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以妻為貴
作者:風泠櫻
文案
在宮裏當差當得好好的,卻先後被太子爺和二世祖叫去侍寝,雲伴鮮表示,人在屋檐下……憑啥要低頭?!
于是,二代們被這臭丫頭給惹惱了,其中之一更是命人尋來了全城最髒最臭的乞丐,賞給了雲伴鮮當相公。
洞房花燭夜,鳳冠霞帔的新娘子漸漸敵不過那素未謀面的新郎官,最終……被他身上的臭氣給熏暈了過去。
結果第二天一覺醒來,自以為被豬拱了的雲伴鮮赫然發現:媽呀!她跟前怎麽多了個驚為天人的美男子?!
雲家姑爺扮豬吃虎:君子愛妻,寵之有道。
雲大小姐笑靥如花:要搓衣板還是要書房?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恩怨情仇
搜索關鍵字:主角:雲伴鮮,沈複 ┃ 配角: ┃ 其它:風泠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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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之意
雲伴鮮的右眼眼皮近來老是跳個沒停。
這天切菜時,她順手拈了一小片嫩葉貼在上頭,奈何好半天過去了,這上眼皮還是沒個安生。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雲伴鮮覺得,大約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落自己頭上了。可替她打下手的大石頭卻認為,男左女右,指不定是什麽好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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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伴鮮不以為然。
好事?能有什麽好事呀?想她兢兢業業伺候萬歲爺這麽多年,把大好的青春都撲在了他的身上,他倒好,平日裏可勁地誇她,偏偏到了南巡的關鍵時刻,居然沒有帶上她,反而叫某個特能溜須拍馬的小人占了便宜。
想想她就憋氣,好不容易逮着個出宮遠游的機會,卻被那個手藝不如她但臉皮厚過她的家夥給搶了去。哦不,那個人不光是厚顏無恥,更重要的是,他還長了一張我見猶憐的……小白臉。
說起來,他一個大男人,沒事兒長那麽漂亮幹什麽呀?還給不給那些三宮六院留活路了?
對于這個竟然也要看臉的年代,雲伴鮮真真是快要絕望了。她垂眸瞅了瞅倒映在水缸裏的清秀素顏,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
“一進門就聽見雲姑娘唉聲嘆氣的,這是怎麽了呀?”
人未到,聲先至。雲伴鮮有點兒耳背,聽不出這不陰不陽的聲音是出自誰口,只曉得說起話來如此氣定神閑的,那八成是貴人手下的奴才。是以,她忙不疊換上一臉笑容,眉目生輝地循聲轉身。
“今兒是吹的什麽風,把公公您給吹來了呀?”眼睛還沒看清來者何人呢,雲伴鮮的兩層嘴皮子就先活絡開了,直至她定睛瞧見了服侍太子的明喜公公,這面上的笑意才不着痕跡地凝了一凝,“給公公行禮了。”
不過,她還是言笑晏晏地朝着來人福了福,把明喜公公樂得“哈哈”笑了兩聲。
“雲姑娘多禮啦,你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雜家哪裏受得起雲姑娘的禮。”
雲伴鮮也不多言,只噙着恰到好處的笑意,低眉順目地立在來人的身前。
無事不登三寶殿,太子爺身邊的人大老遠地跑來這禦膳房找她,肯定是有事,而且不會是什麽好事兒。所以,對方不開口,她才不想主動湊上去找事兒。
可惜,她也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別人不可能因為她裝傻充愣就白跑一趟。這不,明喜公公笑呵呵地打量了她片刻,眼底裏的深意這就多了幾分。
“雲姑娘啊,太子爺近日胃口不好,老惦記着姑娘在除夕宮宴上現烤現呈的雜肉串。眼下,那烤肉的架子都替姑娘預備好了,姑娘你看你何時得了空,随雜家去東宮走一遭呗?”
來人話未說完,雲伴鮮的心肝兒就微微一顫。
太子爺惦念什麽不好,偏就惦念那需要當着食客的面制作的烤肉串。這背後藏着的意圖,她不願多想都不成。
可是,她想得再多也不管用啊!萬歲爺帶着皇後及一衆嫔妃去南方游山玩水了,臨行前命太子監國,眼下,太子就是這皇宮裏最大的主子,縱然她是萬歲爺欽點的禦用廚娘又如何?現在是皇帝的兒子要借她去替他做一頓烤肉,落在誰眼裏都是合情合理,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當奴才的,豈能不從?
