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原徵不知道古虞此時的話中有幾分可信,但她這樣欲蓋彌彰的解釋顯然是有什麽想要隐藏的東西,或者說,她與莫瑤的入獄,甚至是尤曉憐的失蹤,一定存在着某種必然的聯系。
但他決定不再追問,見古虞轉身倉皇離去,索性轉了身上車,低頭思考一陣,終是拿起一旁車窗邊的手機,撥通了劉茂餘的電話,起聲問:“劉醫生,我之前好像有聽您提到過,莫瑤出獄的時候,是沈宸去接的她,對嗎”。
劉茂餘那頭像是才睡醒,聽見原徵的問話,沒精打采地回答:“是啊,他當時好像是在部隊裏特地請了假出來的,把莫瑤送到醫院住了一陣,沒見好,就又出院了”。
原徵點頭問:“恩,那她那一次出院,是去了哪裏,您知道嗎?”
劉茂餘“嘶”了一聲回答:“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你問這些做什麽啊”。
“沒什麽,謝謝”。
“诶,诶原醫生那你什麽時候回”。
劉茂餘的話還沒說完,原徵的電話就挂了下去,低頭撥動鑰匙起火,掉頭往賓館裏開去,留下那頭劉茂餘一個人,看着手上的電話輕聲嘆了口氣。
賓館裏的人比昨天多了許多,像是來了個旅游團,零零散散在大廳裏站了二三十來人,吵得人頭疼。文昕也在那群人裏頭,只不過她沒怎麽說話,坐在不遠處的閱覽室裏,見原徵回來,起身向他點了點頭。
原徵見到她,也沒有表現出格外的情緒,徑自上樓,等進了房間,才偏頭對莫瑤說了聲:“你先進卧室裏去,我有些事”。
文昕見莫瑤離開,坐下來輕聲開口:“原徵,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原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回答顯得并不熱衷:“文昕,我想我們沒有什麽需要談的,我和你不可能有孩子”。
文昕像是知道他會這樣說,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還有一些照片,放在他的手上,沉聲道:“這是你們醫院做的DNA檢測,你要是懷疑它的真假,大可以放心的去查,畢竟你也是醫院裏的大夫。我想要告訴你的,只是這孩子的确就是你的骨肉,我不求你的承諾或是負責,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在這個世上,你不是單獨的一個人,你有一個孩子,一個希望你陪着他長大的孩子”。
原徵握着手裏的文件,低頭注視了很久沒有說話,微微顫抖的肩膀顯示出他出奇的憤怒,好一會兒,才忽的一把将那些文件照片甩了出去,洋洋灑灑飄落了一地,然後踩着那些紙,伸手掐住文昕的脖子,滿眼陰郁地開口:“文昕,你是不是找死,我說過,我和你不可能有孩子!”
文昕被他掐得狠了,有些喘不過氣來,使勁掰着自己脖子上的指頭,卻是無濟于事。眼看着自己的腦子愈來愈昏沉,身體越來越輕,連呼吸都困難起來,終于在要暈厥的那一瞬間聽見了卧室裏傳來的一聲玻璃破碎聲。
原徵像是猛地驚醒過來,觸電一般松開了眼前的文昕,轉身走到一旁的牆角,看着那裏,低頭說起了話來。文昕倒坐在地上,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擡頭看着他,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原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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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徵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喊話,徑自轉身進了卧室,回身重重地關上房門。
莫瑤這會兒正躺在窗邊上,看着外頭又不知何時開始下起的小雨,輕聲哼着歌,偏頭聽見原徵回來,指了指一旁窗臺邊被打碎的花瓶,笑了笑道:“你看,我把它打碎了”。
原徵走上來,挨着她坐下,沉默了許久,等心思緩和了些,才又輕聲開了口:“你為什麽要打碎它?”
“因為它破了,水才能流出來,水是好的”。
“那你怎麽知道,它就是壞的?”
“我沒有說它是壞的,但水是好的”。
原徵實在有些累了,沒有精力再去猜測莫瑤話中的意思,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個回答,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味道,睡意昏沉,輕輕閉上眼睛,擡手想要将她抱在懷裏,卻被她輕巧地躲開。莫瑤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原徵的疲憊,一蹦一跳地跑到一旁的大床頭上坐下,光着一對腳丫子,愁眉苦臉地說:“我說過,你雖然看上去挺兇,但你快要死了,真的,你快要死了,我救不了你的”。
原徵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坐在原地,靜靜地望着她,伸手,帶着些渴求地緩緩喊着:“來,莫瑤,到我這裏來。我想抱抱你”。
莫瑤歪了歪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終于點頭同意,下了床,一點一點的朝他走去。原徵見她聽話的走來,微微勾起嘴角,很是滿足的笑了出來。只是當他們的手指接觸到的那一剎那,門外突然卻響起了一陣巨大的敲門聲。莫瑤被這聲音吓得輕叫了一聲,轉身跑開,頭也不回地躲進浴室,緊緊地鎖上門,一副害怕極了的樣子。
原徵皺眉覺得苦惱,嘆口氣起身出去,看着門外客廳裏的兩個熟悉身影,一立一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平淡地喊了聲:“奶奶,母親”。
陳靜見他出來,立馬開口質問:“你又對文昕動粗?”
