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
可說,振翅飛去。李玉琪當然不知其中這多詳情,雪兒更不可能講得這麽仔細。
只是,有些卻不得不令他相信,那便是他已确定,金陵的兩位,确實是他的妻子。
藍玉瓊在一邊聽得雪兒所述,心知金陵諸人,都對她起了莫大的誤會,若是不趕緊糾正,将來必定還要加深。
到那時,李玉琪記憶恢複,再怎的與自己要好,卻也不能抛棄妻兒,與自己厮守一世。
設若是誤會不解,即使李玉琪拿定主張,娶過自己,則其他數人,與自己形成對立之局,而不能和睦相處,豈不亦是痛苦?
故此,無論形勢是如何的惡劣,如今之計,必須得硬起頭皮,在金陵和她們見上一面。
如是即使是不能取得諒解,最起碼亦可減去若幹敵意!
此外,藍玉瓊覺得,目前最最緊要的,應設法拉住葛玉環。
葛玉環目前在李玉琪心中的地位,高過一切,而她的處境,卻與她藍玉瓊自己不相上下。
若兩人聯合一致,等于是六人分成了三個小組,若真個不能融洽,對立相抗,則誰也不致于覺得人單勢孤了。
藍玉瓊如此想着,動蕩不定的芳心,漸漸地平靜下來,而那皺着的眉頭,也漸漸轉變成微微的笑意。
時光不停,漸漸地東方現出微明。
李玉琪俯視腳下,大海已盡,陸地卻已然在望了。
藍玉瓊心頭死結既已解開,再也不覺得有什麽暗影,她瞻望前途,正如這晨光與大陸一樣,是那麽光明與綿長。
巨鶴白兒飛行了一夜,速度漸飛漸慢,藍玉瓊為愛惜鶴兒,便示意它尋地降落休息一下。
兩人、兩鳥,在海邊的沙灘上休息一陣,直到辰未,方始登程,這一路,為避免讓陸地上行人窺見,飛得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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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琪童心特佳,絕世撣功,已達自行運轉的功侯,一路上指指點點,與雪兒說笑。
藍玉瓊兩夜未眠,卻倒在李玉琪懷裏,呼呼睡熟,李玉琪也不擾她,直到金陵在望,方才将她喚醒。
藍玉瓊控鶴降落在莫愁湖畔,莫女祠裏,正巧主持一了師太在家。
藍玉瓊為李玉琪介紹,少不得客套一番。
雪兒在一邊連連催促,李玉琪心中也急着要見環妹妹。
同時,他也在渴望見見兩位妻子,到底是什麽模樣,是否能協助自己,回憶起一些往事來!
哪知,藍玉瓊卻不着急,她刻意梳洗整齊,又堅持在祠內用過晚飯,直到天将黑了,才随着李玉琪步出祠來。
雪兒鼓翼前導,走了一陣,見路上尚有行人,不便驚世駭俗催兩人施展輕功,便悄悄告訴了目标,聲言回去報信。
藍玉瓊一臂挽着李玉琪,芳心中突然有點兒緊張,她為了沖淡心底的不安,便故意調侃道:“弟弟,你的豔福不淺啊!才履江湖不到半年,已然是三妻四妾,若再假以時日怕不和皇帝老子媲美了?”
李玉琪實在也有點緊張,皆因他不知那自稱他妻子的女人,是何等模樣。還有,也覺得有點兒愧對環妹妹,因為,若信上所言是真,他豈非不能達到對環妹妹的諾言了嗎?
另外,他也有些糊塗,弄不清自己到底見了人家,應該去怎樣對付!
因此,當他聽見藍玉瓊的這般說法,不但沒有笑,反而緊緊皺了一下眉頭,接着困惑地道:“姐姐,我實在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也真的記不起過去,我曾娶過妻子……”
藍玉瓊瞥見他這付樣子,忙安慰他道:“弟弟,你知道這正是你的病呀!若是沒病,你會不記得嗎?”
李玉琪道:“那我該怎麽對付她們呢?”
這卻是難題,尤其對身在局外的藍玉瓊求教,确實有好回答,因此,藍玉瓊思索一下,模棱兩可地道:“看情形吧!我想,她們會了解你的心情,不會太為難你的?”
李玉琪不懂“為難”兩字所指的意義,卻不再多問,因為,顯然再問已來不及了!