話雖如此,不死心的雲伴鮮還是絞盡腦汁地尋思着合适的借口。無奈搜腸刮肚了好一會兒,她也沒能尋思出個所以然,故而只得面不改色地應下,目送明喜公公眉開眼笑地離開了。
一旁的大石頭見她臉上的愁色更濃了,當即疑惑不解地跑過來,愣頭愣腦地問:“師傅,太子爺讓您去給他做吃的,您怎麽不高興呀?”
雲伴鮮愁眉不展地瞥了這傻徒弟一眼,丢下一句“你懂什麽”,就自顧自跑去掀了一只鍋蓋。
熱氣騰騰的白霧伴着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彈指間迷了女子的眼。雲伴鮮只覺眼皮又冷不丁跳了跳,待她擡手去摸時,适才貼上的菜葉不知何時已沒了蹤影。
翌日,風和日麗,春光明媚,雲伴鮮惴惴不安地去了太子所在的東宮,後頭跟着大石頭等大小廚子。一路從殿外行至院中,她卻始終沒看見烤架的影子,這心裏頭不由得就沉了沉。
毋庸置疑,太子是将烤肉用的炊具都放在了屋裏。換言之,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時辰,她都得跟他共處一室——指不定,沒多久就會演變成獨處一室。
心下愈發忐忑,面上卻不能流露半分,雲伴鮮眼觀鼻、鼻觀心地随領路的太監行至外室,在距離主位約莫三丈的位置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屈膝下跪。
“奴才叩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謝殿下。”
女子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卻并未急着擡頭對上太子的視線。然而,她可以感覺得到,對方的目光已然毫不避諱地在她的渾身上下游走。
雲伴鮮是個宮中廚娘,因為做得一手好菜而深得皇帝的賞識,品階要比一般的禦廚高一等,穿着打扮自然也就特別了些。可惜,她這人向來不愛塗脂抹粉,因此,在禦膳房裏煮菜的時候,往往是以素面示人。不過,一旦需要面見貴人了,她就斷不能失了禮節。
正如今時此日,她雖如同往常一樣身穿禦廚宮服,卻難得勾染細眉、略施薄粉、口含朱紅,甚至還戴了對小巧的白玉耳墜,整個人看起來都嬌美了許多。
太子将這令人耳目一新的女子看在眼裏,唇角不經意地揚了揚。
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定不會差。饒是對方隐藏得再好,他都能一眼挖出她這顆故意讓自己蒙了塵的珍珠。
“東西都擺在那兒了,開始吧。”
雲伴鮮隐約察覺到,徘徊在她身上的視線已越發放肆。她微微皺起眉頭,卻意外聽見了太子語氣如常的一句吩咐。她不免愣了愣,又立馬回過神來,不卑不亢地颔首領命了。
面不改色地走到一只盛滿水的銅盆前,她将自個兒的雙手洗淨了,接過助廚遞來的白布,擦幹了手,就由着候在一旁的另一個助廚替她戴上了袖套又系上了圍裙。那邊廂,大石頭也已準備就緒,兩人交換眼神後,便手腳麻利地幹起活來。
沒多久,豬牛羊肉的香味就溢滿了太子的寝宮,加上适時播撒在肉塊上的秘制調料,那股子香飄飄的氣味,別提有多誘人了。
然而,就在幾乎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在雲伴鮮手中的烤串上時,把她召來烤肉的男子卻只一門心思盯着女子姣好的容顏,偶爾往下挪一挪目光,看的也是那雙細嫩白皙的柔荑。
這一雙烹調出諸多美食的小手兒,該是怎樣的柔若無骨……叫人銷魂呢?
