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李玉琪欣然色喜,答應一聲,對肩頭的雪兒道:“喂,你要跟着我們,可不能不做事兒啊!快下去幫我找尋環妹妹,若找着了便有賞!”
雪兒半天也未開口,這時卻“哈”了一聲,脆叫道:“賞什麽啊!先說來聽聽,值不值!”
李玉琪可未想要賞什麽,抓頭托腮地考慮着,半晌才道:“你說吧!”
雪兒偏頭眨眨火眼,脆聲道:“來兩壺如何?”
藍玉瓊“嗤”笑,道:“又是個酒鬼?”
李玉琪拍拍腦袋,叫道:“哎呀,我的好酒沒帶,姐姐……”
藍玉瓊嬌笑拍着他的脊背,嬌罵道:“酒鬼弟弟,你就忘不掉酒嗎?”
李玉琪急道:“還有小藍蛇兒!姐姐你把他丢了?”
藍玉瓊指指巨鶴白兒頸下,道:“姐姐有幾個膽子,敢丢了你的玩意與酒呀!都在白兒頸下挂着呢!”
李玉琪早已看見,鶴頸上挂着個大皮羹,只不知裏面裝的什麽?這時一聽,雙手一拍,喜道:“姐姐真好!喂,你去吧,回頭有酒賞你就是!”
雪兒“咯咯”一笑,銀翼一展一束,掠下鶴背,向低空飛去。
李玉琪俯首下望,腳下一水如帶,帆影點點,兩岸,樹木房屋,大如紙盒,十分好玩,而他們的飛行方向,也正是溯江而上。
巨鶴飛行的速度,瞬息千裏,午時已入了安徽省界。
藍玉瓊料想,江船溯水而行,即是順風,一日行程也不過一二百裏,既決定尋找葛玉環,便非得着陸等待不可。
對李玉琪一說,李玉琪立即贊成,他俯頭一望,正見江岸邊有兩座隔江對峙的大山。
這兩山正是安徽境內夾江對立的東西梁山,巨鶴降落在西梁山上,藍玉瓊取下鶴頸所挂皮囊,囑它尋食吃飽之後,升空搜找雪兒的蹤跡,以免雪兒找着葛玉環後,反而找不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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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兒領命飛去,李玉琪攜着皮囊,與藍玉瓊在山頂上,找了處可以看見江面的地方坐下,藍玉瓊取出皮囊,拿出幹糧!
李玉琪取出葫蘆,喚出小藍蛇來,喂它幹糧。
小藍蛇在他膝上,盤成一團,睜着一雙火紅的眼睛,搖頭不吃,李玉琪輕撫着它,道:
“你要什麽?自己去找嗎?”
小藍蛇點點頭,小身子一躬一彈,“嗖”的一聲,彈射到兩丈開外,竟而昂頭發出一種異常尖銳刺耳的“嘶嘶”叫聲。
李玉琪奇怪,正欲起身過去看看,藍玉瓊一把拽住他道:“弟弟,別過去啦,在這兒看不一樣嗎?”
她知道小蛇蘊有奇毒,是個異種。
同時也聽說過,天下有許多毒物,生性相制相克,此時說不定它這叫聲,正是喚那些被它克制的毒物。
她怕李玉琪不知,過去中了毒性,豈不冤枉!
果然,那叫聲響過不久,附近石隙中,“嗖嗖”爬出十幾條大蛇,最小的也有丈餘!
藍玉瓊吓了一跳,顧不得拿皮囊,連忙一拉李玉琪,香肩一晃,飛掠上一株古木橫技。
李玉琪可不知道什麽是怕,他嘻笑着坐在橫枝上,邊吃幹糧,邊注視着小藍蛇的行動。
那小藍蛇,此際盤踞在一塊岩石上,頭部挺昂三寸,火眼圓睜,紅信吞吐,神色之間,神氣十足。
那十幾條大蛇,游至岩石邊上,一條條羅列并排,氣焰盡失,大嘴緊閉,現出一付垂頭喪氣的模樣。
小藍蛇對各蛇環視一周,突然對其中一條又粗又大的錦鱗大蛇,噴一口氣,那大蛇巨頭一搭,頭部軟軟地搭在岩石上。
小藍蛇長身探頭,一口正咬中那蛇的七寸要害,鼓腮一吸,将那蛇蛇膽,吸入腹中,小頭一摔,竟将那死蛇,摔出一丈多遠。
李玉琪見小藍蛇這等威風,頓時高興地鼓掌叫好,“好”字出口,群蛇似霍被驚醒回頭竄逃!
