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一回應之後，擠出人群，朝着皇宮裏面走
是在那邊。”阿城推測到。
“我覺得也是，讓私兵扮演山賊是最容易蒙混過關的一個方式了。”趙無歡說。“還有讓你派人跟着的那一對夫妻，怎麽樣了？”
阿城撓了撓頭，“屬下有罪，派出的回報，跟丢了。”
趙無歡沒說話，自己點了點頭。
我心中想，這兩個人該是什麽樣的身份，什麽樣的護衛，什麽樣的武功才能把趙無歡派出去的人給甩掉。
“通知帝京的人，一有情況，務必回報。好了，你先下去吧。”趙無歡說。
“是。”
阿城退了出去，我趴着趙無歡的胳膊問道：“你一直在跟我一起吃飯，什麽時候派出去的暗衛去探聽消息？”
從那一對夫婦離開，到現在，趙無歡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其實，剛剛一走進酒樓，看到他們兩個之後，我就往酒樓外面彈了蠟丸。”趙無歡輕笑，“這個時間，出現在酒樓中不正常。”
哦，原來趙狐貍早就派人了！當時進酒樓的時候，是他推着我進去的，我竟然沒有注意他的動作。
“哇，師兄，沒想到啊，你着心思真是太……”我故意欲言又止，就是不說出口。
☆、【163】哭出來吧
趙無歡擡起手，打到我的腦袋上，“怎麽樣？恩？”
“啊，你竟然在威脅我，威脅我啊！”我強忍着笑意，捂着自己的腦袋，仿佛是多麽大的痛楚。
“我威脅你？你還怕我的威脅？”趙無歡笑着說。
“啊，你就是威脅我啊，你好壞啊！哈哈哈哈”我此時，終于也是忍不住了，張開嘴就笑了。
趙無歡揉揉我的頭發，一臉的沖溺，“這樣才是我的妹妹，和小時候一樣，沒有煩惱，沒有哀傷，會在我面前撒潑，會在我眼底下動小心思。”
趙無歡說完，我的身子微微一震，是啊，這才是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心中滿滿的都是心機，算計，詭計，還有沒完沒了的鬥争。
我的心不知道什麽從什麽時候開始，被仇恨占據了，被苦惱占據了，都找不到小時候的自己了。
愛恨情仇，充斥着我的世界，讓我無法認清楚最初的方向和目标，娘親說，讓我好好的活，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幸福的活着。
可是，我什麽都沒做到，最後弄得自己滿身的傷痕。
“師兄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人變了就滿滿的回不去了。”這些天來，我第一次沉下心認認真真的跟趙無歡讨論這些問題。
“是，人都會變得，我也變了，變得回不去了，因為身上的重擔更多了，我背負的人命也多了，所以，再怎樣也回不到最初了，但是你可以做到的就是盡量不讓自己變化太多，時時刻刻的想着自己該做什麽，雲兒，我這一生最想的就是，你還能像小時候那樣，天天賴在我的懷中鬧。”
趙無歡說着這些的時候，擡頭看着車頂，滿臉上都是幸福的感覺，那些回憶，同樣也是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我低頭笑了笑，眼淚就快要流出來，我回不去，回不去的，“師兄，可是，不管怎麽說，變都變了，回去還有意義麽？就像盤古開天，這天都開了，再回到那混沌的時期，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可是，我想你能像原來一樣，還是華府的大小姐，有所依仗，什麽都不怕，無惡不作。”趙無歡笑了。
“去，什麽無惡不作，我可是大小姐，知書達理，什麽都學的。”我擡起下巴，一臉驕傲。
其實我小時候什麽都沒學好，古筝琴瑟琵琶，樣樣學到半截，把老師氣的不行，甚至拿着簫當劍，舞壞了好多上古樂器。
至于女紅，那更不用說了，繡鴛鴦能繡成鴨子，能看出是動物就已經不錯了。
“你還好意思說。”趙無歡說着伸出手，将我眼角的眼淚擦了個幹淨，“我知道，我可能又等不到你了，我知道這次你愛上的依舊不是我。”
