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忠君

沈長念從床榻下地,繼續開始練字,無論鄉試結果何時發布,他都必須備戰接下來的會試。

按魏朝的典制,會試在鄉試隔年的春天舉行,其中規矩也都差不多,沈長念之前進入貢院,就是要依次經過三層守衛,層層檢查,才能跨過最後的龍門,進入考場,想必會試亦是同樣。

身正不怕影子斜,沈長念沒有起抄襲作弊的心思,自然也不會害怕冗雜的檢查過程,所以他需要注意的也只是科考的具體內容。

鄉試和會試都分為三場,兩者的科考內容相似,都離不開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和策論。但兩者各有側重,鄉試三場,分別考的是四書五經、官場應用文和策問,理解和記憶并重;而會試則更偏向于時事的理解和應對方法。

此時,沈長念只能閱讀一些前人的科考文章,随意自己拟兩三個題目進行嘗試,畢竟會試的具體內容随機性太強,他也無法斷定考試重點。

謝軒知曉鄉試的疲倦,原意是想讓弟子在家休息幾天後再開始備考。

卻沒想到沈長念覺得在沈府處處有人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反而不利于複習,所以第二天他就向父母告罪,準備直接回謝府。

因為父親和母親關系并不融洽,兩人極少共處一室,所以沈長念不得不分別去向父母告別。

沈重倒還是爽朗,雖然不知道沈長念的鄉試狀況如何,但他知曉謝軒的性格,也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所以給他添了些銀兩,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也就放他離開了。

沈長念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去向母親告辭。

卻沒想到沈周氏瞥了他一眼,語氣裏流出掩飾不住的諷刺:“怎的,謝府就比沈府好太多?”

“并非如此”沈長念習慣了這般的母親,面色未改,把理由詳細地重複一遍,最後補充道“兒子定然不會嫌棄自己的家。”

這樣簡單的話卻讓沈周氏莫名地沉默了,她起身,仰面望他,伸出手摸他的臉。

沈周氏和這個時代的所有女孩子一樣,并不高,沈長念或許是因為自小被當做男兒教養,運動得多,比她高了快半個頭。

所以沈長念俯視着她,看着她伸出手撫摸自己的臉,下意識地想要閃開,卻生生止住動作,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的模樣生的很端正”沈周氏的纖手拂過他的面頰,停在他的眼角“你面容的其他地方生的都不像我,唯獨一雙眼睛,與我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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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念不明白沈周氏這番話是何意,拱拱手,平靜地說道:“母親的眼睛生的極美,兒子與母親比不得。”

“我?”沈周氏收回手,原想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卻沒料到入手的是層層的皺紋,她自言自語道“從來沒想過,這麽多年了,我已經老了。”

“您還年輕”沈長念感覺母親此刻的狀态不對,出言安慰。

周氏恍若未聞,自己喃喃低語,即便是一步之遙的沈長念也聽不清她說話的內容。

他覺得沈周氏此刻情緒不太正常,遂輕微出聲,喚道:“母親?”

沈周氏這才回神,她坐回華貴的黃花梨木椅,再次看向沈長念,眼眶微紅:“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個女兒身,之後怎麽辦?”

沈長念發現母親細微的變化,但并不覺得奇怪,因為自幼便是如此,母親對他時而溫柔,時而嚴厲,不過是嚴厲的時刻居多罷了。

因此,他恭敬地回道:“兒子定當竭力入仕,清廉為官,忠君報國。”

“忠君報國”沈周氏念着四個字,張口欲言,卻又生生止住,反複多次。

終于,她的神情回複平常,笑道:“是呀,忠君報國,長念日後定是要有所作為的。”

“兒子必然全力以赴,不辜負母親的期待。”沈長念再次行禮,冷靜地說道“只是父親備好的馬車已經在外等候許久了,倘或母親無事,還望兒子先行告退。”

“去吧!”沈周氏擺擺手,任由他離開。

沈長念轉身,踏離房門。

沈周氏凝視着他的背影,兀自出神,直至沈長念消失在視線裏,她才回神,長嘆一聲,問道:“青竹,當年那件事,我是不是錯了。”

在旁侍候的青竹環顧四周,侍女和小厮們收到她的眼神,紛紛在外等候。

青竹這才走進沈周氏身邊,嘆道:“夫人切莫如此,當時的事情本來就是商量好的,也不能怪您。”

“可是,我兒……”沈周氏突然停頓,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糊塗了,糊塗了,他不是我的兒子。”

青竹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但她知曉那時的事情,所以大致猜測後,繼續笑笑:“母子親緣是割舍不去,小少爺是夫人生的,必定和夫人一樣重感情,怎麽會不認您?”

沈周氏的臉色稍微好轉,倏忽間卻又想起些什麽,面色突變:“可長念這孩子入仕,倘或被發現身份,那……”

“夫人莫慌”青竹繼續勸道,“所有的事情都會安排好,不需要夫人過多操心。”

“安排好?”沈周氏嗤之以鼻,“當年我生産的時候,他不也說讓我別擔心,結果呢?肖氏大鬧,差點攪翻事情。”

“那時老爺尚且年輕氣盛,對侍妾多有寵溺,這才差些犯下大錯”青竹笑笑,繼續說道“不過現在老爺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夫人且寬心。”

“寬心?”沈周默念這兩個字,仿若在嘴中細細咀嚼,随即是一陣嘆氣“罪過。”

青竹知道她已經想通了,于是後退半步,在旁侍奉等待。

果然,沈周氏沒再糾纏在這個話題,徑直讓青竹準備餐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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