小藍蛇見狀大怒,“嘶嘶”連叫,群蛇紛紛游了回來。
于是小藍蛇逐一噴氣,剎那間,十數條毒蛇,竟都被它毒斃!一一被咬破七寸要害吸去蛇膽,摔出老遠。
藍玉瓊見狀,拉着李玉琪孤身下樹,道:“想不到小藍蛇身長尺許,竟有克制毒蛇的功能,怪不得勞山毒叟想除掉它,它也正是他的克星呢!”
李玉琪噓聲打了個胡哨,小藍蛇“嗖”的一聲,立刻縱躍到他的掌上,神态甚是親熱。
李玉琪以指撥弄着它,連連贊它能幹,藍玉瓊見他不理自已,佯嗔地推他一把,道:
“弟弟,我的話你聽不聽嗎?”
李玉琪點頭道:“我在聽嘛!怎麽樣?”
這一聲“怎麽樣”,雖無責問的意味,卻問得藍玉瓊無法回答。
因此藍玉瓊話語為之一塞,芳心裏不由得一陣傷感,撤身退坐一旁,竟自低首垂下淚來!
本來處于戀愛之中的男女,最容易沖動感觸,少有拂心的事,便會立刻疑神疑鬼的。
藍玉瓊也正是如此,她自初見李玉琪起,便已傾心相愛,同時存下了以身相托之願。
在那時,除卻那與李玉琪早訂終身的趙家姐妹之外,她算得上是捷足者。
但曾幾何時,半年未到,時過境遷,她的地位竟一落千丈,就是連葛玉環都趕不上。
在李玉琪心中,以感情而論,雖在第二位上,但若一旦他恢複記憶,則勢必要退居到第六了!
這對于好強的藍玉瓊,是何等的打擊?
雖則地已經下定争取的決心,并還拟定了争取的策略,但如今,李玉琪如此不注意她時,她卻不由傷心氣餒了。
李玉琪聞聽得吟泣之聲,轉頭一瞧,吓了一跳,忙放下小藍蛇,走到藍玉瓊面前,急急問道:“姐姐,好端端的,你怎麽傷心了呢?”
邊說,邊掏出手帕,托起藍玉瓊的下颌,輕輕地為她擦淚,藍玉瓊玉靥上仰,淚痕縱橫,幽怨地瞧着他。
一動不動地讓他擦淚,聞言心頭一酸,玉臂一張,抱住李玉琪,埋首在他的胸前,鳴咽更盛!
李玉琪手足失措,心頭更慌,連問道:“姐姐,你怎麽啦?你怎麽啦?”
藍玉瓊顫聲訴怨道:“姐姐命苦,姐姐只是一個孤兒,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不願意和我一起的……”
李玉琪摟往她的玉頸,接口道:“姐姐!我怎會不喜歡你?我若不願與姐姐一起,又怎能與姐姐同去瓊州?姐姐要另不信,我發個誓好啦!”
藍玉瓊怨氣稍煞,急阻他發誓道:“不要發誓,我……是怕,怕你将來會不要姐姐,我現在只問你一句,你……要不要我藍玉瓊!”
她滿面羞紅,卻突然擡起頭來,仰視着李玉琪,等他回答!
李玉琪聞言愕然,道:“要不要?要你做什麽嘛?”
藍玉瓊又恨又羞又氣,只不過心裏了解李玉琪尚未恢複,若幹事兒,尚還想不太通。
但這叫她如何解釋呢?方才那一句,已然逾越了少女的本份,折損了少女的尊嚴了。
若再要藍玉瓊往深裏解說,她是決不肯說!
但,怎麽辦呢?