座上男子心猿意馬之際,堂下女子已然将滋着油花的烤串呈給了屋裏伺候着的宮女。宮女小心翼翼地把佳肴端到了太子的跟前,這才叫後者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思緒。
他擡手拿起一串烤牛肉,先是放在鼻翼下吸了口香氣,然後才慢悠悠地把它放進嘴裏,嚼了起來。
那兩只巧手,做出來的東西果然鮮美可口,難怪酷愛品嘗各類美食的父皇會如此器重這手的主人。
“确實是人間美味。”太子不緊不慢地吃了兩串,就用帕子優雅地擦了嘴、抹了手,“賞。”
“謝太子殿下。”以雲伴鮮為首的幾個廚子趕忙行禮謝恩,轉眼間便繼續忙活去了。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雲伴鮮已經翻着花樣替太子烤了許多肉串,還弄些了素食,也博得了太子的喜歡。漸漸地,沒見太子有任何越軌之舉的她,也就放下了戒心,不知不覺地投入到了鍋碗瓢盆之中。
那之後,太子吃飽喝足,便許他們一行人領了賞回去了。大石頭和其中的兩個助廚皆是完完整整的男人,不能在禦膳房之外的地方久留,因此,盡管除雲伴鮮之外的三個廚娘很想抓住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多看看這富麗堂皇的東宮,但一行人還是不得不守着宮裏的規矩,跟着領路的太監往回走。
然而,就在走在最前頭的雲伴鮮徹底放松了警惕的時候,後方忽然追來了一個步履匆匆的太監,攔下他們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她說,太子爺突然記起還有一樣寶貝忘了賞她,讓她随自己回去領賞。
雲伴鮮轉眼間就變了臉色。
太子果然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
心裏頭雖然亮得更面明鏡似的,但雲伴鮮還是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畢竟是太子爺親口說另有賞賜,她一個禦膳房的廚娘,怎能不識擡舉?
于是,在一群跟班豔羨的目光中,雲伴鮮揣着顆怦怦直跳的心,跟着前來傳話的小太監折回了東宮。
這時,太子的屋裏已然沒了烤架的蹤影,徒留些許飄散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卻叫以食為天的雲伴鮮沒法安下心來。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獨自坐在高位上的男子,同先前一樣,在該停的地方頓住了腳步,畢恭畢敬地向他叩拜。
得令起身之時,她偷偷瞥了瞥四周,發現之前侍奉着的宮人們業已被悉數屏退,這心裏頭就更是七上八下了。
雖說這光天化日之下,太子應當還不至于……
一個念頭尚未成形,她就以餘光瞥見了男子起身向她靠近的景象。
作者有話要說: 新苗幼小,急需關愛。請與我一道看着它茁壯成長:)
☆、躲過一劫
“這是本宮去年去淮西監工時得來的镯子,覺得挺襯你的膚色。”拿着一只晶瑩剔透的玉镯,太子不緊不慢地走到雲伴鮮的跟前,作勢就要抓起她的一只柔荑,卻被她不着痕跡地避開了。
“奴才謝過太子殿下好意,但如此貴重之物,恕奴才不敢收下。”後退了半步的女子瞬間将腦袋埋低了,恭恭敬敬地出言推辭。
“美玉配美人,方能令其物有所值,何必去計較什麽貴重不貴重。”奈何她的态度已如此明顯,對方卻仍是不依不饒地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柔嫩細滑的觸感仿佛能自指腹傳遍周身,撓得男人登時心尖兒發癢。
果然是個尤物。
他一邊牢牢地握着女子纖細的右腕,一邊好整以暇地将玉镯給套了上去。完事兒了,他還玩味地端詳着自己的傑作,大掌抓着小手不放。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雲伴鮮壓下心頭油然而生的厭惡,猛地抽回了自個兒的右手,同時倒退兩步,屈膝跪地。
“奴才叩謝太子美意。”回頭一定得好好洗手,“若是太子殿下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就告退……”
“慢着。”奈何霍然直起上身的女子剛要一鼓作氣逃出魔爪,那急急出口的話就被男子一口打斷了,“本宮賞了你這麽漂亮的玩意兒,你不做點什麽……來回報本宮嗎?”
不是已經替你做了一頓烤肉嗎?!
此等大不敬之言,雲伴鮮是不好随随便便說出口的,她只得巧笑倩兮,不慌不忙地回答:“奴才往後必當盡心竭力,為萬歲爺和太子殿下做出更多、更新的佳肴。”
“哈哈……”豈料,她避重就輕的答複卻惹得負手而立的太子仰天大笑了幾聲,不徐不疾地放平了腦袋,他雙目炯炯地凝眸于她不曾擡起的眉眼,“本宮跟你開玩笑的。”
雲伴鮮真想糊他一臉玩笑。
可是她不能啊,甭說人太子爺是在逗她玩兒,就算他真要她上刀山、下油鍋,她一個人微言輕的奴才,不也得硬着頭皮上麽?
