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節

楚衣在發脾氣,她把房間中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都扔出了窗外。

侍兒們禁若寒蟬,她們從未見過公主如此生氣。

無雙回到高平公府時,看見的便是滿地狼籍的情形。她不由地好笑,楚衣是為什麽生氣呢?是因為被她出賣還是為了九月?

她推開房門,見楚衣氣鼓鼓地坐着,滿面怒容。

她笑道:“你在生氣嗎?”

楚衣哼了一聲,不去理她。雖然她與無雙尊卑有別,但這一次,她真地生氣了。

無雙笑道:“其實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楚衣忍不住問:“我險些被拓跋顏帶走。”

無雙笑道:“可是你不覺得你在九月的心裏也很重要嗎?”

楚衣怔了怔:“重要嗎?他根本就不關心我!”

她心裏一酸,眼眶就又紅了。

無雙笑道:“他為了你連哥哥的話都違背了,你不知道他哥哥在他心裏有多重要呢!”

楚衣疑惑地問:“真的嗎?”

“當然,我聽他說,他是個孤兒,若不是流火救了他,他恐怕早已經餓死在路邊了。所以流火在他的心裏很重要,就象是他的父親一樣。”

楚衣心裏就有些釋然,想到最終還是九月救了她,其實她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她倒有些後悔剛才亂發脾氣,“九月會不會覺得我很無禮?”她有些擔心地問。

無雙笑道:“當然不會,你生氣也是人之常情。”

Advertisement

楚衣卻還是擔心,若是他真地生氣,以後都不來見她,該如何是好?

無雙便仿佛知道她的心事一樣,“你放心吧!他會來見你的,我總覺得其實他也很喜歡你,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罷了!”

楚衣喜道:“真是這樣嗎?”

無雙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想,我總有辦法讓他明白的。”

“你又想怎麽樣?”楚衣有些擔心地問。

無雙笑道:“你想不想和自己賭一賭?”

“賭?賭什麽?”

“賭九月喜歡你,不會讓你和劉勃勃成親。”

楚衣臉有些紅了,她雖然羞怯,但這幾日與無雙相處,也被無雙影響了許多,“你想要怎麽做?”

無雙笑道:“我們就把九月激出來,逼他面對你,逼他和你成親。”

楚衣疑惑地看着無雙,“能行嗎?”

無雙笑道:“這一次,一定不會再失敗。”

“少主,快躲到草叢裏去。”馬倌連推帶搡地将劉勃勃推入草垛,然後打馬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去。

他從草垛的縫隙向外張望着,一隊魏兵急匆匆地從他面前跑過,其中有一個人張弓射箭,箭疾如閃電,一下子射在馬倌所騎的馬上。

那馬長嘶了一聲,仍然不甘心地向前沖出了幾步,方才倒在地上。

馬倌從地上爬起來,仍然踉踉跄跄地向前跑着,但很快,追趕直來的魏兵便用繩套套住了他的脖子。

馬倌被繩套一拉,臉漲得通紅,手足失去了力氣,卻不能摔倒。

劉勃勃看見他的舌頭從嘴裏伸了出來,眼珠也似乎就要從眼眶中擠出來一般。

魏兵哈哈大笑,放松了手中的繩套。一名魏兵大聲喝問:“劉家的小崽子呢?快點交出來。”

馬倌喘了口氣,艱難地說:“少主已經逃走了。”

魏軍馬鞭一甩重重地抽在馬倌的背上,馬倌背後的衣服立刻便被抽得裂開了,現出後背上被抽打而留下的紅印。“剛才你還和他在一起,你把他藏在哪裏了?”

馬倌的臉疼得有些扭曲,他說:“少主早就逃走了,我一路把你們引到這邊來,其實剛才在差路口,少主已經走了另一條路。”

魏兵露出猙獰的笑容,“既然如此,你也沒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忽然拔出了腰間的刀,只一揮間,馬倌的頭便落了下來,這一刀極快,頭落下來後,馬倌的身體仍然站立着,他的雙眼仍然看見自己無頭的身體,于是他的臉上便顯出驚駭已極的神情。與引同時,失去頭顱的身體忽然失禁,大小便一起流了出來。

空氣之中混雜着惡臭與血腥氣,幾名魏兵捂住鼻子,一名士兵道:“還不如把他勒死呢!弄得這麽臭。”他們因受不了這臭氣,只略四處張望了一下,但急匆匆地打馬而去。

待魏兵走完,劉勃勃才顫抖着從草垛中爬了出來。馬倌的雙眼仍然大睜着,腔子裏的血流了滿地。劉勃勃覺得馬倌的雙眼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死不瞑目。他雙手合什,低聲道:“你放心吧!有朝一日,我有了天下,一定會報此日之仇。”