幸好,女孩子們都有殺手锏,藍玉瓊心頭風車一轉,埋首揉在李玉琪胸上,撒嬌佯嗔道:“我不管,我只問這一句,要不要随你,你說吧!”
李玉琪雖不了解“要”與“不要”是做什麽,但知道,若說不要,則必定引起她的傷心,便只好回道:“要,要,姐姐,要你做什麽嘛?”
他到底還是忍不住,追問原因,藍玉瓊聞他說要,便不答別的喳兒,反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過,她是因得着李玉琪的諾言,喜極而泣,李玉琪不明就裏,一聽見哭聲,不由慌道:“好啦!我不問啦!姐姐你別哭了,我真怕呢!”
藍玉瓊微擡螓首,沖着他嫣然一笑,李玉琪心中一蕩,只覺這一笑,恍如帶雨怒放的百合,不由看得呆了。
兩人默默對視,生似是兩座玉雕人像一般,其實,在這瞬間,千言萬語,盡由那眼波互遞,說話反是多餘的了!
忽然,鶴鳴半空,一大一小,兩團白影,如殒星瀉下,兩人被鳴聲驚醒,李玉琪舉帕開始為藍玉瓊擦眼淚,而藍玉瓊呢,卻像是一只溫順的綿羊,微揚着粉頰,默默地領受。
半空中兩團白影,不用說正是白兒與雪兒。
巨鶴白兒,束翼撐腿,單獨挺立一邊,雪兒銀翼一展,栖落在李玉琪肩頭,脆聲道:
“玉哥兒,我找到啦,我找到葛玉環啦!”
李玉琪喜道:“好呀!在哪裏,快說!”
雪兒偏頭看見藍玉瓊藍眸微紅,便不答他,卻道:“藍姑娘,你哭啦?是玉哥兒欺負你嗎?告訴我,我替你罵他!”
藍玉瓊覺得這小鳥兒,實在太聰明了,什麽都懂,聞言臉頰一紅,纖手一伸,将雪兒抱到自己懷內,道:“沒有嘛!你別瞎猜,快說環姑娘現在何處,我們好快去呀!”
雪兒“咯咯”笑道:“你倒會替玉哥兒遮掩,好,我不管,不過,以後如果再有什麽事,可別再找我幫忙了!”
藍玉瓊聽它話中有話,卻還是不便說出實情,只得接口道:“真的沒有什麽嘛!不信,你問玉弟弟嗎!”
李玉琪心急葛玉環的消息,見雪兒老是和藍玉瓊在磨牙,氣得“唉”地一跺腳,急道:
“你這壞東西,快說嘛!”
雪兒見他已經着急,不敢再逗他,便照實說道:“葛姑娘還在後頭呢!她的船慢,現在還在慈湖一帶,剛才我已經對她說了,她知道你們找她,歡喜得不得了!她……”
李玉琪不聽下文,便打斷它的話,道:“好啦!姐姐,咱們現在就去迎她吧!”
雪兒見李玉琪對它不大尊重,一心只挂着葛玉環,雖然目前他不記得往事,但雪兒心中,卻總是不大舒服。
須知,雪兒得道千年,深受達親禪師的教化與傳授,雖然藉屬禽類,算起來卻稱得上是李玉琪的師兄。
過去,李玉琪對雪兒雖不以師兄相稱,卻事事尊重它的意見,如今一反常态,雪兒自然是不大舒服。
故此,雪兒扇翼,掙出藍玉瓊的香懷,叫道:“走吧,我帶你們去!然後,我要回金陵了!”
李玉琪欣然應好,道:“走啦!姐姐,咱們步行下山,循江尋去好嗎?”
藍玉瓊心細,聽出雪兒語聲不樂,一把拉住李玉琪,道:“弟弟,別急嘛,現在環姑娘船在江心,大白天無論是跨鶴或是施展輕功上船,均有不便,倒不如等天黑再去吧!”
說畢,又轉對雪兒道:“雪兒,你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李玉琪一聽藍玉瓊說得有理,便強按下焦急之心,複聽她問雪兒為何不樂?一下跳道:
“啊!雪兒對不起,我忘了答應的酒啦!”
