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的問話。
蘇玉玑一見這七個女人的神情,心中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火氣,走上前一人一個耳括子,打得七人嬌聲呼痛,臉上腫起老高。
朱玉玲把剛才的問話,重述了一遍,并嚴令實說。
七個妖嬈的女人,這時不但聽得清楚,也似看出了一些端倪,而立即收起媚态,其中一人哭喪着臉道:“适才二觀主,将少莊主擡回來,為少莊主上藥裹傷,命婢子等藏起,他自去三樓,向觀前眺望一會,便匆匆下來,背起少主走了,走時他未同婢子講到何處,這座樓內,在地梭之中,卻有一間密室,平時都由觀主鎖起,任誰也不能進去,不知放着何物,姑娘要看,妹子帶你去好了!
李玉琪道:“玲妹妹去看看吧,這一帶據我适才察聽,并未隐藏之人,那惡道想是在三樓上望見我等得勝,自知不敵,才匆匆逃走,現在怕己走遠,不必再找他,像這等惡人,終有其末日來臨之日子!”
此時天色己近中午,蘇玉玑令那四個女人,準備午飯,李玉琪又吩咐兩名惡道守在此地,不得離開。
迳又獨自回到觀門外,命八哥雪兒,喚回紅兒,三馬,雪地領命飛去。
李玉琪走到在場中,對僵卧四周的一幹道人,将袖連連揮動,發出兩儀降魔掌風,将衆人穴道解開,然後發話道:“爾等在此一帶,為害地方,己十數年,本該一一斬殺,為地方百姓除一大害,但本人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不為己甚,予爾等以自新之路,如敢怙惡不浚,助纣為虐,下次如再遇着我李玉琪,定不再予輕恕!”
此時,地上一千道人,被李玉琪那無風無影的掌風拂過,只聞得一縷淡淡奇香,穴道立即解開,紛紛爬起,以驚詫的目光注視着他。
惡性較重之輩,心雖不用,卻識知對方武功厲害,不敢妄動,而暗将“李玉琪”三字記在心頭。
李玉琪說罷,神目驟射精光,環視一周,衆人與他那動人肺腑的目光一對,心頭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寒顫,紛紛垂下頭去。
只聽李玉琪又道:
“視爾等之相貌,雖然身着道服,似非真個三清中人,此地本是道家清修之地,不宜爾多人居,現在統入觀去,等午飯過後,再聽吩咐吧!”
言中自具有無上成嚴,使人不敢違抗,一幹道人紛紛入觀,積壓至居所。
不一刻,紅兒、雪兒率領三馬奔近,李玉琪喚來一名道人,将三馬牽至觀後喂草上料,自帶紅兒、雪兒返回那後面一處樓房。
朱玉玲一見李玉琪進來,立即迎上道:“玉哥哥,你到哪兒去啦,半天也找個着你,那秘室我已察看過了,裏面并無他物,全是一堆堆白銀,怕有十幾萬兩吧,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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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玉玑帶領那仆婦,将飯菜端進,聞言接口道:“依我看,一把火把這賊窟燒光算了,免得我們走後,又被惡人盤據,為害鄉民,玉哥哥,你說好嗎?””
李玉琪搖搖頭,答非所問地道:“前面那一夥人,已然救轉,統統在殿外,我想令他們改過向善,正不知如何辦呢,既然有這麽多銀子,正好分予他們,使其各奔前程,自謀生計,至于本地,本為三清修真之處,被惡道盤踞多年,今日即被我等奪回,按理應交還玄門清修之士主持才對,只是此地正當運河要沖,江湖水寇必然多欲得此,如我等離開,将之空起或交予一般不通武術之人,不久非被水寇占據不可,故此,必須将這效予較有名聲的武林白道玄門,用以清修才稱妥善,但這種人何處去找呢?”
朱玉玲略一沉思,喜道:“玉哥哥,我倒想起一個人呢,只不知他肯不肯來?”
李玉琪聞言,急道:“玲妹妹,你說說看,到底是誰?”
