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沈謙信的公司變成這樣,而家族沒有伸出援手,沈蘭珠便跑到沈謙德處去鬧。

“大哥,好歹咱們是一家人,你怎麽忍心看到阿信的公司瀕臨破産,而你和二哥袖手旁觀。”

沈謙德看一自家妹妹,這幾年她的嚣張氣焰雖有所收斂,但是火爆性子依舊,遇到事情不分析,只會沒頭沒腦責怪他人。

“我幫你們,我要怎麽幫你們,還不是你當年造的孽。你知道阿信的公司為什麽變成這樣嗎?你當年是怎麽對待人家的?”

沈蘭珠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她日日夜夜不安的噩夢此時輕易地被大哥說出口,像是藏在黑暗深處的爛泥終于重見天日,發出陣陣惡臭。這件陳年往事如同夢靥困擾她多年,行也不安,坐也不安。

她沈蘭珠是嬌也傲,但她從未想過自己失手傷害一條人命。盡管當年在沈老爺子的保護下,她沒有負任何法律上的責任,但是日日受內心煎熬。

“大哥,你說的是……”

“有意整垮阿信公司的那個人叫沈子軒。”

沈蘭珠倒退三步,“果真是天理循環,因果報應啊。”

她像失了魂一樣走出沈謙德的辦公室。卻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沈倩自從在時裝發布會上試圖玷污顧惜的名聲後,就一直在家。但是顧惜起訴了她,而且打官司的結果毫無懸念,沈倩的敗局已定。她被判兩年刑獄,即便是他父親四處求人也未能救得了她。

沈蘭珠打扮好自己,提了很多營養補品去看沈倩。兩母女隔着厚厚的玻璃通話,明明近在咫尺,卻觸摸不到彼此。

“倩倩,你在裏面過得還好嗎?”沈蘭珠心疼地看着女兒受了一大圈。

“媽媽,我過得不好不好不好,什麽時候才能放我出去?”沈倩的情緒接近崩潰,她大聲喊叫,獄警便上前來把她拉走。

沈蘭珠看着女兒,心痛不已,是自己的錯,平時太過溺愛她,造成她今日這樣的結果。沈蘭珠将補品遞給獄警,望她檢查以後轉交給女兒。然後走出監獄,十幾年前,她也應該進來這個地方的。

沈謙信在外面勞累一天,回來以後聞見飯香,阿姨卻不在。走進廚房一看,沈蘭珠正系着圍裙在做飯。她可真沒正經下過幾次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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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做得什麽飯啊,好香啊。”

沈謙信從後面攬過沈蘭珠的腰,輕輕問。

“哎呀,我身上很髒,你快去洗澡,洗完就可以吃飯了。”沈蘭珠掙開他的懷抱,拿着鍋鏟翻動鍋裏的菜。

沈謙信笑了笑便走出去。哪個男人不想自己一回到家就能吃到自己妻子煮的熱飯熱菜。食物的香氣始終是對勞累的最大安慰。因為人一生奔奔忙忙,最基礎的追求便是填飽肚子。

沈謙信洗完澡出來,看見飯桌上擺了五六個菜,一個熱湯。他試了一箸清蒸武昌魚,魚肉鮮嫩滑口,很好吃。

“老婆,做這麽多菜,辛苦你了。但你平時不是不下廚的嗎?怎麽今天這樣好心情?”

沈蘭珠溫柔地笑,夾了一箸青菜放到沈謙信的菜碟裏。“我見你工作辛苦,特地煮來慰勞你的。”

沈謙信被妻子溫柔的笑容晃了雙眼。他雖是窮家小戶出生,但大男子主義個性十足,希望自己的妻子溫柔婉約。以前沈蘭珠和他個性都剛強,兩個人誰也不肯低頭,沒少吵鬧過。

這一夜溫柔令沈謙信沉醉,他漂浮太久,希望找個溫暖的港灣好好歇上一歇。但是第二天,還在睡夢中的沈謙信迎接了他人生中的第二個噩耗。

沈蘭珠一早便出門,直奔着周氏而去。前臺小姐說沒有預約不能見。她說,告訴你們董事長,有個叫沈蘭珠的女人來見他。

前臺狐疑地看了她兩眼,将信将疑地打了電話,得到答複。

“沈小姐,董事長讓您上22樓會客室等他。電梯在那邊。”

“好的,謝謝。”沈蘭珠向前臺點點頭就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沈子軒已經坐在那裏等她了。

“好久不見,沈小姐。”沈子軒雙手交握,倚靠在椅背上,笑着對沈蘭珠打招呼。

但是沈蘭珠卻覺得他的笑容令人寒毛倒立。

“沈董事長,好久不見。”她強裝鎮定走到沈子軒對面的座位上去。

“沈小姐今日造訪,想必是有要事吧。”

“是的,我來是想請沈董事長你高擡貴手。”

“沈小姐這話我可就聽不明白了,什麽才叫做高擡貴手呢?”