說着,跑近皮羹,取出一葫蘆酒,招喚雪兒道:“那!來喝酒吧!這酒可是好得很哩,不但是猴兒釀的,裏邊還泡着百年老參呢!”
他一打開葫蘆,一股濃醇的酒香便四散飄逸,李玉琪首先飲下了一口,連叫好酒不已。
雪兒聽見李玉琪向它說“起不起”,氣已早消,此際一聞酒香,伸頸清鳴,舒爪抓過葫蘆,沖霄而起。
藍玉瓊瞥見李玉琪滿面痛惜之色,“嗤”地一笑,過去為他取出另一葫蘆,白了他一眼.似嗔似笑地道:“看你這沒出息的勁兒,要吃就吃,何必那麽小氣?”
李玉琪玉面一紅,還想強嘴推卻,藍玉瓊搶先道:“算啦!別裝佯啦,喝兩口煞煞饞,可不許多喝!”
李玉琪果然也不再要強,鐵了兩大口酒,藍玉瓊重把葫蘆放好,拉着他并肩散步,欣賞水光山色。
直到天色将暮,雪兒飛回,在前引導,李玉琪兩人,也不循路,徑施展出絕頂輕功,踏枝渡葉,竄崖越澗,向山下奔去。
他二人,均已是功達純青,這一施展出輕功,真快似一縷藍煙,随風疾飄一般快速無影!
說是這一縷藍煙并不為錯,皆因他兩人攜手而掠,同落同起,故此遠遠看去,便宛如一條影!
不多時,夕陽已墜,江岸邊暮色極濃,唯那江心裏,帆船夜航,各自點起了孔明風燈,遠遠望去,粼波中燈火點點,煞是壯觀!
李玉琪兩人腳程快似閃電,又不須留神腳下路徑,只要有一點着腳藉力之地,自能貼地疾射。
這一施展開來,哪消一個時辰,便已走了百幾十裏。
雪兒在江中低空飛翔,識別來船,它飛行奇速,記憶力特強,目力又佳,故此稍一睹識,即可辨別。
正行之間,李玉琪凝眸注視,突然發現,江心之中,正有三只大型船只,圍着一只帆船。
帆船此際,已落了風帆,船板上燈火通明,只見那刀光縱橫,分明正有人在打鬥着。
只可惜,三只大船上人影幢幢,圍在那四周,一時也看不清打鬥的到底是何人物!
李玉琪好奇之心一動,腳程放慢,正有猜疑,突聞半空中雪兒脆聲叫道:“玉哥兒快來,葛姑娘在這兒哪!”
雪兒可正飛在那四艘船的上空,李玉琪聞聲,知是環妹妹在內打鬥,心中害怕她被人傷了,遂一把握住藍玉瓊的右臂,道:“藍姐姐,我們快飛過去看看吧!”
說到“飛”字,李玉琪所習的“兩儀降魔禪功”,巳然發動,兩人恍似一道飛箭,眨眼已落在中央帆船之上。
船上,果然是葛玉環,她一身翠碧,手執翠玉古琴,舞起一片寒光,正與一執刀老者鬥在一起。
看情形,葛玉環的功力已然精進了不少,翠琴五式,連環運起,“嗡嗡”之聲淩厲至極。
但那老者一柄馬刀功力并不稍弱,把式尤其詭異,收招出招,既速且辣,正葛玉環打了個半斤八兩。
雪兒的脆叫之聲,本已令在場諸人,聽得是既驚且奇,此際但覺得眼前一花,艙面突現出一男一女,膽小的頓時嘩然大驚,以為是出現了鬼魅!
李玉琪兩人落在船上,李玉琪電目一掃,他瞥見那三艘大船上,一排并立着幾十個彪形大漢,一個個兵刃在握,神色不善,思及這都是為欺負環妹妹一弱女子,頓時氣縱上沖,大聲叫道:“住手!”
這一聲,是他有意而喝,再加神功絕世,意至功随,真恍似一聲焦雷。
場中的諸人,除卻那葛玉環、藍玉瓊外,無不是心驚膽戰的,面目變色,雙手掩耳後退不止!
