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逢亂世志不衰

當柳四将賬目呈遞之後,胡順草率察閱一番,又将賬目交予馬希麟,而後,又命師爺将其內容當場念出,衙門裏外盡皆聞知,張生月餘之前确購有□□物。然是張生不認所犯罪責,依然狡辯不休:“大人莫要信于賬單,凡事盡僞事實,此乃所謂污蔑栽贓,大人可要明察。”

胡順一聲令下:“休再勸我明察,我既然已能拿你問罪,已盡察明,然而,臨死不求饒且是這般嘴硬,往日,我盡以屈打成招審案,今日,必使衆人心服口服,來人,續帶人證。”

無何,有一佝偻老者步履蹒跚入至堂內,跪于堂下叩拜行禮,胡順問道:“劉老漢,于一月前,你可見過張生,他手中是否執有藥物?”

那老者年邁頗大,已是耳順之年,言語略顫,回言道:“回禀知縣老爺,一月前我來縣城,路途巧遇張生,他行于街市,為我無心誤撞,藥物灑落一地,草民雖已年邁,然是此事并非忘卻。”

胡順怒視張生,問道:“張生,你可知罪?”

張生鐵石心腸依死不認:“劉老漢,你我居住同村,怎能這般護外?你有何證認作是我,莫非老眼昏花,認錯了人?”

老者緩緩搖首,言道:“我非老眼昏花,馬神醫救治吳兄,又與知縣大人為百姓施濟糧米,誠如我縣第一大好人,我等未及報答怎可嫁禍于他?殘害好人必遭天譴。張生,你且聽我勸言,平日裏你雖蠻橫無理,欺辱老幼,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将自樂立于他人痛苦之上,我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對你所作所為得過且過,如今,錯不在事,而錯于你如何做人,既是有錯,何不求大老爺開恩,從輕發落?從今往後好好做人,亦能有出頭之日,老朽已是入土之人,不會違背良心嫁禍于你,所言句句屬實。”

張生如此做派,胡順連連冷笑,此時,李巧珍則是心灰意冷,不意張生于危急之時暴漏本性。胡順令道:“好你個張生,你是見了棺材亦不落淚,師爺,且将證物遞予他。”

師爺依胡順所言,将備物遞與張生,問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休再荒謬絕倫,張生,你可認得此物?”

眼見師爺所執之物,張生頓時慌神,然雖如此依舊嘴硬,搖頭不認。此等嫌犯早已司空見慣,師爺亦如知縣一般冷笑,又将物件遞予李巧珍,問道:“李巧珍,你可認得此物?”

此時,李巧珍精神渙散,音虛垂首,毫不掩飾言道:“回禀大人,民婦認得。”

師爺言道:“你且将此物公之于衆,此乃何物?”

李巧珍雖是輕聲,然是堂內之人聽得甚是清楚:“此是抽匣,儲藥之物而已,此匣由紅木打造,匣內有字且是張生之名,村中百姓唯張生所有。”

師爺目光淩厲,迫問張生:“張生,李巧珍所言你可聽到,我來問你,自查出此精匣之時,匣中怎有吳子修所服之毒,于此,你又作何解釋?”

事至如今,張生狡辯已是徒勞,速對胡順叩首不斷:“大人,大人饒命,此事皆由李巧珍不守婦道,與我做下茍且之事,吳子修逝世誠與我無關,皆由李巧珍所使,我并無心下此毒手,伏望大人開恩,饒小人一命。”

此時,堂內一片嘩然,命案真相皆已大白,胡順扔下令簽,連拍醒木厲聲喝道:“肅靜,肅靜,今日本官公衆審案,明辨是非,于百姓前當面查清茍且男女,且有李巧珍謀殺吳子修一案,冤枉神醫馬希麟,依大清律法,張生、李巧珍害人性命當誅不饒,現将二人押入大牢,兩日後,午時問斬。”

數名衙役得令将二人拿下,欲将捆綁,此刻,張生苦求不斷且對李巧珍謾罵不休,以李巧珍施毒陷害為主謀欲要脫罪,然是此案已水落石出,不能改實。不想此時,李巧珍默然已久,不知哪來勇氣,奮力将衙役推開,搖搖欲墜站立起身,言道:“我李巧珍自小受窮,因無錢財葬父,不得已賣身與吳子修,未嘗享過一日清福,然而如今,在天願作比翼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錯恨我李巧珍自己信你張生,你我相識一場,本該不忘舊情,不想你竟如此負心。”

李巧珍受盡苦痛倍顯絕望,聲音嘶啞,句句直指張生,然此之際,李巧珍大呼一聲朝堂內頂梁柱沖去。胡順見勢不妙,大喊道:“速将她攔下。”然而衆人未及有應,李巧珍以餘存之力猛然觸去,頭顱已被撞得血肉模糊,堂柱之上染有大塊血痕,身體緩緩倒地,血液愈流愈多,不瞑之神令人揪心。馬希麟望之不語,心中甚是紛然,李巧珍于絕望之際竟擇如此結局。

