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饑民搶糧造禍端

行至園中,湖水清澈見底,水中游魚水藻易見,微風拂過,水面微波粼粼,碧水蕩漾不止。沿塘前再行十餘米便至亭中,涼亭納暑乘涼,以配情風,可醉不已。然而愈近花園深處,更有蠋蟲炙烤成幹,由此能論深夜所測。行至亭中,直趨石椅俯首細察,馬希麟行事令侍衛甚是不解,相望須臾,冷笑而過。

馬希麟自是不顧迂性官差,手指輕拭石面,果見細微毛刺,若不細觀便會不覺,又觀石桌、石床盡皆如是,胡順之子尚于龆年,更是無心關乎毛刺,故此,馬希麟速反而歸。

欲往孺子室內查看,侍衛緊随馬希麟身後,見其徑去少爺房內,速速攔阻,猜測馬希麟有不軌之事,衙役二人責任重大,倘有不測恐難以擔待。馬希麟亟解心意,但察孺子服藥有無好轉,然此不比後園,衙役不敢擅從,無論如何不得行進半步。正與衙役争論之際,府中婢女攜帶飯菜姍姍而來,自至馬希麟身前,見那女子手提籠屜內有兩碗米飯,兩盤名貴菜肴。馬希麟不禁問道:“姑娘,此餐可是為少爺所食?”

婢女言道:“正是,少爺身受瘡傷理需補身,老爺交代奴婢合理安排少爺飲食,面面俱到。”見馬希麟白面英俊,書生意氣,婢女含羞答道,而後趨去。民間尚有易子而食之事,路有餓死之人,縣府子弟而食佳肴,朝紳與民而是如此不平等。

即于此時,馬希麟受盤中之物啓發思緒頓開,忽有一計,欣喜若狂:“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衙役自是不知何故喧嘩,只當他患有瘋癡之症,那婢女聞聲回眸,秀氣顏面露出淺笑之容。

此婢翩若驚鴻,蓮步姍姍,弱不勝羞,倚風垂柳,馬希麟自感失禮,不由禁口。正值此時,不知趙芸暧從何而來,見馬希麟凝望婢女,心中稍有醋意,疾步行至馬希麟身前,裝束犀利,動粗而取馬希麟右耳:“你竟如此花心,見一婢女竟不禁失神。”

馬希麟即刻冷面拂袖,淡然道:“姑娘好生無禮,蠻橫任性終是不改,惹得他人好不厭煩。”

趙芸暧性如烈火,聽罷此言心中未免氣憤,欲要将他教訓一番。馬希麟又言:“姑娘為何如此對我,新晨之初,我有得罪于你?”

趙芸暧愈不得理,愈是争辯言道:“愛色之心,天下男子有之,如此看來,并無虛假。”

馬希麟仰首大笑道:“你我官民有別,我非你夫,你亦非是我妻,我望何人與你何幹?”

趙芸暧本生怒火,然是此時灰心喪氣,大顯窘相垂頭不語。胡順遠望兩人争辯,莫衷一是姑且一避,因受封建禮數無奈搖頭,不明知府愛女竟會如此頑劣,與其他女子全然不同。待趙芸暧稍釋怒氣,胡順自房中走出,随行随問:“新晨之初,不知知府千金與馬先生因何事而争?”

眼見胡順前來,兩人停止争論,顧望趙芸暧顏面,馬希麟解道:“回禀大人,我與趙姑娘是為令子疾病而辯,僅有一事不明,不知當講否?”

此言一出,胡順對趙芸暧刮目相看,心感言謝,不意知府千金竟對愛子疾病如此上心。于此同時,趙芸暧對此聰智暗贊不已,倘若窘事公之于衆,尚有何等顏面可言?胡順言道:“但講無妨。”胡順對馬希麟本無好感,礙于趙芸暧情面盡緩言鄙語氣。

馬希麟直言道:“一日逝去,欲将察望令子病情,不知可容我一視?”