朱玉玲微微一笑,道:“你可記得?在濟難府趵突泉呂祖殿上,有一道人與我和爹爹,對坐閑談嗎?我說的就是那人!”
李玉琪點頭,表示記得,朱玉玲又複展顏而笑道:“此人法名玄真,系出泰山清雲觀,“為現在清雲觀觀主玄靈道人的師弟,只因生性嫉惡,雅好雲游仗義,不願定居觀中有修,二十年來,在北五省中,以玄門雲帚十五式創出賽純陽的萬兒,名聲淩架其師兄玄靈之上,幾乎與我爹爹北儒齊名,與爹爹私交致厚。”
“前在濟南府時,我爹爹在趵突泉與他相遇,言談之下,知道現在暫居呂祖殿,聽他對爹爹說,似乎找了個傳人,想找個地方清修,以便傳授徒弟的武藝,若是他肯到這裏來,就太好了。”
蘇玉玑已然擺好飯菜,等候兩人吃飯,朱玉玲話音一落,蘇玉玑便道:“玉哥哥,先來吃飯吧,玲姐姐,有話等一會再說還不是一樣,何必急于一時呢!”
李玉琪在桌邊落坐,先吩咐那仆婦送兩壺酒來,給紅兒、雪兒飲用,并囑其自去用飯。
一邊吃飯,李玉琪一邊想好計策。
飯後,對朱玉玲道:“效妹妹,你快些寫封信給爹爹,請他老人家代邀那賽純陽南下,來此主持觀務,以我推斷,那玄真道人必不回退卻這一舉二得之事,寫好之後,令雪兒送去,如果爹爹示可,請爹爹立即修書,交予雪兒轉至濟南,送與賽純陽玄真,我們也就在此,多居二天辦理善後,一邊打發前面諸人,一邊等待雪兒好了。“朱玉玲應是,即找文房四寶,立即修書一通不提。
李玉琪令雪兒至前殿,召喚所有人衆前來,聽候發放銀兩。
不一刻,衆人聚齊廳外,李玉琪緩步出廳,朗聲道:“餘今早曾言,爾等并非都是玄門中人,亦非性情兇惡之輩,亦為生計所迫,附庸惡道情非得已,餘亦不為己甚,今将惡道歷年所積銀兩,發放爾等,每人五十兩,凡不願留此者,得銀後速收拾衣服離此,務望能改過向善,做個好人,此地餘己請賽純陽玄真前輩,來此主持觀務,不日即可到達,如有自願留此清修者,自可留下,靜候玄真道長前來。”
說罷,命蘇玉玑率領數人,至地樓密室搬出銀兩,每人發放五十兩,連七名婦人亦不例外。
一會兒的工夫,便已發放完畢,衆人也離去大半,只餘下十幾名年邁的老道,未曾離開。
李玉琪上前一問,才知道這幾個本為此觀之香火老道,群賊占據此觀,趕走原有觀主及道士,卻将這幾人強行留下,為群賊待役,以至于今。
李玉琪頗為同情,每人多發五十兩,囑其仍留觀中,靜候玄真道長前來,再作處理,衆道人叩謝而去。
朱玉玲将信寫好,交予李玉琪看過,縛在雪兒爪上,囑其速去速回。
雪兒道:“玉哥兒放心,最多兩天,我一定能夠回來的,你們就在這裏等兩天吧,我走了……”
言罷,一聲清鳴,沖天而起,眨言間,變成一個小銀點,沒入雲端不見。
李玉琪轉入廳內,朱玉玲立即奉上一杯香茗,婉聲道:“玉哥哥,忙了半天,你也累了吧,快吃杯茶休息一下!”
李玉琪但覺心裏一甜,伸手握住玲妹妹玉腕,笑道:“玲妹妹不累嗎?也快過來休息一會兒吧!”
