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欺人

都在街市,距離相隔不遠,到了目的地,沈長念下轎。

掌櫃的瞧她衣着氣度不凡,再加上前呼後擁的姿态,匆匆迎上來。

“不知夫人來是……”掌櫃的生得跟彌勒佛一般模樣,可惜年紀大了些,滿臉的笑容堆出滿臉的皺紋。

“我想置辦些草木”沈長念語氣平淡,眼神已經掃向室內。

掌櫃還是一副萬事平常的模樣:“不知夫人置辦草木,是用來做什麽的?”

“種在院裏,聊以解悶。”

說白了就是種着好看,掌櫃的明了,帶他在外院逛逛,尋找些普通的花草。

逛了一會,沈長念倒是瞧中一些,結了帳,可是細看,總覺得都是常見的樹木,沒有新意。轉過頭去就看見內院裏有一樹白櫻花開得正盛,暗自稱奇。

“按道理,現在已經過了花期,怎麽開得這般燦爛?”

她雖然沒有明說是什麽,但掌櫃順着她的眼光也就知曉,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這花不是本國的花,是小的花大價錢由東瀛國采辦來的花樹,整個京都也就只有這一株。它的花期較平常的花朵晚,但是寧靜典雅,恍如神仙妃子,更妙的是一年兩次。春秋之時,都可與同伴相邀,飲酒吟詩,賞花弄月。”

沈長念有些心動。

掌櫃的笑容更甚:“我看夫人也是愛花之人,我曹某也就忍痛割愛,抹個零頭,這個數怎麽樣?”

說話間,掌櫃的伸出五個手指頭。

“五兩?”沈長念不懂他的意思,猜測。

掌櫃的即刻臉色就變了。

內行人之間打暗語,相互之間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是和外行人打暗語,那就是純粹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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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根手指,可以是五萬黃金、五千白銀,也可以是五文銅錢,單看外行自己的財力。

若是家財雄厚,往往就是上千去報;若是財力一般,稍顯困窘,便會盡力下壓。

“這株櫻花樹,莫說五兩,就說五百兩也是買不到的”

本以為是大戶人家,結果卻是個裝闊的。

掌櫃的瞧她衣裳的材料樣式,還以為是豪門貴族的的妻子,興沖沖地盤算着一門好生意。

結果卻是這般落差。

他感到被戲耍,陰陽怪氣的調調,說出的話越發刺激人:“有些婆娘啊,就是窮顯擺;沒錢買什麽樹?還是回家多攢點銀子,準備改嫁得好。”

青顏聽着,就要沖出去和他争辯。

“無礙,我們不買便是了”沈長念止住她。

走出店門,青顏依舊怒氣沖沖,壓低聲音道:“夫人,都怪祁家的賬房,要是他肯多支些銀子給我們,我們怎麽會被店主看輕?”

“錢賬房已經說過,若是銀子不夠就先賒賬,只是我自己不想買罷了,和他人無關”沈長念瞥她一眼。

青顏噤聲,悶沉一陣,突然對着店家吼:“我家夫人乃是祁大人的正室,當心……”

“住嘴!”沈長念臉色倏忽嚴肅。

青源向來行事妥帖,沈長念怎麽也沒想到,她的妹妹竟然是這般不知所謂。

看來沈家是真的放棄她了,才會打發這麽一個人來照顧她。

門內店主正打着算盤,聽見青源的吼聲,手一抖,眼咕嚕一轉,不慌不忙地走出來,居高臨下,笑得得意:“小丫頭,莫說是祁大人的夫人,就是皇帝的正牌夫人,也拿我沒辦法。”

青顏還想罵回去,但瞧見沈長念的眼神,以及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群,她把喉嚨裏的話生生憋回去。

店主見此,笑得愈發得意,這時,人群裏忽的惹起一陣騷亂,爾後響起正經嚴肅的聲音。

“我倒想知道,誰拿你沒有辦法?”

