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說我體質大異常人,如不先省得解救之法,将來便能成婚,也不能永偕自首的,玲妹妹,你願意離開我嗎?”

朱玉玲螓首微擡,掃了他一眼,将頭連搖,李玉琪又道:“好妹妹,你既不願離開我,就必須先習會所謂‘真陰鎖陽’之法,我過去得着一部‘陰陽真钰’,是前古奇人陰陽真人所著,其中除部分奇詭精妙的武學外,尚有男女陰陽之術,初睹之際,本欲毀去,轉念一想,卻又存留下來,現在正好用得上,玲妹妹,你拿去看看好嗎。”

朱玉玲心中雖已活動,渴欲一睹,卻羞得不知怎麽開口,輕咬下唇,思量片刻,怯怯地适:“謝謝你,我不看,等以後留給兩位姐姐看吧!”

李玉琪知道她害羞,還需要再加開導,遂莊容道:“所謂‘夫妻居室’,乃人之大倫,我既蒙妹妹不棄,願偕白首,卻非習得那‘陰陽真钰’所載功夫不可,此種功夫,所以為正道武林不取,乃因習功之人,多半用以為惡之故,我等夫妻居室,不以濟惡,即便是道學之士,亦不能妄加厚非,故而妹妹不可列以為恥才是!”

說罷,見朱玉玲羞答答将頭微點,以目示可,知其已然心許,遂亦報以一笑,至床頭囊內,取出“陰陽真钰”放入朱玉玲掌中,擁住楚楚纖腰,在她額上,輕印一吻,笑着一拍香肩,道:

“玲妹妹真乖,快點回房睡吧,天色已經不早了!”

朱王玲接過真钰之時,早羞得似是無地自容,聞言如獲大赦,一溜煙奔出書房,直到窗下,才悄聲道:“玉哥哥,明兒見,你也快點休息吧!”

李玉琪展顏一笑,關起房門,方才熄燈就寝。

次早一日,李玉琪起身之後,一直不見朱玉玲再來,而只是由一名約有十二三歲的小丫環侍侯盥洗。

蘇玉玑近在隔室,帶着神猱紅兒、八哥雪兒一同進來,再一齊到上房之中,向朱蘭亭老夫妻倆問安。

巧不巧朱玉玲姑娘亦在,但卻是态度大異往常。

往昔,玲姑娘活潑天真,不知羞怯,有說有笑,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依在李玉琪身畔,問長問短,又說又笑。

今兒一見,卻是紅霞屢現,垂首無語,又恢複了在泰安酒樓中初會的神情。

只是所不同者,儀态之間并無忸怩之态,而是比過去莊重了不少,一夜之隔,長得真像個懂事的大姑娘了。

李玉琪自然猜出,那是由于昨夜玲姑娘已然看過那本陰陽真钰之故,因之只對她微笑示意,而迳自與兩老閑話家常。

但是蘇玉玑不明就理,卻深以為怪,同時也暗自竅喜,尤其是以後的五天之中,朱玉玲絕跡不去李玉琪所居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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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使他以為有機可乘,他終日纏住玉哥哥,教這教那,更鼓勵李玉琪離開曲阜,以便早日抵達金陵。

在他想來,朱玉玲既然在自己家裏,便這般疏遠李玉琪,則兩人要走,她也絕不會跟着去的,這一來,又剩下自己與玉哥哥兩人,那是多麽美好的機會與風光呀!