沈蘭珠咬咬牙,“子軒,過往是阿姨不對,性子太過急進剛烈,造成了無法挽回的過失。我願意為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請你放過阿信。”

沈子軒勾勾唇,放低了身姿,向前傾向,一字一句地對沈蘭珠說:“那請問沈小姐要怎麽補償我呢?你能讓我母親死而複生嗎?”

“子軒”沈蘭珠的聲音幾近崩潰。“我當年真的沒想到會造成你的母親意外身亡。這十幾年來,我自己內心也十分煎熬,我也很難過。”

“呵。”沈子軒冷笑,“你難過,你煎熬。那我呢?這十幾年來,你可知道我是怎麽過的?”

“子軒。”沈蘭珠向他下跪。“我求你放了阿信吧,畢竟他是的父親。”

沈子軒轉過臉去并不看他。”如果你能讓我母親複活,我便放他一馬。”

背後一陣沉默。“我不能讓你母親複活,但是我願意一命抵命。”說完,沈蘭珠跑向大開的窗戶,從22樓縱身一躍。

樓下傳來巨大的響聲。沈子軒閉上雙眼。“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我遭受的,我要全部拿回來。”

警察很快到達現場,調查取證,沈子軒被請回去接受調查。但是會客室裏的監控可以證明沈蘭珠是自己跳下樓的。沈謙信到達現場的時候,只能看見冰冷的屍體。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看一眼在人群中冷眼觀看的沈子軒,急紅了眼,沖到他面前。

“蘭珠是無辜的,你有什麽沖着我來啊。”他揪着沈子軒的衣領,痛哭失聲,在外人眼裏,他是一個剛剛痛失妻子的丈夫。

但是當年,子軒母親離世的時候,他卻連葬禮都沒有出席。

“母親,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他在為別的女人的死亡痛哭失聲,卻連你的葬禮都沒有出席,吝啬地不肯給你最後一個眼神。”沈子軒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為他母親的一生感到巨大額悲哀。

盡管有錄像為證,但是沈謙信還是讓律師起訴沈子軒,說他用話語刺激沈蘭珠跳樓自殺,是間接的挑唆。沈子軒自然是拿不出談話錄音,因為這些事情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此時,一位自稱沈蘭珠的代理律師出現,手中有沈蘭珠親筆簽署的遺書。

“阿信,原諒我用這種方式結束我的生命。我只是覺得太累,太累了,我想休息。這條命是我欠着子軒的,我希望還完以後一切就都結束了。好好照顧小倩,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再見。蘭珠。“

沈謙信看到這張遺書,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夫妻二十幾年,他對她是有感情的。當初的事情,他也有錯,現如今她卻選擇這樣的方式一己承擔。

”蘭珠,是我對不起你。”

沈子軒冷冷地看着他”你對不起的,只有她嗎?“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們兩個都有錯。但是人死不能複生,蘭珠也用這樣的方式償還你,你還想怎樣,你還想怎樣?“

”我要你們家破人亡、“沈子軒甩下這句狠話便離開了。

沈謙信嘆了口氣。沈蘭珠的後事交給沈謙德處理了,他終日躲在屋子裏酗酒。有一天,他從酒吧出來,看見子軒的生母溫柔地對他笑,又看見沈蘭珠向他伸出手。他追逐她們而去,被迎面駛來的大客車撞飛。倒在血泊的那一刻,他想,終于結束了。

他一生為了金錢和前程背叛了愛情,又害死自己的結發妻子,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他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對沈子軒如此,對沈倩也是如此。

第二天,所有新聞的頭條都是報道沈氏夫婦雙雙身亡。大哥沈謙德沉默着處理了一切的事情。

獄中的沈倩得知這個消息,痛哭失聲。“爸媽,你們怎麽能忍心抛下我一個人。”