以醫而言,診後察症固然合理,胡順斷然應許此事。待入房內,孺子早已起床,正欲用餐,望馬希麟等人入內,忽是哭鬧不休:“爹爹,何須此人來此?昨日湯藥味苦難咽,此時又來喂我食藥,我不食藥,我不食藥。”

胡順視子如寶,速哄其樂,言明不再喂他食藥,而露為難之色,望于馬希麟等待答言。馬希麟付之一笑,趁此良機提出一求:“凡是苦口皆屬良藥,少爺既是厭食草藥,自此之後可不再食藥,然今,可借我一觀身體膚變?”

胡順本以為是哄人之辭,然因醫治愛子心切,直許馬希麟所求。待胡順坐于一側,孺子不再哭鬧。身旁婢女終不敢言,唯是靜觀言談舉止,趙芸暧見狀而言道:“此處已不需你,你出去罷。”

那婢女回言道:“遵命。”離去之時不忘窺望馬希麟一眼,此令趙芸暧心生不安。胡順使其愛子轉身而坐,撥衣朝向馬希麟,遙望之後果如所料,孺子背顯條條抓痕,此時早已結疤。馬希麟心有定數,不禁失笑,此與之前所測相合。胡順見馬希麟失笑,不禁有怒,欲将質問何故發笑,馬希麟搶先答道:“令子之疾已在我意料之中,胡知縣盡可放心,令子之疾不久将愈。”

胡順聞言如釋重負,衆人不解,胡順問道:“我兒身體抓傷俞重,豈有康愈之理?”

為使胡順心安,馬希麟轉身望外,笑容可掬言道:“我嘗為太後加封禦醫,朝中百官皆知此事,我既能醫好太後之疾,令子區區小疾豈能難于我?”

一言既出,而使趙芸暧不免驚訝,昨日馬希麟尚是心悶不堪,今日竟出如此狂言,馬希麟欲得胡順信任,并非輕口,但若道出孺子無疾僅是毛刺粘身,胡順則會尋人而醫,而馬希麟身有命案不得不慮。

馬希麟正欲離去,房外不知何故吵鬧,時時不休,人聲鼎沸。胡順忽舍愛子奔出房外,馬、趙二人緊随其後,見數名侍衛熙嚷不休,雜聲不斷,胡順喝道:“一大清早,因何事在此大驚小怪?”

衙役慌忙報來:“回禀大人,縣內有事不妙,有數十人稱是饑民,強行對抗糧倉護衛要求發糧,我等不許,而後人人手執銳器圖謀搶糧,正不知如何處置。”

民間百姓不忍饑苦,萬般無奈強搶糧倉,但見胡順眉頭一皺,氣憤斥道:“此等分明是些刁民,本官執權本縣,他等膽敢如此放肆,速帶衙役将搶糧之人盡數拘押,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姑息,有違抗者當場斬首,以警示其他刁民不得行使叛逆之勢。”

婢女與孺子送餐之時,馬希麟已念此事,待那衙役得令之後,欲引百員官差圍堵饑民。見勢急切,深知饑民性命難保,馬希麟斷然阻止道:“大人,不可如此,自古以來民以食為天,大人慈悲賞些糧米,相信百姓不會再與倉衛對峙,且知大人愛民如子,水乳交融而可深得民心,必為百般擁護。”

胡順聞言不禁心生厭煩:“馬先生,刁民搶糧之事乃是不從官員執法之罪,私黨公奪縣府積糧,這分明是造反之意,理應定斬不饒,速去執行命令,将搶糧叛逆之人拘押,隔日不審直接處斬。”

馬希麟不顧自身安危,只為民衆據理力争,勸道:“大人,不可如此輕言,此事因民無米可食,實是不忍饑餓,而冒然奪取縣府積糧,切莫妄言論作暴徒刁民,你差衙役屠殺蒼生,法度未許肆意殺人,如此便是以權壓人之為。”

胡順已為此言激惱,大罵道:“糧倉皆屬大清資源,他等搶糧已對當朝觸犯劫資之罪,豈非刁民所為?以下犯上作亂造反,法應處死。你一介文弱書生但知揮毫灑墨,豈能明知律政之事?”