然則出人意料,在李玉琪向朱蘭亭夫婦,提出金陵之行,而獲得準許之後,玲姑娘竟也要跟着去不可。

朱夫人淑貞,實在舍不得愛女、嬌婿遠行,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年關将近之際,然而李玉琪之請,己得着朱蘭亭的準許,而對愛女的軟磨強求,也實在無法應付。

她知道“生女向海外”如今女兒長大,并已經許配給人家,即使強行将人家留住,也不能留住心。

因此之故,朱夫人只好忍痛應準朱玉玲随二人一同上路。

于是,五日之後,三人裝束就道,在朱蘭亭諄諄叮咛下,在朱夫人淚眼婆娑中,三人三騎,帶着紅兒、雪兒像一陣清風,揚長消失在街道盡頭。

一對老夫妻,是初嘗這送別的滋味,站在門首,目送嬌女、佳婿,走得無影無蹤之後,才神色黯然地回轉上房。

在室內,朱夫人再也忍不住那滿腔愁緒,竟自悲泣出聲,喃喃呼喚愛女的名字,祈求佛祖為他們祝福。

朱蘭亭一代豪俠,也難免兒女情長,只是還能忍得住別情離緒,同時,他深知李玉琪功力不凡,三人同行,必無差錯,但天下父母心使然,一見愛妻悲苦之情,也不禁暗自嘆息,垂首黯然。

且不言朱蘭亭夫妻,愁顏相對。

再說朱蘭玲,十六年來,第一次驟然遠別慈親,芳心中也自悲苦,但相衡輕重,卻不得不随李玉琪運行。

這原因不用說,是她對李玉琪一片深情愛重,不忍割舍之故,另外則是責任心使然。

她深知,江湖之中風險日重,玉哥哥雖然功力高絕,無奈卻是缺少閱歷,若在他獨自闖江湖,訪親尋仇,不但放心不下,自己即将為人妻室,又具有一身不凡的武學,自然決無坐視之理。

何況,李玉琪所要找尋之人,是他的另兩房妻室,若萬一訪着,讓她們知道了自己與李玉琪的親事,而又不肯諒解的話,則自己當時不在跟前,無法解說,李玉琪将何以堪?

所以站在一位作妻子的立場,為丈夫着想,朱玉玲非去不可。

再者,她私心認為,玉哥哥實在太過英俊,太過多情,任何女人,見了他都可能動心。

而任何女人,若是使出那夜像自己一樣的自刎手段,則他必定也是不忍坐視,委曲答應。

那女人,若是個良家淑女,倒還罷了,若不幸是位不三不四的蕩女,則自己一下造成的鼎足之勢,豈非盡毀?

朱玉玲推己及人,只此一因,也不能任其獨自闖蕩了,何況又有以上堂皇理由呢!

要知,那時代的女人,講究三從四德,多數不肯也不敢正面幹涉丈夫的行為,但在其私心之中,獨戰嫉妒之心仍然強烈。

這是女人從古至今的特性,朱玉玲當然亦不能例外,只是在她之先,已有捷足之人,千萬事實,自然無法更變。

但對将來情勢之變化,卻深知防範,不願再多出人來,破壞被她一手造成的分立形勢。

當然,這是朱玉玲潛在的意識,此時并不明顯。

而直至南京,李玉琪初會藍玉瓊時,才徹底表露出來,使得那藍玉瓊憂傷至極,差一點便不別而去,此時後話暫且不提。

至于李、蘇兩人,五日來倍受朱夫人款待,心中均自然生出深厚的感情,而今驟爾吉別,也是悵然不樂。

一路行來,三人均是悶悶不語,大異于初入曲阜之時。

但此時那兩匹龍駒,“望月”“蓋雪”一鳥,一猱卻一般精神抖擻,興高采烈。

尤其三馬因久困廄下,早感不耐,如今一旦放蹄郊野,哪得不盡量奔馳呢?

