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睡前頓悟奇癢因

胡順直入室中,怒而喝道:“馬希麟,你乃假醫行騙之人,竟稱神醫,素有狂言能醫百病,出得一頁養生之方服與我兒,枉自訛詐蒙騙本官,休忘嘗言,若不能醫治我兒,便可定下你之罪責,淩遲處死。”頃刻之間,胡順竟知藥方歸根之用。

胡順怒令一下:“來人,與我将此人杖入獄門,随後行刑。”衙役聞令,速向馬希麟圍來。

急迫之時,馬希麟不知何以相對,連連向房內退去,但見衆役舉棒怒顏,趙芸暧手執之策盡力揮出,響徹內外,怒叱一聲:“大人,此是作甚?但過半日便來抓人,豈不忘了嘗言,五日之後,若不治令子之疾可任由你處置。”

但見趙芸暧阻止,胡順礙于情面并未翻臉,唯有直言:“姑娘有所不知,适才卑職執此方詢問縣中大夫,諸醫覽後,皆言此方不能醫疾,而有強身健體之效,如此,若非行騙之人則是何等人士,拿他問罪有何不可?”

趙芸暧聞言,轉身回望馬希麟,問道:“果真如此?”

馬希麟仰首大笑,言道:“不瞞大人,凡人有疾宜先吃些适品,再服藥性溫和之藥,待他身有康變,以服藥性猛烈丹藥尚能有用,不然,始則以猛藥之言,人必不愈,而已先亡。”

聞于此言,趙芸暧忽作擠眉弄眼,馬希麟自是機智,不愚不鈍,知此暗示不可實言,而作鎮定續言道:“大人,豈不見我嘗時去那紫禁城為慈禧老佛爺醫病,太後且能信我,而大人信我不過。既然如此,不必多言,将我定罪問斬便是,諸醫多才更能治病,對于令子必有奇法,我馬希麟于此班門弄斧恐有不及。然若大人信我便可放心,令子之疾不必疑慮。”

所言雖有理,而有異閑言,醫者皆稱此方無效,可作诳語?然則馬希麟有言,如若縣內醫者能醫,奈何孺子病況未嘗治愈。胡順本不精通醫道,厲聲言道:“我家孩兒自幼體康,調理體況甚是多餘,不如早時醫治,若再遲延休怪本官不講情面。”

馬希麟方為鎮定,穩态言笑,然已心驚膽寒,所言存有托詞,此方确有保健之功,察望孺子疾病不尋任何病跡。見馬希麟止笑神色,未及答言,趙芸暧直趨上前,鞭策揮于衙役顏面,瞬時,衙役面容皮肉外翻,痛得滿地打滾。

胡順呆若木雞,餘人張皇失措,趙芸暧憤憤不平,言道:“混賬東西,休要欺人太甚,說好五日便五日,若是自通醫術則便自己去醫,何必煩勞于此?馬希麟是神醫也好,庸醫也罷,未服草藥便論藥方無效,如此草莽何以能居知縣之職?既然不為所信,且五日後再議,知縣小兒聽着,你若動武,本姑娘奉陪到底。”

胡順一時沖動本欲來拿馬希鱗,豈料趙芸暧百般袒護,既是鬧得這般狀況,只由順服,畢竟老虎尾巴摸不得。胡順自會尋找臺階,不再厲言随和道:“卑職豈敢與姑娘對峙,而是受人挑撥是非,心氣不通怒意所致,我既言明期限,則待五日之後據實再議。”

言訖,衙役将刀具收回走出門外。但見胡順離去,馬希鱗坐回桌旁,滿飲涼茶,不由長嘆。趙芸暧不曉此事,胡順欲加其罪但以出手相助,此時問道:“不妨事罷?”

馬希麟平淡言語,首次言謝道:“适才,全賴姑娘相助,免我苦難,不想姑娘下手竟如此之重。”

趙芸暧言道:“不必言謝,我不願見你入獄反遭為人陷害,言明五日孺子之疾必有康效,知縣小兒竟然不信。”見其言辭慌亂且是語無倫次,與昔日之态實不相襯,冠冕堂皇,與此同時,馬希麟略顯煩懑,終是不解何以醫治孺子,且将實情告知趙芸暧。

趙芸暧心有一驚,本認為馬希麟有真才實學,畢竟确有為慈禧醫診之事,如今馬希麟直言道:“誠是如此,開方而是緩時之計。”

趙芸暧頗欲曉然,言道:“究竟何種狀況,難道你是庸醫?”