但,這并非葛、藍兩人功力高深,能予抗衡,實因李玉琪神功奧妙,對她倆未存敵意。
故此,在她倆聽來,只不過聲音大了些而已。
與葛玉環對手的老者,更是如響斯應,踉跄後退,棄刀掩耳。
若非葛玉環瞥見李玉琪之來,心喜莫明,只要是稍一狠心,上前一琴,頓時便能将人擊斃。
李玉琪喝住敵人,一掠上前,拉住葛玉環空着的素手,又喜又急地嚷道:“環妹妹,你好嗎?他們是誰?你怎會和他們打起來了呢?”
藍玉瓊早具深心,也即跟過來輕撫着葛玉環的香肩,笑着追問道:“環妹妹,你為什麽和他們交上手呢?”
葛玉環芳心中似對藍玉瓊存有蒂芥,不過她素性溫順,不好表示出來,便也沖她溫柔一笑,方待開口,陡聞另外三艘船上,霍揚起一聲尖銳哨音。
哨音未落,“嗖嗖”、“嘶嘶”一片勁風破空之聲,四面襲至,不用看,聽風辨音,便知有無數暗器射來。
三人一齊大驚,藍玉瓊、葛玉環一個舞起了碧玉翠琴,一個卻将那藍披風當做了她的兵刃。
她們倆都怕傷了李玉琪,不約而同背對背将他夾在中間。
剎那間,葛玉環一面,但聞将“叮叮”亂響的暗器擊在翠琴上,各被震落。
藍玉瓊将玄門先天罡氣,運至被風之上,宛似一片鋼板,擋住三面,暗器擊上,都被掃了回去。
李玉琪夾在中間,雖有一身超凡脫俗的蓋世功力,卻不知應該如何施展。
不但如此,甚至李玉琪瞥見這如雨暗器,心頭不禁有些害怕,他見那暗器不斷,忽然想起“逃”字。
李玉琪雙臂一伸,分握住前後兩人的玉臂,便即想“飛”。
意動神随,神功發動,但起飛不到五尺,李玉琪突然發現奇跡。
原來他三人身子才離開艙面,打來暗器也随之上射,但不知何故,方及丈半以內,便統統如遭阻擋,自動地墜了下去。
李玉琪這一發現,認為十分好玩,心想:“他們既然打不着我們,呆在這兒,倒也有趣。”
想着“逃”念中止,三人的身子便重又落下,果然那四周的如雨暗器,再也打不進來了。
藍玉瓊、葛玉環兩人,初時并未發覺,仍不停舞動披鳳與翠琴。
但到身子陡升複又沉下,這才也發覺異象,兩人雖驚且疑,但卻同時緩緩住手,凝神運氣觀察究竟。
李玉琪喜笑顏開,連聲稱奇道:“怪啦!怪啦!他們怎麽打不着咱們啊?”
藍玉瓊兩人凝神如故,以備萬一,李玉琪得不到回答,又道:“環妹妹,咱們這樣挨打雖然好玩,但卻不知他們何時才肯停手?要是能打打他們,那才有趣呢!”
他語聲未停,紛射而來的暗器,各似是具有靈性,一到丈半之內,陡然紛紛回飛,又疾又快,齊向發射的各人射回。
這一下,數十人剎時大亂,慘叫之聲不斷,已然傷了多半!
有人見勢不好,大聲嚷道:“風緊,拖活,這小子會邪法!”
這樣一來,衆賊驚上加驚,未傷的“撲通”“撲通”,齊往江中跳下。
三艘大船的舵工、水手也慌着轉舵揚帆,向下游駛而去,只一刻間,便已駛出十幾丈遠。
這邊艙面上,李玉琪拍掌叫好,藍玉瓊、葛玉環卻是喜中夾驚,兩人怔愕半晌,不約而同地道:“這是怎麽回事?真是見鬼了?”
