

“跳!”跑得不知道方向,眼睛被煙火熏得落淚,耳邊忽然聽到一聲斷喝。她用盡了力氣往前一躍,耳邊嘩啦一聲響,水淹沒了她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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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然的爆炸聲中,無數的碎屑如同利劍割過頭頂的水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沒有再聽到炎汐的聲音。她終于憋不住氣,浮出水面呼吸,外面已經完全安靜了,只隐約聽見木料燃燒的噼啪聲。青水靜靜地流過,黯淡的星光下,她看到了炎汐坐在河岸上的身影。

“哎,你自己浮出來也不叫我,想讓我淹——”濕淋淋地爬出來,發現褡裢全濕透了,沒好氣,她罵,忽然間不知道為什麽猛地頓住了口,不敢再說話。

炎汐全身是血,背對着她坐在河岸邊,低着頭看着什麽,肩膀微微顫抖。

“炎汐……?”她猛然間感到了氣氛的沉重,不敢大聲,輕輕問,走過去。

“別過來。”忽然間,炎汐出聲,擡手制止。

然而那笙已經走到了他身側,低頭一看,陡然脫口尖叫。

“別看!”炎汐拉過破碎的衣襟,掩住了他懷裏那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他右手拿着斷劍,劍尖挑着一顆挖出來的心髒,血淅瀝而下。

一眼瞥見開膛破肚的死人,那笙吓得騰的跌坐在河岸上,感覺雙手都軟了,喃喃:“你、你……”

屍體的頭發從衣襟下露出,深藍色,宛如長長的水藻貼着河水,拂動。

炎汐沒有看她,微微閉着眼,口唇翕動,仿佛念着什麽,然而卻沒有聲音。片刻,他睜開眼睛,徑自将那顆心髒遠遠扔開,低下頭,用手指輕輕覆上屍體同樣深碧色的雙眼,低聲:“兄弟,回家吧。”

那笙看到衣襟從死人身上拉開,直直瞪着,嘴巴因為震驚而張大,卻喊不出聲來:鲛人!那個從風隼裏拉出來的、居然是個死去的鲛人!

衣襟下方才死去的鲛人肢體已經不完全,雙足齊膝而斷,胸腔被破碎的鋁片刺穿,全身上下因為最後爆炸的沖擊已經沒有完整的肌膚——然而奇異的是、流着血的蒼白的臉上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表情,那樣反常的平靜、反而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看着炎汐将那個死去的鲛人推到青水邊,她連忙脫下身上破碎的羽衣遞給他。炎汐看了她一眼,默不做聲地接過來,裹住鲛人的屍體,然後将他推入水中。

屍體緩緩随波載沉載浮,漸漸沉沒,最後那一頭深藍色的頭發也沉下去了。大群的桃花水母圍了上去,宛如花瓣簇擁着屍體、沉沒。

“走吧。”炎汐注視了片刻,淡淡道,用斷劍支撐着站了起來,上路。

那笙默不做聲地跟在他後面,過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很小聲地問了一句:“那個人……也是鲛人?”

“嗯。”炎汐應了一聲,繼續走路。

“你們不是同胞嗎?”她忍不住不解,“他、他為什麽會幫着滄流帝國殺你們?”

“你以為他們願意嗎?”炎汐猛然站定,回頭看着那笙,眼睛裏仿佛有火光燃燒,“你以為他們願意?!——他們被十巫用傀儡蟲控制了!來殺他們的同類!”

“啊……”想起方才那個死去的鲛人面上毫無痛苦的詭異神色,那笙一個寒顫。

“風隼非常難操控,而且一旦派出、如果無法按時回到白塔,便會墜地——為了讓風隼不落到敵方手裏,必須要有人放棄逃生機會、銷毀風隼。”炎汐看着沉入水中的屍體,眼裏有沉痛的光,“我們鲛人在力量上天生不足,但是靈敏和速度卻是出衆的,非常适合操縱機械——于是滄流帝國在每一臺風隼上、都配備了一名鲛人傀儡來駕馭。他們不會思考,不怕疼痛和死亡,到最後一刻便用生命和風隼同歸于盡。”

怪不得,方才那些棄風隼逃離的滄流帝國戰士走得那麽幹脆。原來是沒有任何後顧之憂——那笙怔怔看着炎汐,喃喃:“那麽,就是說……你們、你們必須和同類相互殘殺?”

“沒有辦法的事。其實要和風隼那樣的機械抗衡,唯一的方法、就是趁着它飛低的時候,首先射死操縱機械的鲛人傀儡……”炎汐轉過頭,不再看死去的同類,上路,淡淡道,“即使如此、他們依然是我們的兄弟姐妹,他們是無罪的。傀儡蟲種在他們心裏,所以必須挖出他們的心,才能讓他們好好的回到大海中安睡……”

炎汐走在路上,滿身的血,然而他卻将身子挺得筆直,擡頭看着天上的星光。

“我們海國的傳說裏,所有鲛人死去後、都會回歸于那一片無盡的蔚藍之中——脫離所有的桎梏,變成大海裏升騰的水氣,向着天界升上去、升上去……一直升到閃耀的星星上。”走在路上,那笙聽到炎汐的聲音緩緩傳來,平靜如夢,“如果碰到了雲,就在瞬間化成雨,落回到地面和大海……”

那笙擡頭看着黑沉沉的天,忽然間,淚水盈滿了她的眼睛。

她轉頭看向炎汐,然而這個鲛人戰士的容色依然是平靜的,沒有一絲悲戚——“抱歉,我從來不曾哭過”——片刻前,對着她的要求、他那樣淡笑着回絕。

怎麽能夠不流淚呢?若是孤身戰鬥到連同胞都是對手,要怎麽才能做到不流淚呢?

“人們都說,魚看不見水就像人看不見空氣……但是說話的那些人、不知道那是多麽殘酷的距離。”炎汐靜靜沿着路走往桃源郡,擡頭看着星光,“都已經七千年了……無論是空桑人、還是後來的冰族,都把我們鲛人看成非人的東西,會說話的畜類,可以畜養來牟取暴利……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麽。”

“我曾說有空跟你解釋這片土地上關于鲛人的故事,其實很簡單,”炎汐靜靜看着星光,不知道上面一共有多少鲛人靈魂化成的星星,對身側聽得出聲的少女解釋,“《六合書》上有那麽一段記載:

“海國,去雲荒十萬裏,散作大小島嶼三千。海四面繞島,水色皆青碧,鲛人名之碧落海也。國中有鲛人,人首魚尾,貌美善歌,織水為绡,墜淚成珠,性情柔順溫和,以蛟龍為守護之神。雲荒人圖其寶而捕之,破其尾為腿、集其淚為珠,以其聲色娛人,售以獲利。然往往為龍神所阻。七千載前,毗陵王朝之星尊大帝滅海國,合六王之力擒回蛟龍、鎮于九嶷山下蒼梧之淵,是以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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