這場人生大劇,傾盡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最終以死亡的形式落下帷幕。誰對誰錯都很難去評說。人生這條路我們都走得很累,一步三嘆。

顧惜從沈耀庭那裏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只嘆一句:“浮生愛恨情仇,都是癡人執念太深。”

很多事情,我們總願意用最慘烈的方式去結束,這樣才是刻骨銘心。

作者有話要說:

☆、也秀恩愛。

八月的巴黎仍在下雨。周小白的心情卻是豔陽高照。他們團隊的設計名利雙收。大家都說要出去慶祝。

吃完飯以後他們去了酒吧,鄧雙雙和吳薇都是炒氣氛的高手,再加上周小白。三個女人一臺戲,熱鬧得不得了。

鄭蘭心和葉一辰被開得玩笑最多。他們推搡着鄭蘭心往葉一辰身邊靠近。蘭心紅着臉,低着頭,很不好意思。

葉一辰喝了些酒,頭有些發暈,軟玉溫香在側,他也沒有推開。喝酒到後半段,大家的神智已經不怎麽清醒了。雨中的夜色迷醉又危險。

第二天陽光喚醒葉一辰的時候,他感覺頭疼欲裂。拉開被子準備起床卻發現自己未着寸縷,他一下慌了,看向自己身邊的位置。鄭蘭心正在甜甜酣睡。

葉一辰感覺自己的腦袋裏有一個響雷要炸開。怎麽會這樣?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他受了驚吓,起床的動靜特別大,吵醒了鄭蘭心。睡美人皺皺眉,然後睜開大眼睛,看見站在床邊的葉一辰,臉上染一層粉紅色的薄 霜。

空氣仿佛靜止,兩個人都不知道怎麽面對這一刻的尴尬。

“對不起,我昨晚喝多了。”葉一辰伸手撓撓頭,臉色有點蒼白。

鄭蘭心聽見他這樣說,垂下頭來,輕聲道:“沒關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那一早,葉一辰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鄭蘭心一個人獨自面對雪白床單上那一點嫣紅。“愛一個人,這麽苦嗎?”

這個女生,在蛻變成女人的清晨獨自落淚。

後來兩個人在公開場合見面的時候,葉一辰總避免與鄭蘭心的眼神交彙。鄭蘭心也欲言又止。而那天晚上促成那件事情的幾個人也都在輕聲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尴尬像一條鴻溝一樣隔閡在葉一辰與鄭蘭心之間。鄭蘭心覺得心裏很苦,便經常晚上喝酒買醉。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

周小白知道這件事以後,心疼得不得了。愛情怎麽能這麽折磨人,愛對了也疼,愛錯了也刻骨銘心。

她去找葉一辰,說:“你要是還是男人,你就該跟蘭心說清楚,若真是不喜歡她,便讓她死了心,何苦吊着人家這麽多年。”

葉一辰被周小白的話說得臉色青紅相加,又羞又愧。他自己想了很久,決定去找鄭蘭心說清楚,做個了斷。

當他敲開鄭蘭心家大門的時候,看到的是醉得歪歪扭扭的鄭蘭心。

“呵呵,你來啦。我以為你一輩子不想再見到我了。”鄭蘭心咧着嘴去拉葉一辰的手,葉一辰避開了。鄭蘭心腳下一個不穩,失了平衡,最終還是倒在葉一辰的懷裏。

“你怎麽喝成這個樣子?”葉一辰扶着鄭蘭心坐在沙發上。

“我開心。嘿嘿”鄭蘭心笑得沒心沒肺,全無平日氣質美女的樣子。

葉一辰看一眼茶幾上,地板上,都是酒瓶。“蘭心,女孩子不能喝那麽多酒,對身體不好。”

“嘿嘿,你關心我。你憑什麽關心我,我愛你愛這麽多年,你都視而不見,你有什麽資格和立場來管我。”

鄭蘭心顯然意識不太清醒,将平日無法言明的折磨人的情緒全部吐露出來。

“蘭心,你喝多了,我扶你去房間睡覺。”葉一辰扶着鄭蘭心像卧室走去,讓她躺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

準備離開,卻被鄭蘭心一把抓住。他一點防備都沒有,直直地倒下壓在蘭心身上,吻到她的唇,嘗到了她的眼淚,是苦澀的味道。

蘭心在意識不清裏不停向葉一辰索取更多,而葉一辰也漸漸淪陷。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下,葉一辰第二次與蘭心發 生關系。

但是他還一直未能弄清楚自己內心深處到底對蘭心是怎樣的感情。蘭心酒醒以後,看到這般景象,苦笑一聲。

“葉一辰。難道我這輩子都不能繞開你嗎?”