原來,前面已是翠竹環繞的房子了。
此際,大門敞着,裏面擁出了幾個人。
李玉琪定睛一瞧,四女一男,卻不見葛玉環在內。
李玉琪有些納悶,不知對面的誰是誰,藍玉瓊根本未與那幾位娘子見過面,當然更加分辨不出。
倒是對方,當前的四名女子,一見李玉琪,齊齊搶掠過來,将他與啦與其團團圍成一圈。
李玉琪看看這個,瞧瞧那位,只見她四人衣着青紫紅白,四種不同的衣裙,卻一般的豔絕人世,美秀無匹。
再加上藍玉瓊這位麗人,真猶如置身女兒國中一般。
不用說,出來的四位少女,自然是朱、蘇兩人與趙氏兩姐妹。
她們自得到李玉琪回來的消息,全部興奮激動得不得了,故此,等不及坐侯,便一起迎了出來。
至于後面的那位男士,卻正是此間主人金繼堯的弟子,粉面秀士王維武。
前文表過,王維武早對朱玉玲有了愛慕之念,朱玉玲到來,他本來大喜過望,哪知探問之下,朱玉玲不但已嫁,而且還有了身孕。
他一向自負品貌出衆,但覺朱玉玲未能嫁他,也是朱玉玲的一種損失,何況,她還必須與蘇玉玑分享一個丈夫呢?
因此,他一方面代朱玉玲委屈,一方面又不服氣,他心想:“李玉琪到底有什麽好處,值得你們這麽多人愛他!難道他會比我粉面秀士還要高明不成?”
當然,他沒見過李玉琪,才會有此種想法,這晚一聽李玉琪來了,便也立刻迎了出來。
朱玉玲四人,掠至李玉琪面前,鳳目中均因激動與高興,濕潤了起來!
趙玉琳姐妹,一瞥見玉弟弟,竟是那日江中所遇的書生,不由深覺有些意外,她兩人同聲道“噫”,頓時被驚喜等各種複雜的情緒,弄怔住了。
蘇玉玑脾氣較直,見對面的玉哥哥,像是木雕泥塑一般,不發一言,忍不住當先開口道:“玉哥哥,你當真認不得我們了嗎?我是,我是蘇玉玑呀!”
李玉琪此際,只覺得眼花缭亂,可根本分不清誰是誰!聞言,似是求援地看了藍玉瓊一眼,卻不知應怎麽回答才好。
藍玉瓊見狀,心中一動,有心代他解困,鼓勵地微笑一下,對四位姑娘,裣衽一禮,道:“小妹藍玉瓊,向諸位姐姐請安!”
四女本來都對她懷有成見,這時見她行禮,卻不能不理。
趙玉琳瞥見玉弟弟癡呆怯生的樣子,芳心裏與其他三女一樣,但,一來她寬仁理智,二來自忖年齡身份,為諸女之長,于是便迅速理了理不安的情緒,首先還禮,并為諸女一一介紹。
藍玉瓊依次見過,最後道:“李少俠受害頗深,對往事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前日與小妹相遇時,亦是如此情景。”
她此時當着李玉琪的諸位妻子,可不便對他太過親熱。故此際,見李玉琪竟也不識諸女,雖明知受那忘憂木所害,卻仍然止不住一陣難過。
趙玉琳舉手讓客,邊與藍玉瓊并肩前進,邊答道:“玉弟弟受害之事,我姐妹雖已早知,卻萬萬料不到,竟會如此之深,照目前形勢看來,非麻煩姑娘不可了!”
李玉琪依随藍玉瓊身側,而朱玉玲與蘇玉玑又與他并肩一起,只是她二人都低看頭,邊走邊抹着淚水。
李玉琪一直用心聽着她們的談話,見她們不是客套,便是談論他的病情,忍不住轉過頭去,對蘇玉玑問道:“請問姑……怎麽不見環妹妹啊?”
他本想說“請問姑娘”,可話到後邊,卻想起這四人都自已承認是他的妻子,則姑娘兩字,顯然不甚恰當。
但一時不但想不出适當的名詞,更因心底對她們并不熟稔,那比較親熱的稱謂,也實在叫不出口。
然而,這句話聽在蘇玉玑耳中,卻是令她更加的難過,聞言不但未答,反而哭出聲來。
李玉琪不知底細,頓時被她哭慌了手足。
朱玉玲見狀,忙拉着玑妹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哭得太響,徒亂人意,一邊又強抑悲戚代她答覆道:“葛姑娘已回終南去啦!臨走時曾給你留有一信,等一會我拿給你吧!”