蘇玉玑剛好在此時走進,見狀鼻子一皺,“哼“了一聲,嚷道:“玉哥哥,那幾個女人也溜走了,這兩天,誰來做飯?還有,秘室中還有五萬多兩銀子,該怎麽辦,請吩咐!”
朱玉玲粉面一紅,縮回被握玉手,轉身笑道:“玑弟弟別怕,有姐姐在,還怕餓着嗎?”
李玉琪也道:“銀子仍存在那兒了,将來玄真道長來此,用來救濟臨近貧民,為那過去的惡道補過,豈不更好,明天再想法子吧!”
蘇玉玑溜了兩人一眼,又“哼”了一聲,鼓着嘴坐在桌邊,一言不發,似是同什麽人生氣似了。
以後的兩天之中,李玉琪留住在這駱馬湖水月觀那座高樓之中,若似是一個小家庭。
雲中紫鳳朱玉玲,每日親自下廚做飯,擔負直心婦的責任,雖然前觀那幾個感恩圖報的香火老道,自願供給三人一日三餐,卻都被朱玉玲婉言謝絕,而僅僅托他們每日代買些新鮮的蔬菜來。
她覺得十分快樂。
當她非常辛苦地操作一幹雜事,而有些兒心煩之時,只要是一想到“玉哥哥”吃飯的神态,與誇贊她手藝高妙的言詞,那一些兒煩惱便會如過眼煙雲一般,瞬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故而她甘願自己多受點辛苦。
雖然這一幹雜事,并非是她擅長與習慣,她仍然願意以極大的忍耐力去練習操作一切。
她覺得這是一個身為女人的人所應該具有的技巧,而做這一切也是她們的本份。
雖然,過去在家裏,每當她母親教導她做菜燒飯之時,便覺得煩厭而不如學劍練功來得用心。
但是如今,她卻一反過去的看法,并暗暗感激着母親的苦心教導。
也沒有那種與李玉琪相熟之後的嬌憨而一無所知的稚氣,更沒有在曲阜家時,閱讀過那本“陰陽真钰”,了解到夫妻床弟之間的種種,而羞怯得不敢與李玉琪答話的那種反顯生疏、嬌羞的神态。
這種轉變,是基于觀念的轉變,由于這兩日以來的實習操作,照顧“玉哥哥”的起居飯食,使她了解到,所謂“夫妻”不僅是情投意合,癡心相愛,也不僅是實行那“陰陽真钰”
所載“二五真精”相濟的房事。
最重要的,須能擔負起共同生活的責任與義務。
否則,設若任何一方,不肯或不能擔負起他們自己一方的責任,履行屬之于他的義務,那麽,即使他們表示是如何相愛,亦必非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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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魔島二寶
雖然,朱玲并非世俗女兒,在江湖武林之中,已名列後起三秀之內,贏得了雲中紫鳳的雅號。
而在名聲上可以與初出茅廬的李玉琪抗衡而毫無遜色,但由于這一了解,使她熄滅了更大的雄心,而渴望做一個賢妻。
所以,在态度上,她開始模仿她自己的母親,對李玉琪的飲食起居,不但是關懷備至,而且也更加體貼入微。
雖然,他們仍然是分房而居,并未發生任何關系,但确已是一位端莊賢淑的妻子似的,與李玉琪之間已了無任何隔閡之事了。
這一來,李玉琪自然會覺得萬分幸福,但蘇玉玑呢?卻正好恰恰相反,兩日來,若似直芒在背,時時會感覺萬分不樂與不安。
所謂“惺惺相借”,既然朱玉玲與他極其相似,而且極具美貌體容,他就沒有理由不喜歡她!
