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李玉琪抽取兵刃。
誰知,那李玉琪仍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了,見狀仰天長笑,恍若暮野晨鐘,震人雙耳嗡嗡作響,笑畢方道:“在下兵刃甚多,有劍、蕭、扇、杖之分,一時卻不知取用何者為宜!”
黃震宇聞那笑聲,震耳欲聾,面色驟變鐵青,以為對方正在藉此笑聲,提運真氣,因之心雖驚疑,卻是凝神一志,不敢大意分毫,及至聽畢李玉琪之言,不由奇怪得收住勢子,替他出主意道:
“本大爺既然使劍,小子你也使劍好了,盡羅嗦些什麽!”
李玉琪對他兄弟上下打量半晌,搖頭晃腦地說:“不妥,不妥!”
一旁,刑震霄憋了半天,愈看李玉琪行若無事之态,心頭愈加生氣,見狀尖聲暴喝道:
“有什麽不妥不妥的,難道我師兄弟還怕你用劍不成!”
李玉琪故意正色道:“這并非怕不怕,乃是在下私自有一個規矩,凡功力超過在下者,用劍對付,相等則以蕭,較次者用扇,最次者使杖,今因不知兄弟功力如何,故不知以何者對敵為宜,只是若說是因你使劍,在下也就使劍,只怕不出一招,你們就敗下陣去,不但你等丢臉,在下也覺得無趣至極,故而謂之不妥!”
這一番言語,何等欺人,兩人恨不得将他一劍劈成兩半,只是心中也不由有一絲奇怪,何以這文質彬彬的少年,會如此大言不慚,若非真個有點兒真才實料,可真是個十足的瘋子了!
黃震宇一念及此,以手勢阻住師弟怒極欲撲的勢子,狠毒地盯住李玉琪陰恻恻地尖聲冷笑道:“小娃兒,死在眼前,尚敢大言不慚,黃大爺真不服你,好,依你說,你該用什麽兵刃呢?”
李玉琪笑嘻嘻,毫不緊張地道:“我也不知道呀……嗯,有了,這樣吧,我就站在這裏不動,任憑你師兄弟兩人各劈三掌,若能将我擊退一步,我就用劍,若稍有晃動,我就用蕭,若衣袂被你等掌風吹起一分,我就用扇,否則,那只用杖,同你們兩位玩玩了!”
說罷,似自覺這辦法甚是恰當了,玉面上湧現一絲得意之色,口唇邊挂起一抹泛春微笑,用一對深潭似的大黑眼睛,注視着兩人,隐含着詢問之意。
這哪像是對敵拼命,便是小兒游戲,也無這般兒戲之理。
黃震宇兩人,不但聞所未聞,若非見那李玉琪衣衫整齊,顏容漾灑,簡直會當他是個瘋子。
故此,黃震宇聞言,以一對不相信的眼光,怔視李玉琪有頃,方追問道:“真的!”
李玉琪又朗笑一聲,道:“君子一言,有何不真,你們就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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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畢,也未作勢,仍然是一副閑立的模樣。
黃震宇一見,心下一狠,忖道:“這小子真有些邪門,難道會邪法不成,否則,以兩位師父近兩甲子修為之力,尚不敢說此大話,這小于怎會如此不知死活呢,不過,你既出自願,受我師兄弟三掌,真不死了,也顧不得我,而我也正好為葛師妹報了大仇!”