李玉琪聞言,疑心頓起,心想:“你們在信裏不是明明說過,環妹妹在這籌我嗎?怎的此時又回終南了呢?”
疑雖疑,但臉上卻未曾表示出來,一時,衆人已走進房去。
王維武在門前初見李玉琪,頓時有些自慚形穢,旨因他實在想不到,李玉琪竟是這般的出類拔萃,俊秀飄逸!
那豐儀,遠遠望去,似天上的金童谪降人世,與已相比,竟然是如此明顯的優劣立判,無可比拟。
尤其,當李玉琪被五位天仙般的美人兒,圍繞着的時候,那像是衆星捧月一樣,構勒出一幅極其自然和偕的畫面。
因此,王維武不但只自慚形穢,同時也暴升起無比的嫉妒,憤恨上天之不公,何以集天下靈秀,于他一身。
他不忍再看!
否則,他必會不顧一切地跳過去毀掉李玉琪,或毀掉他自己,他悄悄轉身,如喪家之犬,疾奔而去。
衆人當時注意力集中在李玉琪身上,都未在意,李玉琪當時雖曾看見,卻并未放在心上。
且說,他六人進入一室,正是朱玉玲的閨房。
朱玉玲等大家坐下,小丫頭端上香茗之後,先将葛玉環的書信,拿給李玉琪,告罪一聲,便自飄然出室。
朱玉玲來至上房,北儒朱蘭亭與南儒金繼堯,均在焦灼地等待。朱玉玲參見行禮,對他父親禀告道:“看樣子,玉哥哥完全像變了個人,不但癡呆,而且往事也忘得一千二淨了。
女兒想今晚與諸位姐姐先設法試試,看是否能引起他的記憶,若真無能為力,只好讓那藍姑娘,帶他到瓊州去了。”
說完,微微一頓,又造:“金伯伯與爹爹,要見見他嗎?”
朱蘭亭長嘆一聲,望了金繼堯一眼,道:“以我之意,見面只會增加玉琪的困擾,倒不如不見。只是,金兄不會怪我們太失禮吧?”
金繼堯微微一笑,道:“老弟何出此言,你我交情非必泛泛,有何失禮之有?愚兄身為地主,未能稍效綿力,才真覺無顏呢!”
朱蘭亭父女連忙謙謝。
朱玉玲見已無事,行禮辭出,複又轉回自己的閨房。
閨房中此時,已然是掌上燈光,趙玉琳正在陪着藍玉瓊,在一邊悄悄讨論,醫病的方怯。
趙玉瑛、蘇玉玑卻坐在李玉琪兩邊,注視着他。
原來,李玉琪接過那信,拆開一看,果然是他環妹妹筆跡。細看內容,卻見上面寫道:
哥哥如晤:
妹妹晤玲、玑兩姐,已盡知哥哥之在事矣!寸心欲裂,雖知癡心不移,哥哥非薄幸者流,其奈命運多褰者如何?
唯妹仍存一線之望,依前誓言,守侯一年,若諸姐見諒我之癡愚,妹當以效妾婢,掃帚以待哥哥與諸姐也!
一年之後,妹自絕塵念,必剃度恩師座下,侍奉我佛矣!
匆匆留守,不知相見何期,思之不禁垂涕,唯無論哥哥的決定如何,妹皆不敢有怨,即使青燈古佛,以終此身,亦必日禱哥哥之健康也!
妹玉環留
年月日
李玉琪閱罷,直覺得心酸無限,恨不得立即趕去終南,與環妹妹相擁解說,痛哭一場!
但目前幾方面事實對證,在座的四位都是他的妻子,雖然他仍就想不出頭緒,卻不由他不信,乃是由于病症的關系。
既然如此,他不能不對這許多妻子,有所交代,也不能一點責任不負,便貿然跑去找那環妹妹。
此際,在他的心中,雖然是這麽想,卻實在對這幾位皎好的美女,連一點的好感都沒有。
不但沒有好感,甚至還有些對敵的意識。
因此,在目前講來,葛玉環在他心中的地位比誰都重,感情也比誰都好,雖然夫妻之義,束縛了他,天奈他與她們,不但陌生,反而更等于是破壞他與葛玉環相愛結合的障礙。
這怎麽不讓他敵視呢?