李玉琪嘻笑哈哈,道:“我也不知,大概有神佛保佑咱們……”
一言未了,腳下之船,霍然下沉,後艄藏着的船家,發覺船底破漏,再也藏不住,紛紛跳下水去,大呼救命。
李玉琪兩臂一分,抓住身畔兩人的玉臂,藍玉瓊捏唇一聲口哨,雲端忽投下一團白影,鶴唳相應。
李玉琪低喝一聲:“起!”
三人快似流星趕月,拔升半空,那白鶴趕到三人腳下,巨翼一張,正好将他們三人承住!
他三人輕飄飄坐上鶴背,俯頭一看,那只船如今已只剩下一根桅杆了。
葛玉環瞥見自己的東西,已随船沉入江底,如今只剩下孤身一琴,到底要如何回家呢?
心中焦急,不由拉住李玉琪,哀怨訴苦道:“玉哥哥,你看,你看,我怎麽辦呢?”
李玉琪卻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好輕拍着她,算作安慰!藍玉瓊芳心一動,強忍住一股酸氣,道:“環妹妹,不要急,我看你暫時幹脆別回家了。”
葛玉環一時忘情,此際驚覺藍玉瓊還在身邊,輕輕放開李玉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藍玉瓊這話,用意何在?
李玉琪還不明白,便道:“姐姐,環妹妹不回家到哪裏去啊?”
藍玉瓊嫣然一笑,道:“跟我們一道上瓊州不好嗎?”
李玉琪鼓掌叫道:“好。”葛玉環心意驟動,面上卻不免顯出遲疑,藍玉瓊見狀,輕握着她的柔美,柔聲勸道:“環妹妹,按禮說令尊仙逝不久,你是該回家報信守孝的,但以現在情形而論,你一孤身女子,獨行數千裏路,可實在有點為難。再說,令尊、今兄被人殘害,大仇雖已報得,但骨骸卻未運回,即使回去守孝三年,亦不過只有形式,所以,我以為,不如你先與我們一同去到瓊州,為玉弟弟治愈疾命,然後再同回江南,帶口令尊大人的骨骸,那時,你奉骨還故裏,豈不更佳?”
這番話頭頭是道,首先李玉琪全力贊成,道:“對,環妹妹,就這麽辦好啦!”
葛玉環這才點頭應許,但心中不免對藍玉瓊的轉變驚奇。
她記得清楚,在金陵時,藍玉瓊曾極力主張,要她回故裏,但如今數日之別,卻為何又猛力拉她同行?
李玉琪見她默默不語,頗為納悶,不知她在想什麽?只是他也不去猜想,卻催問葛玉環為何會遇上那麽一大群人。
藍玉瓊控鶴直飛西南,三人一列并坐,李玉琪坐在中央。
葛玉環在左,瞥見李玉琪與藍玉瓊的熱絡态度,芳心裏也不知是嫉是氣,是恨是喜。
不過她想想金陵的四位姐姐,卻又對藍玉瓊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覺得她雖然用盡心機,結果空自歡喜一場!
故此,她未言先嘆,嘆畢方道:“那夥人大概是這一路的水賊,哥,你來時,我和他們交手不久,來歷、路數,還沒搞清哪。”
其實,那三艘大船,果然是安徽省一帶的著名水寇,他們都屬于江南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婁立威的手下。
自從李玉琪與葛玉環兩人在太湖邊斃殺黑道巡察斷魂煞狄福,驚走黑煞手羅空之後。羅空逃回幕阜山總寨,将李玉琪形容成天下少有,地下無雙的人物,以遮掩他自己敗北之恥!
鬼手抓魂婁立威得報消息,心中是又驚又怒,但為着顧全大局,暫時又不便親自出山。
故此傳下密令,着令江南道綠林,随時注意監視兩人行蹤,卻不必出手,以免加重傷亡,無補于事。
這樣一來,李玉琪與葛玉環所乘帆船,暗中已被人盯上。
在金陵,李玉琪随藍玉瓊乘鶴飛去,葛玉環投江被救,因時在夜間,故均未被賦人發覺。
但等到葛玉環孤身上船,賊人才發現少了一人。
這樣一來,盯梢之人不由得大驚,一邊傳報總寨,一邊通知沿江的黑道綠林協同搜求索意。
這安徽水道接獲消息,見葛玉環一弱女子,認為好欺,意圖将葛玉環一氣擒下,送往總寨獻功。
若以葛玉環一人之力,身在水中船上,孤立無援,群賊又不顧武林單打獨鬥的規矩,時候一久,果然可慮。
但不料,李玉琪兩人,飛将軍自天而降,還未出手,糊裏糊塗,便将那夥人吓跑了!