想罷,對他師弟刑震霄使個眼色,雙雙将劍還鞘,立即運功雙臂,左手掌橫提胸前,以防李玉琪言而不實,驟使暗算,右手掌敢隐肋下,與東海飛魚,一左一右,緩步向李玉琪身邊移去。
這東海陰陽雙魔門下,技藝功力,确也不凡,但見他兩人這一移步,舉動雖極緩慢,卻己是引滿之弦。
功力畢集周身,步履處,那等嚴冬堅凍的石泥交雜的土地,立即踩出二寸多深的足印來。
李玉琪看在眼裏,雖仍然不以為意,卻不由暗贊,兩人功力之精純。
黃震宇兩人,行至李玉琪身側三尺之處,暗踩子午樁,分左右立定,兩人四目,閃掠過一抹狠毒之光,盯視住李玉琪。
好半響,驀地裏齊聲尖叱,同時間左掌一晃,欲分散李玉琪眼神注意,瞬息間似瞥見李玉琪劍眉微皺,各個大喜。
以為李玉琪已被其先聲所奪,陡然間用出十成狠勁,吐氣開聲,隐在肋下的兩只左掌,同時向李玉琪左右雙肋劈空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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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降魔神障
這兩掌之力,雖說是劈控推擊,并不打實,以東海飛貍兩人數十年苦練之功,少說點也有兩千斤以上勁力。
真個擊中不要說對方是個血肉之軀,即便是千斤巨石,也必能擊飛丈半,碎成片片。
可是奇怪得很,那兩股勁風,挾帶着淩厲狂飓,卷起了遍地塵泥,撲到李玉琪近身寸半之處,竟恍如泥牛入海一般。
不但是風勢立住,便連那漫空塵沙,亦紛紛墜落地下,而李玉琪本人,仍然是一付泰然神态,負手閑立。
不但是夷然未傷分毫,便連那衣站下擺,也未被吹動分毫。
這是何等的神功啊,黃震宇兩人,驚異不說,更是吓得平舉着推出的右江,怔怔出神。
好半響,刑震霄還過魂來,暗叫一聲:“有鬼!”
縮回手揉揉眼睛,轉過臉望望師兄,也是一付驚異茫然之态,怔視着李玉琪胸前出神。
方想出聲招呼,卻聽李玉琪嗤地一笑,說道:“喂,別怔啦,還有兩掌呢!”
這一聲只羞得兩人面上泛紅,惱羞成怒,同又尖聲兒暴叱,目光下兩人一臉鐵青,剎時間須眉怒張,猛地裏挫腰欺身,上前一步,兩人四掌,不約而同地往上一翻,竟用出十二成勁力。
以雙撞掌之式,再翻腕一招“力推華山”,疾若閃電般,向李玉琪左右兩助胸前印去。
這一招,乃是那陰陽雙魔的看家絕學和合掌中的一招,并非是普通的劈空掌法,勁道亦迥異于前。
故而剛發掌時勢子雖猛,勁力極足,卻并無勁風狂飙帶起,勁力內含不吐。
只一印中吐勁,人體外表亦無傷痕,內腑五髒血脈,即便是精鋼鑄就,亦必被震成粉碎不可,端的歹毒至極。
兩人因見對方,外觀雖是個文弱書生,像似弱不禁風一般,卻不料一試之下,竟确具精深奇奧之學,将兩人力逾千斤的劈空掌力,不知用何方法,消之于無形,在心中不但懷疑,更是懼怕。
怕萬一三掌無功,推不動人家丢臉不說,剩下的動手過招,無論對方用何兵刃,也只有挨打的份兒了。
故此,這兩人竟不約而同,狠下心用出極為歹毒的看家絕學,乘對方受約言拘束,不能還手之際,一舉擊斃對方。
一來為師妹報了大仇,二來也為自己除一大敵。
但兩人又怎知,李玉琪身具佛家秘學,習得兩儀降魔禪功,早已是金剛不毀之體,“降魔禪障”無柔不克,無堅不催。
一經運出體外,不要說集合他兩人之力,不能推動李玉琪分毫,即便他兩人師尊陰陽雙魔來臨,亦未必能奈他何呢!