幸虧,在他失去記憶以後,又重新讀了不少典籍,了解許多人事,否則,說不定他會不顧一切,去找葛玉環呢?
朱玉玲進來,發現李玉琪垂頭玩弄着手中書信,對人不理不睬,秀眉一皺,轉身對門外吹聲口哨,便翩翩走到蘇玉玑身畔。
李玉琪聞得哨聲,擡頭一瞧,門外竄進一只猴兒,那猴兒紅毛遍體,雙臂長垂,一雙火眼,精光亂射,神态十分頑皮好玩。
他此際,童心最熾,一見那只猴子,頓時喜上眉梢,那一腔的愁緒,馬上盡被掃除了。
那猴兒,其實正是李玉琪所養的神猱紅兒。
紅兒見主人在座,吱吱一叫,高興地連翻了兩個跟鬥,便一直翻到李玉琪的面前。
室內衆人,此際早已靜了下來,五人十道充滿關注的目光,一起注視到李玉琪的身上。
只見他雙眼霍地一亮,一把拉住紅兒的長臂,哈哈大笑,而紅兒也嘻着一張闊口,吱吱不已。
朱、蘇兩人與趙氏姐妹睹狀,芳心裏都同時泛起希望,朱玉玲更是微微一笑,問道:
“玉哥哥,你認得它嗎?”
李玉琪聞言,大笑倏止,玉面一紅,環視一圈,目光重又落在紅兒身上,打量良久,方才納納地道:“好象……有些記得,不,不……好象在哪兒見過,不過,現在去想不起來了!”
衆人見狀,芳心均又沉了下去,朱玉玲指指蘇玉玑,道:“她呢?”
李玉琪随她指處,将目光轉到蘇玉玑的身上,注視了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蘇玉玑一陣失望,頓時又落起淚來。
朱玉玲指着趙玉琳姐妹,一一追問,李玉琪一味搖頭,更令大家傷心。
朱玉玲想了一會兒,便去櫃裏,拿出一包衣物打開,先取出一套天蠶晶絲所織的長衫,令李玉琪試穿。
這長衫乃是李玉琪過去所着,當被劫時,并未穿走。
此際,他見室內全是女人,便搖着頭拒絕了朱玉玲的好意,朱玉玲又取出降魔劍來,遞了過去道:“這是你過去用的兵刃,也不識得了嗎?”
李玉琪抽出劍來,但見那寶劍,藍光熾盛,風雷隐隐,劍身菲薄,隐顯蒼龍,目中頓時又顯奇光。
他慢慢地撫摸着,臉上流露出思索與愛惜的神氣,好半晌,還劍入鞘,遲疑着再還朱玉玲。
朱玉玲卻不去接,微微一笑,道:“這本是你的,如今你就帶着它吧!”
李玉琪怦然心動,反手扣在腰上,道:“謝謝姑娘!”
朱玉玲芳心一窒,黯然道:“我叫玉玲!”
李玉琪立即接口道:“謝謝玲姑娘!”
朱玉玲一陣激動,淚珠滾滾而下,顫聲道:“我不是姑娘,我是……”
說到“是”字,已然泣不成聲,難以為繼了!
李玉琪見狀一怔,心中微氣,忖道:“她們怎這般好哭?謝謝還錯了嗎?”
不過他心地仁厚,卻并未表示出來,只是岔開話題,對蘇玉玑問道:“你們信上不是說環……姑娘也在嗎?怎麽她突然又走了呢?”
他改稱環妹妹為姑娘,乃是怕引起這幾位“妻子”的不快,誰知,蘇玉玑聽了仍然無濟于事,更令她傷心氣苦。
朱玉玲見蘇玉玑不答,強忍悲痛,解釋道:“本來,我是留她等你的,哪如今晨我與玑妹,到江邊去接琳姐、瑛姐,回來時她已走了,你看,這是她留給我們的信!”
說着,已在抽屜裏取出信來,遞了過去。
李玉琪默然接過,打開一看,只見上面說着:
玲姐、玑姐如晤:
昨夕數言,使妹深悉兩姐之苦衷,造物弄人,令妹與他相遇,一見傾心,難以自己,本以為終身有托,卻未料到,其中複雜如是。
今既了了,妹雖無愧于心,卻未敢插足,以令諸姐為難也。
考慮者再,妹一者熱孝未除,二者不欲礙及諸姐,故而提前啓行。
若兩姐與琳、瑛姑娘妥議見諒,則妹願不計名份,追随于諸位之後,若否,妹亦不敢生怨,唯悲而已矣!