趙無歡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悲傷的神情是那麽的明顯，就像是夜晚的露珠，已經滾落到草葉的尖角，馬上就要*一般。
“師兄，我……又負了你。”我想說，師兄，你不要等我了，我現在已經是殘花敗柳，又怎麽可能配的上你。
“我會等，直到你有了一個好的歸宿，我趙無歡的字典中，從來沒有放棄這個詞，也絕對不會因為你，而開創這個詞，你懂麽。”
“師兄，我浪費了你那麽多年，真的不值得。”
“不，值得，當我老了，讓我想想這些年的經歷，絕對很有趣。你只管走你的，我追我的，互不相幹。”
我心中的鈍痛感更甚，我耽誤了他那麽多年，那麽優秀的男人，身後多少女人擠破頭的想要做他的妻子，可是都被他無情的拒絕。
而我呢？在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沒有盡頭。
“好，你可是說過的，要一直陪在我身後的。”我笑着說，只有他陪在我身後，我才能安心。
龍亦軒，龍亦軒也許，再也不可能在我身後支撐我了，更甚者，他從來就沒有在我身邊過。
只不過是一廂情願，幸好與他相處的時間不長，相信，再過幾個月，我就可以把他忘記了。
回到明月灣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天上的星星閃爍，月亮只是微微的一個小勾，勾走人的心魂，看透人的心事。
不愧是明月灣，一下馬車，看看天都覺得距離天更近了，這裏絕對是一個賞景的好地方。
空氣很是清新，透過鼻子，讓人有一種安定的感覺，夜裏比較涼，而一路的奔波，我的頭疼更甚，趙無歡将我抱下馬車。
“叫大夫。”趙無歡說，他抱着我走進一間屋，屋內很亮，只有幾根蠟燭搖晃而已，擡頭一看，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挂在頭頂，四周包圍的還有好多小的。
真是奢侈，一個屋子裏就這麽多，整個明月灣該是多麽的富有。
“明月灣是獨孤家的祖業，有你想不到的兵力和財産。”趙無歡把我放到金絲楠木的大創上，一邊解釋道。
“獨孤家，武林世家，可是這些年來，皇帝都不管麽？”我有些納悶，這種勢力的存在是對皇家最大的威脅。
“他們管不了，獨孤家是整個武林的支撐，一個皇帝若是敢和獨孤家作對，那麽最後被消滅的絕對是他自己。”
确實，武林中的勢力是無法估量的，單單依靠那些正如看兵書，一板一眼的士兵，絕對對付不了，靈活多變的江湖。
“你應該是發燒了，別亂動。”趙無歡将一創刺繡錦被蓋到我的身上，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生怕碰壞了絕世的珍寶一般。
“少盟主，大夫到了。”一個侍女，娉娉婷婷的走來，在趙無歡後面微微一欠身。
“傳。”趙無歡的聲音難得的冰涼，我看向他的身後，女子眼中有濃濃的失落，然後轉身去傳達命令。
“師兄，你太兇了。”雖然頭痛欲裂，但是打趣趙無歡是一個長久的活，不會因為一點事而耽擱。
趙無歡突然低下頭，輕飄飄地在我耳邊說道：“怎麽？我只是想對你溫柔罷了，別人，都算了。”
我的臉瞬間更紅了，在原本就發燒的通紅上，加了一些潮紅。
哦！不帶這麽玩的，一直都是我*趙無歡，什麽時候輪到他*我了，我決定爬起來，與他大戰三百回合。
可是，這時候大夫已經來到了我的創前。
望聞問切，一切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做完之後，老大夫對着趙無歡說：“少盟主，這位小姐只是受了些風寒，加上自己之前的病未痊愈，所以新病加舊病，需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恩，給她開一些方子吧，孤會派人好好盯着她的。”
“是，這幾日，小姐最好不要下創了，老夫看小姐有心事，最好是說出來，要不然不利于治療。”老大夫說完之後，拿着自己的醫藥箱，到一邊去開藥了。
趙無歡坐到我的身邊說：“聽到了麽？有心事要說出來，你這個孩子總是什麽都埋在心裏不說。”
“嘿嘿，師兄，不用擔心我啦，我自我恢複能力很強的。”我笑着。