李玉琪宅心仁厚,有意戲耍兩人,雖己運出降魔禪障,将身護住,初出一掌,李玉琪僅将那勁風消解無形,并未反震使兩人受傷。
此時,一見兩人神色有異,目閃狠毒光芒,四掌合勁不吐,印上身來,心中一動,面上立顯溫色,鼻中微“哼”一聲。
說時遲,那時也不過是電光火石的剎那,兩人四掌,已同時印在李玉琪前胸雙助之上。
那兩人同時吐氣開聲,內力猛吐,想使那十二成內力,透入李玉琪體內,震碎李玉琪內髒。
卻不料,就在勁力猛吐之剎那,印掌處突然各生一股灼熱潛勁,自四掌掌心處,穿透而入,經雙臂侵入周身。
那潛勁灼熱異常,恍似一條小火蛇,串行所經脈胳之中,本身所有之純陽真氣,一經遇上,立被其吸收吞食。
而火蛇亦因之膨脹無己,煞然像要爆體而出一般。
這一來,兩人的苦頭可吃大了,想撤掌,己被吸住,想求饒,可又說不出口,一時間,只好咬牙切齒,強忍着內髒如焚,真氣被吞之苦,但額上的汗珠子,卻不肯聽話,一顆顆,一串串,順着面額滾滾而下。
李玉琪視若無睹,雙手背負,悠然而立,只是那玉面之上,神色極為深沉,而兩人體內之四條火蛇,相反得更顯活躍。
只一刻,己由“太陰肺脈”轉入“少陰心脈”“少陰腎脈”,合彙于“下陰”要穴,循“太陽膀胱脈”向丹田燒去。
這一來,兩人忍耐之力再強,亦受不住這烈火焚身之苦,但聞兩人,兩聲尖聲殘吼,李玉琪俊目一瞥,口中喝道:“去吧!”
倒負的雙手,衣袖兜在兩人腰上一抖,這兩人果如那斷線的風筝一般,并排着倒飛二丈,一跤跌坐在地上,喘息不休。
李玉琪正欲開言,不遠處土山巨松之巅,陡然現出一紫一青兩個人影,疾若天邊流星,掠空而至。
又像是兩只大彩蝶,翩然飛臨,左右一分,停立在李玉琪身側,兩聲銀鈴般“玉哥哥”
嬌聲響起,緊接着雙臂,立被那兩雙柔荑挽起!
不消看也不消說,那兩人自然是朱玉玲與蘇玉玑兩位新婚的娘子了,但怎的到這般時候,方才出來呢?
李玉琪詫異左顧右盼,入目的不但是兩雙脈脈含情的清澈鳳目,更還有兩付豔若朝霞的裝扮。
原來,這二位娘子,雖然是同被紅兒怒嘯之聲驚起,卻知道只要玉哥哥一人出去,便足以應對一切,故而并不慌張,而迳自梳洗起來。
女人家,尤其是婦人家,更尤其是新婚娘子,梳洗可最是件麻煩的事兒。
蘇玉玑自小就女扮男裝已慣,驟還女服,不要說婦人的發髻挽不上去,便是那姑娘家的發辮,也得梳弄上半天,也未必能成。
這一來朱玉玲自然是義不容辭,她每天都先為玑妹妹把頭梳好,才能替自己梳洗。
前兩天朱玉玲亦是梳髻無成,故此每日晨梳弄個半天,還得讓兩人那如雲的秀發,披拂在肩上。
今晨卻到底被她摸着了竅門,将兩人頭發,都縮上了後腦,扮成了地道的婦人裝扮。
故此,自不免就多耽擱一些時辰,亦不免令李玉琪在驟見之下,會産生了不同的感覺。
不過蘇玉玑扮成地道的小婦人,性情兒卻是絲毫未改,但見她嬌憨憨地望着玉哥哥唁啃一笑。
鳳目兒一轉,紅唇兒向那正跌坐地上“哼”“哈”不止的兩人一呶,挽住李玉琪一臂的玉手一緊,柳眉兒同時上揚,嬌聲兒問道:“玉哥哥,這兩人是誰呀,大清早就跑來吵人家睡覺,真可惡極了,玉哥哥,你打了他們一頓沒有?”
李玉琪只顧得欣賞兩個嬌妻的新裝豔态,一時倒将那兩人忘了,蘇玉玑這一問,提醒了他。
卻見并不即答蘇玉玑詢問,掙脫兩臂,一飄身掠至東海飛貍師兄弟身畔,正色朗聲道:
“剛才我已試出,你等體內,吸取之陰精特盛,想來即是那陰陽雙魔的弟子,平時裏必也慣于蹂躏女性,盜取元陰,做那傷天害理之事,故此适才,我己以本身降魔真氣,将爾等少陰腎經脈焚毀,自今以後,功力雖在,卻己承‘潛龍勿用’之狀,永不能再與女性接近了!”