但事實正好相反,他有着一個足以支持自己而又極其秘密的理由,使他讨厭朱玉玲一切的措施。
因之,他時常跟着李玉琪到觀前大殿中去,而任由朱玉玲獨自留在那座樓內操作一切。
觀前,在這兩日來,人群摩肩接踵,絡繹不絕。
這是由于那附近的鄉民,得知這水月觀盤踞達十餘年的惡道,被三位大俠逐走,而又聽說那三位俠客,仍留居觀內未走,正在發放銀兩,救濟貧苦農民的消息之後紛紛而來的人群。
有的,是真正貧窮的鄉民,來領取救濟金的,有的,則是欲求一睹大俠風采的游人。
李玉琪俠心仁厚,初時本不欲多事,只因見這附近一帶百姓生活困苦,受惡道欺壓搜括,忍辱偷生,茍活多年。
那惡道秘室中的銀兩,說不定有多半是從這群善良百姓身上,強化惡緣得來,他時以行俠仗義為民謀福為旨,怎能無動于心呢?
故而,在遣散惡道手下,着雪兒去曲阜送信之後,靈機一動,與玲妹妹、玑弟弟,商此法,自第二日起,命那仍留觀內的香火老道,分頭下鄉,召喚窮民前來,領取救濟銀兩。
于是一傳十,十傳百,一天之中,附近百十裏內,已統統知道了這個消息,紛紛連夜趕來。
不是為了領取銀子,也是為了瞻仰為地方除一大害的俠客。
于是,一夜之間,李玉琪三人之名大振,不久之後,更傳遍整個江南七省,黑道人物,紛紛而起,乘隙蹈機,向他們尋仇報複。
白道俠義門人,若幹心胸寬廣,真正主持正義之士,則對他們甚是敬佩,另外若幹氣量窄小,妄自尊大之輩,卻紛紛責難此舉過于猖狂招搖,而立意若有機會,要好好地教訓他們。
須知,這駱馬湖水月觀雖非是什麽龍潭虎穴,江南白道卻己均知,此乃是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婁立威手下的一所分寨。
在江南七省,黑道群賊共尊鬼手抓魂婁立威為盟主,各山各寨聲息互通,聯合一致,聲勢之龐大無人敢過問其事。
江南武林道中,不乏一流高手,堪與鬼手抓魂為敵,十幾年來,除非出現了十惡不赦的兇賊人,卻都不願過問黑道中事。
另一方面,婁立威自任盟主,确實對各山寨嚴加約束,不準其手下諸人胡作非為。
約法三章,嚴禁謀財害命、貪淫好色,而只許向旅客收取規費,輕易不準殺人,凡有違約法者,不等俠義道人問罪興師,立即自行誅滅,絕人口實,故而十餘年來,婁立威穩坐盟主寶座,黑白兩道竟而互不相犯。
李玉琪初入江南,不明此情,不但将婁立威愛子打傷,更挑了水月觀窯子,發放贓銀。
此舉不但是向整個南七省綠林挑戰,也等于輕視南七省白道無人,這豈是那黑道綠林與少數量窄的白道人物,所能忍得下的事。
故而,不久之後,三人,就因此舉,引發了若于事故,而實非其始料所及!
第三日,五萬多兩銀子,己發放完畢,靈鳥八哥雪兒,自濟南曲阜返來,帶回來北儒朱蘭亭的親筆書函。
信中說明,賽純陽玄真道長,已答應南下主持水月觀,并且已經帶着他新收的弟子,動身起程,最多五天,即可到達。
并且,朱蘭亭信中佳許三人所為不愧俠義本色,做得很對,不過卻要小心南七省黑道人物的暗算。
最後,朱蘭亭表示,過完新年以後,他本人可能也要南下,将來或可在金陵會面等語!
三人閱畢,自然十心欣悅,尤其是朱玉玲,更不免向雪兒探問她母親及家中各事,慕孺之情溢于言表!
蘇玉玑似笑非笑地道:“玲姐姐,才離開這幾天,你就這麽想家,再過些日子,準會想得厲害,我看,乘現在離家還近,你還是回去吧,免得将來染上思鄉病,無法醫治!”
朱玉玲鳳目一轉,看見李玉琪口角含春,正以那充滿摯愛的星目注視着自己,芳心一甜,展顏道:“若非是怕玉哥哥乏人照顧,生活不便,我真想回家,跟母親多學些家事呢,我……哎!”