匆匆上達,書不盡言,此祝:
愉快
妹:葛玉環敬上
李玉琪看罷,默默地将信還給朱玉玲,心中方想:“環妹妹敢情都對他們說了,但不知她們想法如何?”
卻聽趙玉琳道:“玉弟弟,關于你跟環姑娘之間的事,玲妹妹已告訴我了,若你真個喜歡她,但等你瓊州病愈回來,再去找她,好嗎?”
藍玉瓊聞言,心中怦怦亂跳,不知是喜是憂。
李玉琪聽了,卻是顏色驟開,立即應聲道:“好,好,藍姐姐咱們什麽時候走啊?”
蘇玉玑與趙玉瑛小性兒最多,聞言內心不由大為不滿,各自暗“哼”了一聲,鼓腮不語。
藍玉瓊聽他叫得親熱,又是高興,又是不好意思,方想回答,卻又覺得有點兒不便。
還是趙玉琳,看出藍玉瓊的為難,便代她回答道:“方才我已與藍姑娘商量好啦!反正早晚得去,不如早些,若你願意,明晨便可出發,好嗎?”
李玉琪心想:“她對我真好。”
連忙點頭等應,趙玉琳又道:“今天已不早,我看大家還是早點休息如何?”
衆人之中,以她最長,她說休息,自然都無意見。
趙玉琳見狀,轉對藍玉瓊道:“藍姑娘,若不見棄,與我和瑛妹聯床好嗎?”
藍玉瓊對她可有點佩服,雖然她年齡較大,自忖實無她那種端莊大方,有條不紊的安詳風儀。
因此她十分願意多與趙玉琳親近,但轉念一想,卻道:“琳姐好意,小妹萬分樂意。只是若要明日起程,有好多東西,尚須小妹回去整理整理,等瓊州返來,再與琳姐、瑛姐同床夜話吧!”
趙玉琳客套了幾句,藍玉瓊便起身告辭,李玉琪見她要走,這下可慌了,忙道:“瓊姐姐,我呢?”
藍玉瓊聞得一愕,道:“少爺,你住在這兒,我那邊是個尼庵,可不便收你,好,請諸位姐姐留步,明天見!”
說話之間,衆人已走到門口,藍玉瓊語音未落,頓時失去了蹤跡!
李玉琪見她已走,頓時如失依靠,在門內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可不知走呢?還是不走?
趙玉瑛、蘇玉玑見他這般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至于玉琳與玉玲,卻只在搖頭暗嘆。
衆人擁入房內,趙玉琳道:“玉弟弟,我來問你,你的胸前,是否有七顆紅痣?狀如天罡北鬥,列排在七坎穴上呵?”
李玉琪吃驚地遲了一步,納納地道:“你,你,你看見過嗎?”
趙玉琳正色道:“你先別問這個,到底有沒有呢?”
李玉琪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胸前衣服,見內衣長衫,穿得好好的,并未破裂,遂疑惑地又問道:“有啊!你幾時知道的?”
趙玉琳與妹妹對視一眼,趙玉瑛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道:“我和姐姐,從生下來便與你一起長大,別說胸口那七顆紅痣,你身上哪一處地方,我姐妹沒有見過……”
話說出口,趙玉瑛方才驚覺,這話可有些不雅,“轟”的一下,玉頰分頸,立漲飛紅。
無奈話已出口,想收已自不及,氣得她狠狠一跺蠻靴,扭頭溜出房去。
這一下,其餘的三人都被她逗樂了,只有李玉琪不言不笑,似在回味這句話的意義。
趙玉琳見狀,接口道:“玉弟弟,瑛妹的話一點不假,我姐倆自幼便與你生長在一起,直到十歲,方才……唉,現在不說出也罷。”
想是她想到家罹慘禍之事,神色黯然,嘆息出聲,李玉琪若有所悟,一直盯着她瞧,半晌也嘆了口氣道:“唉,現在我好象有點明白啦!你是……”
想着,卻又接不下去,趙玉琳等了半晌,見他眉頭愈皺愈緊,反覺不忍,便柔聲道:
“玉弟弟啊!你別想了!反正明天就要去尋醫了,等醫好不用想,你自然便會明白的。”
說完,又指着朱、蘇兩人道:“這兩位妹妹,已與你成過親了,都已有了身孕,今晚你就與她們住這房裏吧!”