“此舉看來,雖較殘忍,但你等若循正途修為,仍不難安享天年,若妄想祈靈藥物,‘潛龍’一動,欲念一發,必致元陽盡洩,咯血亡身不可,故望爾等,好自為之,歸告爾師,從速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否則,如果執迷不悟,妄圖再入中原生事,或不知悔改,不出三年,在下必親自尋往魔島,為天下衆生,除此淫魔大害,到時卻不能說李玉琪不教而誅啦!”
說罷,又趨至兩人身後,各拍了一掌,那兩人方才“哇”的一聲,各咯出一口濃痰,緩過氣來。
徐徐調息多時,方始起身,對一旁站在三丈開外低聲談笑的三人,惡狠狠瞪視了半響,竟毫無絲毫悔過之意,刑震霄首先尖聲開言道:“好小子,今天我刑大爺師兄弟兩人,被你鬼計暗算,這筆帳,大爺等記在心頭,放過今朝,将來終有找你讨還之日,若真有膽,我和合長春島更随時獲迎大駕光臨,否則,大爺兩位師尊,只有意再入中原,必也先尋你這小輩算帳不可,你就等着好了!”
李玉琪見這兩人,惡根深厚,雖吃了這麽大苦頭,外表觀之,已驟衰老了十年不止,竟還無半點悔改之意,心中大怒,面色一沉,怒叱道:“無知狂徒,你以為小小一島,就能吓住人嗎?話己說過,若你那淫魔雙師,三年之內不來中士,我李玉琪必會尋上島去,考察爾等,若果如一般傳言中所說那般可惡,不知悔悟,我李玉琪若不令爾等屍沉大海,決不再返回中原一步,話以至此,善惡存亡,基于一念,還不趕緊回頭是岸!”
最後那“善惡存亡,基于一念,還不趕緊回頭是岸。”一語,李玉琪竟效法佛門“獅子吼”喝出,恍若是青天中,一聲霹靂,震徹雲霄四野,不要說黃震宇兩人,被震得心驚膽戰,面青氣促,一溜煙撒腿逃走,便是那兩位新娘子,驟見玉郎聲色俱厲之态,驟聞這震耳語聲,也同時吓得是臉紅心跳,怦怦不平,怔住出神。
好半晌,朱玉玲兩人方才回過神來,蘇玉玑纖纖素手輕拍胸口,嬌媚懶憨地吐了口氣,翻白眼瞥見李玉琪,呆視着遠方出神,不由得“嗤嗤”一笑,輕推了他一把,悄聲埋怨道:
“你看你,好好他說完,使這麽大力氣幹什麽,真把人魂都吓掉了!”
李玉琪收回目光,忽然“唉”聲長嘆一聲,他是嘆息自己如此地處置那兩人,是否合适。
朱玉玲與蘇玉玑兩人卻是一怔,不知他因何而嘆,蘇玉玑卻又是白了他一眼,嬌啐道:
“一大早生哪門子氣啊,是後悔把人家吓走跑了,沒有狗熊耍了嗎?那還不容易,我去捉他們回來就是”!
說着,當真一伏身就欲追下,李玉琪一急,又是一嘆,嘆聲裏伸手抓住蘇玉玑玉臂,止住她欲起的勢子。
氣得蘇玉玑一跺腳,“砰”的一聲,地上跺了個半尺深坑。
李玉琪見狀,反而“嗤”地一笑,伸手在她那粉頰之上,輕輕地抒了一把,含笑道:
“看你這份淘氣勁兒,這地又沒得罪你,好好地跺個大坑幹麽!”
蘇玉玑聞言一翹朱唇,向前一撲,撲倒在李玉琪懷內,玉掌握拳,在李玉琪胸前輕輕連捶,邊捶邊撒嬌嚷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欺負我,你欺負我!”
朱玉玲在李玉琪身後見狀,抿嘴輕笑,李玉琪猿臂一舒,緊擁住蘇玉玑纖腰,張口作勢,故意吓她道:“你再打我,看我不咬你一口才怪!”