“你別笑，就你的恢複能力？也不知道上次是誰，天天哭鬧，我現在到時寧願你哭鬧，寧願你去尋死，寧願你想方設法的想要去報仇。”趙無歡說這話的時候，眉頭緊皺，很是擔憂的樣子。
我這次确實沒有哭，不像上一次雲旭堯死了，我的孩子也沒了，我不願意吃，不願意喝鬧了好久，整天偷偷的落淚，不願意說話。
這次，我反倒是可以笑了，是因為自己的心已經千創百孔，無所不催了麽？
“哎呀，師兄，你怎麽能想着我去死呢？”其實今天的強顏歡笑，我明白我內心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那麽無力，又不想讓別人心疼，讓別人擔憂，就只能用那種無所謂來替代。
“我只是希望你的脾氣可以像以前一樣發洩出來，而不是這樣無休止的憋着。”趙無歡揉了揉我的頭，“哭出來吧，雲兒，我希望你能在我懷裏再哭一次，快哭出來。”
趙無歡的語氣輕柔，就像是在哄勸一個小孩子，我的委屈，我的心痛，我的悲傷，漸漸地眼淚湧上來，但是我就是不願意讓它落下。
“哪有你這樣的，逼着人家哭，我就是不哭！”說這些話的時候，淚水早已經在眼眶中打轉好久。
覺得就快要憋不住了，淚馬上就要滾下來，“我要睡覺了。”我這樣說了一句，然後翻了個身，背朝趙無歡。
淚，不自覺的就滾下來。
☆、【164】明月灣的早上
身後被人環住，我知道，那是趙無歡。
心中越來越不是滋味，那些難受，那些心碎神傷，只有自己心中明白，也只有自己一個人承受，淚如雨下，這三天來，我沒有這樣放肆的哭過，沒有。
家亡，國破，被辱，小産，我變得越來越不像我自己，我之前哭過，但是時間一長，我學會的更多是忍，就像這三天，我忍着不哭，我強顏歡笑，我故作幽默，我以為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讓別人以為我已經忘掉。可是，那些感覺在心頭上是那麽的真切，那麽的讓我無法忽略。
被人強行翻身，身後那個懷抱溫暖而寬厚，是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還有不熟悉的嘆息。
何時，那個陪我走過将近二十年的男子，也學會了嘆息。
“哭吧，我陪着你。”趙無歡說着将我的腦袋往他的身上摁了摁，他的兇膛很硬，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沒有反抗，淚水依舊止不住的流，我旁若無人的摁住趙無歡的将肩膀，哭的撕心裂肺。
淚水再一次打濕了他的紅衣服，再一次讓我睜不開眼。
趙無歡改成了拍打我的後背，我已經開始抽搐，整個大腦已經缺氧，很是難受。
我恨，可是又愛着，我要報仇，可是，內心又舍不得，我整個人都在糾結，糾結着到底怎樣做才是自己。
于是按着良心，我選擇了報仇，可是報仇之後，龍亦軒所說的話，讓我心中亂成一團，讓我心中不舍，擔心，難受。
“師兄啊，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對是錯……”
“只要你做的，不管是對是錯，我都支持你。”趙無歡的聲音無限輕柔，飄飄的在我耳邊響起，“所有的後果我幫你承擔。”
他總是可以幫我解決好一切的後顧之憂，但是我心中的難受他只能安慰我，告勸我。
我依舊在哭，哭出聲來，哭到我的嗓子啞了，哭到我的我累了，睡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身上只穿着中衣，眼睛都睜不開，腫成了核桃狀，裏面還有清晰的紅血絲。
屋裏很暖和，四周有趙無歡安排的人照顧我，其中就有昨晚給他報信的那個女子，我看的出來，她喜歡趙無歡。
她長得也很是清秀，看起來陽光明媚的樣子，當時是撇掉她看我的眼神。
因為那女子看我的眼神滿滿的都是敵意，不說話，只幹活。
她把熬好的藥端到我面前，我喝下去，她又遞過來話梅。
我輕輕地笑了，這絕對趙無歡的安排，我不喜甜食，卻獨愛話梅。
“華小姐，少盟主吩咐了，這幾ri你要在創上好好休養，不要到處走動，如果有問題可以問我。”很是冰冷的語氣，很是驕傲的神情，會讓人以為，她才是真正的主子。
“好。”我笑着點點頭，對于這種人，實在是不需要過多的在意，“你可以幫我找幾本書麽？”