故此,一出曲阜,兩馬立即齊聲長鳴,聲若龍吟,震驚四野,不待吩咐,便自放開四蹄,風馳電掣地向前奔去。

李玉琪為令玲妹妹能夠高興,特以望月駒讓她乘坐,自己則騎着朱玉玲的那匹黑色健馬。

那是健馬,雖亦是千中精選,卻萬萬趕不上兩匹龍駒的腳程,跑不多時,便己失去前面兩騎的影子了。

不過他并不急,反正此路平坦,只有一條,不慮走歧途,又知雪兒通靈,飛行迅速,可用以來往聯絡,不怕失散。

故在一程急奔之後,瞥見馬身上已然汗氣霧騰,反而收缰緩住勢子,不再緊追不舍了。

這一來,自然又慢了不少,直到中午之時,才趕到泅水,與朱玉玲兩人會合。

在泅水用過中飯,三人又複上路,朱玉玲兩人,經過上午一陣疾馳,己将一腔別緒高情,抛向九霄雲外。

這一上路,兩人均不願丢下玉哥哥在後獨行,三人并騎緩行,有說有笑,但聞銀鈴嬌笑,不斷傳出。

李玉琪跨馬居中,左顧右盼,面對嬌妻愛弟,自覺幸福無比,也是哈哈朗笑不己呢。

從泅水往南,漸入泰沂山脈,一路上只見了山陵起伏,迂回不斷,雖然不高,卻是險奇疊出。

三人邊行邊瞻視山影,心情更見開朗,只覺得雄心方丈,像頂天立地一般。

這泰沂山脈之中,安窯立寨頗多,這一幹人等,最著名者如蒙山三傑,銅石一劍等人,人人都豪邁義氣,雖不幸淪為黑道,卻決不胡作非為,而與五虎刀萬世雄一家交情甚厚。

對北儒朱蘭亭,更是敬佩無已,故曾對手下喽羅嚴加吩咐,不得得罪此二人有關之人。

雲中紫鳳朱玉玲一身紫裳,在江湖行道一年,已成為特有的标幟,蒙山,銅石一帶黑道人物,自然不能下手。

其他各處之關卡,雖非聽命于蒙山三傑,銅石一劍,卻也早知朱王玲一身絕學,頗知畏懼,而也不敢妄加留難。

故而,三人馬行三日,過費城、臨沂、郊城,達魯蘇交界之地紅花埠,一路均是平安無事。

三人在紅花埠住宿一夜,次日一早,馳入江蘇境界,馬行一日,經新安、龍泉、煙吾及晚抵達峰山。

峰山乃一小鎮,位于駱馬湖之東,鎮內街狹巷小,約有百十戶人家,全鎮有一家“招安客棧”也是簡陋異常。

女孩幾家都是天性喜潔,不要說朱玉玲不願留宿,就是蘇玉玑亦主張連夜趕路。

但李玉琪看看天色,已是酉未,天上雲層低壓,似有下雪模樣,胯下黑馬,經一日之奔馳,已顯出勞累之态。

加以天寒地凍,萬一前途無處留宿,人雖不怕,此馬卻是可慮,因此,将這層意思說出,朱、蘇二人自然不願違背,而只得皺起鼻子下馬落店。

李玉琪訂下三間房,命夥計加意打掃,略事盥洗,将行囊寶劍等物解下,命紅兒、雪兒留下看管。

叫夥計先送兩壺酒來,給紅兒、雪兒吃,三人則到客棧前面敞廳中進食,以便讓夥計打掃。

三人在敞廳之中,找一靠牆的座位坐下,随便叫了幾味小菜,一壺好酒,一會酒菜送來,看盤盞均是粗磁,似不甚佳,哪知一嘗酒菜,卻別具一番風味,可口異常,三人又奇又喜,邊吃邊贊,猜不出這等小鎮,何以會有如此名廚。

正談笑間,突聽得店門以外,一陣陣大笑,聲音低沉有力,頗具內功火候,三人心中一動,複聞發笑之人,笑畢說道:

“小莊主休看這座小店不甚起眼,在這駱馬湖一帶,卻以拿手小菜、燒酒馳名遠近呢!”