說着,真個俯首欲咬蘇玉玑玉頰,蘇玉玑一聲驚叫,化拳為掌,托住李玉琪下颔嘴唇,嬌聲呼道:“玲姐姐救命啊,老虎吃人啦!”
邊呼邊作掙紮,欲脫出李玉琪的懷抱。
卻不料李玉琪不但不放,雙掌交錯一探,己搔在蘇玉玑肋下,搔得蘇玉玑“咯咯”嬌笑,周身震顫,不一刻便自嬌聲告饒道:“好哥哥……算我怕你……請饒了……·小妹吧!”
朱玉玲在一旁微笑不語,李玉琪住手伏首問道:“你知罪了嗎?”
蘇玉玑忍住笑答道:“小妹知罪了,請玉哥哥手下留情,放過一遭!”
李玉琪得意一笑,又道:“好,那麽你來親親我,我就饒你!”
蘇玉玑粉臉一紅,白了他一眼,眸珠兒一轉,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兒,然後皺起柳眉道:
“那你得放手呀,不行,再松開點,嗯,閉起眼來,好乖!”
說着,兩手扳住李玉琪雙肩,等他剛将眼睛閉上,雙手放松,雙手猛地一推,一個倒縱,飛出去兩丈多遠。
落地轉身,發出咯咯的得意笑聲,向土山之上馳去。
李玉琪一發覺上當,大叫一聲,作勢欲追,吓得蘇玉琪拼力往前馳,晃眼間穿入樹窟。
李玉琪卻被他身後的朱玉玲拉住,并未真的去追。
李玉琪回頭瞥見,朱玉玲面含巧笑,映着日光,周身紫霞閃閃,晃若仙子下凡一般,心頭一蕩,不由自主地舒臂欲摟。
朱玉玲晃身閃開,婉語笑道:“玉哥哥,我還沒給你梳頭呢,快回去吧,我也該去弄早餐了!”
說着,挽住李玉琪手臂,一同向土山返去。
回到窟內,朱玉玲先去廚房端來溫水,入室一看,蘇玉玑與李玉琪兩人己然纏作一堆,好半晌,蘇玉玑方才掙起身來,白着李玉琪埋怨道:“你看你,又把人家的頭發弄散了,真氣死人!”
李玉琪卻不認帳,反振振有詞道:“這怎能怪我,誰叫你不認帳來着的!”
蘇玉玑時翹着嘴不再答喳,自去古銅鏡邊梳理秀發,朱玉玲卻接口道:“好啦玉哥哥,快來盥洗吧,我可要去弄飯了,沒功夫侍候你,玑妹妹,勞你駕,等會為玉哥哥梳頭吧!”
蘇玉玑沒好氣地回道:“我不管!”
說不管,并非真不管,一會兒李玉琪盥洗己畢,蘇玉玑将他推坐在鏡前,為他梳發整巾,玩性兒竟然化去不少。
李玉琪心想:“大概是被玲妹妹感化的吧!”
一會兒,朱玉玲弄好早點來請三人去飯廳吃飯。
飯後,李玉琪經昨夜一夜思量,及今晨被東海飛貍、飛魚一鬧,己然醒悟不該如此貪圖這眼前之歡,而應當早日啓程,導親複仇,在江湖中作一番事業。
故而便向兩位妻子提出,令她倆收拾準備,以便等雪兒自曲阜返來之後,好立即啓程南下。
朱、蘇兩人,對此地雖不無留戀,一來知道玉哥哥尚有要事待辦,不宣久留,二來無論去到何處,均不會與他分離,只要人在,地方自無所謂。
三來實在也怕留在此地,使玉哥哥在了無顧慮的情況下,欲取欲求,使二人勞累不堪。
有以上的這幾個原因,那朱、蘇兩人,雖對樹窟地室,心存着一份特別的留戀,卻也是欣然首肯,着手準備離去。
午後,八哥雪兒帶着一股子醇醇醉意,自曲阜飛返,鐵爪上竟然抓回來一包衣物。
三人欣然接過,打開一看,裏面除了掉下兩封書信之外,其他盡是些嶄新的衣服,每人一套,不多也不少。