那女子放下自己手中的碗，問道：“什麽書？”
“就拿幾本經書吧，我也是閑的無聊。”我笑着說，其實心中所想是，佛教經書，修身養性，遠離紅塵，也許，對我有所幫助。
“好。”那女子答應着，帶着桌子上的銅盤走了出去。
不出一會，趙無歡倒是進來了，搬着書，後面還跟着一些侍女，端着一個有一個的盤子。
“師兄，你怎麽親自搬來了？”我笑說。
“怎麽了，不可以麽？”
趙無歡微笑，可是我心中馬上想到的卻是那一次我說我要看兵書，龍亦軒将自己的手寫本親自搬到未央宮。
好熟悉的場面，物是人非罷了。
“想什麽呢？”趙無歡的聲音想起，才把我的思緒拽回來。
“哦，沒什麽。”我笑了笑，看到他身後的宮女端着的盤子，“有好吃的麽？”
“你就知道嘴饞。先吃飯。”趙無歡說着将自己手中的書放到一邊，端起來一個飯碗。
“又是師兄做的？問着就香。”我笑米米的看着他，眼睛變成了一條縫。
“就你會說好話。”趙無歡說着加了一塊青菜放到碗裏，遞到我面前。
上一次我小産的時候，趙無歡也是這樣，不離創邊的照顧我，從來不說苦，不說累。
還是像原來一樣，所有的一切都要他喂。
我自然能感受到來自旁邊的目光，那個侍女已經快要把我看穿了，女人的嫉妒，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心中抱着搞怪的念頭，突然将自己油膩膩的嘴巴貼近趙無歡的耳邊，“師兄啊，像你這種類型的，該有多少人喜歡啊。”
我說着微微一轉目光，看着那個侍女，果真現在她的眼神仿佛能夠吃人了。
趙無歡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思，将我推回來，“好好吃飯。”
而我偏偏就不，再次貼上去，“那個侍女盯着我的樣子，感覺就要把我吃了，估計這頓飯我吃完了，我也就要被吃完了。”
我打趣道，趙無歡無奈的搖搖頭，把自己手中的碗放到一邊，“有些話你要讓我說多少遍才肯相信。”
他的臉上挂着無奈，然後将自己手中的碗放到那個侍女手中，簡簡單單的命令到：“喂小姐。”
然後自己拿起另外一個碗，也開始吃。
原來，他也沒有吃啊，我還以為都這個時辰了，他肯定已經吃了。
心中又是一陣小小的感動。
吃完飯，趙無歡遣走了所有的下人，搬着那些書來到我的面前。
“你想看佛經？不過我給你找了一些心經，可以提升你的武功，雖說你現在內裏廢了，但是這些外部兵書研究透了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佛經這裏面也有，如果你還想看別的，我去給你找。”趙無歡坐在我的身邊，将那些書擺在創上。
确實是不少，我大體的掃了一眼，其實我真的不想皈依佛門，畢竟太枯燥，當時想起看佛經也不過是為了安神養性，現在看來，那些心經也是不錯的。
“行。”我拿起了其中的一本說，“如果有不會的，我就問你。”
“好。”我笑着。
“雲兒，我要和你說的是，昨天的那一對夫妻的身份已經基本确認了。”趙無歡一本正經的看着我。
“不是說跟丢了麽？”
“他們去的帝京，按照那些外部特征，确定為是太上皇和太後。”
趙無歡說完這些話，我驚呆了，太上皇和太後？那就是說那是龍亦軒和龍亦瑤的爹娘了！
早就聽說太上皇和太後在外游玩多年，一年也就一次兩次的回到帝京看看他們的兩個孩子，龍亦軒十五歲繼位其中的原因就是太上皇要陪着太後。
龍宇宸此生只有獨孤雲歌一個皇後，別無他妃，在天盛大陸流傳美談，可是他們的兒子好像并不如此，三宮六院雖說沒有全部填滿，但是幾十個嫔妃是有的。
濫情，一點也不像他的父親。
“那麽就是說，龍亦軒受傷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了。”我說道。
“對，就是因為龍亦軒遇刺，所以，他們才提前回到帝京，據他們的消息來源，應該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們半路上相遇，他們兩個竟然沒有對我下殺手，還真的是難得。
我沉默的低下頭，太上皇和太後，他們看我的眼神沒有任何的敵意，為什麽？
“其實我也很奇怪他們的态度，不過你不要擔心，明月灣，不是所有人說要進來就能進來的。”趙無歡可能是以為我害怕被人殺害，所以解釋道。
