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首數載訴往事

趙芸暧戟指怒目,将馬鞭執于手中,言道:“氣煞我也,氣煞我也,那胡順之子沾染毛刺,身體奇癢皆能救治,念你明察秋毫通懂醫術,我且處處袒護于你,若非如此,你豈能活至今日?而今,于我祖母當前,你膽敢明言不治,我已忍你甚久,看我如何教訓你。”

趙母見狀,擡手阻攔:“芸暧怎是這般無理,先生仁心仁德何過之有?所謂醫者能醫是慈愛,醫者不醫亦本分,莫要傷及無辜。”

嘗于途中,馬希麟亦勸侍衛不可傷及無辜,而對百姓秋毫無犯,數員侍衛早懷不滿,本欲教訓馬希麟偏有趙芸暧百般袒護。此時,侍衛眼見良機,始為趙芸暧稱善:“姑娘,此人必是村野庸醫,孰能知曉為慈禧醫病之事?必是造謠蒙騙衆人,打死他,打死他。”

聞于此時,趙芸暧更是心生烈火,見左右侍衛如此起哄,而令道:“馬希麟對錯與否,亦輪不得你等在此叫嚣,此乃我自家私事,不許在此亂言。”

話音未落,鞭已揮出且聞二聲響脆,那侍衛衣裳已被撕裂,創傷遽明,趙芸暧續罵道:“你等惟命是從,以後如再多言,我絕不再手軟。”那侍衛身挂彪肉尚能擋下一鞭,身旁之人無人再犯,只得忍氣吞聲。自此,無人敢對馬希麟指點言論,有趙芸暧罩護,旁人更不能近前一步。相處之久,趙芸暧已對馬希麟心生歡喜,然是莽性不減當初。

趙母無奈道:“芸暧,你已是談婚論嫁之年,竟依舊如此頑劣,不如大家閨秀那般賢良,你父親愈待你如金枝玉葉,你愈放任自己,要改,要改。”

趙芸暧轉身怒視馬希麟,言道:“祖母,你休要管我,我必拆穿這假冒良醫之僞君子。”

馬希麟言道:“姑娘且聽我一言,行醫救人乃是我幼時之志,我既知病因,又豈有不醫之心?”馬希麟如實道明,原來趙母胃氣積聚,平日飯量甚少,反而腹脹,胫腫之甚,血熱,帶下病亦是嚴重,心情急躁,坐不安席,一入深夜更是難熬,漸積加衰,病甚者甚。

聽馬希麟一番辯解,覺得有理有據,趙芸暧速問他如何醫治。馬希麟嘆惜無奈,搖頭言道:“所診之疾恐為西安城中名醫皆知,終是不能醫好,可容我再思幾日。”

趙芸暧尤是忿氣填胸,言道:“你又在耍逗于我,既是已知不治之疾,千裏迢迢破費銀兩,請你來此豈非聽你廢言廢語?”

馬希麟言道:“姑娘切莫生氣,我會深慮醫治此病,想必西安城中不乏名醫,早将病因告知你祖母,但效不明或病根難除。”

旬月之間,馬希麟領悟濟南名醫嘗時教導。以是醫書多讀,醫術多知則為神醫,實則不然,一路經歷事況種種,或不乏于山東窮邑攸關性命事件,使之漸漸悟徹此道。醫術醫典皆屬參考,讀懂再多,若運用不到實踐亦是毫無作用。那胡順之子病症,若不将醫書抛舍以實言行,恐終不得病源。

醫救世人者頗多,然則稱作神醫者卻少之又少,諸凡普通病症風寒濕痹,略懂醫理常識者按部就班便可醫治。然而,有似異而不治之怪症,那普通郎中便無濟于事,因其以外道而思,但欲為病而賴先賢醫書。

疑難雜症看似怪異,實質病症皆與表面而異,宜應固本求源,結合病情自實出發,非于表面病況對症下藥,而未嘗發覺內在問題。如此一來,實簡亦或不病之狀則不能解,既不能解,聰明之人則去聯想鬼信之論,此般更誤病情,以事變作繁簡,甚至失命。

故此,馬希麟一番詢問與脈診,十有八九得出趙母病症,且知因何久治不愈。人皆認為馬希麟乃是神醫,可治百病,然是與昔相比,熟懂醫經及藥理并不太多,所讀書籍依是以往舊書,但于同齡醫者中非比尋常,醫術比以往高明甚多。因将醫術與現實相結合,自實出發,所進已非醫識之數,而是其質,以量變換作質變可稱醫術大進。