那衣衫除卻李玉琪的內外各一套藍寶色儒衫裹衣之外,兩位新娘的衣裙,都是精工繡制而成。
給朱玉玲的一套,是她一貫心愛的深紫羅緞制成,金絲滾邊,對襟繡祆上用純金絲插繡着兩只鳳凰。
一左一右,對立的胸臆,鳳尾瀉撤下,直撒滿下番百褶羅裙,兩鳳神态維肖,單爪踞地,剔翎弄羽,翩翩然呼之欲出,堪稱是妙手天工。
朱玉玲提在手中,喜極而跳,但只是跳了兩下,便忽又泫然而涕,擁抱着那一套新紫裳,嗚咽地哭出聲來。
那邊,蘇玉玑早已取過那屬之于她的衣衫,比量了半晌,那一身羅裳,可并不比朱玉玲的稍遜半分。
只不過是色兒不同,乃是青湖色羅緞制成,銀絲滾邊,純銀線插繡雙鳳,神态亦是一般無二。
蘇玉玑當然是也喜得亂跳,但也只跳了半下,便瞥見玲姐姐化喜為悲,悲切涕泣嗚咽,神态間煞是傷心。
蘇玉玑心中雖然不解玲姐姐為何竟會如此,卻慌忙着放下,奔過去詢問勸解。
卻不料,當她與李玉琪一同來至榻旁之時,尚還不曾想起,應該如何開日之時,朱玉玲已經坐起身來,望着他們兩個愕然的神色,“嗤”的一聲,複又笑出了聲來。
站在榻邊的兩人,可被這一笑,雙被笑暈了頭,卻也放下了心。
蘇玉玑第一個忍不住,擰腰肢坐在朱玉玲身邊,邊取下羅帕為她抹淚,邊急聲摧問道:
“玲姐姐,你瘋了嗎?又哭又笑,鬧什麽鬼啊!”
這一問不打緊,雖說出了呆立在一旁的李玉琪心中疑惑,卻又把朱玉玲問哭了。
只見她,那剛剛破涕為笑的花容之上,複又罩上了一層愁緒,悲戚戚地一聲“唉”嘆。
直嘆得李玉琪沒來由便覺得心頭一沉,他忍不住舒臂握住朱玉玲玉婉,柔聲兒問道:
“玲妹妹,你怎麽啦?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嗎?”
朱玉玲聞聲,鳳目兒流波一掠,觸到李玉琪關切焦急之狀,芳心中但覺得一陣溫馨,剛才那股子無形哀怨之氣,一股腦兒化成雲煙。
芳心一寬,嬌容上立刻轉化成柳媚花嬌,紅菱唇忍不住再次綻開,恍若是帶雨海棠!
李玉琪一見怔怔呆視,蘇玉玑睹狀兒閉唇竊笑,朱玉玲發覺自己失常,陡然間紅霞泛湧,反玉婉輕拽李玉琪坐在身畔,婉聲兒解說道:“唉,你們不知遁,這件衣服,乃是幾年前家母親手精制,制成之時曾對我說道‘玲兒呀,這衣服是為娘為你做的做後一件衣服了,故此現在你可不能穿它!’當時我真不懂,怎麽娘好好的會說這種不祥之語呢,又怎的不讓我穿呢?當時我就問娘為什麽。
娘說‘唉,我現在雖然不老,可自覺眼力較年輕時差了,所以想乘此時尚不十分衰老之際,為你做好嫁衣,有朝一日,你找着了人家,出嫁之時,才準你穿着,到那時,你不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了嗎?為娘的雖然病你,卻也不能跟你去呀!’”
朱玉玲學着他娘的腔調,述說過去她母女閑話家常情景,維肖維像,活像是個老太婆。
但聽的兩人,不但不覺得可笑,反都覺有點兒鼻酸難過,朱玉玲述至此處,更不由流下了兩行清淚,咽聲往口。
好半響,還是蘇玉玑打消沉寂,輕推了朱玉玲一把,好奇地問道:“玲姐姐,當時你怎麽說啊?”