原徵皺眉看着自家奶奶嚴肅的臉,微微點了點頭,沒有開口反駁。
“胡鬧!”老太太站起來指着原徵的鼻子喊:“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麽?是要反了天不成,我看你這根本就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就是被那個狐媚子勾了魂罷了!”
“奶奶您別怪原徵,是我自己來的”,文昕站在一旁,拉了拉老太太,試圖做出勸阻的樣子。
原徵冷漠地看她一眼,沉聲問:“這是我的奶奶,和你有什麽關系?”
老太太一聽這話,剛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站起來說:“什麽叫和你什麽關系,這是家裏給你定的老婆,是你未來的妻!”
原徵微微偏過頭去,看着窗外,平靜地回答:“我未來的妻是莫瑤”。
“她是你的姐姐!”
“又不是親的,而且我現在也已經回了原家,和莫家沒有任何關系”。
老太太像是真的被原徵氣上了頭,一口氣跌坐在窗邊的藤椅上,被一旁的楊珊扶起,掏出口袋裏的絹布,喘了幾口粗氣,一邊擦着臉上的汗,一邊不無感慨地說:“小徵啊,奶奶老了,還能管你多少年呢。我知道,你喜歡莫家那丫頭。但她畢竟,她畢竟,哎,小徵,聽奶奶的話,好好和文昕過日子,你們連孩子都有了,何苦要再去想你那沒緣沒分的姐姐啊”。
原徵皺眉,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樣子,開口詢問:“為什麽孩子的事,奶奶您也知道?難道你們都知道了,就是我被蒙在鼓裏嗎?”
楊珊聽了這話忽的站起來,拉過原徵的手,讓他不要激動,輕聲安慰到:“這事我們也是才知道的,沒有人故意瞞着你。不過徵兒,媽媽打小就知道你對你姐姐的心思,莫瑤這孩子我們也的确是虧欠了她,但她畢竟是你的姐姐,還分開了這麽久的時間,你這是何必呢”。
原徵看着自己的母親,沉聲回答:“媽媽,您和爸爸能在那麽多年之後重新在一起,我和莫瑤為什麽就不可以。我是人,不是你們認為的光宗耀祖的工具,我喜歡莫瑤,就像爸爸喜歡你,我是要她過一輩子的”。
“但你怎麽能和她過一輩子啊”,楊珊聽見原徵的話忽的失去了控制,哽咽着喊了出來,而後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幾口氣,緩了緩情緒,輕聲開口:“徵兒,聽媽媽的話,好好和文昕過日子,你和莫瑤是注定沒法在一起的,何必強求這種求不來的緣分呢”。
原徵覺得難過極了,看着楊珊的臉上,寫滿了不甘與傷感:“媽媽,我很難過,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都在反對我和莫瑤在一起,奶奶這樣,爸爸這樣,現在連你也這樣說。但我們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不是嗎。對,我知道她現在瘋了,不記得我了,但我不在乎,她一天不好,我照顧她一天。她一輩子不好,我照顧她一輩。就像她小時候那樣,去哪兒都牽着我,讓我別怕,讓我把心事說給她聽。媽媽,如果沒有莫瑤,我根本就不會是現在的原徵。過日子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跟她,我甚至連想都想象不出來。您明白這種感受,難道您就不記得,小時候莫瑤拿着糖葫蘆跟您撒嬌,在下雨天的時候一個勁的往您懷裏鑽,喊着您媽媽媽媽的時候了嗎。您雖然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但她卻是從小就把您當成媽媽,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楊珊被原徵說得眼中溢滿了淚水,低頭用手捂住嘴巴,一時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好久了,等那頭老太太已經被文昕起身扶着去了一旁的沙發上,她才擦去了眼淚,輕聲說了句:“別,別說了,媽媽都明白”。
“您當年因為莫家出事,怕被牽連,帶着我逃到美國,留下她一個人在國內,這本來就是錯了,現在我有能力保護她了,我們兩個人想要在一起,這怎麽就錯了呢?媽媽,我愛莫瑤,和她在一起,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瘋子,這世上誰沒有點不正常的念想。我可以做一個自己世界裏的瘋子,但我不會去做別人世界裏被人任意擺布的小醜”。
“但她不是瘋子啊!”楊珊忽的哭着說了出來。
原徵偏頭有些不解地問:“不是瘋子?媽媽,您是什麽意思?”
楊珊将頭低下去,捂住臉頰輕聲抽泣,似乎再不願意多說。原徵見狀也沒有再問,只得輕嘆口氣說了句:“媽媽,莫瑤現在就在屋裏,您要去看看她嗎,雖然現在她已經記不得人,但我想,她是不會讨厭您的”。
楊珊搖頭,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許是哭的久了,說話都帶上了濃重的鼻音,輕聲回答:“不用了,等下次有了好的機會,我們再見面。我今天就先帶着你奶奶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光想着莫瑤,也要為自己想想”。
原徵點頭答應,起身與楊珊、文昕一起送老太太出了門,看着老太太放回口袋裏的那個手絹,遠遠的,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