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挑明

沈長念再次醒來,腹部的疼痛已經松緩許多。

躺在床上向外瞟時,發現祁學謙還坐在正堂裏,手裏似乎拿着本兵書。

“你還沒走?”她詢問,嘴唇還有些泛白。

祁學謙乜她一眼:“聽起來,你似乎很想讓我趕快離開。”

“沒有”

擔心被誤解,她出聲解釋:“按照平日裏你的作息,此時此刻你應該去批公文才對。”

“小皇帝不讓我批了”

沈長念怔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味。

皇帝,準備奪權?

她又想起皇帝和父親搭在一處,緊張地脫口而出:“皇帝這是準備…奪權?”

“你也真不怕隔牆有耳”祁學謙起身,坐在床沿。

“如果自己的家都不能讓人放心,那你也太沒用了”

祁學謙喜歡那個“家”字,嘴角勾了勾:“小皇帝不需要奪權,本來就是他的,只是他現在想收回去罷了。”

沈長念“嗯”了聲,不假思索:“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你也要盡快考慮自己的後路才是。”

他又笑了。

看習慣了,那條傷疤也不顯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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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守寡?”他眼尖地發現散落在她頸項間的發絲,伸手幫她別在耳後。

“你要是……那什麽了,最開心的就是我”

她對他的輕松無言以對,說話刺激他:“要是你那什麽了,我才不會守寡,直接找個特別疼人還善解人意的,和他游山玩水,浪跡天涯。”

“呵,游山玩水,浪跡天涯?”

即便知曉她是故意這般說,他的心底還是忍不住地冒酸:“像你這種小姑娘,就是喜歡年輕俊朗的。”

沈長念二十有餘,在女孩裏實在談不上“小”;但和他的歲數相比,還是年輕許多。

“是呀”她刻意道“我就是喜歡年輕俊朗的,最好長得白嫩些,還要性情好,即便我每日對他發脾氣,他也能耐住。”

祁學謙坐在床沿,斜她一眼:“你不如直接養條犬最好。”

“養條犬比養個你更好”她順勢往下接。

祁學謙瞧着跟他嘴貧的人兒,心裏樂得不行,可還是佯裝黑臉:“給你根杆子,你還真敢往上爬。”

她哼哼兩聲,理直氣壯:“有本事你別給杆子啊。”

說完就用錦被把頭蒙住,向床內一滾,懶得再和他說話。

祁學謙盯着她的模樣,邊笑邊搖頭,起身向外,讓小厮把藥端來。

小厮也是自小跟着祁學謙的,知道他往往喜怒不形于色,現如今笑得這般開懷,定然是心情極好,自然地也就開心,趕忙就把熬着的姜汁紅糖水端來一碗。

祁學謙今日的确心情愉悅,見他端水穩當而且速度快,也就賞了他幾錢銀子。

小厮笑着作揖。

他接過紅糖水,端進內室,原本把頭蒙住的人兒眼下正望着帳簾上的垂穗發呆。

“想什麽呢?”他慢慢走近,坐回床沿。

她剛睡醒,之前又用被子蒙住許久,現在面色通紅,但神色清明:“在想今晚睡哪兒?”

祁學謙掃視,敏銳地發現朝外翻被角上的血跡:“先把紅糖水喝了。”

她湊上去聞聞,一撇頭:“不喝。”

“又怎麽了?”他這次眉頭是真蹙得緊,像是重疊的小山“不是藥,是紅糖水,大夫說對你身體好。”

“我不吃姜。”

“沒有姜味”他好言好語地勸。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姜汁。”

她賴在床內靠牆壁的地方,如何也不肯再起身。

“別人家哄,都是怕喝苦澀的藥汁;我還得哄你喝糖水”

祁學謙也無奈了,試探性地和她提條件:“你把紅糖水喝完,我把書房的床讓給你?”

她翻身,對上他的眼:“真的?”

“真的。”

“要是書房的床,血流成河,你不會罵我打我?”