蘇玉玑暗地裏“哼”了一聲,卻無法反駁。
李玉琪明白朱玉玲此時心情,安慰她道:“玲妹妹,這幾天真難為你,也萬料不到,除了功夫之外,你還會這些家事,并且做得這麽好,我……哈哈……”
下面的話,自然是貼己話兒,玑弟弟雖非外人,卻也不便說出,只得以哈哈一笑代替。
卻是這幾句,朱玉玲已經深深地了解,芳心其甜如蜜,笑逐顏開,恍似百合驟放般。
蘇玉玑見狀,心中又是氣又是傷心,一時卻又無可奈何,只得黯然苦笑,啞然不發一語。
午飯用過,李玉琪不願再多耽擱,朱王玲收拾好一切,将樓門鎖住,李玉琪叮囑前院香火道人,妥為照看,靜候山東賽純陽道長前來主持。
三人來到觀前,神猱紅兒早已将三匹馬備妥,十餘名香火老道,一齊送出觀外,依依道別。
三人上馬,朱、蘇兩人仍是胯下寶駒,李玉琪仍騎着那匹黑色健馬,紅兒蹲踞蘇玉玑鞍後,雪兒栖息李玉琪肩頭,各自以不同的心情,留下那臨行一瞥,迳自踏冰越湖,向南而去。
當晚,抵達仰化!
仰化,乃運河之畔的一處小鎮,雖非水陸要沖,夏秋兩季之際,河運通暢,過往旅客,倒也不在少數,此時己入寒冬,運河冰凍三尺,航運早已不通,故而市面上頗顯蕭條。
三人入鎮不久,便自發現,過往行人對三人神态各異,多數皆是面露親切,凝眸注視。
李玉琪深自詫疑,暗告朱、蘇二人。
二人雖也覺得奇怪,卻一時也想不透是何緣故。
看看天色入暮,李玉琪找了一家客店,方一入內,店掌櫃對三人細一打量,像是識得一般,立即滿面堆笑,躬腰施禮,親切恭敬地道:
“李大俠,你老來啦,你往裏請!”
說罷,立即大聲吩咐夥計帶路,送往上房。
三人都是一愣,蘇玉玑眼珠滴溜一轉,道:“喂,掌櫃的,你怎知咱們要來?又怎的識得玉哥哥呢?”
這話問得好,李、朱兩人亦有此問。
掌櫃的聞言,卻實在不好回答,本來嘛,他哪知人家要來,這麽說不過是生意人慣常的應付,哪能識得了誰?
幸虧掌櫃的聰明,眉頭一皺,避重就輕,嘻嘻一笑,道:
“三位大俠客,剿平駱馬湖,發放銀兩濟貧的義舉,早已是人皆共知的事了,小人雖然足不出戶,卻也聽人念道三位的神俠事跡,故而一眼便知三位俠客駕臨鄙店,嘻嘻,這……
這真令鄙店蓬芘生輝,對,蓬芘生輝!”
掌櫃的這一段話三人不禁莞爾而笑,朱、蘇兩人更為這驟然而來的消息,喜得心頭亂跳。
同時看了李玉琪一眼,蘇玉玑搶前嚷道:“玉哥哥,這一下你的威名,大震江南,以後就不怕……”
李玉琪搖搖頭,止住蘇玉玑的高聲叫嚷,對店掌櫃微一拱手,當先随夥計轉入後園上房,随行低聲道:“‘怕’什麽?是怕往後少不了麻煩嗎?”