他轉身向着西面逃去,倉皇如喪家之犬。他的父親本是苻秦的西單于,卻因為魏國的進攻而死于沙場,連他的母親和他年幼的妹妹也都下落不明,只有他逃了出來。

與他一起逃亡的家奴一個個死去,現在連最後一個馬倌也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少年,這一切對于他來說,都象是一個噩夢。

但一定要活下去,要報仇,要拿回本來擁有的一切。

他暗暗下定決心,從此以後,要不擇手段地活下去,要坐擁天下,他記得他父親死時,拉着他的手說:“勃勃,去找沒弈幹,他是我的結拜兄弟,讓他收留你,記住,一定要東山再起。”

雖然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他卻已經暗下決心,他會拿回一切,會找回母親和妹妹,一定要完成父親的遺願。

忽聽得遠遠傳來馬蹄聲,他一驚,連忙向着草叢中奔去。

緊握的手心裏溢滿了冷汗,他心裏暗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将軍,将軍!”

劉勃勃被侍兒搖醒,又做惡夢了。身上的絲質內衣已經被冷汗濕透,雖然已經是十年前的舊事,但他只要一緊張,就會在夜裏做同樣的夢,夢見那段可怕的逃亡歲月,夢見那馬倌死時恐怖的臉。他想,最近已經沒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他如此緊張,就算是魏兵圍城,他也能夠鎮定自若。而今夜使他如此緊張的原因,只能是無雙,這個女人。

他咬牙切齒地想,也許應該先強奸了這個女人,再殺掉她。

他不由地想起無雙嘲諷的笑容,殺的時候一定不能殺得太快,要慢慢地一刀一刀折磨她,一定要她在他面前求饒。

他設想着無雙痛哭呻吟的樣子,才總算有些心滿意足,頭也不再那麽痛了。

更衣梳洗已畢,到了議事廳,見衆人都已經來了,無雙坐在議事廳上,臉上仍然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見到這種神情,心裏就不由地痛恨,這總是使他一下子失去信心,仿佛在無雙面前,什麽也無法隐藏。

“我請大家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宣布。”

無雙的聲音雖然嬌滴滴的,卻自然帶着貴氣,不由得不攝人。

“魏軍圍城已久,長安仍然沒有求援,我想以前派出的使者可能都已經遇難了。而現在城中瘟疫橫行,饑民倒斃于街頭者無數,若再不想出退敵之計,恐怕要生靈塗炭,不必魏軍來攻,城內的百姓便已經無法忍受了。若是強攻,魏軍人多勢衆,我們自然不是敵手。只怕要損兵折将,反而使城更快陷落。我思前想後中,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行,就是刺殺魏軍的主帥。拓跋顏是魏主叔父,在魏國的地位興趣足輕重,只要他一死,魏軍自然會退。”

衆将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魏軍訓練有素,誰有這種本事,可能在千軍萬馬之中取主将首級。”

無雙笑道:“這确實很難,但我相信也未必就無人能夠辦到。為了激勵大家的志氣,不如貼出告示,只要誰能夠取得拓跋顏的首級,我願意屈身下嫁。”

衆人聽到無雙這樣說,都吃了一驚,沒弈幹忙道:“公主萬金之軀,萬萬不可輕率任為。”

無雙眨眨了眼睛,笑道:“對啊,我忽然想起來,我處小出家,雖然沒有剃度,但也是個尼姑,尼姑怎麽可以嫁人呢?”

沒弈幹松了口氣:“正是如此!”他唯恐無雙輕易許嫁,以後他無法在秦主面前交待。

無雙笑道:“不若這樣,以楚衣頂替我,誰若是取得拓跋顏的頭顱就将楚衣嫁與此人如何?”

沒弈幹一怔,道:“這,這”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如何推辭。

無雙正色道:“雖然楚衣自幼與劉将軍訂有親事,但此時是國家危難之際,相信高平公會以國家為重,兒女私事為輕吧?”

沒弈幹忙道:“不敢,只是為何一定要用楚衣做為獎賞?”

無雙道:“重賞之下,才有勇夫,高平公身為國家肱股之臣,若有這樣的勇士可于千軍萬馬之中取主将首級,做你的女婿,也不失為一個好助手。”

沒弈幹雖然百般不願,卻也找不出推辭的理由,只得道:“即是如此,微臣明日就貼出榜文。”

無雙目光微轉,落到劉勃勃身上:“若是劉将軍能夠取得拓跋顏的首級,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即立是大功,又娶得美人歸,我自然會請高平公立刻主持你們的婚事。”

劉勃勃心中暗怒,卻仍然笑道:“多謝公主。”對無雙又恨又愛,只覺得這個女子簡單就是上天派來的魔鬼,專門與他作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