“你把紅糖水喝完,我就不罵你打你。”

沈長念抱着被子,蠕動到床邊,就着他端着碗的手喝紅糖水。

姜汁味并沒有她想象得那般難以接受,可沈長念的眉還是習慣性地皺起。

她把姜汁喝完,得意地望向他:“我要去書房。”

“自己走過去”

“小腹疼,走不動。”

祁學謙的神色忽的正經:“沈長念,你別跟我玩兒,你知道我什麽意思。”

她咧開嘴望着他,滿面無辜:“你都沒說過,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意思?”

和祁學謙同樣,沈長念平時笑得也并不多。

但她天生模樣好,一旦笑起來,狐貍眼裏流光溢彩,生生勾走人的心魄。

“我以為我做得很明顯了。”

“你當時踢轎子踢得那麽用力”她控訴他的惡行。

婚禮的一切安排都是有講究的,新婦來門,新郎踢轎門,意思就是新郎要鎮住新婦,以保持家內的安寧穩定。

他當時對沈家沒什麽好感,自然想着踢得越狠越好,哪裏想到現在被她翻出來。

“是我的錯”反正低頭無數次了,也不差這一回。

她笑得更厲害,止也止不住。

祁學謙連人帶被抱在懷裏,穩住她因發笑而顫動顫動不止的身子,笑着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別胡鬧,小心摔了。”

她一怔:“你別把這床被子也帶過去呀,否則把那邊兒的床弄髒怎麽辦?”

“無礙,換一床就是”他調整她的位置,把她抱向書房。

沈長念環住他的頸項,埋首在他胸膛。

祁學謙是練家子,步履平穩,一路都沒讓她感受到震顫。

她先是笑,笑着笑着,壓在心底的事情緩緩浮出。

她漸漸收斂笑容。

書房和聞檀院之間的距離不遠,很快也就到了。

他謹慎地把她安置在書房的床榻上,生怕她磕着碰着。

正準備給她理床被的時候,聽她心虛地叫了聲“祁學謙”。

“嗯?”

“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兒上,和我父親關系緩和些”不需要每天都熱切地打招呼,但至少不能是冷漠地像生死仇敵一般,互相恨不得弄死對方。

整理床鋪的手微不可見地一頓,卻迅速恢複正常。

可沈長念還是捕捉到那霎那的停頓。

心跳一緊。

“長念”他幫她把被角壓好,臉色冰冷地不像話“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住被角。

“總有一天,你必須在我和你父親之間作出抉擇。”

她擡眼望向他。

他的眼裏是她無法理解的複雜。

沈長念揪住被角的手更緊:“沒有其餘選擇嗎?”

他直勾勾地盯住她,心思千回百轉。

沈長念眨眼之間,便察覺一吻落在眉心。

像是羽毛,輕、柔,卻撓得人心發癢。

“沒有”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只是沈長念的錯覺。

她凝視他的眼,沒作任何回答。

之後幾天,兩人都有意回避這個話題。

明明什麽都沒有改變,但是兩人之間的關系卻貌似疏離許多。

他依舊盡心盡力地教她射箭,并且刻意為她量身打造一把弓。

短短十五天,她的箭術精進不少。

這日傍晚,祁學謙還沒有回家。

望着眼前的菜色,她感到胃裏饑餓,但沒心思動筷:“青顏,再去瞧瞧,祁大人要回了嗎?”

青顏福身,打發了個小厮去瞧,回來還是搖頭。

又等過一陣,房外忽的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乎在府前停止住。

沈長念有些魂不守舍;“去看看外面怎麽了?”

話音剛落,就瞧見外面的大批人馬全數湧進,為首的面容俊朗,滿身剛毅之氣。

只是他現在面色嚴肅,臉頰的小酒窩并沒有出現。

沈長念心底一緊,閃出一個不好的念頭:“周大人,您這是……”

周大人……

周慕禮扯着嘴皮子笑了笑,面容苦澀:“你是在怪我占了你的位置嗎?”

她搖頭。

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好轉:“長念,姑父派我來接你回家。”

“回家?”她一驚,随即拒絕“祁府就是我現在的家。”

“長念”他的語氣裏滿是愧疚。

沈長念還沒想清楚他的愧疚從何而來,就聽他接着說:

“祁府被抄了。”

作者有話要說:

emmm,我應該要盡快結束這篇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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