趙芸暧糾葛一月,不由問于趙母:“祖母,他既知你身患疾病,而遲不醫,究竟所為何故,難不成西安城之名醫皆與馬希麟同論?”趙母垂首無奈,未嘗有言。

馬希麟行至屋內,言道:“姑娘不必過問,你祖母乃是腸胃之症。”

趙芸暧疑問道:“既然如此,則開些藥來為祖母服下,腸胃之病并非不治之疾。”

馬希麟言道:“即便服下藥膳亦如杯水車薪,你雖為其孫而不知詳情。”

趙芸暧焦急萬分,趙母終是默然,時隔半晌方吐言道:“芸暧,祖母能活幾日命系于天,此疾能治與否已不重要,不必為我而憂。”

馬希麟言道:“尊前心事誰人問,堅守永駐無人知,為何不願言于他人?”

趙母倏爾情緒有變,言道:“馬先生,我本不存憂心之事,何況我又這般歲數,不欲與人增添煩勞。”

言已至此,馬希麟亦是嘆惜無奈,因靜趙母心緒乃與侍衛退出房外。少頃,趙芸暧于屋內走出,對馬希麟言道:“你且如實道來,我祖母究竟患了何種病症,休要蒙騙,我早已看出那腸胃之症皆是表面之談。”

馬希麟嘆惜道:“趙姑娘豈未所見?你祖母所患腸胃之疾确實屬實,然其病源不在腸胃,郁氣集結,導致毒素不除,時隔已久消化不善,腹內脹痛已成遺症。”

趙芸暧疑道:“郁氣集結,何解?”

馬希麟怡然全無,直視言道:“你祖母已是耄耋之年,如今,究竟有何事令她悶心不樂,我料你比我更加知曉。”

趙芸暧思有須臾,喃喃自道:“家中不乏財用,侍婢自是不缺,究竟有何事憂聚在心?”

馬希麟道:“有財極是好事,雖然有財而不能放下心事,以你祖母年歲,錢財皆是身外之物,你父親有權有勢,何以将她一人留于故裏,誰人不想與家親團圓?”

趙芸暧疑問道:“可是我祖母不曾與我父親團圓生活,而有郁氣?”

馬希麟颔首确認,趙芸暧感嘆無奈:“此事難辦之極,父親必不同意祖母去濟南。”

聞得趙芸暧決論,馬希麟疑問道:“何出此言?”

趙芸暧明顯帶有難言之隐,嘆言道:“此事一言難盡。”

二人驅避侍衛,緩步行一僻處,趙芸暧對馬希麟盡訴往事。趙母與趙佑廷糾葛已久,自趙芸暧黃口之時,生母不幸英年病逝,自為女身心系母愛,幼小之時無依無靠,明哲保身而生性潑辣,頑劣性格以闖而生。五歲那年,父親娶了小姨太,小妾本是西安城中戲子,趙母早已受慣封建思想,不容戲子進入自家豪門,于初,趙母反對二人有瓜葛,然趙佑廷較有主見,未嘗一味聽從。

戲子名為柳蓮,顏俊貌美,童年之時被家人鬻于戲園,識得趙佑廷适滿十八歲,柳蓮飽讀詩書,才華橫溢,輕歌曼舞,插科打诨極為精湛,于今之亂世有獨特之見,自入戲園,當屬名角。而當時趙佑廷書生意氣,少耽風月之事,時往戲園觀劇,柳蓮出落美女,對其格外留意,後知趙佑廷乃一方官爵,幾番與柳蓮交往,二人皆是情投意合,關系融洽甚好。趙佑廷後而得知,那柳蓮非是三教九流戲子,稍為柳蓮才賢所致,有心喜愛而不能自拔,趙佑廷且與家母言明此事,欲納柳蓮為妾,然趙母以死反對,誓死不能。

趙佑廷早已料此,不顧母親反對硬将柳蓮納為小妾,未出半載,柳蓮身懷有孕。朝來寒雨晚來風,趙母每日慢待柳蓮,然而,自打柳蓮進入趙家門後,做人本分,相夫教女,好生看待趙芸暧,未嘗有過,趙母無奈。

趙芸暧生母本是名門望族,趙母對其和藹可親。自逝那日,趙母以迷信之論,屢次公衆言明,柳蓮不僅身為戲子且是不良之人,進入趙家克死趙佑廷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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