朱玉玲抹去淚水,瞄了李玉琪一眼,繼道:“當時,當時我因見娘無端傷懷,心中也不好過,便撲在我娘的懷中,道:‘娘這麽疼愛女兒,誰舍得離開娘呀,趕明兒女兒武藝練成以後,跟爹爹到江湖闖一番,玩上一陣,以後回來就永遠呆在家裏,再也不離開娘了,誰稀罕嫁什麽人呢!’”
蘇玉玑“嗤嗤”地一笑,朱玉玲白了她一眼,住口不言,李玉琪卻摧問說:“後來呢?”
朱玉玲轉頭掃視他一眼,似乎也想以白眼相加,但一觸李玉琪潇灑俊容,旋而幽幽一嘆,道:“那時,娘将我摟了半響,連呼我乖女兒,可是一會兒又不知怎的,将我一把推開,嘆着氣道:‘唉,玲兒呀,現在你說得好聽,等将來真個遇上了人,為娘的便是磕頭,怕也留不住你呀,俗語說得好,‘生女心向外’,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叫我自己不争氣,生不出兒子來呢,唉!’”
“那時我聽了真生氣,怎麽為娘的這般多心,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相信,當時,我真想發毒誓,這輩子永不嫁人,誰知娘卻好似十分煩我,一連揮着手趕我,說:‘去去去,快走吧,別在這意我傷心了!’”
“當時,我一氣跑回自己房內,大哭一場,後來娘把這件衣服拿了來,讓我試穿,我便說什麽也不要,一直鬧了好幾天,娘才無可奈何地将衣服收了起來,想不到娘将它一存好幾年,到今天卻讓雪兒帶了來給我,你想,我見着了這件衣服怎麽能不會傷心呢!”
說着,倒在李玉琪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
兩人見她如此,心中都有些兒既悲且笑,所悲者乃是受朱玉玲感染之故,所笑的卻是好笑朱玉玲言不由衷,一年前尚想向她母親發誓,此生不嫁,一年後言猶在耳,卻己然樂為人婦了。
不過,兩人卻都不敢笑出聲來,而只是默默地凝視着朱玉玲,不知應該如何勸解才好!
幸虧,朱玉玲不過是一時感觸,不一刻便自動止住。
緩緩地擡起頭來,仍然滿面含愁地流盼了李玉琪一眼,瞥見他閉嘴忍笑似悲似喜之狀,不禁嬌嗔大發,婉聲兒怨道:“你還笑啊,不都是你害的!”
這從何說起?李玉琪暗中叫屈,瞪目不知所措。
蘇玉玑似若隔岸觀火,見狀嗤嗤一笑,出手指輕點李玉琪額角,嬌聲道:“傻哥哥,要不是你這冤家,怎能引動了玲妹妹春心,又怎能令玲妹妹背井離鄉,随你這冤家遠游江南,飽嘗這風霜滋味呢,所以啊,千錯萬錯,錯在你這傻哥哥長得太俊,錯在你……”
蘇玉玑這一陣嬌語調笑,恍如連珠炮響,雖說得李玉琪眉開眼笑,頗為得意,卻氣得朱玉玲嬌嗔脆叱,追着要呵癢治她!
故此蘇玉玑竟拉住李玉琪作擋箭牌,未想被朱玉玲真個抓着,別人還未怎樣,自己卻己然笑彎了肢腰,連聲告饒求恕不己!
這一陣笑鬧,将适才愁雲掃盡。
三人間至桌邊,取過兩封書信,見一封是北儒朱蘭亭寄于玉琪,另一封則是朱夫人寄于朱玉玲一人的。
朱玉玲先将自己母親寄來的放起,與二人同拆朱蘭亭的一封,只見信中對三人從權完婚一節,表示嘉許外,并以此事為例,功力雖然重要,閱歷亦必不可缺少,否則到處是鬼城伎倆,慣常乘虛而入,令人防不勝防,若不能先欺識破,稍一不慎,便堕入暗算的陷井。
故特別囑咐三人小心謹慎,切勿大意,勿再效那小女兒态,任意使性子,而致為人所算。
此外,朱蘭亭信中告知三人,賽純陽玄真道長,己安抵駱馬湖,繼任水月觀觀主,朱蘭亭自己鑒于此次之事件,雖然僥天之幸,落得個圓滿收場,卻因之頗不放心三人獨行。
故在信中囑咐,抵金陵後不可再随意亂闖,可先定居一處,候來年開春之時,北儒朱蘭亭立即兼程南下,與三人一同計劃另一步驟等語。
三人看畢,尤其是朱玉玲喜上眉梢,直誇她爹爹真好。
李玉琪雖喜,心中卻有點內疚,故而默默不語,蘇玉玑最是心安理得,毫不在意,嚷着要朱玉玲拿出另一封信來同觀。
朱玉玲卻也作怪,聞言一溜煙逃出房去,藏起來一人獨自拆閱,好半晌方才臉蘊笑意鳳目泛紅地跑了回來。
李、蘇二人知她是看信所致,并不為疑,卻都好奇地想知道信中說些什麽!