結果連自己三人,也搞得一頭霧水,莫明其妙。
其實,說穿了哪有什麽神佛保佑?所以致此,竟全是李玉琪“兩儀降魔神功”的妙用!
前文表過,李玉琪福緣深厚,功力精絕,已達金剛不毀之境。
他雖然失憶往事,但神功卻并未打過折扣,故此,只要他稍以動念,神功真氣立能發于無形!
适才他瞥見暗器如雨,心怯欲逃,哪知心念一動,“大挪移遁法”發動,結成一無形氣牆,暗器打來,也因之無不被氣牆沖落!
李玉琪發現此等現象,心中大樂,突又想到反擊,氣牆因此突生彈力,暗器亦因此紛紛被彈射而回!
只是,李玉琪本身,卻忘了過去所學的各種奇學,而藍玉瓊、葛玉環過去也未見他施展過,自不免驚訝不止。
且說,李玉琪三人,自然不了解上述各節,李玉琪見葛玉環也不知賊人來路,話題一轉,道:“環妹妹,你怎麽不在金陵等我們,我,我……”
李玉琪想起金陵的四位嬌妻,內心深覺愧對環妹妹,故而問了半句,我字以下便說不出來了。
葛玉環本有滿腹悲苦,被他一提,不由悲從中來,眸孕淚光,凄惋嘆息,嗚咽他說不出話來!
李玉琪本是童心無忌,見狀也不管藍玉瓊就在身畔,健臂一舒,将葛玉環擁入懷內,也自顫聲道:“環妹妹,我對不起你……不過,我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我……”
葛玉環埋首在他的懷內,聞他說出這話,不禁幽幽安慰他道:“哥,我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我只怪自已命苦……”
藍玉瓊近在咫尺,目睹兩人這一番纏綿,心頭蠻不是滋味,不過,她知道如今已不能撚酸吃醋了。
她勉強嬌笑一聲,輕松地打趣道:“啧啧,你們兩位是怎麽啦?”
葛玉環聞言不由羞紅飛湧,猛然離開李玉琪的懷抱,低頭不語,心頭可在“怦怦”亂跳。
李玉琪可不管這些,他反臂也攏住藍玉瓊的纖腰,似不樂、似求助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姐姐,我……怎麽哪?”
藍玉瓊心頭又是甜蜜,又是有一絲羞澀,她覺得李玉琪既然求助于自己,可見他心中對自己十分信賴!
因此,她不動不掙,任由李玉琪摟住她的纖腰,對兩人深深地審視着,緩緩地回答道:
“我倒有個辦法,不過這要等弟弟恢複記憶之後,才能說出來!”
葛玉環擡頭流盼,心中不知是喜是酸,因為她尚不能确定,藍玉瓊到底是作何打算。
李玉琪聽她說有辦法,也就信了,他想:“等自己恢複記憶之後,再加處理也好。”
于是,也不再追問,一時三人均陷入沉默之中!
自此以後,他三人一路無事,夜間乘鶴飛行,白天住店或在深山頂巅崖洞中休息。
故此,十天之後,瓊州已然在望!
在這十日之中,他三人白日休息,有時住店,有時露宿,在住店時,往往都是藍玉瓊與葛玉環合住一室。
藍玉瓊把住這一單獨相處的機會,向葛玉環開誠布公,她甚至将自己的身世,也告訴葛玉環,使她能了解一切!
然後,藍玉瓊糾正葛玉環對她的誤解,表示她自己自從與李玉琪相識之初,雖然既鐘情于他,卻并不存有獨占之心。
總之,藍玉瓊用了一切方法,說得葛玉環不但對她消除了敵意,卻還忠誠地願與她攜手合作。
因此,他們三人相處一起,再沒有什麽隔閡了,二女心意溝通,也不必再顧及,或再視第三者是一種障礙!