語言方落,當門布帶一卷,随着那一股刺骨寒風,走進三人。

此時,店中十數位食客,一見三人,立即面色微變,紛紛起身行禮,不論吃完與否一個個均至櫃上結帳,悄沒聲息地溜之大吉。

李玉琪三人,甚覺訝異,齊齊回頭打量來人。

只見那當前一人,面白無須,年約三十,體形高大,着一身武士勁裝,背插單劍,斜挂披風,粗看甚是英俊。

細一留神,卻看出那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神,邪而不正,微含淫意神色之間,尤其倨傲讨厭,再加滿面熱氣重重,知非善良之輩。

那人身後,是兩個老道,年齡均在五旬上下,一臉兇像,似欲尋人而噬,左首一個,頰上有一叢白毛。

兩道人手上,都執着一柄雲帚。

三人進店,對衆酒客視若無睹,在帳房老先生為親自帶路之下,大馬金刀地落坐中央一席。

大聲叱喝點菜要酒,旁若無人。

李玉琪三人座位,在敞廳一角,距離較遠,店中尚未掌燈,驟由外面走進,還看不大清楚。

故而三人均未在意,但适才情形,落在李玉琪三人眼中,朱、蘇二人同時秀眉微揚,停住不食,似想發作。

當然,李玉琪天生俠骨,自也看不慣那三人倨傲神情,只是他比較沉着,穩重,不願在不明三人來歷,行為之前貿然出手。

故而當他一見朱、蘇二人,神色不友善,立即将兩人拉了一下,以目示意,稍安勿躁。

那邊三人,落坐之後,酒客早已溜光,那年輕漢子,似頗得意自豪,掃目環視,突然發現李玉琪一桌未走,心中頗為不快。

雙目驟然一皺,卻為了保持少莊主身份,不願發言,僅僅一呶薄唇,向兩個道人示意。

兩個道人,一背一側,正好看不見這一桌,驟睹少莊主之狀,都會錯意思,只見那頰有白毛的老道,一聲怒叱,喝罵道:

“媽的店家,什麽時候了?還不掌燈,敢情想讓大爺拆你的房頂!”

店家聞聲,早吓得周身發顫,哪敢怠慢,立即點起七八盞油燈,照耀得敞廳一片雪亮。

那少莊主就着燈光,向前打量,口中突然“噫”了一聲,兩只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在朱玉玲的面上發怔。

兩個道人,一見少莊主神情,心中懷疑,順着他的目光回頭一瞥,睹見朱玉玲玉貌朱唇,美若仙姬的絕世顏容,也同時“嚏”了一聲,似是想不到在此小店,會出現這等嬌美人物。

那頰有毛的道人,一怔之後,旋即敞聲呵呵一笑,道:“今日少莊主駕臨,貧道兄弟無以為敬,正在發愁,想不到天賜良機,送來這嬌美小姐,少莊主若不嫌棄,待貧道喚來,陪少莊主飲酒如何?”

那少莊主被道人呵呵之聲,召回了出竅魂魄,卻并未收回一雙色眼,仍然盯着朱玉玲一桌,左右打量。

聞言正欲點頭允可,驀見那邊三人六目,齊齊投來,八目一觸,少莊主心頭一震,竟為那三人朗若明星,亮若驚電的眼光所懾,暗中念頭一轉,連忙收回眼神,面色一整,朗聲:

“大觀主休開玩笑,咱們還是趕緊吃酒正經,現在天色己晚,外面雪大風緊,若不快些上路,等會回觀,可不好走呢!”

說着,連施眼色,老道見狀,雖不解其故,卻都不敢多言,怕少莊主發了脾氣,依言匆匆吃罷,出店而去。

李玉琪三人,剛才聽見老道出語下流,都不禁怒形于色,轉頭打量,想上去教訓他們一頓。

誰知那少年明明色迷心竅,竟會放手而去。

三人閱歷均少,不知那少莊主已然看出他三人甚是紮手,故而用出欲擒故縱的手法,而各自心頭納悶。

三人走後,李玉琪喚來夥計,探知那老道的姓名蹤跡,夥計先不肯說,經三人一再催問,始悄聲道:“公子,姑娘,你們是外來的人,還不知道,那兩個道爺,乃是這駱馬湖一帶人人懼怕的煞星呀!”