一呶嘴,蘇玉玑又生氣了,雖然他也覺得,不該在店前大庭廣衆之間,喜極忘形,但也因李玉琪打斷他的話頭,而生起氣來。
整個晚上,他都在郁郁不樂的心情中渡過,尤其看到李玉琪與朱玉玲柔情蜜語,心心相印的樣子,便覺得煩惱無比,故而,晚飯一過,便推說有點不适,獨自回房而去。
李、朱二人,當時也未在意。
朱玉玲親自從行囊中取出帶來的上好龍井茶葉,泡好兩杯,奉至李玉琪面前,兩人落坐桌邊,品茗談心。
且說蘇玉玑回房之後,心思紊亂,坐立不安,跌坐榻上,調息多時,仍不能返神入虛,返虛生明,一生氣,索性放過功課不做,下榻着上鞋子,推開後窗一看,窗外月華如銀,光亮異常。
窗外是一處後園,經月光一照,四周輪廓顯然,冰雪枯木,雖無積雪,卻亦是夜涼侵人,予人一種說不出的凄怆。
蘇玉玑為景色感,雖不覺得寒冷,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失望,他覺得自己的一生,正如這冰池枯木一般,了無春意情趣,于是,他暗中咬牙,思索着一項新決定。
他晃身越出後園,反手閉住窗門,一伏身,“嗖”的一聲,飛縱出後園的圍培,展開輕功身法,人化一縷輕煙,漫無目的地直向前方疾掠而去。
一刻工夫,蘇玉玑已遠離那仰化鎮店二十餘裏,來到一處獨挺着一株千年巨松的小土山前。
飛掠上土山之巅,蘇玉玑驟然止步,深深呼吸了兩口氣,緩步在山頂圍巨松游行一匝,找了一方巨石坐下,呆視着來路出神,他本欲離去,不聲不響偷偷地離開李玉琪,他覺得自己已經無任何希望,在李玉琪的心上占據一席之地了。
但而今,當他真個實行之時,卻又深深地覺得不舍,他覺得應該盡力争取,應該對李玉琪說明,不應當這般偷偷溜掉,更不應該對朱玉玲那丫頭服輸。
然而,他自忖:“玉哥哥能接受我嗎?我能像玲丫頭那般無恥地以生命為要挾嗎?”
他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于是,他猶疑不定地貫徹實行。
但他卻終于停下來,靜靜地出神思索出一個比較合理的答案與決定。
他呆呆地出神,為那紛擾的念頭,流出了兩行清淚,然而他并未覺得,仍然癡望着來路出神。
同時,在他的心底,有一種奇妙的盼望閃動,那盼望是玉哥哥能發覺自己的不別而行,而速即找來。
否則,他盼望自己能在此立刻突然地死去。
很奇怪,人們無論是如何以堅強自诩的人們,在獨處失望孤寂無告之時,都會産生此種厭世之念。
蘇玉玑年齡不大,而又屢逢挫敗,朋友少而又少,此時,在那種悲傷孤單之時,怎能不想到“死“呢!
當然,思想中事,并不一定能成為事實。
此時李玉琪與他的未婚妻室,談笑晏晏,并未覺察到他的失蹤,當然不可能出來尋找。
而立刻死去的事實,在他既未服毒,又未受傷的情形下,更是不可能如願實現。
但是,此時,在他的身後,卻潛伏着一重危機,正緩緩地擴展着,瞬息功夫,側面驀地多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似是蓄意而來,但一到蘇玉玑側面,看清了他那清麗出塵的顏容,以及兩頰上挂着的兩行情淚,不禁怒氣全消,反而以愛惜的口氣,問道:“喂,小兄弟,半夜三更跑到這荒山野地來涕哭,也不怕嗎?告訴我誰欺負你啦,我替你去打他一頓好嗎?”
蘇玉玑吃了一驚,未待立起,兩肩一晃,陡地橫掠五尺,轉身定睛一看,發話的原來是個女子,看年齡也不過二十歲光景,滿頭秀發,散披于肩,明眸皓齒,柳眉桃肋,堪稱是美人胎子。
但不知為何,大寒天放着衣服不穿,周身上下,卻披着一襲薄薄的輕紗,致使那隆乳豐臀,纖毫畢現,一覽無遺。
蘇玉玑只看得玉面一紅,暗罵妖婦死不要臉,慌又退後兩步,雙掌一立,護住頭胸要害,嗔道:“我哭我的,哪個要你過問,趕快走開,否則小爺就不客氣了!”