葉一辰雖然沒有給蘭心明确的答複。但從那天開始,他一周會有兩三天宿在蘭心那裏。蘭心家裏也多了葉一辰的日常用品。

這樣算是什麽呢?成年男女互相取暖安慰,只是遵循身體的本能需求,無關愛情嗎?

對于兩個人的這種狀态,一群朋友也沒怎麽明說一些話。他們用設計比賽的獎金加上集資,民間控股成立了一間建築公司。

新公司成立,很多事情需要人手去處理,所以他們又吸收了幾個新的設計師進入團隊。

鄭蘭心還是像往常一樣待他們,幾個人也毫不避諱叫她“嫂子”,葉一辰默默準許。

葉一辰也從來沒有給過鄭蘭心什麽承諾,鄭蘭心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麽想,但是一門心思跟着他。

後來有一天,蘭心出了車禍,下班的時候被失控的小車撞到了,腿骨骨折。葉一辰聽到以後,超了幾個紅綠燈,警車都在後面追着他跑。等到醫院以後确定鄭蘭心只是傷了腿骨,才放下心來,跟着警察去接受批評教育。

鄭蘭心聽周小白說了這件事,心裏像喝了蜜一樣開心。原來自己捂了這麽多年的石頭還是捂熱了。

葉一辰再次回來的時候,鄭蘭心微笑着看他,看得他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走路也不小心一點,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下子你乖乖在醫院養一百天吧。”

鄭蘭心聽了這話只是笑,不說話。

那笑容看得葉一辰惱了,直接親了上去。這大概就是能動嘴的時候就不動手吧。

事情在公司傳開,鄧雙雙他們去探望鄭蘭心的時候都笑她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皆大歡喜的結局,大家都很開心。這下子團隊裏可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成雙成對,除了周小白。

周小白接受不了他們天天秀恩愛,然後給沈子軒打電話。

“公司裏的人成天秀恩愛,我都受不了了,都欺負我是孤家寡人。”

沈子軒聽了在電話那頭悶悶地笑。

周小白也只是打算向沈子軒吐槽一下。怎知第二天一早便見到沈子軒站在她家門口。

“子軒哥哥,你怎麽會來?”

沈子軒用手指彈一下周小白的額頭。“昨天有個人跟我說,她一個人形單影只很孤獨啊。”

周小白喜笑顏開。挽着沈子軒的手進入房間。

“好啦。你快點去洗漱一下,我帶你出去吃早飯,然後去你們公司走一遭,我們也秀恩愛。”

沈子軒把周小白推進洗漱間。周小白卻堵在門口。

“誰要跟你秀恩愛啦?”

“你不跟我秀恩愛,還想跟誰秀?”

“那可不一定,你一點表示都沒有,我才不要不明不白就被你收歸所有。”周小白叉着腰,嘟着嘴,像電影裏的包租婆。

沈子軒笑笑,傾身在周小白的唇上蜻蜓點水吻了一下。

“這樣子,算是給你蓋章了。”

周小白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表示,從前他們從未逾越過這一步。她一下子就臉紅了。

“不理你了。你耍賴。”然後關上洗漱間的門。

沈子軒吃了閉門羹,卻氣定神閑地向客廳沙發走去,泡了杯茶,坐在那裏慢慢等。按以往的經驗,要等一個小時的。

但是這次,只等半個小時,周小白就出來了。穿一身合适的職業裝,畫了淡妝,頗有職場女性精明幹練的氣質。

“怎麽這次這麽快?”

