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疑似小兒詐為疾

胡順威嚴,連連發問:“你既有如此能耐,何故欲往鄉野謀取錢財,害人性命?”

馬希麟義正詞嚴,言道:“大人,切莫聽信無恥讕言,草民未有此念,那鄉野本是窮困之地,怎有錢財支付診費?我與死者并無嫌怨,害人之舉誠是不為,事事皆由那婦人陷害,大人萬萬明鑒。”

胡順略通草藥性能,配伍得當必無一害,此時,雖是故弄玄虛,實則威嚴恐吓,以能使其為愛子醫疾,後而續言道:“莫非醫診失手,害得他人命喪黃泉?既是豪言能醫百病,時下可予你一良機,得以證實。半月之前,我兒于後塘花園玩耍,不知是何原由患得沉疴,遍身奇癢,終日啼哭不止,請盡縣裏醫者開得數種藥方,然是月餘之久依然不愈,若你能醫,我便信你是神醫,免你罪責。”

果然不出所料,馬希麟知此良機,雖不知患有何疾,更無自信能否醫好,而世之疾皆由陰陽調理,凡是疾病,必有醫治之法,馬希麟胸中信念,願解古怪病症。華夏病理之中,但有症狀未被醫者發現,未嘗治好,亦未查明病因所在。

馬希麟言道:“小可雖是不才,然而大人不可食言,若能醫好此疾,還望大人秉公執案,還我清白。”

胡順向馬希麟保證道:“我堂堂縣令,豈會食言?時下,可随我至後堂去見我兒。”

胡順在前引路,直至所居之處,婢女守于屋外,此時,胡順略顯官威,厲聲質問道:“少爺可在房中。”

婢女恭敬答道:“回禀老爺,适才少爺啼哭不止,又因身癢,我等如何助他皆然無濟于事,想必哭鬧勞累便不再覺有癢感,時下,又不知去了何處玩耍。”

胡順一聲輕嘆,自言道:“貪玩之子,何以成事?随我去後園尋找。”馬希麟颔首應随。

方入後院,園內美景令人暗自興嘆,胡順年終俸祿僅百餘兩,竟有如此奢華景園,假山林立,樹木繁茂,此時,正值桃花盛開之際,天下之大,誠是難尋此景。一條石路朝園內而去,蜿蜒曲折,盡鋪雨花石,此石又稱天然花瑪瑙,由南京運往此處,鮮亮且有觀賞價值,石路之上落滿花瓣,斑駁陸離映襯花園,格外美麗。

繼而前行,馬希麟忽而止步。胡順與侍衛皆是納悶,并同留步,但見馬希麟凝望碎石路面出神冥想,衆人亦将目光投向地面,有如手指般大小毛蟲正于路面蠕動。于此伫步停留,衆人并未在意,督促馬希麟繼續前行,好去找尋胡順之子。

花園深處有一涼亭,若于水塘一側觀望此景,涼亭之下讀書賞花,而作閑情逸致。遠而望去,見那涼亭之中有一龆年兒童,左右皆有侍婢為其抓癢。侍衛禀道:“老爺,少爺在亭子裏。”

胡順何以不見,未嘗多言,與馬希麟快步趨往。婢女見知縣前來趕緊行禮,胡順不理,對子言道:“我兒,此時還癢不癢,病情有無好轉?”

那孺子左右軀動,自堪奇癢,足見煩悶,直言道:“癢死了,癢痛難耐。”

胡順對侍衛令道:“你二人将少爺抱回房去,好好看待,不許随意走動。”

侍衛謹從其言,胡順對馬希麟言道:“今見我兒之癢,可知何種病症?”

遙望離去之童,馬希麟回禀道:“不瞞大人,草民與少爺僅有一面之緣,未嘗望診,亦未把脈,而不足斷何種病症,據我所知,癢症屬是常見之疾,以令子奇癢之相,必與數類有關,待把脈查證之後,方可知此病因,而後對症開方,能保少爺身康病愈。”

欲聞能言者,道出所以然,詭言皆為行騙者慣用之技,凡醫不精者言至妙處,必有語塞,聞知馬希麟思考周密,胡順問道:“速速告我,有哪幾類?”

馬希麟言道:“大人不必心急,容我道來,皮膚瘙癢,病機各異,而證之變化則難以盡述。其一是血虛風燥之症,但因老弱者多發,皮膚瘙癢難耐,且随處皆有發作,深夜更是癢之不寐,表現皮膚幹燥,皮屑脫落,故此,少爺不屬此症。”

聞馬希麟答之有理,胡順遂問:“其二何以解釋?”

馬希麟言道:“其二乃是肝郁血虛,顧名思義,終日不快,郁郁憔悴,婦人尤甚,是以抑郁所致。”

胡順聞覺深奧,見馬希麟并非常人,遂續問之:“然後如何?”