見李巧珍已死,張生再次跪地強詞奪理,大聲呼喊:“大人,大人已見李巧珍畏罪自殺,既是如此,死無對證,莫将罪責栽贓于草民,望大人明鑒,還我清白。”

縣堂之上死了罪犯,胡順心中大感不快,狠拍醒木不休,咬牙切齒怒道:“混賬東西,我且有兩日方可圓滿,如今,竟在衙堂之上死了兇犯,來人,将張生押下去,先杖擊八十而後打入大牢,兩日後,腰斬刑罰處死,不得有誤,退堂。”言訖,胡順起身退堂而去。

張生喊冤不止,馬希麟搖頭離去,李巧珍殺害親夫理應償命,然而,竟如此鐘情于張生,但因張生貪生怕死,馬希麟絕望此生世紛擾擾,實倍感悲。未入寝房,身後傳來一女子嘆惜,馬希麟回身望去,見趙芸暧随來,笑言問道:“你随我來作甚?”

趙芸暧未及答言,而見馬希麟雙目垂淚,不禁問道:“堂堂八尺男兒,何故流淚?”

馬希麟嘆言道:“李巧珍雖是女子,然有俠義之心令我嘆惜,對待張生如此鐘情,而張生無情無義不念舊情,反将一切罪責指向李巧珍,當今百姓紛擾之事所謂悲哀至極。”

趙芸暧亦明社會封建,民生凋敝,陷害馬希麟早于預料之中,而馬希麟隐作心痛,大清王朝飄搖不定,當真無藥可救,百姓窮困權且不計,官吏濫用職權無法制止,倘若每每皆是屈打成招,即是無罪之人,亦枉死于權杖之下。

馬希麟于後堂慎理行囊,居住縣府已有五日,以趙芸暧之言,今日正是赴陝之時,胡順早已視馬希麟為救子恩人,幾番挽言複留數日,皆為馬希麟委婉所辭,事已至此,以李巧珍之死不忍憐憫,雖對胡順良言相勸而不改為官秉性,審案使暴十數餘載,以權入獄已成陋習,濫刑出自時下,王朝看似龐大實則不堪一擊。一切責源非于個人,而賴清制,此制不廢,如李巧珍這般慘劇将永無終止。

歷史以此為端,受西方先進思想啓發民智之人,掀起改變歷史軌跡運動,雖土地保守戰火,保守苦難,保守創傷,而使沉睡之華夏複立。馬希麟身為行醫先生,深受當下啓發,大智全心研醫術,弘普華夷得醫道。

待別胡順之後,馬希麟乘坐簸車随趙芸暧奔向陝西,一路所聞,民衆依于凋敝下苦難生活,趙芸暧唯恐耽擱時日,慷慨為民施舍錢財,然是每逢休足之地,馬希麟依為疾者務診。

至西安時,馬希麟以趙佑廷知府級別本料必是偌大庭院,婢女家丁成群伺候。然實而反,趙府老家竟落于村角之處。入院之後,見一老叟于室內來回複行,老叟身體尚且硬實,行動自如,口齒清晰,但目微眩,不見遠物。數十年載趙母慣孤一人,家中除一貼婢,別無他人。

此時孫女歸來,趙母容光煥發,身體病痛明顯倍減,且與孫女談笑自若,寒暄一番之後,婢女備好酒菜招待馬希麟與其他侍衛。飯畢,趙芸暧直言馬希麟欲為祖母診病,得知有人為己探診,趙母搖首嘆惜,勸言僅得小疾何須務勞醫者,時下已近入土之人,豈又在惜餘生之日,若趙佑廷能來看望,便已知足。

見老叟已是耄耋之年,體狀日益劬勞,如此,趙母于世已得頗佳,年已近百,諸雜病症不求自得。待馬希麟詢問趙母病情,趙母言出腹常隐痛,凡痛皆因肉痛,然趙母疾有異常,痛感不恒,時而久痛,時則短痛,且是痛時有打嗝現象。馬希麟脈診一番已明大概,欲言病理,趙芸暧搶先言道:“一路而來,你為百姓皆稱神醫,若看不得祖母之疾或妄用藥,見有不愈,我必不饒你。”

馬希麟回身,坦然一笑言道:“若是姑娘不信我,千裏迢迢來此作甚?如你所想,那村落醫者必能醫治,豈會以我馬希麟來此添亂。”

趙芸暧嬌橫道:“能者少言,速速醫治。”

趙母年輕時則屬閨秀,繁文禮節,她規勸道:“芸暧,千裏迢迢來此不易,不可對先生這般無理。”

馬希麟如實道來:“小輩不才,實則我早明知病源所在,而恐不存醫治之法。”

趙芸暧倏爾怒氣,喝道:“一路至此,你每逢病者皆有大言不慚,主動醫診,如今,千裏之途辛勞至家,一句不醫便作無事?”

馬希麟速速回言:“姑娘休要動怒,我言乃是誠然,你祖母所患之疾,實實不能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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