周小白說:“我也會長大啊。工作以後時間就是金錢。要花最少的時間從狗窩裏變成金光閃閃的職場女性。”

沈子軒摸摸周小白的頭說,“看來你收獲頗豐嘛。”

周小白點點頭。“走吧,我餓了。我們去吃早飯,然後去公司秀恩愛。”

沈子軒任憑周小白拉着,走到哪裏都願意。

“呀,小白,這是你男朋友啊,好帥呀。”鄧雙雙圍着沈子軒,從頭打量到腳。

周小白一副護着寶的樣子。“去去去,去看你家那位去。”

鄧雙雙讪讪地,跑到吳薇跟前。“看小白,受不了我們都成雙成對,終于把男朋友拖出來溜溜啦。”

周小白跑去打斷她們,“什麽溜溜啊。說得那麽難聽。又不是遛狗。”

“呦呦,這就護上啦。”吳薇調笑着說。

周小白都羞怯地低下了頭。沈子軒在一旁但笑不語。

沈耀庭被閉門一月。等到沈謙信和沈蘭珠的頭七過了以後,才被準許出門。

他出來不知該往何處去。突然想到顧惜,便打電話給顧惜,問她在哪裏。顧惜說她在蘇州。

世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杭州已去,怎能落了蘇州。且蘇州園林名聲在外,以秀麗精致見長。又或,品的不是景,而是情景交融的那一份感悟。

沈耀庭當即訂了機票飛到蘇州。每日跟着顧惜輾轉流連于人間至美景處。

早上起來找一個地方,去喝茶,吃早點,然後徒步行走于江南毓秀鐘靈的景色中。

身體和心靈,至少有一個在路上。身體在路上,以求心靈的平和寧靜。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如煙

蘇州飲食偏甜,點心精致好看,吃一頓飯也是賞心悅目的,吃飽喝足再來杯茶,坐上大半日,嘆一場浮生偷閑。

顧惜和沈耀庭兩個人樂不思蜀,再去了水鄉周莊。木船行駛在窄窄的河道。兩岸邊的民居林立,都是古時的模樣。他們在船上聽船工講述古老的故事。顧惜注意到岸邊的一個露天茶館,好多人圍在那裏。于是她和沈耀庭也去湊熱鬧了。

原是一位年紀約莫五十多歲的老者,吃罷早飯發現遺失錢包。于是用随身的象棋擺出一副殘局,大家可以來挑戰,每人每局收十元挑戰費,贏了的這副象棋便歸他。

象棋是玉制的通體碧綠晶瑩,顏色煞是好看,且觸手生涼,看起來有些價值。于是很多人交了十塊錢去挑戰。但都沒能成功。老者已經集齊早餐資費,但是棋局仍未被破。

有許多路過的人,不去嘗試破局,但也想知道最後能否成功便在那裏坐下,點壺茶,幾碟點心,權當是看戲消磨時間了。

顧惜和沈耀庭去看的時候,一位二十出頭的男生正在挑戰,坐在對面的老者氣定神閑地笑着。

“喂,你會不會下象棋啊?”顧惜問沈耀庭。

“唔,會一些吧。經常在家陪着我爸殺幾盤。”

“那你要不要去試試,我看那副棋不錯的樣子。”

沈耀庭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頭。

小年輕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老人家這殘局擺得真是高明。我修煉還未到家。”然後留下十元錢,下了桌,卻并不走,站在那裏,想必也是想看看何人能破得此局。

“老人家,我來挑戰可好?”沈耀庭上前去說。

老人看了他一眼,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沈耀庭便坐下來。

這棋局形勢複雜,雙方可用子又都不多。沈耀庭開始思索該如何行棋,排除所有可能性。

然後他開始行棋,老者也應對自如,鬥到最後雙方都只剩一車一馬,誰也無力把誰将軍。

“小子,棋藝不錯啊。”老者面帶笑容。

“哪裏哪裏,是老先生承讓了。”沈耀庭摸摸頭,有點不好意思,又看了眼在人群中觀看的顧惜,她面帶微笑,沖他點頭。

“小子,難得有緣人,這副棋便送給你了。”說罷老者起身結了帳,大步離開了。

“人生難得知己,生活惜得小喜。”老人的嗓音在清晨的水鄉裏飄蕩,不知飄進了多少人的心裏。其實,知己可遇,小喜也易得,關鍵是你以什麽樣的态度在生活。

山山水水轉得差不多了。顧惜和沈耀庭開始收拾行囊回家。無論漂泊多久,終點處的歸宿是家。

李芬和顧全在家裏做好了飯菜等待顧惜。沈耀庭回了自己家。徐佳慧也親自下廚。

“你這次回來應該不準備往哪裏去了吧。我也老了,有些東西管不動了,你來管吧。”飯桌上沈謙行說出這番話,充滿無力感。

沈耀庭只是低頭吃飯,并沒有回答。徐佳慧看了看沈謙行,又看了自家兒子,輕輕搖了搖頭。

這頓接風洗塵的飯菜,大家都吃得沉默。

晚上徐佳慧端了杯牛奶敲響了沈耀庭的門。

“小庭,我給你端杯牛奶過來。”

“嗯,謝謝。”沈耀庭坐在書桌前敲着電腦。

徐佳慧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坐在床邊。

“小庭,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爸爸媽媽也老了,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放下吧,好嗎?”