所以,被忽悠了的雲伴鮮只能口蜜腹劍地恭維道:“殿下真是風趣。既然殿下沒有別的……”
“宮中寶物無數,你知道本宮為何千挑萬選,擇了個镯子送給你嗎?”叫人氣急的是,她剛要舊事重提,對方就又沒頭沒腦地扯上了新的話題。
雲伴鮮暗自咬牙,面上也只好繼續裝着笑臉,答曰:“奴才愚鈍。”
誰料她話音剛落,太子就冷不防上前兩步,彎腰親自将她扶了起來。
“那自然是因為,本宮想要用這個玉镯……來套住你。”
此言一出,雲伴鮮心下大呼不妙。對方的言下之意都這麽明顯了,她再聽不懂,可不就成了傻子了?
不過,此情此景下,她不傻也得傻。
是以,雲伴鮮這就非常“識時務”地接過話頭,滿臉忠誠地向一國儲君表明了心跡:“奴才是宮裏的人,只要在宮中當差一日,便自當竭盡所能侍奉各位主子,不會有旁的心思。”
言下之意,您太子爺不用特地尋個價值不菲的玩意兒來“套住”我,我既然當了這皇宮的奴才,自然會好好地待在該待的地方辦差,該多的,不會少,該少的,也不會多。
堂堂太子殿下不是個蠢的,當然聽得明白,這前半句話是在裝傻充愣,後半句話則是一語雙關。
不會有旁的心思……
太子笑了。
“那如果……本宮許你有旁的心思呢?”
幽幽的嗓音未落,說話人已然毫不避諱地湊近了女子的面頰。他貪婪地嗅着她身上芬芳的香氣,一時間只覺心曠神怡。
如此極品,卻被父皇安排在禦膳房當差,整日和那些油鹽醬醋打交道,委實是太過浪費了。
像她這般肌如凝脂、氣若幽蘭的美人,就應該臣服在他的身下,與他芙蓉帳暖、共度春宵。
雲伴鮮業已花容失色,她沒有料到,太子竟然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膽大妄為。
就因為皇上不在宮中?
想那平日裏,這個弱冠之年的男子雖多次朝她暗送秋波,卻始終礙于其父皇的存在而不敢行逾越之舉。眼下一國之君出宮南巡,他居然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逮着機會,對她這個禦用廚娘出手了。
她當然不能讓他得逞!
心中堅持從未動搖,雲伴鮮二話不說,當場就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驀地掙脫了男子的束縛,速速退後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奴才自知身份低微,只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能讓萬歲爺、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吃得舒心,決計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還望太子明鑒!”語畢,她就令整個身子匍匐不起,好似自己不過是個受寵若驚但仍保有自知之明的下人。
太子見狀,整張臉倏地冷了下來。
這個女人,他暗示了她無數次,今兒個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把話挑明了說,她卻還是如此不識擡舉——這普天之下,究竟有多少女人挖空心思想爬上他的床,難不成她都不用腦子想想的嗎?!
思及此,太子眸中的陰冷之色也不自覺地溢出了眼眶,他旋即沉着嗓子,面無表情地問她:“你知不知道,通常不喝敬酒的人,都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嗎?”
雲伴鮮的心肝兒“咯噔”一沉:不吃敬酒,可不就要喝罰酒了嗎?
但是,她招他惹他了嗎?他憑什麽?!就因為他看上了她的美貌?
一顆心七上八下之際,她卻聽得男子冷不丁語氣一改:“本宮一直認為,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一時半會兒想不透也不打緊,本宮還有耐心。”
說着,他徑自将她從地上扶起,令她神色凝重地站立在他的身前。
“不過……最好不要讓本宮等得太久。”
雲伴鮮不敢接話,只好垂着腦袋不吭聲。
“下去吧。”
“是……”
雲伴鮮如蒙大赦地退出了太子寝宮,行至無人處一摸脖子。
暮春三月,自個兒卻愣是被折騰出了一身的汗——是冷汗!