待将膚痛癢症訴盡,原來,膚癢之疾大體分六種。又為風熱郁滞肌膚之症,此疾多發于夏季,因天幹燥所致,誘發此疾奇癢不堪,須調體內陰陽平衡方可痊愈,且有複發風險。而餘數大為陰陽不和,不與季節交替,應時調理,導致體內或溫,或寒,或濕,或幹。

若是寒氣過盛,體內寒毒萌生,顯于皮膚之上,便以寒氣誘發瘙癢。若是熱氣過強,則是風熱瘀滞之疾,亦使皮膚奇癢不堪。華夏醫道,講究陰陽調和,溫熱中恒,切不可極盛亦不可極衰。

聞馬希麟款款而談,胡順已覺名不虛傳,由此而言馬希麟絕非俗醫,而胡順又不主動善言信服,但言道:“多言無益,你與我去房內勘查,證明我兒屬于何種癢症。”

複随胡順折返而去,待入房內,擺設奢華,眼望民間不得不對朝廷呲之以鼻,改變時世即非其所。趙芸暧聞訊而來,是因馬希麟欲為胡順之子診病,須能看個明白,且是關于此案趙芸暧亦是不脫幹系。

胡順見趙芸暧前來,連連拜問,官場規矩使人無奈,自古至今,官大壓人。趙芸暧不語,但言速為令子診病之事,以得神奇之處大開眼見。于趙芸暧前,胡順皆顯尊稱:“馬先生,請随我至屋內診望。”

同至床前細察,孺子生性頑劣,不得靜卧,馬希麟不能靜診其脈,又不忍責于童子,正感無奈之時趙芸暧氣性惱怒,直至榻前對孩童一番怒斥:“為你醫疾,你且老實些,把手伸出來,如若不然一鞭狠抽于你。”

趙芸暧言語蠻橫,胡順之子生性相同,自幼受父寵愛,無人訓斥更無人吓責。見于嚴怒竟失之不動,伸臂卧于床榻,使之診脈視疾。馬希麟深望趙芸暧一眼,心生五味雜陳,不知是謝是怨,無奈搖頭,轉身取其手腕,摸脈而診。此脈不虛不弱,不急不緩,他眉頭一皺但覺事有不順,不虞如此怪異,複為孺子悉心把脈,然是依舊如故。馬希麟驟然眉緊,視見孺子面部,面色紅潤,氣色甚好,且是活潑可愛,頑童體質強健,本作無病,使人心生奇怪,嘗見慈禧之時并未如此不安,但以強作鎮定,言道:“少爺,你且将口張開,舌頭伸出使我看來。”

待胡順之子伸出舌來,亦不忘斜視趙芸暧。馬希麟谛觀一番,舌上苔紅,不似肝火,不似氣虛,不似體寒,奇怪至極,直視良久未嘗有言,猶辨孺子脈搏未感有亂。見馬希麟寂語,胡順略感奇怪,問道:“請問馬先生,我兒病情如何,可屬癢疾?”

此情此景,馬希麟已不知何言以對,若實言實語,自當庸醫非死不能,嘗有約在先,若醫不好則是江湖騙子,況且自負人命官司,終究如何不明而喻。當世神醫未可醫治百病,然是不醫病機,名為小損,亡命為大,自招禍佞。若不以實言相告,妄造病情,開方數日不愈,猶是不吉。

馬希麟不曾反顧,但以靜心把脈,只望有疑。怎奈這孩童脈象、面色、舌苔皆無不适,莫言孺子病症,則身體虛弱都不曾一見,素日一貫飲食山珍海味,體質康健,不及窮生虛弱。由此心生警覺,疑似胡順故意加害于己,而教孺子詐疾,欲人來醫,若醫不好亦有斷案之辭,本是無病,獨覓醫治此可奈何。既誠如此,無論如何必有一亡,但疑胡順殺機,馬希麟已覺毛骨悚然。

胡順續問馬希麟,而彼已是全身汗下。忽然孺子翻身,不待側去便是大哭大鬧,哭喊身體痛癢,馬希麟方始回神,悉心察望,那孺子于卧榻上愈是翻滾愈是啼哭,不由心中暗嘆:此子太會作戲。

侍婢見小兒啼哭,急上卧榻為其抓癢,且抓且問:“是這裏癢,還是這裏?”

兒童哭鬧,滿床亂翻,而不言癢疾之處,哭聲愈高,貌相愈痛。見此狀況胡順焦急萬分,連連迫問:“馬先生可不知我兒病症?倒是開一藥方,我去取藥。”馬希麟早已不安,此事困擾于心,滿面疑雲,權時之宜,但将奇癢之疾擇一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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