“媽,我知道。”

徐佳慧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但是你要知道,我和你父親都是愛你的。”說完徐佳慧就出去了。

沈耀庭站起來走到窗戶前面。大風刮得樹枝東歪西倒,和十幾年前那個秋天一模一樣。

他從出生以來一直備受寵愛。沈謙行和徐佳慧都非常寵溺他。但是家族裏一些同齡的孩子一直在他背後說話,那些同情憐憫的眼神讓年幼的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幸福。

那一年過年的時候,遠方的阿姨們聚在一起說話,他聽到她們的讨論。

耀庭這孩子,乖巧是乖巧,偏偏生母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可憐啊。

沈耀庭聽了,腦子裏嗡的一聲,整個人都糊塗了。

他們說的話什麽意思?什麽叫生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的母親不是徐佳慧嗎?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繼續聽他們說話。塵封的過往被一幕幕推到這個年幼的男孩面前。

真相往往像一把劍,非要将美好切割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面目全非才算作罷。

沈耀庭名義上的母親是徐佳慧,而真正意義上的生母徐佳琳。徐佳慧和徐佳琳兩姐妹,長得都端莊秀麗。但是大姐徐佳慧嬌俏活潑卻也不失端莊秀麗,相比之下徐佳琳的性格有些內向,安靜。兩人同在國外留學,一起認識了沈謙行。沈謙行對徐佳慧一見傾心,但徐佳琳也對這個溫和的男子芳心暗許。只是性格使然,這份愛慕便只能深藏心底,看着自己的姐姐與自己喜歡的男子越來越親近。

他們都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沈謙行錯認了人,酒後亂性與徐佳琳發生了關系,并被徐佳慧撞個正着。

一瞬間,她覺得身體疼痛快要裂開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和自己的妹妹在床上,她怎麽也接受不了。她一走了之,什麽聯系都切斷了。

徐佳琳也鼓起勇氣向沈謙行表白,但是沈謙行拒絕了。他說此生只能愛一個人,既然心已許實在沒有多餘的位置就給她,只能抱歉。

徐佳琳點頭表示清楚,随即也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九個月後,沈謙行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徐佳琳難産,手術同意書上需要簽字。

沈謙行一下子就懵了,什麽情況都沒弄清楚。還是過去了。醫生告訴他,徐佳琳已經難産大出血,院方會盡力抱住大人和孩子,但是危機情況下的選擇還需要親屬同意簽字。

沈謙行的手顫顫巍巍地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他說,無論發生什麽,請盡力保住大人。

但是最終都還是沒能挽救徐佳琳的性命。留下一個新生的生命,撒手人寰。徐佳琳唯一的希望就是沈謙行能好好撫養這個孩子成人。

這個剛剛大學畢業的男人,手裏抱着一條柔軟的小生命,不知所措。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馴貓

徐佳琳的事情很快被徐家得知,徐佳慧也自國外回來參加妹妹的葬禮。葬禮上,徐佳慧看着沈謙行臉色蒼白,神色沉痛。對于徐家來說,這是痛失愛女的悲傷,他們将憤怒發|洩在沈謙行身上,沈謙行默默承受。

徐家想要幼女的撫養權,但是沈謙行卻不放手,徐家準備要采取法律手段的時候,徐佳慧說她願意與沈謙行結婚,共同撫養這個孩子。

無論沈謙行做錯了什麽,都已經過去了,況且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陷入被争搶的境地。愛是寬容和原諒,對于過去,徐佳慧選擇原諒。

婚後的徐佳慧視沈耀庭為已出,疼愛得不得了。三個月後,她也懷有自己的骨肉,這時候她更深刻地體會到為人父母的心情。但是這個孩子在五個月的時候流産了。一歲的沈耀庭剛剛學會走,在徐佳慧沒注意的時候,晃晃悠悠地走到樓梯邊,一只腳已經往下放。徐佳慧發現之後馬上跑過去将他抱過來,腳下沒注意,便摔倒了。她馬上感覺肚子很痛,大|腿|內|側有溫熱的液體流下。

