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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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形形□□的人顧惜都見過,風景也看過。最多的感觸便是,一生無所求,随緣偶得,随遇而安。
時光不曾老去,只是催化了人心衰老。大朵白色的雲飄在天空上,随風游弋,看似自由,實有束縛。
顧惜想着再清閑幾月吧。祖國的大好山河,她還未涉足一半。
下一站定在杭州。據說那裏有個郭莊,小雖小,但曲折輪回,深得“借”的深意。
在家逗留沒幾天,顧惜便又踏上旅途。火車一早抵達,正碰上江南煙雨朦胧的清晨。有幾家早點鋪已經開門,門口放的大蒸籠,散發熱氣。
顧惜挑了一間進去歇腳。點了一碗白粥和一屜小籠包。杭州的小籠包聲名在外。
一口咬下去,汁多皮軟,餡料豐富。好像不負它的名聲。白粥被熬得軟糯濃稠,不是北方那種加了食用堿的濃稠,就是自然的米香。
熹微的晨光穿透煙霧朦胧的紗帳,這裏的模樣漸漸清晰,果真如古畫裏眉目清秀,婉約清揚的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孽緣起滅
顧惜吃完早餐便尋了一間旅館落腳,宿費貴得吓人,但好在環境清雅,平靜寧和。放置好行李以後,她孑然一身就出門了。
經過楊柳深處,當年蘇小小的居處,顧惜只是看一眼。蘇小小,這個落于風塵卻心氣清高的女子,最終沒能逃過世俗情緣,郁郁而終。
無論心思如何玲珑通透,總有些事我們窮盡一生也參不透,悟不出。
今日陽光晴好,投射在湖面上,粼粼閃躍,煞是活潑可愛。文豪蘇轼喜歡雨霧中游西湖,品的是朦胧美,淡妝濃抹總相宜。
顧惜揀一張長椅坐下,吹着熱風,內心卻安靜沉穩,沒有絲毫躁動。片刻小憩以後,又往斷橋高處走去,去尋那許仙與白娘子的千古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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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妝水墨,柔和婉約,顧惜又突發奇想,畫出新的設計稿。每一次在路上的旅途總會有新的思維火花碰撞,有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徹大悟。
一個人行走,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繪稿。在這些獨自完成的事情中,顧惜正在領悟如何與自己和平共處,找尋靈魂的信仰。
顧惜這邊一派寧靜祥和,但是沈耀庭這邊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沈老爺子在幾年前駕鶴西去,沈老太太終日禮佛,不問家事。整個家族交由大哥沈謙德一手掌管。
沈謙信的公司遭到惡整,瀕臨破産,這在直接上傷害了沈氏家族的利益。沈謙德的手段雷厲風行,很快查出事情的主導者是沈子軒,另外還有沈耀庭的輔助。
盡管沈謙行百般護着,沈耀庭也免不了受一頓家法。他跪在沈氏族人的牌位前,卻傲骨铮铮。
“耀庭,你太讓我失望了,竟聯合外人來對付我。”沈謙信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姑父,你真的認為我幫的是外人嗎?”沈耀庭反問。
“你…”沈謙信被一句話噎住喉頭,發不出聲,最後只得嘆一口氣。
“耀庭,這次的事情你做得太過了,再怎麽樣也不該幫着他來對付你姑父,将他逼到瀕臨破産的境地。”沈謙德一開口,一家之主的威信顯然。
“大伯,在你們眼裏,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是嗎?人的生死輕于鴻毛對嗎?”沈耀庭梗着脖子說出這句話,擲地有聲。
沈謙行的眼神裏有深深的傷痛,他看着兒子的背影,有一股無力感席卷了他。這個在商場上身經百戰的男人,也有軟肋。
沈謙德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并未說其他的話。沈謙信見沈謙德不說話便也住了嘴。
沈子軒這邊動作很大,而且預謀已久,這一出擊,幾乎将沈謙信的公司鯨吞蠶食殆盡。不但周氏重新回到他手裏,還順帶收購了沈謙信手底下幾間子公司,并打破公司的資金鏈,使公司的運轉陷入癱瘓的境地。
沈謙信本想着靠着沈家的力量去打壓沈子軒,但那日之後,沈謙德并未提起這件事,看來是不想參與。他自己挺了幾日,終于抵擋不住,約了沈子軒見面。
當秘書向沈子軒通報沈謙信約見他的時候,沈子軒喝了一口茶,從22層辦公大樓的玻璃窗俯視這座城市。
“這一天,我等了十六年。”
沈謙信舍了老臉親自上門,在公司門口便受到阻礙,前臺小姐死活都說沒有沈謙信的預約記錄,最後秘書出面,說是自己工作疏忽,忘了交待前臺。前臺小姐也向他道了歉。但是,沈謙信的臉色很不好看。
秘書将他帶到22樓的一間待客室,說沈董事長正在開視頻會議,稍後才會過來,還泡了沈謙信愛喝的茶,請他等待。