“十幾年前,兩個老道不知從何處來,占據了湖中一所道觀,廣納門徒,明裏是出家修道,暗中卻無惡不作,在方圓數十裏內,按月向農、商各家,強化惡緣,并且在湖那邊運河上,打劫船只行旅,弄得這一帶雞大不寧,百姓人衆,敢怒而不敢言。”

“這兩個道人,一名超塵,頰上有一叢白毛的就是,兇橫無比,只要有人敢稍有不顧,不出三天,必定失蹤身死,死後屍體,斬成八塊,半夜扔回死者家中,次日一早,還要上門用法,說是為那被害人超渡,命那家捐若幹銀子,若再不捐,必還要有人喪命。”

“本鎮過去,是很熱鬧的,只因這惡道居在近處,客人、商旅等早已視此如鬼域,不敢再光臨了。”

“那年輕的,過去并未見過,但即與老道同路,想來亦不是好人,兩位公子與姑娘,都是好人,千萬不要招惹他們,明日一早,就趕緊走吧!”

三人一聽,老道如此可惡,哪能不怒,因之謝過夥計,回房之後,都決定在此多留一日,前往駱馬湖,為民除害。

其實,何用三人前往找尋,當夜三更,那少莊主已然帶着兩名惡道,自動尋上門來了。

當夜三更時分,李玉琪在榻上靜卧用功,驀聞數十丈外屋面之上,有三縷極輕微的衣袂帶風之聲,向這方飛來。

心中一動,連忙回身而起,登履着衣,只将那佛面碧竹杖,取在手中,低聲叮咛紅兒、雪兒,留下看守行囊、馬匹。

輕輕推開後窗,兩足一點,破窗而出,反手将紙窗帶好,一長身,飛落在側房屋頂,隐在屋脊暗影之中,注視看四周。

這當兒,小雪已住,彎彎新月,懸挂中天,銀光鋪地,映照得四周一片蓋滿白雪的景物,明亮異常。

李玉琪放眼四眺,但見不遠處有三條人影,疾若飛箭脫弦,直往自己所居房室,電奔而來。

眨眨眼,來到右手屋面,人影一斂,現出來的正是晚間店前敞廳所遇的兩道一俗。

李玉琪心中不由愕然,不知其來此目的何在,于是他并不做聲,只靜靜地探察三人意圖。

那三人仍是晚間一式打扮。

立定之後,那“少莊主”一打手勢,兩個道人,立即飛身縱起,一左一右,輕飄飄落在屋上,四處打量,意似把風。

“少莊主”卻在兩道縱起之時,飛身下房,落在李玉琪住的客房窗前。

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形似鶴嘴之物,輕輕點破窗紙,将鶴嘴伸入,含住後尾,鼓腮欲吹。