那女人不但未定,反而嗤嗤一笑,妖媚凝視在蘇玉玑的面上,臀搖乳顫,晃眼間掠至面前,媚聲道:“小兄弟,真想不到你還會兩下子,只是何必這等兇法,讓人家傷心呢?你不願說我不問就是,來,先到我家裏休息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辦也不為遲,何必在這荒山野坡獨自傷懷,須知天寒地冰,露宿一夜凍病了可不是玩的呢!”
說着,粉臂一舒,就要拉蘇玉玑的右手。
蘇玉玑雙眉一皺,腳尖輕彈,霍然又後退一丈,立定叱道:“無恥妖婦,還不快滾,如再不知進退,休怪小節反面無情了!”
蘇玉玑認定她必非好人,只是加意防範,而因此時他自己正處心亂傷感之際,不願多管閑事,否則,早已動手了。
那婦人聞罵,并不生氣,咯咯一陣嬌笑道:“你這人怎麽這大火氣,是想将在別處受的氣,出在我頭上嗎?好,你罵吧,等你罵夠了再走也不遲!”
說完,陡又欺近五尺。
蘇玉玑運掌欲劈,卻因那女人雙手背在身後,面上媚笑更濃,毫無畏懼,防備之态。
不忍驟下毒手,微微走前二步,揚掌作勢,怒道:“你再不走,我可真要打了!”
那婦人睹狀,心知蘇玉玑不肯攻人不備,心中大放,聞言不但不走,反而一挺胸前雙乳,幾乎憧到蘇玉玑手上,又是一陣咯咯嬌笑道:“我看你是不忍心下下吧?小兄弟!”
邊說邊向前湊。
蘇玉玑恨極那女人無恥,蕩檢逾閑,無理取鬧。
乘她欺身移近,轉念不若将她點倒,問問來歷,如胡為無恥淫婦,就将她殺死,否則也将她放在此地,叫她嘗嘗風霜雨露的滋味,也好警戒下次,再穿着這等見不得人的衣服。
這念頭電閃而過,蘇玉玑立即化拳為指,輕點對方乳下“欺門”要穴。
兩人之間,相距已不足一步,加以那女人本就未曾提防,若被點中,雖不至于致命,亦必暈倒于地,最少要四五個時辰,才能醒轉。
哪知大缪不然,蘇玉玑一指點中,驀覺對方肌肉一滑,竟将指力化解,心方一愕,猛聞那女人“哎呀”一聲嬌呼道:“冤家,你真狠心!”
嬌軀一撲,雙乳齊顫,向蘇玉玑身上撲倒。
蘇玉玑聞言,一時拿不準,到底傷着她沒有,這刻一見她跌向自己身上,不由又是一怔,伸手相扶,欲将那婦人扶穩。
誰知雙手方一觸及對方纖腰,鼻端嗅入一縷氤氲香氣,頭腦間但覺得微微一暈,周身立感困倦欲眠。
不由大吃一驚,知道己中了妖婦的暗算,剛叫出一聲不好,欲用天龍不動禪功,振作精神,身子陡地一軟,便自暈了過去。
那少婦一見,舒臂摟住蘇玉玑軟軟的身于,咯咯一陣得意嬌笑,在蘇玉玑頰上,親了一口,悄聲自語道:“雖然稍嫩了些,卻不失風流品貌,只是心腸太硬,若非本姑娘手段高妙,令你這冤家走眼,真還不易對付呢,哈哈,這一下落在姑娘手中,看你能強到哪裏去呢!”