“那麽，那個女子是你的姑姑？她可是明月灣的人。”獨孤沄奕與獨孤雲歌是同胞龍鳳胎，怪不得第一次相見就覺得他們兩個長得很像我身邊的人。
龍亦軒與龍亦瑤也是龍鳳雙胎，長得與他們兩個如出一轍。
“是我姑姑，聽父親說，當年姑姑吃了不少的苦，性格也很怪異，經常說一些讓人感覺無厘頭的話，但是人很好，很好相處。”
說無厘頭的話這點我相信，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臨走之前獨孤雲歌所說的什麽飛機，飛機是什麽，在天上飛的雞麽？那應該叫山雞才對啊。
“看上去，人是挺好的。”我這樣說。
不過，心中還是隐隐約約中忐忑不安，我總是有一種預感，好像有什麽大變故要發生。
☆、【165】皇帝駕崩
日子過得很快，我每天都在看書中度過，在明月彎中，我就像是躲起來，逃避什麽的鴕鳥。
我确實在逃避，逃避現實，逃避自己的心。
尤其是晚上，燈滅之後，大殿內的夜明珠依舊透亮，帷帳圍起，自己在那個狹小的空間中入睡，總是可以夢見一些東西。
我會夢見龍亦軒，我夢見他拿着刀刺向我，他說：“雲姬，你為何如此狠心？”
我夢見他渾身都是血，他死了，臨死之前他說：“雲姬你為何不相信我？”
夜夜夢魇，再也不是之前城樓上下他殺我親人的那一幕，也不再是承慶殿內衆人面前被辱，他總是闖入我的夢中，給我帶來一次又一次煉獄般的折磨。
趙無歡給我挑選的幾本心經果真是好東西，每日心心念叨，這才幾天，我已經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與之前相比更有力氣了。
這是我來到明月彎的第五天，大年初六，我的身子已經修養的別不多了。
這天我終于決定出門，好好看看這明月彎。
出了殿門，通過九曲回廊，鵝卵石路，經過冰湖凍雪，矮樹松崗。不知不覺中走遠，走到低窪處，擡頭向上看。
高閣樓臺，延綿不絕，看似無章，實則有序，飛揚的屋檐，熠熠生輝的琉璃瓦，外表面鑲嵌的諸多寶石，漫漫飄舞的幔帳，還有殿前奇異的怪獸。
不禁讓人想起，長門賦中，陳後下蘭臺時所看到的盛景。“ 刻木蘭以為榱兮，飾文杏以為梁。羅豐茸之游樹兮，離樓梧而相撐……五色炫以相曜兮，爛耀耀而成光。致錯石之瓴甓兮，象玳瑁之文章。張羅绮之幔帷兮，垂楚組之連綱。 ”
暗芷汀蘭繁盛開放，在冬天裏是絕對讓人意想不到的驚豔，與臘月的紅梅争豔，未到春天，花色卻已到。
明月彎的冬天，并不是特別冷，比外界的溫度要高一些，我站在外面沐浴陽光，剛覺剛剛好。
沒有讓任何人跟随，我自己一個人逛着明月彎，這裏不像皇宮中的五步一崗，基本看不到守衛。
侍女來來往往的也是不少，這裏住着獨孤一家和少數的武林長老，雖然人不多，但是宮宇衆多，占地面積相當大。精致程度不亞于皇宮。
我躺在明月彎的草地上，呼吸着清新無比的空氣，看着萬裏無雲的天，卻始終不能平心靜氣。
似有內流湧動，蒼天變色，四海翻騰，一聲猿鳴響徹長空，婉轉，凄哀，不似人間凡音鐘鼓絲竹，自九霄之上發出，震撼生靈。
這幾日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此時更甚，龍亦軒，我第一反應是龍亦軒是不是出事了，我從地上爬起來，去找趙無歡。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只能憑借着自己的感覺，那座最豪華的宮殿，他應該就在那裏吧。
我提着裙裾，慌忙地跑上層層漢白玉階梯，四周的景物在我的眼中已經淩亂，就在将近大殿門口之時，“刷刷刷”幾個黑影落到我的面前，排成一列，擋住我的去路。
“我要找獨孤無歡。”我面帶焦急之色，就要推開眼前的黑衣人。
他們不為所動，甚至就要拔劍。
“何人，竟然妄圖闖我聖殿。”黑衣人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感情，滄桑，暗啞。
“我要找獨孤無歡，我是華雲姬！”我有些着急了。
為首的黑衣人側臉看了自己身邊的人一眼，那人後退，推開殿門走進去，貌似是去通報了。