馬希麟正氣凜然,不怯言道:“貴族重權利,百姓重禮儀,縣內百姓皆屬大清子民,眼見百姓餓死卻不聞不問,此乃草菅人命,為官者獨享榮華富貴,不管百姓死活,依我看來作亂之徒非百姓也,你明言糧食皆屬大清官府,然縣內積糧從何處而來,你理應明白。”

縣令咬牙切齒,暴跳如雷:“大膽,如此狂言便是犯了包庇之罪,與搶糧者共嫌,來人,與我将馬希麟拿下。”

趙芸暧見事不妙,斷然阻止,速拉馬希麟衣袖,輕聲言道:“莫要與他争論,平止此事非你所能,所謂不在其政不謀其事,你又非聖賢之人,何必如此袒護百姓?”

聽聞勸言,饑民而不得解救,馬希麟捶胸頓足嘆言道:“我自幼受父教導,做事一時,做人一世,做事雖有敗,做人不能敗,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唯為百姓分憂解愁,清政有難之時百姓亦可助持,我非為官之人然知憐愛蒼生,百姓安居樂業才屬官政之驕。”

如此文弱書生不顧生亡,而為與他無關之民秉公持正,言語之間,句句在理,愛民如子,猶如為官之道,行醫之人尚且通曉,然于職者而不存半點憐心,實屬為官失敗。趙芸暧欣賞馬希麟剛正不阿,微微颔首,行至胡順身前言道:“大人,容我多言一句,那搶糧百姓僅是不忍饑餓之苦,罪不在死,大人可寬心處置,亦表大清官員秉公斷案,亦有慈悲愛民之心。”

此時,胡順竟然罔顧良知,編造虛情蒙騙趙芸暧:“知府姑娘,此言不可妄語,既然如此,卑職只好如實道來,數月以來我縣百姓甚為富足,如此太平盛世何時去尋?卑職愛民如子,縣中人人皆知,故此,勞請姑娘休再污蔑本官。”

趙芸暧但聞胡順言語,句句不容,不禁生怒:“你竟敢與我對峙,知縣小兒,若膽敢殺害蒼生,當心你的腦袋。”

胡順縱然敢與趙芸暧頂嘴,亦是不得不留後路,但言道:“卑職豈敢,願如姑娘所言,将搶糧之人暫且收監,姑娘亦知刁民作亂有違大清法度,不可再過放縱。”趙芸暧更知內情,官府素來如此行事,若過于幹涉而無半分正理,只得同意胡順之為。

馬希麟見此狀況不再言語,微薄之力不可改變狼狽之世,此足以痛心疾首,悲嘆之際但可依計而行。胡順感知趙芸暧退讓之意,欲将回房休息,不料,馬希麟攔住去路:“大人,草民今有一事未嘗禀報,面對今日之事但以實言相告。”

不知馬希麟又是何意,此人與那民間百姓一般實實令他厭煩,若非趙芸暧袒護,恐是早已将他治罪問斬,胡順問道:“有何事相告,速速報來。”

馬希麟附耳言道:“令子昨日食得兩副草藥,然則今日效果有佳,醫理甚是得當,如此一來但以去除體內邪氣,即日便可痊愈。”

胡順忽有奇疑,對馬希麟所言似懂非懂,續問道:“何來邪氣?”

馬希麟言道:“前日如大人所言不虛不假,藥方實有強身之效,我以藥物作為引子為令子服下,是以增強令子體軀,若以虛弱之軀去除邪氣,實恐身骨支撐不得。”馬希麟借此,但為養生之方尋有開脫之辭,胡順不懂醫術,以似懂非懂之态連連點頭。

随後,馬希麟将疾病言理一通,故作玄虛轉身遙望天際,彷如道破天機,微閉雙目道:“嘗時夜觀天象,嘆惜令子命不久矣,以終日于後園玩耍,随地躺卧皆為濕氣所侵,後有皮膚奇癢之疾。”

若有真醫者,聞後必笑不止,潮濕僅使皮膚生痘,然是孺子全身僅有抓痕,不可證為陰氣所致。胡順不知馬希麟所言是非,回念後園初建之時本是一席古廟,至此,胡順不禁後怕,竟稱合理,連連點頭,且去追問驅邪之法。

馬希麟回首問道:“此亦非難事,如今已過一日,我既出言,必保令子四日之後痊愈康複,全須誠人能予支持,不知大人肯否舍財去尋配方?”

胡順醫子心切,不容多思急詢一言:“先生,請速速告知與我,無論多少錢財本官皆願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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