倒是李玉琪,發現她二人的親密神态,有點驚奇,不過,在不久之後,他享受着左右逢源之福,便也不去追問原因!
瓊州是現在的海南島,與廣東相隔瓊州海峽,對峙而立于南海之中,島上,山丘縱橫,以五指山為最高,黎母嶺次之!
五指山插天壁立,高拔入雲,卅年前,名聞天下的武林三仙之一的鐵面道婆,便結蘆其巅。
這日,巨鶴白兒馱了三人、一鳥,飛越過瓊州海峽,徑落在一座山的峰頂!
李玉琪早聽藍玉瓊說過,知這是五指山巅,舉目一望,只見這峰頂頗為平坦,地上碧萍如茵,林木青翠,每一樹木,并不高大,卻皆有數人合圍之粗,枝樹繁茂,多往橫長,并不高拔。
再向外看,腳下山勢連綿,青蔥可愛,山外似有數座小鎮,分踞海邊,屋舍迷糊,只有火柴盒一般大小。
再外邊,海天一色,無涯無極,青茫茫,不知其所以終!李玉琪不由喟然而嘆,深感懷“人”之渺小!
藍玉瓊兩人,目睹其景,亦有同慨,故此對李玉琪之嘆,不以為異!三人癡立半晌,巨鶴白兒與靈鳥雪兒,卻飛翔于天空,上下翻騰,欣悅異常。
突然,峰中央傳來一陣清音,悠揚悅耳。
藍玉瓊聞聲喜道:“弟弟,我師父知道我回來了,在叫我哪!”
說着,略一沉吟,又道:“環妹妹,你陪着弟弟漫步循路緩行,我先向師父禀告一聲,她老人家,獨居以來從未曾見過客呢。”
葛玉環深知鐵面道婆,若不得準許貿然進見,怕會引起她的不快,現聞藍玉瓊這等說法,立即答應!
藍玉瓊蓮步疾行,穿林而去!
李玉琪與葛玉環并肩緩行,邊行邊觀賞四周的景色。
只見兩邊是那種粗而又矮的樹木,一排排一行行,枝樹密接,遮天蔽日,穿過林木,眼前奇景霍現。
原來,那樹木如一道天然圍牆,中間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奇花異草,嫣紅黛紫,不一而足,最奇的是,花叢修竹密處,各繞着一座丈許方圓的清泉,足有七八處之多。
每一清泉。水色深碧,各噴起六六尺高,映着日光均幻出各種不同的豔麗奇彩!煞是壯觀!
越過泉水,也可說泉水中央——因為另一邊可能也有數間碧竹搭成的蘆舍,但均不高,只有四五尺。
李玉琪納悶道:“環妹妹,你看這房子好低,人怎麽住呀?”
葛玉環自然也不能了解,微搖着頭,表示不知,李玉琪不得要領,便率葛玉環向前走去。
葛玉環正想叫他等等,突然那竹屋房門開了,飛掠出一條藍影,那正是藍玉瓊,她喜容滿面地如飛迎來,道:“弟弟、環妹妹,師父要見你們哪!”
這可是喜訊,皆因鐵面道婆隐居潛修,日常除藍玉瓊一人之外,已十幾年來見生人,可見這是大大的殊榮!
李玉琪兩人随藍玉瓊人室,一腳邁入,才知房子裏地面低下三尺,故此外觀雖然低矮,便房內卻甚是寬敞。
李玉琪擡頭打量,正廳正中央壁上,懸挂着一幅淡墨繪的道姑像。竹椅、竹、桌,陳設異常樸實!
藍玉瓊推開右手門戶,當先領兩人走入,那門內竟是一條地道,白石為階,不知通往何處。
藍玉瓊當先拾階而下,左曲右折,轉了三四個彎,方始步入一間地下石室,那室內似盡用石頭砌成。
藍玉瓊在門口,嬌叫一聲:“師父,客人來啦!”
裏面有一低蒼女音答道:“進來吧!”
李玉琪三人