馬希麟坦言嘆惜,悔道:“或許如是,或是醫術不精,悉心細察時,誠難判辨小兒病症,早知這般疾況,當初不應自矜,時下,既已應許為小兒醫病,僅及五日伏刑,奈何我馬希麟不易脫得鍛業,一世讀書識字,研習醫學典籍,欲救于人拯此亂世,一生正直而落得殺人罪名,雖死亦不能瞑目。”

馬希麟訴盡肺腑,心有不甘實感悲怆,背負殺人之名為做替罪,無人救他于水火,趙芸暧言道:“那狗官蠻橫無理,即便真有醫術,亦不為那孺子醫病,他這般陷害你,擇日我便禀明父親,摘去那頂烏紗帽。”

過有半刻,趙芸暧深感其冤亦有不平,起身言道:“我去尋那狗官,若不将他嚴懲,後而猶會害你。”言訖,執策去尋胡順理論。

馬希麟急握其臂,阻止道:“姑娘莫要魯莽,本無證據,我馬希麟雖死亦不可罔顧法度,若無可行之法則屬天意,我宜順天,莫壞我之名聲,待等五日亦不會遲,我願再尋小兒病因嘗試醫治疾病。”馬希麟已是自身難保,而依念孺子病症,趙芸暧但以嘆氣,既然如此之言,但明其終之擇,身為知府千金,馬希麟生死與己何幹?

清粥飯菜後,夜亦深去,脫下衣物卧榻休息,微閉雙目,腦中尚存白晝之事。百思不得其解,心緒煩亂不堪,此時之際,不由略感肩部微癢,急用手搔,然則愈抓愈癢而不覺奇癢所在,實是難受。本有煩躁,思索醫典亦不能靜心,右手急抓出一道紅印。

尚于此時,念嘗與趙芸暧争吵數句,不忍忿然舉策便打,未嘗出手而忽大驚,見一蠋蟲驚恐萬分。蠋蟲盡附毛茸微刺,倘若無心沾到則有奇癢痛感,若留衫領必會覓無所處,想這肩膚之癢與此蟲有關。回念又思,後園桃柳無數,蠋蟲遍地皆是,死後經日暴曬,依體毛刺散于空中。僅去後園一次便有稍感奇癢,若終日于那玩耍實遭痛癢之苦,善察常思,如若胡順未嘗加害,十有八九當屬此測,亦念此論甚是合情,恍然頓悟,大悅不休。

若然證于此測,但需兩點便可得知:其一,明日早去後園重視細察,園亭之內有一石床,石床之上必有蟲毛,孺子貪玩,筋疲而睡,随處皆可坐卧,天氣炎熱赤膊坦胸,卧于石床自是沾有毛絨之物,若又沾水,毛絨之物更是牢粘于身,孺子敏感,稍有不适則會嚎哭,如此分析更為信所得實,成人難忍,何況那龆年之子。其二,若于胡順加害,令其孺子作疾,欲置自己于死地,孺子必不存奇癢之感,以人本應,身體必無紅痕指印。

欲察虛實須視童身,若無抓痕但可認命,嘆惜官員草菅人命。時夜已半,雖是自喜而不可遽察,唯将此事擱下,待至明日自盡查實。輾轉反側,又一難題糾纏思緒,絨毛吸附體上不易洗去,若真如此該當如何?馬希麟無奈,一夜睡卧不寧。

馬希麟秉燭待旦,起身盥颒,心中已是得意,本欲亟往後園察看,一開房門,而以侍衛阻于屋內。果然戒管甚嚴,昨夜衙役疊監房門,馬希麟但明去意,衙役聞後不再阻攔,一路監視馬希麟去往後園。

後園美景可謂春花秋月,微權知縣竟有奢華園景,財力不堪設想,山林巧奪天工,建築別出心裁,草木栩栩如生。胡順濫用民脂民膏,天下安能不亂,民衆安能不苦,山河安能不墜?此世獨以一人改變不得,既非治世之能臣更非亂世之奸雄,僅為精研醫術醫者。醫人疾苦乃是本分,若救不得四海蒼生,但可救那病痛瀕死、凋敝困擾之人。

馬希麟深信所為必屬人間正道,既樂善好施,素善積德,治病救人,一不為利二不求名,此雖不稱廣仁大義,然為一時私利無視百姓受苦者,而與馬希麟不值一提。積小善成大義,無聞力量勝比東方旭日,私欲利者言義而行惡,終會使民陷入萬劫不複苦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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