祁學謙勾起嘴角,說笑不是笑,說怒不是怒。

“喲,祁大人,今天什麽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掌櫃的見他本人出現,向前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滿臉谄笑。

祁學謙受了他的禮,面色無波,一言不發。

掌櫃的也不在意,露出愁容:“祁大人的夫人想低價買我的寶物,我不願意,難道祁大人還要仗着權勢在皇城裏肆意妄為嗎?”

祁學謙嘴角的弧度更大,耳邊的舊傷更顯猙獰。

掌櫃的彎着腰,知道他拿自己沒辦法,所以心情愉悅,剛想起身,便感覺一陣力量把自己踹向臺階。

他嘴裏滿是鐵鏽味,震驚地望向祁學謙,這才想起對方往日的行徑。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

祁學謙面色清淡,對着身後的沈長念問道:“看上哪些了?”

沈長念指着那株櫻花樹。

“你胃口應該再大些才好”祁學謙依舊似笑非笑的神色,給許莽使了個眼神。

許盲滿臉兇神惡煞,帶着身後的侍衛,沖進門進門去搬盆栽。

“他這店裏所有的東西,我都要了。适合今日搬的,那便今日搬完;若是不适合今日,那就改天再來。”祁學謙吩咐,話語裏含着惡意。

掌櫃的被踹出血,現在也不敢多和他狡辯,顫顫巍巍地上前:“大、大人,那您,您給我多少銀子?”

祁學謙笑:“此事不急,等我搬完之後再商量;無論如何,定不會教你吃虧。”

周圍的議論聲更甚。

他掃視四周,滿意地瞧見周圍人或憤怒或恐懼,但卻沒人站出來說話。

嗤笑一聲,轉頭對沈長念:“走吧,回府。”

沈長念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到轎子前,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上馬車還是轎子。

“上來。”

祁學謙在馬車內內等過一會兒,卻發現對方沒有上來,撩開轎簾,語氣裏含着不耐煩。

青顏蹙眉,攙扶着沈長念上馬車。

馬車比出行的轎子寬敞許多,也更方便沈長念活動,她瞟了瞟樸素的馬車,望向窗外。

兩人一時無話。

“我以為,照你沈家的性子,還要先罵我一句”祁學謙掀嘴皮,語氣神色平淡如常。

沈長念疑惑:“罵什麽?”

“仗勢欺人”

“那商戶該罵你,我罵你做什麽”她笑。

祁學謙正眼瞧她,凝視半晌。

“是非不分”他閉眼,出口又是斥責她。

沈長念差點被氣笑。合着這人是想找她的罵?

好在她脾氣好,沒和他多計較。

祁學謙見她不說話,也就保持着沉默。

“為什麽不罵我?”他面色嚴肅,仿佛在詢問國家大事。

“你是左丞相,身上又帶着爵位,地位尊貴;他不過是個商人,地位卑賤。他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本朝律法對侮辱官員的行徑有嚴苛規定,莫說你奪了他的寶物、踹了他一腳,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必須交出來。”

沈長念想了想,兀自沉吟:“按這樣算,你還算是仁慈。”若是這種事落在她父親手裏,恐怕又是另一種結果。

祁學謙一愣,倒是真心實意地笑了。

“你倒是乖覺”

他沒頭沒腦地,算作是說了一句贊賞的話,沒有再說其他內容。

很快到了祁府,馬車停在府門外,兩人下車。

正門的小厮跑過來通告,說是譚宸譚大人前來拜訪。

于公于私,沈長念都不适合和他一起見譚宸,她正準備回房,卻被叫住了。

“你跟我一起去見他”

音色是慣常的喑啞低沉。

她跟上去,嘀咕,但卻是說給他聽的:“女子不能幹政。”

他瞥她胸前,意味悠長。

沈長念明白他的意思,“呵呵”兩聲。

“那就把自己當男人”,他說。

沈長念真想把他糊到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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