說完,扶起蘇玉玑,雙肩微微一晃,飛射向那株巨松,再一晃,便失去了蹤影。
此時,天色四鼓将盡,天上明月,己然斜挂西方,被一片浮雲掩着,再也發不出清輝來。
在仰化客舍之中,朱王玲剛才照顧着李玉琪睡好,回到那處于李、蘇兩人所居之間的一間房中。
如今,朱玉玲确實更像一位極其娴淑的妻子了。
雖然,她只不過是十六歲多,而仍然脫不掉嬌憨的模樣,在行動上,卻處處表示出老熟老練——對她為妻子的本份而言。
對玉哥哥,一切她都要過問,像是對一個尚未成年的孩子一般,一切的鎖事,她都願意甚至可說是搶着去做。
諸如,清晨為玉哥哥梳頭結發,穿衣結扣,晚間則替他解扣脫衣,折起放好等等,這些瑣事,雖然李玉琪自己會做,可以做,甚至不願讓她做,而她卻非要使出撒賴、央求、嬌笑、叱嗔之手段,以換取玉哥哥的準許。
像今晚,兩人一直暢談到三更時分,朱玉玲吩咐夥計,送來熱水,親眼看着她玉哥哥盥洗,親自為她玉哥哥鋪床折被,為她玉哥哥脫下長袍,蓋妥棉被,吹滅燈火,道罷晚安,出室着紅兒關好房門,才回房去睡。
八哥雪兒,雖是禽類,眼見朱玉玲這般溫柔體貼,也不由十分感動,向李玉琪稱她萬分賢慧。
李玉琪多情種子,身受這無邊豔福,哪能會無動于衷呢。
故而,朱玉玲去後,他一直是陶醉在幸福的深淵裏,思前想後,他覺得自己,實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兒。
童年時,有玉琳、玉瑛為伴,朝夕不離,如今,又有這個玲妹妹柔情似水,追随左右。
雖然,在達親洞天的五年,他曾是獨身一人,但那一段時光,卻并不覺得寂寞,因為,在那五年之中,他終日沉浸在兩儀降魔禪功裏,而終致練成了蓋世絕學。
只是,如今唯一令他煩惱的是,父母之仇何時才得報,以及那玉琳、玉瑛的去處。
不過,他确信那只是時間問題,總有一天,他會與玉琳、玉瑛會合,而去尋找毀家賊人,洗雪殺父之仇的。
因此,他并不十分不耐,尤其是當他正沉浸于幸福之中時。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對蘇玉玑的不能徹底了解。
他十分喜愛這位義弟,但卻不能理解,他那種對朱玉玲忽冷忽熱,甚至是暗懷成見,仇視的感情,他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消除玑弟的成見,使大家推誠相處,和美若一家之人。
他為此事,輕嘆一口氣,而突然想到今晚,玑弟弟一反常态的态度。
他自忖:“他真個病了嗎?”
他不信好好的一個練武人,會無緣無故的生病,但卻不由得關心蘇玉玑是否真的病了。
他止住胡思亂想,凝視察聽蘇玉玑房中的聲響。
随即為聽不見些許輕微呼吸之聲,而大吃一驚。
他匆匆起身着上衣服,焦急地想道:“玑弟弟到哪裏去了!”
來不及開門,他随即推開後窗,飛身掠出,閃身至蘇玉玑後窗之下,接着翻身入室。
不用掌燈,憑着李玉琪視夜如晝的天眼通神目力,即可将那兩丈見方的客舍一覽無遺。
一切都井然有序,連床的被褥行囊,都未曾動過。
李玉琪自問:“那他到哪裏去了呢?”
潛神凝眸,李玉琪運用出天耳通之能,周圍數十裏以內搜索,希望能發現蘇玉玑的蹤跡。
但是,失望得很,除了鎮民沉睡于夢鄉的呼吸及極為少數靈敏的蟲鳴之外,一切都異于平常。
即使那冬季常臨的北風,此時也停止了呼嘯,使四野充滿了死寂。
李玉琪焦急地跺腳地出房,僅悄聲吩咐雪兒、紅兒小心看守一切,來不及叫醒朱玉玲對她說明原因。
便施展出“大挪移遁法”,劃空飛逝。
他走後不久,朱玉玲的房門啞然而開,朱玉玲挂囊佩劍,悄然出室,向栖息院中枯枝之上的雪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