這個生命還未出世便離開了,徐佳慧的身體也受到了損傷,再也不能生育。當然後面的這件事情沈耀庭是不知道的。

這段往事是埋在沈耀庭內心一顆傷痛的種子,越長大,它越根深蒂固,細細密密長長的根須爬滿了沈耀庭的整顆心髒,在那裏汲取血液的養分,慢慢成長,開出血紅色大朵凝重的花。

夜漸漸深沉,沈耀庭拉上窗簾,躺在床上,用手遮住眼睛。

顧惜回家以後只是旅游時候拍過的照片,挑選好看的,然後洗出來。畫稿也整理起來。這些與靈魂的交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沈耀庭打電話給顧惜,約她喝酒。兩個人在顧惜家附近找了間小酒館的包廂,點了三四樣下酒菜,一箱雪花幹啤。

“酒鬼,你老是找我喝酒,萬一我也變酒鬼了怎麽辦?”顧惜晃着手上的酒瓶,臉上因為喝酒有兩點|紅|暈。

“呵,那有什麽不好,你什麽時候想喝,我都來陪你。”沈耀庭仰着脖子,一瓶啤酒喝下大半。

“喂喂,你這麽喝法要酒精中毒的。”顧惜伸手拿過沈耀庭手裏的酒瓶。

“我遇見一個跟你很像的人,痛苦的時候就去喝酒,喝得一塌糊塗,醉得連親爹娘都不認識。但是醉生夢死的那一刻,是難受的。醒來面對現實的時候也是痛苦的。所以借酒消愁,根本就是謬誤。他最終得了癌症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個讓他痛苦難受的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從此隐居,不問世事。你覺得這樣好嗎?”

沈耀庭站起來,歪歪倒倒地向顧惜面前走了兩步,伸手去觸摸她的臉頰。

“你總是一副看透世間的表情,那你看透了我沒有。”

顧惜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了。到很快鎮定下來,她拉下他的手。

“能讓人痛苦的事情無非就是看不透,放不下,求不得。你大約是放不下吧。”

沈耀庭笑笑,嘴唇上揚的弧度像是下弦月,略顯憂郁清冷。

“你只知道我有放不下,卻不知我也有看不透和求不得。”

沈耀庭像是醉倒了一樣,身體前傾倒在顧惜的肩膀上,嘴唇劃過她的臉頰。顧惜覺得心裏癢癢的,心湖有一圈圈漣漪,慢慢擴散直至消失平靜。

她坐車把沈耀庭運到賓館。這個家夥是第二次在自己面前喝醉了吧。不曉得他喝醉的時候會不會說些別的話。顧惜決定捉弄他一下。

她倒了杯水,扶起沈耀庭,把水遞到他嘴邊,在他耳邊輕輕說:“喝點水吧。”

沈耀庭很聽話就張開了口。顧惜笑了,跟她想的一樣,醉倒了的沈耀庭很乖。

“你叫什麽名字?”

“沈耀庭。”

“你今年多少歲?”

“二十四。”

“你的電話是多少”

“134,,,,,,,”

“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顧惜。”

這兩個字從沈耀庭的嘴裏吐出來,經過傳導落到顧惜的耳朵裏,然後在顧惜的心裏炸開了一個大煙花,色彩缤紛卻像昙花一現般短暫。

她只是想逗逗他,可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她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看一眼還在沉睡的沈耀庭,抓起包包就離開了。

第二天沈耀庭是被服務員打來的電話叫醒的。他暈暈地坐起來,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他搖了搖發痛的頭,昨天的記憶斷斷續續回到他的腦海裏。

“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顧惜。”

這兩句話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裏回蕩。他昨晚被套話了啊。房間裏空空的,那個人該不會逃走了吧。那就有點麻煩了。他抓抓頭。顧惜就像一只貓,想收服她可不容易啊,要是着急了會被咬。

沈耀庭先回家。然後洗了個澡,打電話給顧惜。意料之中,被挂掉了。

哎,看來以後要下點功夫才能待在這只貓身邊了。但是他養精蓄銳,不露聲色已久,也是該給貓兒一個收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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