驚魂方定的女子一陣風似的回到了她的單間卧房,關上門後就忙不疊給自個兒倒了滿滿一杯水,“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距皇上南巡回宮還有将近十日,她要如何挨過這十天半個月,避開太子那雙如獵鷹般銳利的眼?
豈料她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當天傍晚,就又有一個貴主身邊的太監來找她了。
雲伴鮮覺得她快吐了。
烤肉烤肉,又是烤肉!她不過就是為讨得皇上歡心,才在去年的宮宴上露了一手,哪裏能夠未蔔先知,此例一開,竟是後患無窮!
是的,繼太子爺醉翁之意不在酒——命她單獨去替他烤肉之後,三皇子殿下又上着杆子,說要一模一樣地來一份了。
來一份……來一份你個頭哇!
本來已經夠煩了的雲伴鮮直想沖到那個二世祖面前,把他訓個狗血淋頭。
沒錯,二世祖,用這三個字來形容那位年方十三的三殿下,可真是再貼切不過。想當年,他三歲就沒了娘親,偏偏又生得一副好皮相和一張甜嘴兒,小小年紀就把他老爹和老爹的大小老婆都哄得合不攏嘴,再加上皇帝寵愛他那紅顏薄命的母妃,他們的兒子又“乖巧可憐”,是以,打從他母親過世後,宮裏上下就在一國之君的號召下,沒個限度地寵他,一直把他寵成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卻還是沒有罷手,繼續寵着。
這不,棍棒底下出孝子,蜜糖罐裏生逆子,這娃兒一大半已經長歪了,在皇宮重地每天都是橫着走,除了他父皇母後還有太子哥哥,他誰的面子也不買。
哦,不,似乎有一個例外,就是禦膳房裏那個年輕貌美的小廚娘——她雲伴鮮。
說起來,她和這位三皇子殿下的相識可真真是一段孽緣。
那是她剛進宮三個月的某一個夜晚,因為做出了一鍋失敗品,她心裏正憋着氣呢,無意間瞧見一個在夜幕下獨自抽泣的小男孩,便好心上去噓寒問暖,卻不料被他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彼時尚年少氣盛的雲伴鮮怒了,也不管這小屁孩是打哪兒來的,旋即就改換一臉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哄他說只要吃下了她鍋裏的這些“美食”,他馬上就能忘記一切不開心的事情。
當時年僅七歲的三皇子雖然脾氣夠大,但腦子還沒張開,他嗅了嗅少女手中的一鍋子“美味佳肴”,覺着還真是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聞,就半信半疑地把它們吃了下去。
之後的事态發展,出人意料。
三皇子從此愛上了雲伴鮮——的手藝,三天兩頭嚷嚷着要她給他做吃的,還隔三差五地偷溜到禦膳房來找她玩耍。
好吧,實際上,基本是一方被另一方耍着玩。
咳,後來分明業已得知其身份的雲伴鮮承認,自己是稍微小心眼又壞心眼了點兒。點心做壞了不打緊,可明知道做壞了卻還當寶貝似的往堂堂三皇子嘴裏塞,那就是她的不對了。
但是,誰讓人三皇子就喜歡吃她做失敗了的東西呢?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反正也吃不壞肚子。
然而,就是在這“你打我挨”的漫漫歲月中,一本名為“我與三皇子不得不說的宮廷秘事”的話本,就此誕生了,以至于時至今日,同她關系密切的三皇子仍會動辄纏着她給做吃的。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這天,已然冷靜許多的雲伴鮮跟着三皇子身邊的明德公公去了少年的寝殿,卻萬萬不曾料想,在那裏等待着她的,會是另一場風波的起始。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讀者愛呢T T
☆、又生枝節
如果說,昨日裏太子爺那兒還像模像樣地擺着炊具,那麽今兒個三皇子殿下的房裏,就是明目張膽的“空空如也”。
雲伴鮮微皺着眉頭,在屋裏仔細地掃視了一圈,仍是沒有發現半個烤架的影子,是以,她不由得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裝模作樣的少年。
她承認,來他這兒,要比去太子那兒輕松不少。這孩子雖然鬧騰了些,但本性不算太壞,加諸與她相熟數年,偶爾四下無人的時候,他還會像條小狗兒似的黏在她的身上。
所以……她基本上也是把他當個寵物看待。
咳咳……
“三殿下不是讓奴才來給您烤肉的嗎?烤架呢?”雲伴鮮收回了險些飄遠的心思,一本正經地注視着那邊廂正襟危坐的少年。
她發現平日裏總是有理的三殿下,今日竟有些目光閃爍。
耍我?