但是,朱玉玲更是不肯将信兒公開,卻笑嘻嘻對蘇玉玑道:“看你還得意,娘罵你是個鬼丫頭呢!”
蘇玉玑眸珠一轉,奇道:“別胡說,我哪裏‘鬼’了,娘才不會罵我呢!”
李玉琪想起從前蘇玉玑女扮男裝之事,竟将那一幹老江湖瞞過之事,哈哈一笑,輕擰着蘇玉玑粉頰笑道:“還不‘鬼’,竟将娘也騙了,娘不罵你罵誰!”
蘇玉玑被他一提,想想果有道理,咭咭一笑,反唇相譏道:“我騙人只是騙人眼睛,玉哥哥卻是騙人家的心肝,娘要罵當然應該先罵你才對呀!”
說得有趣,朱玉玲咭地一笑,李玉琪玉頰一紅,作勢要呵她肋下,吓得她驚聲一呼,閃身朱玉玲身後,一吐香舌,作了個鬼臉兒道:“別兇好不好,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啊,你倒是決心走不走呢!”
李玉琪聞言警覺,奔出窟去看了看天色,回來道:“天色己晚,看樣子只好明兒個動身了,我們在此停一晚吧!”
說畢,還自趨至榻邊睡倒,閉目養神起來。
朱、蘇兩人見狀,知他今晚想賴在此地,對望了一眼,蘇玉玑做了個怪像,逗得朱玉玲閉着嘴跑出房去,自去作飯,蘇玉玑連忙也跟去幫忙。
昨霄徹夜未眠,雖不至于覺得倦累難過,此時一靜下心來,不一刻便迳自睡去。
一覺醒來,朱玉玲已将飯菜做好,在飯廳招呼前去用飯。
李玉琪轉身轉入飯廳,進門時陡覺得得眼前一亮,只見那兩位新婚的娘子,己換上了一身新裝!
朱玉玲周身紫光金霞閃閃,胸前的兩只金鳳,随着那呼吸之勢,微微悸動,翩然如生,恍似活的一般。
再看蘇玉玑周身青碧銀霞,胸前是兩只雪白的銀鳳,亦如那朱玉玲的一般,宛如活物。
這兩身穿着,襯着她倆無一不似的面貌,身材,宛如是一雙解語名花,紫巍巍,青閃閃,迎風驟放,那本身便活似兩只鳳凰。
李玉琪當門呆立,目不暇接,兩人卻同時裣衽施禮,微笑同聲道:“玉哥哥請來上坐!”
說罷,左右一分,各挽一臂,将他引至上位坐下,兩人又面帶巧笑,一人端飯,一人斟酒,侍候得一方面有點兒受龐若驚,一方面有些兒飄然若仙,直到飯畢,方才還過魂來,詫異地問道:“你們鬧什麽鬼啊!怎的,怎的……怎的……”
“怎的!”什麽?他卻又張口結舌說不上來。
兩人聞言,也不回答解說,只相對微微一笑,仍然是我行我素,雙手遞奉香茗,直到将一切瑣事做完,三人回返卧室,蘇玉玑方才言道:“玉哥哥,我們明天就要走了,這裏的東西怎麽辦?”
這,李玉琪可未曾想過,此時經她提起,暗想若任其保留原狀,說不定将來被別人發現,據為巢窟為害地方,當然不能留,若要将之毀去,一來不忍,再者也有點可惜,想想,一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