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宣文帝

樓嵘走後兩個月,京城已經到了深秋。

朝中越來越多關于西北的奏章也放到了宣文帝的案頭。這些奏章口徑一致:勒瓦部落狼子野心,近些天來西北局勢不穩,請求皇上點兵出征。而出兵第一件事情,就是點兵撥款,糧草備足。

而宣文帝案頭的另一邊,累着另一打信件。信封上是錦衣衛獨有的藍色花紋。裏面全部都是樓嵘這些天在西北幹了什麽。

樓嵘的動作很快,也足夠吓人。西北駐兵的書将軍最近睡不好也吃不下,他知道西北來了朝廷的人,可是他不知道是誰,也抓不住人,更不清楚來人掌握了什麽證據!所以激得書将軍動作頻繁,不斷聯系着京城裏的人。甚至還和勒瓦部落的人聯系,讓他們時不時地出來晃兩圈兒。

宣文帝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半晌之後笑出了聲。可這笑裏,帶着三分的嘲諷和七分的怒意,笑得旁邊伺候的白公公,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好啊,真好啊!一個是朕的好兒子,一個是朕的好妃子。千方百計地想從朕的國庫裏面騙錢,他們要這錢作甚?作甚!?"宣文帝大怒,掃掉了桌上所有的奏折。

白公公立馬跪了下來,"皇上息怒!"

宣文帝靜靜地坐在龍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白銅,把這些奏章整理整理,名單呈給朕。明日上朝我倒要問問朕這些忠心的臣子,忠的是誰的心!"

"奴才遵命。"白公公立馬行動起來。

"把先皇後列出的宮規,再送去六宮學學。幾日不管着她們,倒是給慣出膽子來了。"宣文帝冷冷說道,語氣裏面沒有一絲溫度和感情。

白公公立即領命下去辦事,撿起被掃下桌的奏折時候,白公公心裏嘆口氣。都說臣子一定要學會揣測聖上的意思,皇上這心裏只鐘意大皇子和三皇子,難道很難看出來?

唉,這人啊,總是只看見自己想看的。

次日剛剛上朝,宣文帝一言不發直接讓白公公宣了旨。但凡是前幾日跟着送了折子的,都在聖旨上,一起降了職。這時朝堂上的大臣們才恍然明白,可能這一直不用上朝的三皇子,去了西北了!原來最近這西北的事情都是他攪合出來的……

朝上看明白了的臣子都沒有說話,慶幸自己沒有跟着上奏折要求出兵。而已經上了折子,明顯就和書貴妃二皇子一派的臣子現在戰戰兢兢地站在殿內,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二皇子從白公公開始宣旨,一張臉就白了。他捏緊了手,身形都有些不穩。二皇子身後的王丞相立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動作很小,也沒有人注意到。

王丞相壓低聲音小聲說道:“二皇子,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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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宇惶然,立馬恢複了神态。王丞相心也稍微定了些。他也想做個純臣,但是沒想到自家小女會被點成二皇子妃,如今和二皇子還有書貴妃成為了一條線上的螞蚱。前幾日書貴妃遞了消息,也知道這件事情是怎麽回事。

雖然他指揮了很多,但自己沒下場,這次倒是堪堪避過去了。

坐在殿上的宣文帝嘴角含笑地看着殿中這會兒不說話,安安靜靜的大臣們。半晌之後緩緩說道:“怎麽?愛卿們都說說看,朕這道旨意何如?”

大殿上還是沒有人敢說話。幾位閣老也看着自己的腳尖,一副“不點我我就絕對不說話”的樣子。

“嵘兒在西北一月有餘了,錦衣衛遞回來的條子可從未說過西北有蠻族來犯,反而是多了些別的消息。不過,朕就奇了怪了,愛卿們是從哪裏知道西北的局勢不穩的呢?”

大殿裏面只剩呼吸聲。

“樓宇,你說說?你說說看他們是怎麽知道的?”宣文帝點了前列白着臉的二皇子。

樓宇出列,穩了穩心神開始甩鍋了。說自己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自己也是聽朝臣彙報的時候才知道西北的事情雲雲。總之,就是賣隊友賣的非常幹脆利落,絲毫沒有護下自己羽翼下大臣的意思。

王丞相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看着二皇子的身影心裏一片澀然。

按照他的想法,本是想等頭上三位閣老退了之後再拼搏一把坐上閣老之位。如今劉閣老已經還鄉,只剩鄭閣老和錢閣老。他在朝堂之中也一直謹慎有度,生怕壞了自己文人和純臣的形象。但是書貴妃一招,直接讓他們家和二皇子綁在了一起。

所以現如今,他是幫也要幫,不幫也要幫。

王丞相心裏嘆息一聲,施施然走出來開始談起了西北問題。避開了二皇子,避開了樓嵘,直接開始說起了西北的破局之策——收回西北的兵權,啓用輪換制來任命西北的戍邊将軍。

說到底,其實就是宣文帝想收權了。西北軍權太大,宣文帝一直有這個心思,如今這個臺階雖然不太美,但是得給宣文帝遞上去了。

王丞相先說了西北現在的軍權過大,又說起了勒瓦部落其實野心只在想吃好喝好,宣朝完全可以以錢財拉攏。最後一錘定音,說書将軍一家可以回京養老。王丞相一席話,直接幫書貴妃和二皇子利落地揮刀斷尾,險險求生。

王丞相說完便站定了,等着宣文帝的反應。大殿裏面還是沒有聲音。前面的兩位閣老對視了一眼之後沒有說話。

宣文帝半晌之後輕笑一聲,“那既然左丞相這麽說,這件事情就交由左丞相和二皇子來做吧。”

宣文帝這招簡直可謂殺人誅心,讓自己砍去自己的左膀右臂。書将軍在西北的軍權本是二皇子和書貴妃最大的依仗,但是現在事情變成了這樣,他們不得不斷尾求生。

二皇子臉上已經白得一臉木然了,他知道父皇已經全部知道他們在西北做的事情了。父皇全部都知道了!