李玉琪看那少年,一招“燕子穿簾”輕功,實在不錯,心中正在暗贊,已見他取出那鶴嘴,待一切看清,李玉琪過去雖未見過,卻知道那是下三流所用的“迷魂香”一類的東西。

一時心中甚怒,因不願驚動玲妹、玑弟,念頭一轉,将手中的佛面碧竹杖變成弓形,兩端緊緊蚊筋,成為一弓。

在瓦上捏下三個大如黃鬥的瓦粒,扣在弦上一拉一彈,三彈立即帶着飒飒風聲,分三個方向,向兩道一俗打去。

這一串動作,寫來費事,做來卻疾速無俦。

就在那“少莊主”鼓肋将吹未吹之際,“嚓”的一聲輕響,“少莊主”只覺得右耳廓一麻一痛,瓦粒己擦掠而過,打入室內。

“少莊主”顧不得吹噓,伸手一摸痛處,已摸了一手鮮血,心中一驚,回頭一瞥,瓦面上兩個老道,亦在一手摸耳,轉頭四顧,神色慌張。

那“少莊主”自幼闖蕩江湖,經多見廣,見狀知有能人,隐身暗算,立即一聲不響,猛然縱身上房,閃電般繞行一周,并未發現有人。

心中更驚,一打手勢,立即縱至離李玉琪三人居處較遠的屋頂,撇下背上長劍,正欲發話叫陣。

哪知口剛張開,尚未出聲,一顆黑豆大小之物,迎面打來,一閃未曾閃開,“嘭”的一聲,當面将門牙被打落一顆。

少莊主啊的一聲,瞥見左房屋脊暗處,“唰”的一聲,飛起一條人影,“少莊主”一聲怒叱,跟蹤追去。

兩道人見狀,亦一左一右,自側面追下。

三人追至鎮外,前面那黑影,突然一閃而沒,三人搜索多時,叱喝一聲,仍無所得。

知道來人,功力高絕,遠在三人之上,自己行蹤既被人識破,不便再去做那下五門勾當,互一商量,相率向來路退去。

三人一走,李玉琪自一株高大的樹頂上飄落,正欲回店,突又一想道:“何不跟蹤他們,看明落腳何處,以便明日前往呢!”

想着,自覺有理,默一察聽,朱、蘇二人,睡得正甜,并未被剛才叱叫聲驚醒,心中一笑。

悄以“傳音入密”功大,告知雪兒、紅兒,留神防護兩人,立循三賊退走方向,展開小步挪移上乘輕功,随蹤追去。

原來,剛才李玉琪,隐身發彈警告三賊,後見那少莊主,不知進退,立身屋頂,想要發話喝罵,怕他将房內玲妹、玑弟驚醒,耽誤了兩人的睡眠。

立即又發一彈,擊落“少莊主”門牙,現身将三人引出鎮外,閃身隐入一株高大的柏樹頂端,枝葉茂密之處,等三賊走後,他才孤身落地,反而跟蹤三賊之後,往賊窟追去。

李玉琪此時将“小挪移”上乘輕功展開,快似一股輕煙,但見他衣袂飄飄,步若行雲流水,眨眼功夫,接連幾掠,已趕上前面三條疾逾奔馬的黑影,正在前面雪地上面,如飛奔馳。

李玉琪不疾不徐,跟在三人後面五六丈遠,輕飄飄慢步輕掠,所經之處,雖是皚皚白雪,松軟細柔,毫不着力,卻仍無一點腳印。

前面三人的武學,在江南一帶,亦是聞名的高手,但與李玉琪相較,卻有天壤之別!

故三人毫無所覺,仍是一味前馳,不多時來至一所湖蕩岸邊。

那湖蕩廣約數十畝,湖面上已然結了薄冰,三條黑影,輕功竟自不弱,在蕩冰上疾足而奔,向湖心一座黑黝黝的小山奔去。

李玉琪心知這蕩必是駱馬湖,三人此時,必是奔回老道道觀,于是不再遲疑,猛展大挪移遁法,升高五六丈高,對準湖心小山飛去,月光下,宛如一縷輕煙,随風而逝。

瞬息間,已超越三人頭頂,抵達島上。

李玉琪落在一株高大柏樹枝頭,縱目望去,那小島廣有五畝,孤懸湖心,遍植枝柏,中央有一所道觀。

觀內房屋甚多,院落重重,但除卻觀後有一座高聳的衣樓,頂層燈火輝煌外,所有房舍燈火全都熄滅。

李玉琪正欲過去察看,身側不遠處,驀發連聲輕響,三個黑影,一閃而過,直撲那座木樓。

李玉琪候三人入樓,從樹梢飛落地面,縱到觀門前,擡頭一看,見門楣上雕有“水月觀”三個鬥大金字。

李玉琪劍眉一挑,躍過觀牆,穿房越脊,縱如電閃,馳近木樓一看,那木樓遠離觀內各處,幾然獨聳,共有三層,高約三丈,項上一層燈火通明,想是剛才三人落足之地。

五丈距離,別人真還不能一縱而上,但李玉琪卻絲毫不曾放在心上,只見他并未作勢,,整個身子虛空拔起,宛似飛絮,落在樓頂檐瓦之下,微微一頓,施出“屏息潛龜”之法,改用全身毛孔呼吸。

所謂“屏息潛龜”之法,非具最上乘的內功修為,不能使用,即能使用,亦不能長久,否則非窒息不可。

李玉琪所練“兩儀降魔禪功”不但列入上乘,且因其運用“大挪移遁法”與護身降魔禪障之故,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早已暢通無阻。