我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緒，耐心的去等待。
片刻之後，殿門再次打開，阿城和那個黑衣人一同走出來。
“小姐，少盟主在殿內等着。”阿城向前，走到我身邊，同時，對着旁邊的黑衣人說到，“這是小姐，盟主的義女，以後她若是找少盟主不需要攔着。”
“是。”那黑衣人铿锵有力的回答道，然後所有黑衣人便轉瞬間消失，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來不及理會擺出引路動作的阿城，我現在只想着要弄明白一切。
我進入大殿的時候，剛好撞上幾個正往外走的老者，雖說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叫什麽，但是基本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武林長老。
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根本沒有聲響，雖說兩腿都在擺動，卻仿佛飄在空中，帶起一陣陣風，此時無暇多想他們絕世的武功，只是步履匆匆的前進，還有對他們做一些表面上的禮儀和問候。
趙無歡已經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正擡着頭看我。
等最後一個長老走出去，阿城走進來，然後關上殿門之後我才急急忙忙開口。
“師兄，最近帝京的情況怎麽樣？”這是我這些天來第一次主動詢問帝京的情況。
趙無歡站起身，一晃我看不到的是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悲傷過後眼眸中依舊明亮，仿佛悲傷從未有過，漫步走到我身邊，“你想知道什麽？我知無不答。”
“龍亦軒，龍亦軒怎麽樣……”我不假思索地開頭，吞吞吐吐地結束。
我不過還是放不下罷了，可是折磨自己，何苦來？
我不想承認我擔心他，可是那種擔心卻又存在着，我努力的把那些歸結為是因為他是我傷的，所以才……
“龍亦軒據說是還沒醒，情況不是很好。”
“現在呢？”我一直預感不好，這個結果我也猜到了，但是剛才那種更甚感覺讓我心中沒底，我害怕，害怕他已經去世。
“現在這個時候的消息，你要等三個時辰之後，或者要是有重大消息，不一定何時到。”趙無歡說此話的時候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同時向外看天，估摸着時辰。
畢竟通訊有限，只是飛鴿傳書，三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真的磨人。
“要不你先回去，等到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去通知你。”
趙無歡沉默了一會說出此話，我看得出來今天他似乎有些忙，剛才我的到來已經打擾到了他與衆長老的議會，可是他卻絲毫未怨。
“師兄你這幾天很忙？”我明知故問。剛開始的幾天他幾乎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而從前天開始，他便很少出現了。
“是有些忙，帝京最近動蕩很大，需要獨孤家的幫忙。”
“什麽動蕩？”我第一反應式的問出口，脫口而出之後又覺得不太妥當，畢竟那已經屬于機密。“如果不妥可以不告訴我。”我補充到。
“沒有什麽不妥的，因為太上皇回京，本來太上皇應該不再幹涉政務才對，可是現在朝堂上卻是太上皇把持。”
“啊？王澤昱怎麽會願意？”
“王澤昱願意，聽說那是某次龍亦軒醒來之後說的，所以就這樣了。”趙無歡說此話的時候，眉頭皺着，似乎在考慮什麽。
“那麽，獨孤家可以幫什麽忙？”我也有些納悶。
“太上皇下令，在各個行省加強中央駐兵，但是這過着年不太好派遣，于是就想讓獨孤家幫襯着。”
駐紮兵力，為何？除非有重大變故發生，否則不會的！或者說，龍宇宸打的什麽主意！
“還有，淑妃懷孕了。”趙無歡補充到。
我驚訝地擡頭，淑妃……懷孕了？！