李玉琪看看三人,突然道:“不行,我……”
玉琳只當他心理尚務完全适應,便解釋道:“玉弟弟,有什麽不行的?再說此地主人,只為我們準備這兩間房子,你如不在這裏,難道還要到我那邊去嗎?”
她這話的意思,其實是說,非住在此處不可,皆因她與玉瑛,雖與玉琪自小訂親卻未成禮,自然尚不能與他同床。
然而李玉琪卻不知道這層原因。
他直覺以為,玉琳适才相認的一番對答,既指出他胸前的七顆北鬥紅痣,可見她與自己的關系,十分親密。
尤其趙玉琳鳳儀萬千,安詳端莊,已深令他感覺親切,不像蘇玉玑那樣,動不動就淚珠滾滾,問之不答的樣兒。
他實在不願看人垂淚,那會令他神魂不安,怕睡覺都睡不安穩,所以他聽了趙玉琳所言,竟即點點頭,道:“好啊!我就到你那邊去睡吧!”
趙玉琳粉頰驟紅,不知答應好還是拒絕好。
蘇玉玑又怨又氣,扭頭挪進房去。朱玉玲雖不知李玉琪的心思,卻不願強迫,她見玉琳作難,便道:“琳姐姐,你讓他去吧,反正……”
“反正”什麽?這理由她卻也說不上來,即使能夠說出,也不便說出口來。
須知,明初時代,男女界限森嚴,非是夫妻,豈能随便。
幸虧趙玉琳非是世俗兒女,她一方面不願李玉琪失望,另一方面,她覺得與他自小生活在一起,同床共枕,如今雖各自成人,而青梅竹馬的交情仍在。
故此,她略微沉吟,慨嘆點頭,率先引導李玉琪,進入另一房內,朱玉玲嘆息着,一絲酸意,竟也沖鼻而起。
李玉琪懷着一份奇妙的心情,随趙玉琳走入房中。
只見室內陳設,與先前差不許多,燈火通明,錦凳漆案,西面一座龍須繡榻,榻上此際,卻歪着一位紅裳姑娘。
他不由微皺雙眉,心中詫訝她怎的也在此地。
趙玉瑛适才先溜回來,歪在床上,正在想着心事,這時一見李玉琪進來,纖腰一挺,坐了起來,愕然問道:“姐姐,他……”
趙玉琳嫣然一笑,施了一個眼色,打斷了她的問話,卻轉身對李玉琪道:“玉弟弟,你就在這兒睡吧!”
說着,指指床榻,趙玉瑛聞言一驚,立即站了起來,紅着臉看着姐姐,目光中疑問地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玉琳卻不理她,碎步上前,要為李玉琪解去長衫,李玉琪雖知他與她們的關系,卻仍有些不安。
故此,他一聲不響地閃過玉琳,竟自和衣橫躺在榻邊,面對着床欄,既不脫鞋,也不蓋被,便即閉目裝睡。
趙氏姐妹對望一眼,趙玉琳對妹妹打個手勢,熄滅燈火,關上房門,亦各個和衣橫卧在另一頭上。
三人都一般的心潮起伏,但誰也不願開口說話。
一夜便這般過去了。
翌日天方黎明,趙氏姐妹首先起來,各自梳洗,李玉琪抓個空隙,溜出房去,在院中花園間溜逛賞花。
直到趙玉琳出來喚他,方才踱回去洗臉用餐!
這時也不過卯未辰初,藍玉瓊乘鶴自天而降。
趙玉琳等諸位娘子、姑娘,少不得一番寒喧述說。
但她們經過這一夜的體驗觀察,深知若是不将李玉琪疾病冶好,則僅只這一番對她們的冷淡與陌生,亦是忍受不了。
故此,四人對藍玉瓊态度大變,連蘇玉玑對這位藍衣美人,也親熱地叫起“姐姐”。
藍玉瓊又驚又喜,料不到一夜之隔,竟有這麽大的變化,她芳心暗喜,深覺自己的幸福生活,已然是指日可待了。
大家親熱地談了一陣,趙玉琳代表四人,對藍玉瓊道:“藍姐姐,玉弟弟今後的一切,愚妹四人今日重托在姐姐的肩上,但盼此去瓊州,早日将王弟弟的病毒解脫,重返此地,這并非……愚妹等安有私心,實則一者玉弟弟家仇未雪,二者江湖上魔障橫行,兩者皆須他擔承重任,姐姐還人,當能鑒愚妹等之誠意吧!”