她禁不住生出如上猜測。
可轉念一想,自從三年前少年戲弄她不成反被她擺了一道之後,他就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甚至還剃頭擔子一頭熱地欲拜她為師,她又覺着,他不像是在耍弄她。
“三殿下?”雲伴鮮又啓唇重複了一聲,眼見對方總算是鼓足勇氣,将視線定在了她的眸中。
“雲姐姐……你,你過來。”屋裏伺候着的下人都被三皇子屏退了,因此,他得以毫不避諱地喚出這個他喜歡的稱呼。
雲伴鮮一頭霧水地走近了些。
“殿下找奴才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被她用眼盯着,少年不由得心虛地看了看別處。
有貓膩。
這一下,雲伴鮮想不懷疑都不成了。
偏偏這個時候,坐于主位的少年忽然期期艾艾道:“讓你來,自然……自然是來伺候我……吃喽……”
“可是烤架呢?”
雲伴鮮又皺着眉重複了她的疑問,卻突然想起,這個不長腦子的三殿下該不會不曉得要預備烤架吧?
考慮到三皇子經常做事不過腦子,她苦口婆心地提醒他:“殿下,烤肉時,烤架是必須的,像太子殿下昨天叫奴才去……”
“你還好意思說!”然而,讓雲伴鮮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話才起頭,對方就猝不及防地瞪圓了眼珠子,高聲喝出了這句叫人一頭霧水的話。
因此,雲伴鮮完全是摸不着頭腦,一邊跟看怪物似的打量他那義憤填膺的臉,一邊用眼神詢問他這是吃錯了什麽藥。
好在少年并沒有讓她失望,當即就怒目圓睜道:“你你你……你是不是看我大哥是當朝儲君,所以……所以就舍我而取他?!”
此言一出,女子當場就懵了。得虧她頭腦靈活,故而很快就回過神來,把一雙杏眼瞪得跟他一般大,反唇道:“不就是做了頓烤肉而已,殿下說的這是什麽話?!”
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我我……我才沒有莫名其妙!”他居然還猜出了她的心聲,“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大哥早就看上你了!你……我……”
這一下,雲伴鮮徹底怔住了。
他一個少不更事的二世祖……是從何得知此等秘事的?
瞠目結舌之際,她聽見三皇子繼續耳紅脖子粗地吼:“我告訴你!你們別欺負我年紀小!我不小了!前幾個月……前幾個月……父皇,父皇還說要挑幾個……宮女給我……”
只不過,他話到一半就自個兒蔫了下去,尤其是說到“挑幾個”的時候,雲伴鮮分明聽見了他的含糊其辭,也不曉得是把什麽詞眼兒跟吞了下去。
幸而她腦瓜子轉得夠快,須臾片刻,就從他末了的幾個字裏猜出了蛛絲馬跡。
十三歲的皇子,挑宮女……除了那檔子事兒,還能為了什麽?
換言之,被少年生生咽回去的詞兒,無非就是“漂亮的”、“給我侍寝的”之類的話。
迅速一合計,雲伴鮮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毛,老神在在地注視着業已紅了臉的三皇子。
慢着,她好像本末倒置了。
正遽然意識到什麽的時候,神色略凝的女子又聽三皇子道:“總之!總之,我過了年就十四了!那個,那個我也行!”
那個?哪個啊?
雲伴鮮實在沒法像這般佯裝無知。要知道,她原本并不屬于這個時代,是一個打從娘胎裏出來就能夠獨立思考的穿越者。所以,那些個男歡女愛之事,她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
只是,她要不要告訴眼前這個急于證明自己的少年,那種事情不光關乎年齡,還和後天的學習以及天生的尺寸有關……
咳咳,罪過罪過……
女子差點下移的視線急忙挪回到少年的臉上。
所以說,他特地在她跟前提這種難以啓齒的話題,究竟所為何事?