據我所知，龍亦軒從與我見過雲旭堯之後，就沒有再去過任何一個嫔妃宮中。
最後一次就是淑妃，那次他還中了藥，但卻沒有與淑妃發生關系，這是怎麽回事！
不過轉念一想，當時龍亦軒去淑妃宮中，敬事房是有記錄的，現在龍亦軒不醒，做沒做也是無所對證，淑妃說懷了就是懷了。
可是，龍亦軒醒來之後，這不就是欺君之罪加禍亂宮闱，她還有命麽？此時為何如此着急？
“你先回去吧，自己一個人出來的？我派人送你。”趙無歡強勢地安排我回去，我也無法反駁，畢竟他很忙。
三個時辰，真的很是磨人，我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死死地等着，午膳也用得少，吃不下。
終于我還是等不及了，朝着趙無歡辦公的地方走，龍亦軒，到底怎麽樣了，我心裏着急的很。
站在宮殿外，還沒等的敲門就聽到裏面有人說話，神神經經的我竟然停了下來。
“啓禀少盟主，皇帝駕崩，太上皇重掌朝政，丞相輔佐……”
我的腦子裏瞬時一片空白，只聽見回聲。
皇帝駕崩……皇帝駕崩……
☆、【166】寂靜思考
除此之外的任何聲音我都聽不到了，只有這四個字不停地回蕩，在我腦子裏回蕩。
龍亦軒死了？龍亦軒怎麽可能死了？！是我殺了他！是我！
這個念頭一浮上，我的腿接着就軟了，再也支撐不住我的身體，我的手扶着殿門，一點一點地滑坐到地上。
果真是不祥的預感，果真是天煞孤星，我愛的人，都會死。
仿若人世間的灰暗，九流八荒的翻騰放肆，心中天地崩塌般地沉壓而下，來自冬日北風的寒涼齊齊地壓抑着我，讓我不得動彈，淚流不下來，瞪着兩只眼，苦澀發幹。
殿門長時間承受着我的重量，裏面的人輕輕一開門，我就撲了進去，摔在地上，肋骨打到門檻上。
疼，卻不如心疼。
紅色的薄底靴子，就在我的眼前，我順着往上看，趙無歡正慢慢地蹲下。
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再無我熟悉的笑意，有悲傷，更多的是擔憂。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聲音依舊的輕柔，“都聽到了？地上涼，起來。”
我的腿不聽話，仿若無骨，無論如何也無法站立。
趙無歡将胳膊伸到我的腋下，用力，将我架起來，輕飄飄的像是布偶，我仿佛失去了語言功能一般，想要問那是不是真的，可，一個字也說不出，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暗衛剛剛來的消息，應該是沒有錯的，等明天，應該會昭告天下。”
連趙無歡都這樣說，我的世界，真的要崩塌了。
涼風襲來，寒徹透骨，剛剛我還在想，明月灣的冬天真的要比外面暖和，可是現在，我覺得，真冷。
他是戰王！他一統天下，他有絕世的才華，驚人的武功，超高的謀略，比比皆是的戰術，說死就死？死在我手上？！
他竟然舍得去死，他的王瑾婳還沒找回來他為什麽去死？他怎麽甘心，怎麽情願。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要回帝京，我要見他，見他……”我使勁搖頭，我不相信！
然，我自己內心也清楚，那種不安纏繞了我好幾天，這極有可能就是真的。
“不行！”趙無歡拒絕了我的要求，第一次，他義正言辭地跟我說不行，“你現在回帝京添亂麽？讓顧家抓住你，然後五馬分屍麽？你不知道有人就等着你回帝京上鈎呢。”
“可是，他死了啊，我不相信！”我急得跳腳，他死了，他死了啊！
“他死了就是死了！你回去也沒用！”趙無歡使勁晃着我的肩膀，他竟然說龍亦軒死了。
“你竟然說他死了？他不會死，你胡說！”
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擡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只聽見“啪”的一聲響，然後我自己驚呆了。
趙無歡那張比女子還要細膩的臉上突兀的多出五個手指印。
他的臉微偏，可能是意想不到，其實更吃驚的人是我，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