而與鼻息氣管,具有息息相聯之效,故而李玉琪不但可以任意屏息止吸,更可無限使用,不必顧慮窒息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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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the 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

第 六 章 陰陽真钰

李玉琪為免被樓中人發現,改用潛龜法呼吸後,看好形勢,轉到樓角背光之處,悄悄飛落樓內回廊,點破窗紙,凝神向樓內望去。

樓內地方甚大,似有數間之多,李玉琪所窺一間,不過兩丈見方,兩面窗戶排列,正中一張方桌,那“少莊主”坐在上首,兩個老道,一橫一側相陪,看三人右耳,均己紮上白布。

另外尚有三名妙齡美貌婦人,正在端酒上菜。

這時,那“少莊主”陡地嘆息一聲,道:“今夜想不到不但未能将人擒來,反被人暗中戲弄一番,真是氣人,要依我當年脾氣,非找出那暗算本莊主的人,碎屍萬段才解我恨呢!”

言下之意,他如今性情已然變軟了不少,才會輕易放過暗算之人。

窗外的李玉琪暗中“呸”了一聲,暗忖:“好不要臉的家夥,明明自己找不着人家丢臉,現在反說自己性情和順了不少!”

有一叢白毛的超塵,聞言獻媚道:“這等藏頭縮尾只會暗算偷襲的鼠輩,當真十分可惡,想是他識得少莊主喪門劍婁一剛的名頭,才不敢照面亮像,偷偷地打了兩彈便跑了,依貧道之意,那小媚兒,少莊主你若是喜歡,趕明一早,貧道率領觀中八大弟子前往,準能将她請了來,又何必深更半夜,勞你少莊主親自下手呢!”

李玉琪劍眉一揚,心說:

“你是想找死!”

那“喪門劍”婁一剛,微微一搖頭道:“大觀主不可托大,別看那姑娘與兩個後生娃娃年輕,如我所料不差,功力卻甚精深呢,否則,如非我當時自他三人眼神中測出,早就不會等到這時,施展那‘迷魂溫香’了!”

說罷,又一咬牙,恨道:“都是那不敢露面的小賊,暗中搗亂,否則那妞兒早已中了咱的‘迷魂溫香’,而此刻也不必飲這勞什子悶酒了!”

說着,舉杯飲了一口,微微嘆息。

超凡為人陰沉狠毒,鬼計最多,沉吟一陣,道:“據聞少莊主‘迷魂溫香’,功效神奇,如能放入酒食之中,明晨一早,貧道命弟子執往招安小店,暗中放入那三個娃娃早餐裏面,這一來,不但那小妞是少莊主手中之物,那兩個年輕後生,也正是貧道兄弟最愛好的東西呢!”

喪門劍婁一剛,敞聲大笑,一豎大拇指,贊道:“好主意,二觀主不愧‘賽吳用’之名,主意卻是獨到,明早就這麽辦吧,我這‘迷魂溫香’功效神奇無比,可聞、可食,中上之人,不但全身癱軟,情欲更被引動,如不發洩,人雖不致有害,卻被癱軟數日,真元非大損不可。”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豪興驟發,獸性勃然而起。