下朝之後,鄭閣老被請進了禦書房。衆人散去之後,留下了走在最後的左丞相和二皇子。

王丞相看着二皇子失意的樣子,心中嘆息一聲還是出聲勸慰道:“書将軍回了京城也算不上壞,至少朝中又多了一位助力。西北那邊如今是做不了文章了,但是朝內還有機會。二皇子不要氣餒。”

二皇子看了一眼自己未來的岳丈,心裏開始明白了為何母親執意讓自己娶那個看起來就索然無味的王嫣然。

雖然王嫣然看起來不怎麽樣,但是這王丞相可堪重用!是以二皇子和王丞相說話的語氣和緩了許多,還提起了明日英國公府的賞菊宴。

王丞相與二皇子說了一會兒之後,便分開了。

而禦書房裏面和皇上商談的鄭閣老現在倒是有些驚訝。宣文帝找他們進來說的,是即将要來的祭祖大典。本以為還是宣文帝自己親自操持,但是沒想到宣文帝竟然想把事情交給齊王來主持。

鄭閣老是宣文帝倚重的大臣,自宣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也是揣測聖心的個中高手。立馬就明白了宣文帝的意思。

“老臣認為齊王寬厚仁義,做事進退有度,謹慎仔細。祭祖大典交由齊王甚美。”鄭閣老摸着胡子說道。

宣文帝這會兒臉上總算是有點兒真心實意的笑容了,“他和嵘兒一向都是好的。如今嵘兒行事雖然看起來無狀了些,但仔細看看都是極有章法的。”

“恭喜皇上,”鄭閣老立馬抓住拍馬屁的機會,“二位皇子都是大宣極其優秀的男兒。”

宣文帝一掃剛剛沉悶的心情,開始和鄭閣老說起了江南稅收的事宜。君臣二人在禦書房談到很晚,宣文帝還留了鄭閣老一頓晚膳。

**

景仁宮。

書貴妃已經摔了三套茶盞了,但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宮外守着的丫頭都把頭低低地埋着,生怕自己觸了主子的黴頭。還是陪着進宮的老人方嬷嬷給勸下來了,扶着書貴妃坐下了。

“娘娘,”方嬷嬷柔着聲說道,“如今更要穩住。咱們生生氣之後就冷靜想想之後對策吧。”

書貴妃一臉恨意,"他好狠的心!他這是在打我的臉,打宇兒的臉啊!親自去辦哥哥回京的事宜,他真的會做皇上!今日還讓我們學宮規,這不就是說本宮沒規矩嗎?"

方嬷嬷給她倒了茶,遞到了她手中,"左丞相好歹保住了将軍。将軍回了京城也是有好處的。左右只是咱們這段時間要低調些了。"

書貴妃抿了口茶,慢慢冷靜了下來,"如今樓嵘掌管了錦衣衛,着實對我們不利了些。近來的動作都沖着我們。得聯系一下班公公了。"

方嬷嬷有些不安,"與班公公合作……"

書貴妃苦笑一聲,“我何嘗不知道這是在與虎謀皮?但是東廠的探子也有動産探子的用處。男人們都覺得後宅深宮裏翻不出什麽風浪,但其實恰恰有時候壞事就壞事在後宅深宮裏面。班全那裏消息多,有些消息對咱們來說是極其有用的。班全他能掌管東廠這麽多年,想必皇上也是對他信任的。”

方嬷嬷卻不覺得皇上信任班公公,但是她也不好妄下定論,畢竟她也只是一個跟在書貴妃身邊的老嬷嬷而已,只能幫着書貴妃去聯系班全去了。

班全收到了條子之後,嘴角綻開了一抹冷笑。皇上想扶持三皇子與他打擂臺,那就不怪他利用他的妻兒壯大自己的勢力了。

而另一邊的鐘翠宮,珍妃躺在塌上,聽着安嬷嬷的彙報,慢慢笑出了聲。

“咱們這個三皇子,還真是原先沒有看出來有這種本事。本宮還以為他要做個傻王爺一輩子呢?想必還是齊王開府的時候,那小莊氏吓着了。”珍妃這會兒在自己的宮殿裏面,可全然沒有在外面行走時候鋒芒畢露,嬌蠻跋扈的樣子。反而身上多了些沉靜和銳利。

安嬷嬷是珍妃的身邊人,也跟着說道:“三皇子如今動作都朝着書貴妃和二皇子去了,想着必定是對咱們沒什麽戒心。”

珍妃卻不同意,搖搖頭說道:“老三和老大都精着呢,對咱們的戒心只是不明顯而已。我的邕兒只要好好地繼續不起眼就行了。他們兄弟兩個,也不是不好解決,只要弄掉了老大,那邊老三就獨木難支了。”

珍妃捏起了一顆葡萄,輕輕放進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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