想着想着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雲伴鮮情不自禁地變了臉色。
然後,三皇子卯足勁兒憋出的一句話,直接就将她生變的面孔驚成了豬肝色。
“所以,所以……你不許去找大哥!我才是你未來的夫君!”
我才是你未來的夫君,我才是你未來的夫君,我才是你未來的夫君……
雲伴鮮只覺這短短九字不斷在腦海中回響,最終倏爾炸成了一道晴天霹靂,将她顫顫巍巍的小心肝兒劈了個四分五裂。
結果,更讓女子瞠目結舌的還在後頭。眼見她跟尊石像似的杵了原地,三皇子竟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霍然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了她的身前,未等她作出反應,他就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她略顯僵硬的身子。
雲伴鮮驟然還魂。
“殿下!”
“雲姐姐你別動!”
雲伴鮮真就不動了,但這不光是因為她聽見了少男罕見認真的語氣,更是鑒于她意外地發現了,這個自始至終都被她當孩子看的少年,不知何時竟已有了将她整個兒束縛的氣力。
是啊……不知不覺間,他都比她高出半個腦袋了。
少年熾熱的鼻息撲打在女子烏黑的發叢,女子清幽的體香亦萦繞在少年的鼻尖。三皇子只覺他再也不想放手了,就使勁兒把人給摟得更緊了。
“殿……”
“我要娶你,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
興許是他的語氣太過鄭重,本該是被雲伴鮮當做笑話聽的發言,卻愣是叫她當場怔了一怔。不過緊接着,緩過勁兒來的她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能告訴他,她這些年來一直是把他當小狗兒……啊呸,是當弟弟看待的嗎?
顯然,她不能——縱使四下無人,她也不能在這種尊卑有別的大事上昏了頭。
更重要的是,她不願——不願傻頭傻腦地嫁給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不願委曲求全地嫁進帝王之家,不願在多年以後和滿院子的三妻四妾勾心鬥角。
因此……
“殿下為何要娶我?”此言脫口而出之際,雲伴鮮已然完全尋回了冷靜。
耳聽伊人清麗中透着些許清冷的嗓音自胸前傳來,三皇子自是依依不舍地松開了臂膀,與女子四目相接。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少年迫不及待地表明了态度。
“殿下當真喜歡我嗎?”可女子卻從容不迫地出言反問。
“這還能有假?!”
“若殿下所言非虛,那敢問殿下,你是否清楚什麽才是‘喜歡’?”
少年似是被她問住了,他疑惑不解地瞅着她烏黑的瞳仁,鬧不懂她為什麽突然要考他這個。
“如果喜歡,便是該讓你喜歡的人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奴才鬥膽請問殿下,可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
話音落下,三皇子算是明白了,女子先前所言,無非是為後話鋪路——可是,她最想要什麽?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金銀財寶?
少年總覺得哪裏不太對頭。
他的雲姐姐,素來不是此等貪慕虛榮之人。
那……
很快就看出了對方眼中流露的惑色,早有預料的雲伴鮮這就不慌不忙地開啓了朱唇:“奴才一生所求,不是穿金戴銀,更不是俯瞰衆生,而是一具悠然自由之身。”
奈何面對她沉靜而不失堅決的一番傾訴,少年卻只急不可待地表明起自個兒的立場:“我怎麽就不能給你自由自在的日子了?!你要吃什麽,我馬上讓禦膳房替你呈上,根本無需你再親自下廚;你要穿什麽,我立刻叫尚衣監替你裁出最漂亮的衣服,一年四季,你想要幾件就有幾件;你要想去哪裏玩,我同父皇讨了賞賜就能帶你游遍天下。你說,我怎麽就不能讓你逍遙快活了?”
雲伴鮮聽着聽着就開始失了耐性。
“殿下你還年少,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明白,不是你覺得好的東西,別人就一定覺得好……”
“不許你說我年紀小!”
豈料對方比她還要沒耐心,她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他卻只忍她講了個開頭,就一口打斷了她的話。
有權就是任性。
雲伴鮮直想朝天翻個白眼——可惜她不能。
她想,她唯有耐着性子好言相勸,方能……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