藍玉瓊正欲回答,卻聽趙玉瑛搶出接口道:“藍姐姐返山之後,請代愚姐妹叩請令師金安,就說東海方壺神尼的弟子,向她老人家請安!再者,姐姐如無其他要緊之事,請與玉哥哥一起回來,同與一幹前輩們,并議對付群魔之計如何?”
藍玉瓊昨日初見趙氏姐妹,神态穩健,雙眸中神光充足,便知是名家弟子,身具不凡的武學,但卻料不到,兩人的師尊竟是方壺神尼!
那方壺神尼,與藍玉瓊的師尊同為武林三仙之一,論功力,還高過鐵面道婆半籌,三數十年前,歸隐東海,卻不料竟然尚在人間!
藍玉瓊心中訝異,連聲答應,卻聽朱玉玲也道:“藍姐姐義膽俠腸,深得鐵面老前輩真傳,今答應與妹等合力共法魔焰,愚妹先代表萬民,敬謝姐姐大仁!”
說着,蓮步蹒跚,走到藍玉瓊面前,當真要跪下行禮,藍玉首連忙一把将她拉住,道:
“姐姐休要折煞小妹,諸姐既然看得起小妹,只管吩咐,但憑能力所進及,赴湯蹈火,必定随諸姐左右,焉敢推辭?”
說罷,将朱玉玲納入坐中,又道:“小妹此去瓊州,定将趙姐姐盛意呈到家師座前,治好玉弟弟的病好,衷即兼程返回,決不敢有負諸姐期望,請諸姐放心吧。”
李玉琪在一旁聽見諸女的回答,似懂非懂,心焦異常,皆因他經過這一番經歷,确知自己果然得了健忘之症,他急于要恢複正常,以便能徹底了解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故此,他見諸女說個沒完,便插口摧道:“藍姐姐,咱們何時動身呀?”
藍玉瓊不好作主,望望趙玉琳,并不作答。
趙玉琳等四人,心中都十分明白,适才這一番話.雖然都冠冕堂皇,理由正當真實,卻也将藍玉瓊緊緊扣住。
藍玉瓊既然答應,她無論她對李玉琪存着多重的私心,卻也不能将他纏留在別的地方。
須知,江湖中人物,無論是黑白兩道,講的是一諾千斤,終生不易,藍玉瓊既然身為俠義門人,何敢諾而不信,故此,趙玉琳見狀,便慨然嘆道:“藍姐姐,既然玉弟弟急于動身,就請你起程吧!”
李玉琪聞言,欣然起身出室,這動作看在四女的眼中,又止不住各自覺得十分的心酸氣惱。
藍玉瓊告辭出來,曾見李玉琪在捐着靈鳥雪兒,騎坐在鶴背上,候她前來,遂即一縱而上,巨鶴白兒沖天而起。_
四女并立于房門之外,目送鶴影,沒入青冥,方才黯然回去。
且說李玉琪騎坐在鶴背上,心頭一方面急着快到瓊州,醫好怪病,好了解這許多糾纏的結扣。
另一方面,也挂念着葛玉環。
須知,數月以來,葛玉環對他情意綿綿,已與他訂下白首之約,故此,在情在理,都不能棄她不顧。
但如今時事變遷,突然間冒出來四位妻子,葛玉環前次傷心投江,雖未致死,今又留書返家,可想她有多麽傷心。
李玉琪靈智未複,雖知那四位如花美人是他的妻室,但心理上反不如對葛玉環或是藍玉瓊親切。
因此,李玉琪愈想愈不安,遂回頭對藍玉瓊道:“姐姐,我們沿江飛行,先找找環妹妹好嗎?”
藍玉琪自聞李玉琪有妻之事,已存下拉攏葛玉環的心意,昨夜她深思熟慮,更堅定了這項政策。
今晨,趙玉琳姐妹與朱、蘇兩人對她改口,親熱拉攏,但她能聽得出,她們話中的用心。
她不是笨人,焉能不知四人怕她将李玉琪留在瓊州呢?
只是她開始便未存獨占李玉琪的私心,所以樂得大方些,毅然地答應了她們,早日送李玉琪回來!
此際,聞李玉琪要找葛玉環,芳心一動,道:“好的,我也想看着她,想來你環妹妹誤會了我,見面時,弟弟你得幫着我解釋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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