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夜

夜幕低垂,祁家主宅卻還是燈火通明,衆人推搡着祁學謙,非要逼他喝酒。

朝廷內的人幾乎都知曉祁學謙和沈重的矛盾,可眼前祁學謙竟然要娶沈長念為妻,倒也是罕見的。

部分人覺得,這是沈重的勝利,畢竟婚嫁之後,祁學謙就成了他的女婿,按輩分便低了一層。

也有人覺着,還是祁學謙占着上風,這沈重嫁女,就是在認慫。

譚宸喝酒喝得起勁,聽見這些話,瞥見被圍攻的祁學謙,淡笑。

他年少時心思就不簡單,現在他的心思也是愈發難猜。

不多時,賓客漸漸散去,親近的朋友就留下來幫他來收拾殘局。

祁學謙手裏拿着酒壇,把其他人灌得醉醺醺,搖搖晃晃地回家,他卻還是滴酒未沾。

打得一手好太極。

譚宸上前,勾住他的肩,笑道:“新郎官,見你的新娘去。”

“你喝了多少酒?”祁學謙聞着他滿身的酒氣,面滿是嫌棄。

“切”譚宸嫌棄地皺鼻,“這時候還小氣?”

“大方和小氣不看時間”祁學謙聳聳肩,“只分人。”

譚宸賞他一個大白眼。

祁學謙懶得理他,準備回房,結果又被叫住。

“姓祁的,你對沈長念好點,她爹跟你不對付,但她是個好的。”譚宸叫道,“你要是敢欺負她,小爺絕對要教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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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學謙止住步伐。

“她和她爹……你覺得我會放過嗎?”

譚宸登時酒醒,神色陡然一變:“你什麽意思?你答應過我不會動她。”

“我的原話是,在沈重死之前,我不會動她”祁學謙少見地露出笑容。

卻是冷笑。

“你不會的。如果你真的想整垮沈家,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見到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譚宸反而放下心。

他家裏養過一只貓,每次生氣時就會亮出爪子,但卻從來不曾抓傷過他。

譚宸說,“承認吧,你比誰都心軟。”

“我現在沒有動手,只是因為我在等。等他們給我一個大開殺戒的機會”他眺望明月。

今日的月色泛紅,倒是難得一見的血月,襯得他的紅衣越發妖異。

譚宸沒有接話。

他明白,祁學謙的确是在等,他在等他狠心動手的理由。

他只是不肯放過他自己。

“祁學謙”哪怕是暈醉的,譚宸的語氣也嚴肅不少,他說,“二十五年,你該放過自己。”

祁學謙徑直離開。

好似全然沒有聽見,但僵硬的背影卻透露出他的明了和排斥。

譚宸又灌了一口酒,然後憤怒地将酒壇子摔碎,長籲一口氣,心底才好受些。

祁學謙管不了他的情緒。

他近乎爆怒地走向婚房,望見房內明亮溫和的燭光,卻又壓抑住自己的脾氣。

推開門,新娘就在床榻間躺着。

睡着了。

“這……”在門外的冰人看沈長念已經入睡,不自覺地出聲。

許是聽見響動,沈長念便緩慢地醒來,意識模糊地揉了揉眼睛,望向門前,看見滿身紅袍的男人,才陡然想起這是她的婚禮。

沈長念尴尬地望他一眼,滿臉都是不好意思。

“無礙”祁學謙面無表情,對冰人說道,“你先出去吧。”

“可後面還有事情要做呀!”冰人驚愕地喊道。

祁學謙給管家個眼神,管家立刻露出了悟的神情,慌忙引着冰人去賬房結錢。

冰人掂量着錢袋,嘴角的笑容愈發掩蓋不住,和管家攀談:“這後面還有事兒要做,祁大人怎麽就讓我走了?”

“诶,你不懂,男人嘛。春宵一刻值千金……”管家和冰人攀談,說的是吉祥打趣的話,但卻沒有絲毫愉悅的情緒。

“也是也是,看我這腦袋”冰人拍拍自己的頭,笑道,“不過祁大人也真是奇怪,我看他性情好,官職高,模樣也好算周正,怎麽現在才娶妻?”

後面的聲音漸漸隐去,沈長念也不知曉他們談些什麽。

收回思緒,打量着眼前人。

他的模樣生得端正,倒不是本朝推崇的陰柔之美,反而是帶着陽剛之氣;五官平淡無奇,但組合在一起便透露出別樣的俊朗。

只是左臉頰一道半尺左右的傷疤,讓他顯得仿若地獄來客。

“醜嗎?”他摸上自己的疤痕,自問自答“我覺得真醜。”

“鎮守疆土,沒有醜或不醜的說法。”

傳說他這條傷疤是在戰争中留下的。

沈長念覺得,自己沒資格評價它的醜或美。

他頓了頓,倏爾悶笑:“你倒是乖覺。”

“我首次娶妻之時,女方不知我相貌猙獰,滿心期待地盼着我。

後來我揭開蓋頭,她吓得大哭不止,非要冰人去請他爹與我退婚。

那我那時只是一個小卒,她卻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之女。大戶的正妻看重我,便謀劃着把女兒嫁于我;但那大戶委實瞧不上我,連夜把女兒接回家,隔夜便送入富貴人家做妾。

自此之後,父女二人不斷宣揚我相貌醜陋,似是惡鬼。”

“他們沒有資格嘲笑你”沈長念語調輕淡,沒有安慰,也沒有奉承“如果沒有和你一樣入陣殺敵的兵士,他們的財産、親友甚至是性命,全都是守不住的。”

“你是英雄”她定此結論。

祁學謙瞟她一眼,沉默。

唯獨走出門時囑咐半句:“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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