伸手拉過一位在他身畔斟酒的婦人,擁入懷中,狂吻亂嗅不算,還将那婦人衣襟解開,探手入內,上下摸索。

弄得那婦人,巧笑閃藏,媚眼亂抛,一臉淫穢的春色,周身不停的扭動,引得那婁一剛少莊主,更顯出一副猴急之像。

超塵、超凡兩位觀主,見此情形,亦不堪假裝正經,也在一陣淫笑聲裏,各個摟住身邊嬌娘,效法“少莊主”所為。

三名少婦,本是久經訓練,臉皮厚若湖中堅冰,不但了無羞意,反而各自施展起狐媚手段,面浮淫蕩笑意。

一個個顫乳搖臀,含酒送吻,剎時間,六人三對,糾纏一起,彼此替對方寬衣解帶,似欲就地行淫,來一個無遮大會。

窗外,李玉琪目睹此景,心頭陡地火發,本想立即給他們一點教訓,卻又怕被打草驚蛇,故而忍住怒氣,悄無聲息地躍下木樓,逐返客棧。

次日清晨,李玉琪将昨夜所見所聞,略為告知朱、蘇二人,并囑小心飲食,一切看自己眼色行事。

蘇玉玑、朱玉玲兩人自是驚怒交集,立意将那三個淫賊,斬殺劍下。

朱玉玲更是一颦秀眉,道:

“這三個淫賊,真是下賤,竟敢使用這等陰毒的迷香,我非毀了他不可,玉哥哥也真是心慈,要是我,昨晚已早将三人殺了!”

李玉琪微微一笑,并不辯白,只顧去找水盥洗。

不多一會工夫,一個夥計打扮的漢子,送來早點。

李玉琪一眼便知,這夥計并非是昨夜為他們打掃侍候的那個,心下了然,是賊人假扮。

也不點破,等那人退出之後,僅與朱、蘇二人,分食了兩個大餅,所有礙眼可疑下藥之物,一律不用,而将之傾倒在床上。

然後,李玉琪吩咐備馬,到櫃上算過房錢,三人出門上馬,帶着紅兒、雪兒向駱馬湖方向馳去。

三人一路收缰緩行,裝作留覽街景,不一刻三人還未出鎮,昨夜所居店中,已然奔出一騎快馬。

上面騎着一個道人,自三人身旁飛馳而過,李玉琪微笑點頭,朱、蘇二人卻豎起柳眉,面罩煞氣了。

前文表過,駱馬湖上已然結成厚冰,李玉琪三人三騎,來到湖邊,并不須要渡船,而是徑直向水月觀,縱騎飛馳。

剛達島上林中,“水月觀”中驀地湧出一群道人。

可不是嘛,為首的正是昨夜的那兩道一俗,喪門劍婁一剛,大觀主超塵,二觀主超凡。

原來剛才為李玉琪三人,端送早餐的夥計,正是這“水月觀”二觀主超凡所扮,在菜湯中下了“迷魂溫香”。

那招安客棧的帳房,夥計在“水月觀”淫威之下,心中雖不滿那觀中道人的所作所為,卻因是善良地道的平民,而無力反抗,怕自己妄送了性命。

故而,清晨見那道人下藥害人,心中雖惋惜像李玉琪三人這等靈氣獨鐘的佳絕子弟,無辜受害,卻是愛莫能助,不敢出聲,而只好在暗中念佛!

及至三人食罷上路,帳房、夥計藏在暗處,心中代為竊喜,以為是神佛保佑,毒藥失靈,未曾害着三人呢。

但那惡道見三人食物後并無暈迷現象,暗中卻是又驚又疑,不過他還是往好處想,以為迷藥必緩,尚未發作之故。

但眼眼看着奉命擒拿的“肥羊”騎馬溜走,卻不是滋味。

故而顧不得顯露痕跡,竟自匆匆脫下假扮夥計的衣服,換上道袍,馳馬飛報入觀,以免被三人溜脫。

婁一剛聞報,心中雖驚“迷魂溫香”何致失靈,卻萬萬料不到己被人識破機關,當下也懷疑迷藥下得太少,發作較緩,反怕三人走得太遠,雖然藥性發作,卻不易尋找到。

故而,聞報之後,立即率超塵、超凡及手下惡道,出門跟随追蹤。

哪知,李玉琪三人已然尋上門來了。

雙方照面,喪門劍婁一剛,亦驚亦喜,所喜的是,對方送上門來,所驚的,卻因瞥見神猱“紅兒”之故。

婁一剛年紀雖輕,卻是見多識廣,一瞥神猱、寶馬,便從其神态生像上,猜知那形似猿猩的小猴,是一只百年難得一見的百獸之王,性殘力猛,極難纏鬥,周身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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