這一等便是一個半小時,沈謙信等得心焦氣躁,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沈子軒才出現。
“不好意思沈總,我有些會議耽擱了時間,還望您海涵。”沈子軒語氣客氣,沈謙信的臉色緩和不少。
“哪裏的話,沈董是忙人,能者自是多勞。”
沈子軒笑着請他坐下。
“子軒,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過往是我們對不起你,但這次請你高擡貴手。”
沈子軒給他的茶杯斟滿茶。“我以為,你會多說幾句客套話。”
沈謙信一愣,又說:“子軒,做人做事都要留有餘地,不要趕盡殺絕。何況你的身體裏…。“
“沈總怕是搞錯了吧。”沈子軒擡手打斷沈謙信的話。
“做事沒有餘地的從來不是我。”
“子軒,過去畢竟是過去,我們都放下吧。”
“放下?沈總說得真輕松。你當初陷我入獄,奪走周氏的時候可是放下了?我母親跪在地上求你的時候,你可是放下了?她最後凄慘離世全都拜你所賜,你放下了?既然你我都沒有帶放下,何必裝好人。”
“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也很愛你母親。子軒,好歹我是你爸爸,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劍拔弩張嗎?”沈謙信皺着眉頭說。
“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自己是肮髒的。沈謙信,我沒你的心大,做不到你的厚臉皮,請你不要再來惡心我。”說罷,沈子軒轉身離去。
沈謙信還想說點什麽,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年輕的時候沈謙信只是一個窮小子,盡管自己努力向上,但是依舊有人嘲笑他的天真。有些界限,生來無法超越。
當年他是沈氏的一個小職員,每天努力勤奮,卻苦于無後臺,無出路。那時,有位女子陪在他身邊。她不要車子,不要房子,不要票子,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快樂,吃多少苦都無所謂。他曾以為她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沈氏千金沈蘭珠,有了一條平步青雲的道路。
這時那位深愛他的女子便是障礙。他像陳世美那樣為了前程,抛棄了女子,入贅了沈家。
然而女子卻意外懷有身孕,不知道怎麽辦,來找他。他雖然薄情,但還是愛着女子,他花錢在外面買了房子給她,讓她安心住下,偶爾也在那裏過夜。
幾年過去,他在妻子和情人之間周旋得天衣無縫。女子生下一子,他取名為沈子軒。子軒很乖巧,只是總會問,為什麽爸爸不和我們一起住。女子只是默默嘆氣,并不能回答。
有一天,她帶子軒去逛超市,遇見沈蘭珠。沈蘭珠一眼便看見沈子軒長得與沈謙信極為相像。當天便找來私家偵探調查。
知道真相的她火冒三丈,直接上門來,沈謙信也在,但在妻子與情人之間,他再次選擇背叛愛情。女子在與沈蘭珠的推搡之間失足跌下十五樓的陽臺,當場身亡。
沈子軒目睹了這一切,任他撕心裂肺地哭喊,也不能換回躺在血泊中的母親。
沈謙信被沈蘭珠強制要求回家,好在房子是寫的女子的名字,沈子軒有個栖身之所。自那日起,十歲的他開始一個人生活,小小年紀,靠着社會扶貧和自己的努力活到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沈謙信家破人亡。
這一天,他籌謀已久,等待已久。但是他心裏完全沒有報複的快感。再怎麽樣,他的母親不會再回來,時光不能往後倒退十五年。
有的事情明明已經不能彌補過去,但是我們仍要去做,求一個心安。
沈子軒閉上眼睛,不再願意去回想那些痛苦的歲月。好在上天憐憫他,讓周小白走進他的生命。他第一次見到周小白的時候,她正站在肯德基的門店外,看着裏面一家三口人和樂融融。他被這個女孩眼底深刻地傷痛和渴望觸動,生出一股想要保護她一輩子的心願。
他接近周小白,周小白完全沒有戒心地相信他,對他綻放笑容。他發誓願意用一生去守護她的笑容不再有悲傷的陰影。
這個愛笑的女孩子,心底有大片傷痛的陰影。他想讓明媚的陽光滋養她成為鮮妍的花,也讓馥郁的芬芳浮動在他腐朽的內心,添一絲溫柔。
這樣一世的圈禁,他願意。
沈耀庭被禁止出門。他一天三頓飯出來,別的時間都在自己的房裏。徐佳慧多次勸他多點出來走動,卻總是像對着空氣說話,得不到任何回應。
沈謙行也搖搖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薄弱聯系經不起任何撕扯。他們之間誰再多說一句,就要多失去對方一分。這場拉鋸戰,終究是考驗誰更心軟罷了。
在乎的人舍不得你難過,便會低頭退讓。接受退讓那個人若不懂得珍惜便會得寸進尺,最終讓情分變得薄弱,再經不起風浪。
他們這段糾纏孽緣,不知何時才會結束。親人之間總是容易産生隔閡,彼此卻也都心高氣傲,不肯低頭。
沈耀庭始終放不下。兩頭血緣的牽扯,生養之恩難報,他的內心也是焦灼萬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很晚。因為有點事情出去了,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